下一刻,白非夜飞扑过去,将陆静语护在了身下。而他的背后却中了沈书寒一剑。

剑身穿透肩膀,霎时黑色的血液溅得四处都是。就连陆静语的脸上也不例外,全是漆黑如墨的血液。

陆静语睁大了眼眶,完全不敢相信。

这时,却听沈书寒在码头上,招呼众位师兄弟,道:“绑了他们带回去,严加看管!”

“他……”沈钧瓷迟疑,站在他身后,迟迟不敢上前。

沈书寒又道:“放心吧,他已经中了化功散的毒,功力全无,刚刚只是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演给我们看罢了。”

“是!我这就去绑了他们来!”沈钧瓷当仍不让,跳下了船来。

这时,白非夜趴在陆静语身上,猛然又吐出一口血。

他趴在她的耳边,轻轻道:“看来……这次真的走不了呢……原谅我,终究没能带你离开……”

(作者有话说:我发现我真的拖延癌晚期,或者说大纲拖延症,第二卷结局明明就那么几句话的大纲,怎么写来写去写不完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 挥剑断天涯(1)

陆静语和白非夜被带回无双城时,无双城上下寂静无声,随即爆发出惊天的欢呼。但是紧接着,却又传来一个让人悲愤的消息。

沈无月重伤不治,已经离世。

真正的沈无月,虽然多活了一天,虽然逃脱了尸首不全的命运,然而仍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当他的遗体被送来的时候,沈灵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呆呆的望着沈无月的尸体,干笑道:“你、你们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爹爹……说不定还没死呀?这也是替身……对不对?”她说着,跳上棺椁,趴在棺材里,不断的撕扯着沈无月的下颔和头发。

但是他一动不动,也找不到丝毫的破绽。

他就是沈无月本尊。

“灵珊!够了,师傅他已经走了。”沈书寒一把拉住她,将她从棺椁里抱出来,搂在怀里,任她挣扎打骂,也绝不放开。

“你骗我!你们都是骗子!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沈灵珊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音大到连坐在囚车里的陆静语都能听见。

陆静语坐在囚车里,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仍然是懵的。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消化今天所遇到的一切。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复杂,至极。

白非夜被关在另一辆囚车里,跟在陆静语囚车的后面。

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她却始终没有回头去看白非夜一眼。

道路两旁陷入沉默,死寂充斥着这座城市。

这段时间内,围观的人群看着沈无月的棺椁被抬下船,紧接着,又看见白非夜双膝跪地,被关在囚车里。

他们不敢相信明明败局已定,为何白非夜却会落网?

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死过一次的沈无月还能够再死一次?

后来,白非夜被关进了地牢。陆静语则被软禁在山巅的一座石屋里。只有这里,没有被烧得面目全非。

这期间,只有沈沐澄能来看她。

“静语,多少吃点儿吧,就算你能饿,孩子也不能饿着。”

“孩子?”陆静语冷笑,道:“你们真的会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沈沐澄被她这样一问,愣住了。

显然她也并不认为。

白非夜的儿子,不可能平安降世。

“你看,连你都知道,这个孩子不会活下来,你又让我保重什么呢?”陆静语微笑着,摸了摸肚子,可是眼底尽是苦涩。

她见过太多母亲,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不得已杀了自己孩子,但是她做不到。她见了太多那样的场面,比谁都清楚,那究竟有多残忍。

她造了那么多杀孽,从来不敢奢求自己能当母亲,但是真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究竟有多美妙。

她珍惜这样的每时每刻,却还是要对它说对不起。

他来的不是时候。

当天晚上,陆静语早早便上床歇息了。

沈沐澄吹熄了蜡烛,便走了出去。

石屋外,竹林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簇簇矮矮的焦黑的枝干,横七竖八的倒在土里。

沈书寒在这里等了一会了,见沈沐澄出来,立即迎了上去,道:“她怎么样?”

沈沐澄看了他一眼,一扫从前毕恭毕敬的模样,淡淡道:“你很关心她?”

“你别说没用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的什么意思?”沈沐澄咄咄逼人,道:“从前你对我说,只要照顾好她,让她引诱白非夜入局,届时便会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可为什么现在白非夜已经在地牢里,你还让我继续伺候她?她早就该死了!”

沈书寒淡淡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杀了她?”沈沐澄满脸激愤,恨恨不平,道:“从前,我看着你和沈灵珊亲亲我我,这也罢了,毕竟她是我们的棋子。可是这陆静语又算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见她看你的眼神,我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沐澄!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沈书寒蹙眉,道:“她怀着白非夜的骨肉,我们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呵……她怀的究竟是白非夜的骨肉,还是你的骨肉?否则你这样关心她?”

“你……”沈书寒蓦然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气愤,良久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道:“我现在不想跟你吵,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那么你这十年来的忍辱偷生,你母亲的仇,都将功亏一篑。”

“我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沈沐澄大恸,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显然,这戳中了她的死穴。

沈沐澄哭得梨花带雨,急道:“沈无月死了,我以为我会开心,但是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开心!他到底是我爹!而你……你虽然爱着我,我却不得不眼看着你周旋于各个女人之间!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们不要盟主之位了好不好?我们离开无双城,好不好?”

沈书寒认识沈沐澄许久,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得这样伤心。

从前的她一直忍辱负重,过得比谁都勤奋,刻苦。

这一刻,当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反倒是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沈书寒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好好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答应你,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沈书寒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慰道:“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过你最想要的生活。”说完,又补充道:“只有我和你。”

“还有我们的孩子。”沈沐澄点头,破涕为笑。

“嗯,还有我们的孩子。”

沈书寒安慰完沈沐澄,便去了石屋。

石屋已被熄灭了烛火,一片漆黑。

沈书寒摸黑进去,坐在床边,他借着月色,看见陆静语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似乎很害怕。

他悄悄掀开被子一角,便见她眉眼里充满了疲惫。已经睡熟了。

他摸了摸陆静语的额头。

触感冰凉,体温凉得吓人。

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有些内疚的,但是这样的情绪只有在看见陆静语不谙世事的天真瞳孔时才会出现。且一闪即逝。

沈书寒替掖了掖被角,便起身离开了。

等他一离开,陆静语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全身都躲在被窝里,就算被捂得大汗淋漓,仍是不觉得热。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头冰冷,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的书寒大哥,曾经对她呵护备至的大哥和大师兄,怎么转眼变成了全然陌生的模样?

还是说,他从来都是这样,只是自己太一厢情愿的认为,他还是过去孩提时,懵懂无知的少年?

白非夜曾经说过,你喜欢的那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未必还是当初那个人。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的生长环境,早就让她明白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几个字的意思,也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

但是她一厢情愿的喜欢着沈书寒,真的只是为了这个黑暗肮脏的人生,寻找一丝丝亮光而已。

只是她错了,他非但没能带来亮光,反而将自己推入了更深层的深渊。

她的信仰轰然倒塌。

永不得再翻身。

(作者有话说:亲们稍安勿躁,今晚有6更,嗯,这是第一更……)

☆、第三十八章 挥剑断天涯(2)

当晚,陆静语在被子里恍惚了许久,最终还是强行振作起来。她步履蹒跚的走出屋子,走到后山瀑布下,挖出了自己易容的工具。

随后,又将身上一袭衣衫褪尽,只剩下里衣。她缓步走进潭水,任冰凉的潭水将自己淹没。等寒气进入身体,又然后走上岸,任风在身上吹拂。直到水珠被风吹干,又再步入水中。

如此往复几次,当天晚上,陆静语便再次陷入高烧。

第二天,大夫来了好几个,开了许多的药,才终于把陆静语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而她的孩子,虽然有先兆流产的现象,但好在有惊无险。

傍晚,沈书寒和沈君来看她,见她已经没事,才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沈沐澄站在床边,眼眶红红,嘴里不停地哭道:“静语师妹真的太可怜了,为什么噩运会接二连三的落在她身上?”

沈君在一旁,看着陆静语消瘦的面颊,内心很复杂。

女神还是女神的模样,只是女神背后的故事,实在是……但不管如何,他都没有办法相信,她是重冥教来的细作。

沈君走上前,掀开被子,握住陆静语的手,道:“师妹,你快好起来,告诉大家,你不是细作,你……”沈君眉头一皱,疑惑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粗……”

沈君说完,将她的手拉了出来,却见这一双手,粗大发黄,还满布茧子,显然不是女子的手。

“这……”沈君一脸懵,看向沈书寒。

沈沐澄立即上前,在陆静语耳后摸索,很快便找到了不对之处,紧接着“撕拉”一声,便将她面上的面具撕下。

面具下,正是今日为其诊治过的一位大夫,陆静语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趁着沈沐澄不在的时候,打晕了大夫,再易容成他的模样,跟着他人逃了出去。

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沈书寒狠狠瞪了沈沐澄一眼,随即便走出门,将追捕陆静语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无双城关闭了所有对外的通道和路口,对每一个离开无双城的人进行重重盘查。

但是陆静语并没有离开,而是化作了一名守军的模样,两个时辰之后,顺利溜进了地牢。

地牢里,白非夜被绑在最深处的牢房里,经过一晚上严刑拷打,已经没了人形。

“白……”陆静语一张嘴,白非夜便浑身一颤,抬起了头来。

入眼,便见一守卫打扮的人,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能认出她来。

“快……走……”白非夜用尽了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来。

陆静语却摇头,道:“我去找钥匙!我放你走!你答应我,离开之后,不要再杀人了,我……”

陆静语还没说完,便觉一把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只见周围从天而降落下了四个人,而她的身后,更传来了如地狱恶魔一般的声音。

沈书寒道:“静语师妹,你让我们好找。”

“……”陆静语愕然睁大的眸子,眸子里有不甘,有愤恨,有难过,最后却不得不妥协,放弃。

“你总是这样天真,明明手无寸铁,不会武功,还妄想救他出去,真是可笑。”沈钧瓷在一旁冷笑,陆静语却看也不看他。

沈书寒看了白非夜一眼,便道:“把陆静语带回去,严加看管。”

“是!”众弟子齐齐颔首,似乎在沈书寒的带领下,无论什么,都会无往而不利。

的确,沈无月一死,沈书寒便是理所当然,当人不二的城主人选。

几人离开前,白非夜突然抬起头,道:“等等。”

沈书寒回头,缓缓道:“白教主有话要说?”

“我想知道……这个计划,你们计划了多久?”白非夜声音虚弱,无力道。

“半年。”

“半年……从我出关之日便开始?”

“不错。”沈书寒笑道:“从你出关开始,我们就知道,你练成了重冥心经,武功独步武林。我们唯一的胜算,便是要废了你的武功。”

“呵……所以,你们全无抵抗,初十那日一个无双城弟子都没有参战?”

“当然有,新晋一期的弟子,都已经为守城而殒命,是我无双城的英雄,我们将永远记得他们的名字。”

“哈哈哈……武林各大门派被重创,唯独你们无双城,竟伤亡不到五十。”

“可我们的城被你烧了,又怎么能算没有损失?”

白非夜淡淡一笑,看向陆静语,道:“我……还想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给我下的毒?”

“呵,蠢钝如你,这还不好猜么?”沈钧瓷忍不住了,大笑道:“陆静语每日侍奉的花里,每日看的书上,每日所能经过的地方,都涂满了化功散,她不会武功,感觉不到,但是她的每一寸肌肤,甚至连指甲缝里,都涂满了毒,你怎么会不中毒?”

“什么?你们在她身上下了化功散?”白非夜面色一变,只觉他们这样做,简直不配为人!

陆静语身子孱弱,还怀有身孕,在她身上涂满化功散,无异于要她的性命!

“普通人身上带了化功散,久而久之,毒入渗入筋骨,再不得活。你们为了抓我,在她身上下了这么重的毒?”他怒不可遏,想要置沈书寒于死地,奈何却提不起力气来。

“想杀了我?”沈书寒笑道:“可惜,你自身难保。”

沈书寒冷冷一笑:“能抓到你可以挽救正教之劫,牺牲一个女子又有何妨?”

他说完,陆静语仍旧一脸颓色,眼眸里波澜不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似的。

白非夜颓然一笑,看着陆静语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他很想对她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了。”但是,身边人那么多,他实在不想低头。

“走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沈书寒说完,陆静语便被几人带了出去。

之后的日子,她仍旧被关在那间石屋里,只不过石屋四周多了许多守卫,她没有了任何的易容工具,就连每天穿的衣服,都是沈沐澄来帮她穿戴。

她就像一只金丝雀,被人拔光了毛,关在笼子里,好吃好喝的伺候,但又不说明究竟要自己做什么。

她不明白,沈书寒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

何必这样劳师动众?

从那天之后,陆静语开始绝食。

到第三天的时候,陆静语已经饿得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全然没有了孕妇的模样。

不,甚至连个人形都没有。

这天中午,当沈沐澄端着午饭进来的时候,盘子再一次的被陆静语打翻在地。

沈沐澄再憋不住火气,忍不住道:“静语,你不想活了么?”

“是啊,”陆静语淡淡的点头,道:“说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杀我?”陆静语淡淡的张开嘴,一字一句,虽然不似沈灵珊说话时候那般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是对她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正经,以及冷峻。

“静语,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怎么会杀你呢?”沈沐澄端着粥的手停在半空。

“沐澄,”陆静语轻轻唤了一句,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跟大师兄,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