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回到屋中,见漱玉正在沏茶,袁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魂药的作用还没过,方才她也是强撑着熬过来的。

“大小姐,夫人睡着了。”漱玉见子安进来,显得有些心虚,退到一旁去。

“嗯!”子安走出去,把灯罩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你跟我出来一下,墙角那一株蔷薇横生出来,你去拔掉吧。”

“是!”漱玉显得无比的乖顺,与子安一同出去。

墙角确实有一株蔷薇,如今开得正好,子安大声说:“漱玉,你把这一株蔷薇拔掉之后,便与我一同把那损坏的灯罩拿出去修理一下。”

漱玉应声:“知道了,大小姐。”

门口有人探头进来看,子安抬头,那人便旋即隐没在围墙那边。

子安心头冷笑,果然还在等着。

漱玉把蔷薇拔掉之后,子安便让她回去伺候袁氏。

漱玉刚进寝室,后脑勺便传来一阵疼痛,她转头,惊愕地看着子安,子安面无表情地转动夺魄环,仿佛电击的感觉放射出去,漱玉轰然倒地。

子安三下五除二把她的衣衫剥下,再把她挪动到内室的角落里,用一张棉胎盖上,留她呼吸的一个口子,便取着她的衣衫到库房里去了。

片刻之后,子安带着“漱玉”出门,漱玉手里捧着许多东西,都是些陈旧的盒子,顶端放着一个灯罩,遮蔽了整张脸。

门口果然有两人在徘徊,见子安出来,两人便装作路过,分两边散去。

“走快点!”子安厉声呵斥。

“漱玉”亦步亦趋地跟着,幸好府中侍女为了美观,裙摆都很长,遮蔽了那一双大脚。

子安顺利地送“漱玉”出到门口,门房坐在一旁,见子安出来,他便站起来躬身,“大小姐!”

子安瞧了他一眼,滴水之恩,点滴在心头,她记住了这个人。

“漱玉”见有人在门口喊住,心中慌乱,迈脚的时候竟慌乱踩了裙摆,扑了出去,手上的东西自然散落一地。

门房小厮急忙上前帮忙捡,凌乱中,他瞧了“漱玉”一眼,愕然地怔住了。

子安快步上前,把东西胡乱地塞给“漱玉”,口中呵斥,“走路也不仔细点,快走!”

“漱玉”抱着东西,急忙就跑了。

门房小厮退后一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仿佛是感受到子安盯着他,他显得有些惶恐,“大小姐,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子安轻声道:“谢谢你。”

小厮微怔,脸色涩然,“奴才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我说的那馒头和那碗水。”子安轻声说。

小厮神色有些慌乱,“不是奴才!”

他转身便进了门房里,躲在不肯出来。

子安深呼吸一口,转身便回了去。

她直接去老夫人的屋中,刚进门,便见夏泉领着人出来,翠玉也站在了门口。

夏泉瞧了子安一眼,面无表情地越过。

蓝玉姑姑走出来,冷笑一声,“大小姐,你这去茅房去得可真久啊。”

子安没说话,走了进去。

屋中的人仿佛连姿势都不曾改变过,老夫人旁边的茶几上的茶水已经凝了一层茶末子,一口未饮。

玲珑夫人见她进来,神色颇为不悦,“老夫人让你抄写佛经,你去了哪里?”

既然都在粉饰太平,子安自然没有戳破,她规规矩矩地上前,“老夫人恕罪,孙女方才觉得肚子有些不适,便回了屋中找些药服下,感觉好些便急忙赶过来继续抄写佛经。”

“那也应该回来说一声的,你母亲便不曾教过你礼貌吗?”老夫人破天荒地发话了,神色笼着一层阴寒之色。

子安陡然抬头,直视老夫人,“对不住,老夫人,子安确实没有家教。”

家教两个字,便把整个相府都牵涉进去了。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但是没说什么,只是扬了一下手,跟着子安进来的蓝玉姑姑转身进了内室,片刻便端着一个盘子出来。

盘子上放着一杯酒,酒杯是描花白瓷,边沿镶金,小巧玲珑无比矜贵。

子安心头警钟大作,这杯酒,自然不是赏赐给她的美酒,这是一杯毒药。

屋中的下人除蓝玉与翠玉之外,都出去了,大门关闭,便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了。

玲珑夫人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眼底的痛快之色,越发明显。

老夫人眸光如毒蛇一般盯着子安,缓缓地道:“三天前,你公然悔婚,拒上梁王花轿,皇后震怒,必定会迁怒我们相府,这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不该连累父母家人,皇后娘娘恩赐于你,留你全尸,你饮下这杯酒,相府会对外宣称,你是暴病身亡,可保你名声,否则,一旦皇后娘娘降罪的旨意下来,便是你断头之日,你连全尸都留不得。”

子安心知,皇后娘娘如今不会再降罪下来,因为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惩罚方式,便是把她指给摄政王,让她万劫不复。

她看向夏丞相,原主的父亲,平静无波地问道:“父亲也是这样意思吗?”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心里始终残留原主对夏丞相的一分父爱的渴望,今天相府打算把她与袁氏一同解决了,这般的绝情绝意,她只想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半分愧疚和难受。

夏丞相眼底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与憎恨,悔婚一事让他面子尽毁,还得罪了皇后与梁王,这将影响他的仕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夏丞相说完,便转过脸,连看都不愿意看她。

子安清冷地笑了起来,“好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玲珑夫人站起来,摇着款款长裙来到她的面前,伸手取过酒杯,递给子安,轻轻叹息一声,“作为你的庶母,我看着你长大,实在不忍心看到你有这样的下场,但是,你得罪了梁王,得罪了皇后娘娘,势必是活不下去的,还不如自行了断,也算是为自己留了个全尸。”

子安没看她,仍旧看着夏丞相,“陈二也是你们安排的吧?把她与陈二拿住,便可对外宣称她果然偷人,那么在婚礼上甩出来的那一封休书便算不得是胡乱堆砌罪名构陷原配,看来,我悔婚的时候当着宾客说的那些话,并无作用,反而让你们打蛇随棍上,我失策了,相府,男盗女娼,一窝子的恶贼。”

老夫人怒道:“你再胡言乱语,也救不了你自己的性命,这是你自己找的,若你听话上了梁王的花轿,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仗着丁点的小聪明,便想与整个家族作对?你也不免高看了自己。”

第十六章梁王再发作

子安脸色苍白地笑了起来,不无讽刺地看着老夫人,“有什么办法?我这个相府的嫡女,却不得不以这点小聪明抵抗自己的厄运,而我的厄运,是我的至亲带给我的。”

夏婉儿冷冷地道:“你休要埋怨谁,在这个府中,你已经享受了十六年的荣华富贵,若不是你拒婚,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子安冷眼看她,“是吗?这十六年的荣华富贵里夹着多少你们母女对我的辱打与伤害?”

这本是最凄凉的控诉,但是,在场无人动容,就连她的生身父亲,都只带着厌恶的眼光看她,更不要说那位老太太了。

夏婉儿哼了一声,“没有人虐待过你,是你不存感恩之心,母亲对你不好么?在这相府里,你吃得饱,穿得暖,你该知足了。”

“好一句知足,有这样的家人,夏子安要认命!”子安别有所指,只可惜无人听得出。

她伸手接过玲珑夫人手中的毒酒,毒酒只有清水般的颜色,跟随杨教授学习中医之外,她还曾帮国际头号杀手毒黄蜂研制毒液,所以,只消看一眼,便可知道杯中的是鸩毒,毒性很强,入口封喉,是绝无生还的余地。

夺魄环有一种功能,能把毒性散发出去,但是,只能散尽大半,并不能全然散尽,所以,只要她喝下这杯酒,她还是会中毒,只是不会要命。

宫中。

梁王自从病倒以后,加上之前子安悔婚,让他丢尽了面子,一直留在宫中没有回府。

休养了三日,病情算是稳定,前两天有些头痛,但是服用了御医开的药后,慢慢地好转,到了第三天,头痛几乎没有,只是行走间,仍然感觉有些眩晕。

皇后见他心情不好,便与他到御花园散心。

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走在御花园里,心情糟透了。

窝囊,窝囊得很,就连夏子安这样的女人都看不上他,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窝囊。

“鑫儿,别多想,这个夏子安配不上你,母后一定会为你找一个高门贵女,比这个夏子安好一百倍的。”

“母后,”梁王眼底有阴郁之气,“以后不要再张罗,我谁都不想娶。”

皇后着实恼怒夏子安,若不是她悔婚,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般颓废。

她是真后悔没杀了她,不过,把她指给慕容桀也是一件美事,恶心了慕容桀,也惩罚了那小贱人。

而且,那天她胡言乱语抛出一大堆关于针灸的理论,事后她跟太医院院判了解过,针灸之术,非同一般,民间少有针灸的高手,即便太医院,能应用针灸的人也不多。

至于她那一套理论,院判说,原则上可行,稍有不慎,便是要命的。

皇后为自己犹豫过片刻想要相信夏子安而感到侮辱与愤怒。

“为了那么一个不知羞耻不识抬举的女人颓废,你还有点亲王的气度吗?”太子从小石子路走过来,鄙视地说。

梁王冷眼睨着太子,“你来做什么?还嫌看不够我的笑话吗?”

太子哼了一声,“皇兄,不是本宫说你,就夏子安这样的货色,便是白送本宫都不要,你还为她伤神,值得么?这天下高贵的女子多了去了,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好。”

梁王眉心隐隐跳动着怒气,“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为她伤神?”

太子毫不留情地戳过去,“你一直躲在宫里不出去,不就是不敢面对吗?被人悔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是她不识抬举,你还要为她的过错惩罚自己吗?”

梁王盯着他,眸子阴郁,“本王还没问你,你与那夏婉儿是不是有私情?夏丞相那老狐狸本来是要把夏婉儿嫁给本王的,但是他前来找本王,说夏子安思慕本王已久,又是嫡女身份,本王才同意换人,如今想想,竟是你从中动了手脚,你与那夏婉儿勾搭在先,硬逼着夏子安嫁给本王,本王会这般丢脸,多亏了你了。”

太子被他揭穿,恼羞成怒,当下便铁青着脸怒道:“什么私情不私情的?本宫与夏婉儿本就不太熟悉,充其量是见了几次面,你还相信夏子安的话?这个女人把你戏弄在掌心之上,你不迁怒与她反而为她说话推搪,你是腿残疾了,又不是脑子残疾,怎就这般窝囊?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够了!”皇后勃然大怒,容颜笼霜,她的命怎就这么苦呢?身为皇后,母仪天下何等的尊贵,且又为皇上诞下一双皇子,宠绝后宫,旁人欣羡不已,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苦况。

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就不投缘,聚在一起总是吵架,如今这档子事,皇后心中有内情,但是,不愿意深究下去,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太子见母后大怒,悻悻地道:“母后您便宠着他吧,这样下去,他迟早窝囊死。”

说完,冷冷地走了。

梁王气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眩晕的感觉更甚了,他伸手扶住旁边的银杏树,手脚便有些颤抖。

“鑫儿,怎么了?”皇后首先发现他的不对劲,面容大变,急喊了一声,“桥儿,快传御医!”

太子回头瞧了一眼,只见梁王已经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并且开始痉挛。

他皱着眉头,呸了一声,低低地道:“怎么不去死?”

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看到宫女太监都冲了过去抢救,他才吐了唾沫,厌恶地吩咐身边的人,“去传御医过来!”

御医来到的时候,梁王的情况已经很严重。

在场的宫女太监都不知道如何处理癫痫,梁王发作的时候,四肢痉挛,皇后虽命太监用手放入梁王的口中防止他咬伤舌头,但是,因着她急乱之中,忘记了子安那日说的话,命人强行掰直梁王的四肢,导致骨折,且梁王的口腔分泌物未能及时排出,咽入了呼吸道,阻塞了呼吸,脖子也有骨折的情况发生。

御医看到梁王已经奄奄一息,连呼吸都不能顺畅,嘴唇发紫脸色发黑了的时候,心里大骇,急忙施救,算是抢救回一口气,但是情况还是很严重。

梁王移送回到皇后的宫中,因没诊断到脖子的骨折,导致伤势更加的严重,影响了呼吸。

“皇后娘娘,梁王殿下的情况很是严重…”御医嘴巴蠕动了几下,愣是说不出后面的内容。

第十七章针锋相对

皇后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眸子像是被火点燃,让人不敢直视,她指着御医,几乎力竭声嘶地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梁王救回来。”

“是,是!”御医被吓倒了,急忙转身,让人再去太医院找人。

所有的御医都来了,便连院判大人都急忙赶过来。

殿中一阵的凌乱,皇后坐在太师椅上,往日的尊贵已经被恐惧撕裂,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口中胡乱地念着经文,但是心平静不下来,双眼不断地看向床边。

太子也守在一旁,但是神色颇为悠闲,与这一屋子的着急慌乱形成强烈的对比。

仿佛,那躺在床上即将丧失生命的人,不是他的兄长。

院判神色十分凝重,看着汤药灌下去,却呛得梁王几乎呼吸停顿,他不敢再用药了。

这种情况,若不能快点缓解呼吸的问题,梁王便有生命之忧。

而用针是最快速见效的,能从穴位中打开经脉,虽不能说一定可以救回梁王,但是,至少可顺畅一下呼吸,暂缓危险。

而且,如今不能用药进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用针了。

但是,太医院中精通针灸之术的人几乎没有,唯一钻研过的便是院判大人。

而最后救治的决策权也在院判的手中。

院判看向一旁转着佛经的皇后,缓缓地跪下,“皇后娘娘,如今要救梁王,唯一的办法便是施针。”

“施针?”皇后的眉心跳了几下,不禁又想起夏子安的话。

她急忙放下佛珠,看着院判,“施针你可有把握?”

院判神色有些为难,“臣把握不大,但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皇后不禁失望,“那日本宫问你关于针灸的事情,你说针灸并不妥当,若你用针的时候有了失误,如何是好?”

院判道:“随意下针,自然是有风险的,但是如果是精通针灸之人下针,则能大大缓解梁王殿下如今的情况,皇后娘娘那日问臣的事情,臣会这样回答,是因为臣至今不曾遇到过一个精通针灸的大夫,只是,那一套刺血放血的理论,倒是可行,可惜的是,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一位神医。”

他忽地抬头,“娘娘,提出以刺穴放血的人是谁?就算他不懂得针灸之术,或许会认识什么高人也不定的。”

皇后想起夏子安来,料想一个深闺少女是不懂得针灸之术的,不过,她说起这些来是一套一套的,莫非真认识什么高人不成?

不,不,按理也不会,那夏子安与袁氏一直在相府,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夏丞相也不会让她出去与人接触,她如何能认识什么高人?

一名御医听得院判的话,便上前道:“皇后娘娘,夏子安不可能会认识什么高人,一个女子懂得什么医术呢?不过是懂得几个字,在野史或者是一些民间大夫编著的三流医书里见过,便夸夸其谈,天下间最好的大夫,都在宫中了。”

这名御医姓刘,便是那日梁王病发的时候过来抢救的御医,他已经在近日升为副院判。

那日子安提出针灸刺穴,他便对子安多有不喜,一个深闺女子,便敢对当朝御医提出意见,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

皇后看着刘御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正欲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太子听得刘御医的话,陡然来了兴致,“刘御医,你说夏子安提出过要刺穴放血?”

刘御医道:“太子殿下,这夏子安不通医术,所言看似可行,但是执行起来却有难度,处理不好,便会害人性命,这种话,是万不能相信的。”

太子看着院判,“你方才说针灸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院判如实告知,“回殿下的话,梁王如今因气管呛进了异物,呼吸困难,加上无法灌入药汁,确实是除了施针之外,毫无办法了。”

太子嗯了一声,看着皇后道:“母后,如今皇兄的情况别无选择,只能靠施针抢救了,虽说施针有一定的危险,可若不施针,便是眼睁睁看着皇兄死去,还不如传召那夏子安入宫来,若她懂得医术最好,若不懂,也问问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也好请那位高人入宫医治皇兄。”

皇后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往日虽然争斗,但是始终是有兄弟情份在,到生死关头便显示出来了。

她泪盈于睫,“桥儿啊,你能这样说,母后真的很欣慰,可见你始终是关心你皇兄的。”

太子也一脸的悲伤,“母后,皇兄会残疾,都是因为儿臣,若当年不是为了救儿臣,他也不至于受伤落了个残疾,儿臣心里一直感恩皇兄,只是,愧疚过度,不能面对,久而久之,竟心中生了嫌隙,儿臣如今回想也是十分悔恨,现在父皇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皇兄又这样,若儿臣再不懂事,这天下往后还能指望谁?”

皇后攥住他的手,心中有喜有悲,喜的是兄弟二人总算是和解了,悲的是,鑫儿还躺在床上,不知道生死如何。

她不能不谨慎,尤其这关系到鑫儿的性命。

沉吟片刻,她还是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来啊,先把摄政王请入宫来。”

皇上重病,如今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但是,在这之前曾说过,但凡有什么重大的决定,必须要问过摄政王慕容桀。

所以,皇后纵然很不愿意见到这个小叔子,却还是不得不命人去请他来给主意。

因为,一旦有什么差池,她除了失去一个儿子之外,还会因做错决定受到连累。

宫中的人急忙便去请摄政王。

院判犹豫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如今梁王殿下情况危急,如果请得摄政王来,恐防病情再度有变。”

皇后眸子一抬,“那你有什么主意?针灸之术,你们都不擅长,也不精通,总要有个人做决定才行。”

刘御医当即跪下来道:“皇后娘娘,微臣曾钻研过针灸之术,虽不精通,但是想必能缓解一下梁王殿下的病情。”

院判闻得此言,神情大骇,“刘大人,这可不能逞强,事关梁王殿下的生死安危,你的针灸之术还不到火候,切不能胡乱施针。”

刘御医自从被晋升为副院判之后,便一直心心念念要把这一位正的踢走,那天他虽然呵斥了夏子安,但是后来回去想想,又查验了一下医书,发现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对自己的针灸之术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做不到刺穴放血治疗这一步,但是,缓解一下呼吸还是可以的。

第十八章喝下毒酒

所以,他对院判道:“大人,正因为如今是梁王生死关头,所以才不得不试,否则,一旦延误了病情,到时候便是想试也试不成了。”

皇后听得心乱如麻,拿起佛珠走到床边,瞧着梁王那张绀紫的脸,他呼吸很困难,嘴巴张开,虽是昏迷,但是身子颤抖,嘴角还有唾沫流出,她不懂得医术,却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太子再劝道:“母后,既然已经去请皇叔了,不妨也把那夏子安请入宫来,就算她不懂得医术,也不认识什么高人,也对事情没有害处,万一她真的认识呢?那皇兄便有救了。”

皇后想想也有道理,便继续传人过来,“拿本宫手谕,到相府传夏子安入宫。”

嬷嬷领命,拟了手令便急忙出宫去相府了。

慕容桀正在府中与大臣议事,听得宫中的人来传说梁王再病发,而且十分危急,他立刻便命人备马车入宫去。

入宫的路上,他忽然掀开帘子对倪荣道:“倪荣,你马上去一趟相府,把那夏子安请进宫去。”

倪荣犹豫了一下,道:“王爷,只怕皇后娘娘不会准许。”

“病情危急,容不得她不许。”慕容桀神色冷峻地道。

“王爷,您三思啊,如今宫中的御医都必定是守在梁王身边,若连御医都没有办法,夏子安必定也没有办法的,她不过是一个深闺少女,就算懂得医术,又能精通得过御医?”

慕容桀闭上眼睛,想起那天夏子安说的话,她对医术是不是精通,他不知道,但是,从她的话中可以分辨得出,她对针灸之术是有研究的。

“先不管了,命人去请吧,有什么后果,本王一力承担。”慕容桀道。

倪荣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让车把式停下来,他奔赴相府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子安接过毒酒,面容淡漠地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最后还是落在夏丞相的脸上。

她实在是不愿意再问他什么,因为明知道所得都是失望,但是,原主的情感还在脑子心上作祟,仿佛不问个明白,便不死心。

所以,她端着酒杯问夏丞相,“父亲,我最后问你一句,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子安决定,如果从他的脸上眸子里看出一丝的犹豫,看出一丝的心软,她会看在原主对他的这份感情上,以后不为难他。

子安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白痴,但是,她要遵从原主残留的感情。

夏丞相也以行动证明了子安的白痴,他眸光冷峻地看着她,神色依旧是不耐,“我曾对你心软,只可惜你没有好好珍惜,若你乖顺上了花轿,便没今日这事,你自己造下的因,苦果便要你自己承受。”

窗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翠鸟,通体碧翠,扑在翅膀停在那里。

在夏丞相说完这句话之后,那翠鸟扑棱棱地飞走了。

鸦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声泣血,即便是大白天,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有说不出阴寒瘆人。

夏婉儿幸灾乐祸地看着子安,她太想看夏子安脸上那绝望惨痛之色了。

夏子安问这句话,不外乎是希望父亲念父女之情,对她网开一面,但是很可惜,父亲并没打算放过她。

她等着要看夏子安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情,只可惜,子安并没有,相反,她舒了一口气,仿佛积压在心底的石头一下子卸下般,便连脸色都是轻松的。

子安确实觉得,心头半点留恋都没有了,对这个所谓的父亲。

她知道,在夏丞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主留下来的情感已经消失,原主不会再对他抱有一丝的希望。

那么,接下来她便不必念什么情分,他们只能是仇人了。

子安把指环推到指尖上,轻轻地搅动着杯中的毒酒。

指环特殊的质材,可以吸附大部分的毒性。

“你还磨叽什么?来人,灌她喝下去!”老夫人眸色一瞪,厉声道。

她今天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去处理这个事情,如今她只想快点摆平夏子安,然后想个法子再平息休书的事情。

要平息休书的事情,必定是要落实袁氏“偷人”的罪名,所以,她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太多的心力。

翠玉与蓝玉两人上前,便要钳制住子安,子安眸色一冷,“滚开!”

“死到临头还敢嚣张?”夏婉儿一脚便踹过去,但是比她出脚更快的是子安,子安在她抬腿的时候便狠狠地踹在了她的小腿骨上,夏婉儿被她踹得退后两步,跌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子安一口喝尽杯中毒酒,把杯子往地上一摔,恨毒地道:“夏子安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毒酒虽然已经被夺魄环散尽大半,但是依旧有残留的毒性,子安的这副身体又十分虚弱,无法抵抗毒性侵袭,眩晕的感觉袭来,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玲珑夫人岂会愿意让她死得这般痛快?冷声吩咐道:“来啊,把她押入暗室,别脏了老夫人的屋子。”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重,子安到底是高估了这副躯体的承受能力。

蓝玉与翠玉两人强行把她摁住,子安眸色冷冽地环视着在场的人,毒血再涌,她强行忍下,阴鸷地道:“你们最好求神拜佛希望我死了,否则我一旦活过来,死的便是你们。”

夏婉儿爬起来,听得此言,随即狂笑,“毒酒已经喝下,你还想活着?你放心,死是一定的,毒酒的分量没有那么重,你会立刻死去,我便要你受尽折磨而死。”

夏丞相听得此言,皱着眉头对夏婉儿说:“不要折腾,让她死在暗室便算,否则敛葬的时候被人瞧见一身伤痕,招人闲话。”

“父亲放心,我不过是要替父亲出一口气,她让父亲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尽脸面,还连累父亲得罪了皇后娘娘与梁王,这口气女儿怎么也咽不下去。”

夏丞相听到这里,回想起那日的事情,确实恨得牙痒痒,手一挥,无情地道:“去吧,也该让她受点教训的。”

夏婉儿阴恻恻一笑,“是,女儿知道。”

子安被拖到到门口的时候,小荪见到子安被拖出来,大骇,急忙上前:“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来啊,把她也一并拖出去。”夏婉儿扬声喊道。

第十九章封穴解毒

夏婉儿这般吩咐,当下便有两名小厮上前拖她走。

小荪吓得花容失色,连大小姐都栽在他们的手中,自己也是难逃一劫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到底也只是半大的孩子,哪里会不害怕?一路颤抖着被拖走,咬着牙撑过一阵阵的恐惧。

子安看着小荪被拖走,她脑袋一阵阵犯晕,毒性侵袭,让她半边身子都几乎麻木。

她看到小荪脸上有惊惧之色,但是并未哭出来,只是咬着牙死死地支撑,她发誓,只要她能活下去,便绝不会亏待这个丫头。

两人被丢在暗室里,翠玉冷笑一声,“大小姐,好好地享受你临死前的滋味吧。”

说完,便与其他人转身出去了。

小荪爬着过来,“大小姐,您怎么了?”

子安知道必须争取时间,因为一会儿夏婉儿和玲珑夫人必定会过来,她得在她们来到之前施针控制毒性蔓延,否则,她就算能撑到皇后的人来,也没办法为梁王治疗。

她如今已经不敢去想如果梁王没有病发会怎么样,因为梁王的病是她反扑的最后机会,否则的话,她只能自保,杀了相府的人逃去。

不到最后关头,她不会选择这样,否则也没必要受这些日子的苦。

她夏子安不是那种将就地活着的人,要么不争,要么就拼到最后将一刻。

“快,从我的袖袋里取出针包。”子安艰难地对小荪道。

小荪不知所以,但是还是马上听她的吩咐,从她的袖袋里摸出了针包。

“打开!”子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血液流动加快,心脏也跳得比往常快了许多。

“是,是!”小荪手忙脚乱地打开,“然后呢?”

子安强行坐起来,快速地在身体的四大穴位里封针,把毒液逼向左腿。

如此,行动虽然不便,但是却能把毒液对身体的伤害减到最低。

深深地呼吸一口,头晕的感觉还在,这是余毒对身体的影响,她要强撑过去。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小荪见她额头渗出汗水,一脸痛苦的样子,不禁惊慌地问道。

子安没做声,捏住夺魄环,释放储存的电力能量,再对左腿毒液进行电击分解。

这不能一蹴而就,起码要七八天才能把毒素完全分解出来,而且要配合解毒药汤从身体里进行彻底的排毒。

做完这一切,便听得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切如子安所料,玲珑夫人与夏婉儿来了。

她们带来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其中一个婆子,便是曾监督子安跪在神楼前的婆子,那日子安打了她,她一直怀恨在心,方才玲珑夫人传人的时候,她便自告奋勇前来。

她在府中多年,得老夫人重视,竟被一个不得宠即将要上黄泉路的丫头欺负,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所以,暗室的门一推,那婆子不等玲珑夫人的吩咐,便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子安的头发便拖到了门口,厉声道:“跪好,夫人要训斥你。”

小荪扑过去,凄厉地喊道:“你放开大小姐!”

小荪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一口咬住那婆子的手腕,这一口下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咬得那婆子鲜血淋漓。

小荪是抱着必死的心了,这么久的隐忍退让在最后一刻爆发出来,她咬得全身颤抖,眼底锋芒凌厉,竟一点都不似往日那畏缩的丫头。

婆子痛得大喊,另外一名婆子上前,使劲地踹小荪,踹得小荪口中溢出鲜血,却愣是不放口,咬得是面容狰狞。

子安回过一口气,便拔下头上簪子,扑过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簪子狠狠地扎在了那猛踢小荪那婆子的大腿,那婆子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簪子插住的地方,已经鲜血横流。

玲珑夫人见状,十分诧异地看着子安,她不是中毒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反扑?

容不得她多想,子安已经迅速解决了两个婆子,摇摇晃晃地站起,冲她走过来。

玲珑夫人本想是在子安临死前狠狠地打她一顿,出一口气,所以才带着最强悍的两个婆子过来,这些个婆子在府中时间长,最懂得那些阴毒的招式,却没想到,还没动手便被子安与小荪放倒。

她退后一步,盯着子安那阴郁的面容,她厉声怒道:“死到临头,还敢这般嚣张霸道?”

子安残冷一笑,“陈玲珑,死到临头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以为你和陈二那点事情,能瞒得过谁?”

玲珑夫人脸色陡然一白,骇然地看着子安,气得发疯,“你胡说什么?”

子安本是猜测,所以才会试探她,如今见她面容大变,便知道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她冷冷地道:“我胡说吗?你孀居期间,与陈二胡混,怀了身孕,却千方百计嫁入相府。”

子安盯着夏婉儿,“你以为夏丞相真的是你爹?不,你爹是陈二,那市井混混。”

夏婉儿压根不相信,“你以为有人相信你说的吗?这样的谎话,你还是留到阎王殿里去说吧。”

“若不信,问问你母亲就是。”子安哼了一声,方才激动,血气便有些翻涌,她强行压下热血,装出一脸的平静。

“我杀了你!”玲珑夫人眼底一片执恨与惊慌,大喊一声,“来人啊,上刑,我要把这不尊庶母不重长辈的无耻之徒乱棍打死!”

子安知道,她猜对了,难怪,她从夏婉儿与夏霖的脸上卡看不到半点与夏丞相相似的影子,原来,果真不是夏丞相的孩子。

子安拖着不方便的左腿,一步步地逼过去,固定发髻的簪子已经插在了婆子的腿上,她散发乱披,门外的风灌进来,吹得她发丝更凌乱,仿若复仇的女鬼一般,眼底闪着幽暗怨毒的光芒。

玲珑夫人一步步退后,使劲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院子外只有两名小厮,听得玲珑夫人的喊声,急忙冲了进来。

玲珑夫人指着子安,厉声吩咐:“来啊,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两名小厮瞧了子安一眼,都被她眼底的冷狠吓得退后一步。

夏婉儿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抓住她!”

两名小厮只得硬起头皮上前,想一人抓住一边胳膊拽子安出去,但是,子安却一个飞扑,把玲珑夫人扑在了地上,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体力已经不支,毒素比原先所想的侵蚀还要厉害,她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自保,否则,就算皇后的人来到,她都没办法爬进宫里。

第二十章痛打皇后身边的人

以此同时,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倪荣来到了相府要见夏子安。

夏丞相听得是摄政王身边的人,亲自出来相见。

“相爷大人,是王爷命我前来传夏子安入宫。”倪荣道。

夏丞相心中咯噔一声,“王爷传她入宫?不知道所为何事呢?”

倪荣道:“我只听王爷的命令行事,至于原因,并不知晓。”

夏丞相一脸遗憾地道:“但是,小女突发急病,如今已经卧病在床,怕是不能入宫了,劳烦回去转告王爷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