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病?”倪荣蹙眉,心中却暗叫不好,莫非这相府已经提前一步下了手?

“是啊,大夫说她怕是不行了。”夏丞相一脸悲伤地说。

倪荣知道这是推搪之词,他道:“能否让我见一下大小姐?”

“这只怕不妥,”夏丞相神色有些不悦,“她如今重病,又在闺房之内,岂能让男子随意进入?这有损她的名节。”

名节?倪荣心底冷笑,如今的夏子安还有什么名节可言?当众悔婚,已经成了京中闻名的人物,且是极为负面的人物,与家人作对,不识抬举,得罪梁王与皇后娘娘,谁不避而远之?

“相爷请见谅,我也是奉命行事,必须见到大小姐,否则没办法交差。”倪荣道。

若夏子安真的惨遭不测,那梁王殿下,怕也是没救了。

倪荣知道王爷与梁王的感情,所以,不见到夏子安不罢休,哪怕是尸体,也得见到。

夏丞相有些不耐烦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他堂堂一品丞相,纡尊降贵亲自接见了他,已经是对他格外的赏脸,却没想他如此纠缠。

“你回去吧,明日见到王爷,本相自会跟王爷交代的。”夏丞相说完,转身就要走。

倪荣一步拦住,坚定地道:“相爷,今日我不见到大小姐,是不会走的,若她真有急病,我可以奏请王爷,请御医出府医治。”

夏丞相眉心一皱,“倪荣,你休要得寸进尺,大夫说她时日不多,请你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情,不要再打扰她。”

“既然大夫说她病重,那我提出要请御医为她诊治,相爷应该高兴才是,如何不体谅相爷做父亲的心情?我实在难以理解。”倪荣遽然道。

他跟了摄政王多年,见惯了各种风雨,遇到过各种难缠的人,但是鲜少见到这般厚颜无耻之辈,所以,倪荣也动怒了。

尤其,夏子安还是未来的摄政王妃,虽然王爷不喜,可也只得由王爷处置。

“怎么回事啊?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啊?”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内堂里出来,一脸的威严。

方才下人来报,说王爷身边的人要见夏子安,她便有些警惕了,在内堂里听着,见倪荣越发的放肆,才现身相见。

倪荣是深知道这个老夫人的厉害,谨慎相见,“倪荣见过老夫人!”

“倪荣?”老夫人往椅子上一坐,抬起了威仪的眸子盯着倪荣,“你是什么人?”

“回老夫人的话,我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倪荣不卑不亢地回答。

“侍卫?”老夫人淡淡地道:“那就是奴才,怎不以奴才之礼相见?”

倪荣神色不变,“回老夫人的话,我是皇上亲封的三品侍卫,不是奴才,自是不必以奴才之礼相见。”

“哦?”老夫人嗯了一声,神色颇为冷峻,“原来是有品阶在身的,难怪说话如此傲气,便连当今的相爷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而是摄政王本人呢。”

倪荣也没生气,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口吻,“若我言辞之间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老夫人见谅,但是,请老夫人准许我进去见见相府大小姐,我回去也好交差。”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年纪轻轻的,耳朵又没毛病,怎地听不懂人话?人不方便给你见,你回去禀报摄政王,就说有什么怪罪的地方,老身亲自去请罪。”

说完,她厉声下令,“夏泉,送客!”

夏泉从门口走进来,脸色阴阴地对倪荣道:“倪侍卫,请吧!”

倪荣料定夏子安已经凶多吉少了,却也不宜大闹相府,拱手一请,“好,既然如此,我便如实回了王爷吧!”

说完,转身就走。

老夫人阴阳怪气地在他身后道:“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在我相府撒野,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话是故意说给倪荣听的,可见,老夫人对慕容桀主政之后,大力削弱丞相势力感到非常的愤怒。

倪荣冷笑,却不言语,大步而去。

夏丞相担忧地看着老夫人,“母亲,这样得罪他,不怕摄政王日后问罪?”

“问什么罪?”老夫人眉目一凝,“你啊,就是胆子太小,畏畏缩缩的能成什么大事?夏子安已经中毒,如今给他见,怕也是尸体一具了,告知他说夏子安重病,明日传出丧事,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慕容桀命人前来传她入宫,是有什么事吗?”夏丞相担忧地问。

“能有什么事?用你的脑袋想一想,慕容桀与皇后一向不对付,皇后要夏子安死,摄政王岂会让皇后顺遂?自然是想横插一竿子,让皇后娘娘不舒坦罢了。”

老夫人刚说完,便见送倪荣出去的夏泉又疾步回来,“老夫人,相爷,外面来了一个姑姑,说是皇后娘娘宫中来的,要传大小姐入宫去。”

老夫人冷笑一声,“看来这个摄政王还有后着,这倪荣才前脚刚走,便有自称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来了,他是要跟皇后娘娘作对到底,我们这一次,必须要站在皇后娘娘这边,争取给皇后娘娘留个好印象。”

夏丞相闻言,当下便吩咐道:“不管自称什么人,打出去就是!”

“是!”夏泉领命而去。

皇后身边的杨嬷嬷拿着手谕在府外候着,一脸的怒火。

她是拿着皇后娘娘的手谕前来的,那管家竟不许她进入,还要她在门外候着,相府什么时候这般的高姿态了?

等了片刻,见夏泉出来,她厉声道:“还要通报到什么时候?皇后娘娘急令,着夏子安即刻入宫觐见!”

夏泉冷冷一笑,“是吗?皇后娘娘的吩咐莫敢不从,但是,若有假传皇后娘娘旨意的人,便绝不轻饶。”

说完,一扬手,便有两名打手上前,扭住杨嬷嬷的手臂往里拽。

杨嬷嬷大怒,挣扎着道:“好一个相府,是要造反吗?”

夏泉一巴掌打在杨嬷嬷的脸上,轻蔑地道:“就凭你这个老婆子,也敢冒充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简直是不知死活。”

第二十一章二进宫

杨嬷嬷气得几乎要晕倒过去,在宫中多年,一直德高望重,从没受过此等欺辱,她当下从袖子里甩出皇后娘娘的手谕,怒吼道:“马上把手谕给你们相爷送过去,若耽误了皇后娘娘的事,你们相爷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夏泉依旧轻蔑一笑,从地上捡起手谕,冷冷地道:“好,我这就给相爷送过去,看是谁先掉…”

他展开,看到皇后娘娘的宝印,面容顿时大变,即刻吩咐打手,“快,放开她!”

打手松开杨嬷嬷,有些疑惑地看着夏泉。

夏泉吓得面容发白,试探地问:“敢问您是?”

杨嬷嬷咬了咬牙,伸手抚了一下方才被他打的脸,冷冷地道:“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杨嬷嬷,与你们老夫人见过数次,可以请你们老夫人出来说句话吗?”

夏泉心中一沉,这下坏了,动手打了皇后身边的人,只怕难以平息这场风波了。

他慌忙道:“请嬷嬷到偏厅,好生伺候着。”

说完,他一鞠躬,“嬷嬷息怒,奴才这就去通报老夫人与相爷。”

老夫人与夏丞相还在正殿里,就此事进行商讨。

见夏泉疾步走来,夏丞相问道:“赶走了没有?”

夏泉脸色发白地递上手谕,“相爷,看来真的是皇后身边的女官。”

老夫人一惊而起,“什么?”

“老夫人,她说她是杨嬷嬷,还说认识您。”夏泉心惊胆战地道。

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杨嬷嬷?天啊,还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夏丞相也看了那手谕,一脸凝重地问:“这下该如何是好?”

这老夫人还没回答,便见一名下人疾步进来,“老夫人,相爷,大小姐发疯了,竟把夫人也扑在了地上。”

老夫人猛地瞪直眼睛,“什么?她还没毒发?”

不可能,就算鸩毒的量给少了一些,但是也顶多只能坚持多一会,现在应该毒发身亡了才是。

夏丞相也顾不得爱妾了,问老夫人,“母亲,摄政王命人前来传她,如今皇后娘娘又命人来传她,您觉得会是什么问题?”

老夫人也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若是皇后命人前来,大概只是要一个死讯。

可摄政王与皇后娘娘不对付,他为何却命人来传她?还指明传入宫中。

“来啊,把大小姐带上来!”老夫人觉得那日子安被传入宫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她真是太大意了,没有了解清楚。

子安一脸鲜血地被拖上来,她开始是制住了玲珑夫人,但是,体力到底不支,而且,不能过多地用夺魄环,因为,回头如果皇后命人来传,入宫之后必定是要用到夺魄环的。

夺魄环还有许多的能量,但是,她不能冒险,必须确保入宫万无一失。

所以,最后还是被下人拖开,且上前痛打了一顿,小荪也被打得够呛,子安被拖走的时候,小荪也晕了过去。

老夫人见到一脸鲜血的子安,也顾不得其他,厉声问道:“说,那天入宫,皇后娘娘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子安听得这句问话,整个人一松,瘫在了地上,她笑了,笑得极为放肆,笑得极为讽刺,让夏丞相恼羞成怒,一脚踩在子安的腹部,怒道:“逆女,你笑什么?赶紧回话!”

那边的杨嬷嬷等到心焦,便不顾下人的阻拦,来到正厅,刚好见夏丞相踩着夏子安在地上,她不由得惊呼,“天啊,相爷,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血红色的液体从子安的眼角流下,她透过漫天的猩红,看到了杨嬷嬷的脸,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头无力地沉下去,微微抬手放在胸口,用夺魄环往心脏注入了一些力量。

夺魄环的电击,可以让她维持短暂的清醒和聚集体内的能量,这种方式,等同是预支体力,但是,她毫无办法,只能这样做。

夏丞相见杨嬷嬷来到,尴尬地移开脚,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老夫人世故,她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杨嬷嬷,许久不见,亏您还惦记来探望一下老身。”

杨嬷嬷入内,瞧了老夫人一眼,淡淡地道:“不敢当,这相府的大门可不容易进啊,进门就得先被打耳光。”

说完,扫了夏泉一眼,那眸光十分冷冽。

夏泉吓得连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老夫人一怔,“什么意思?还有人敢怠慢嬷嬷不成?”

说完,她厉喝一声,“夏泉,怎么回事?”

夏泉噗通一声跪下来,“老夫人恕罪,嬷嬷恕罪,奴才不懂事,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是白撞之人。”

杨嬷嬷摆摆手,“行了,我也不与你们计较,皇后娘娘着老奴出来,是要传夏子安入宫的。”

她瞧了一眼夏子安如今的情况,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一脸的血?这副模样,怎入宫见皇后娘娘?”

老夫人见杨嬷嬷一点面子都不给,心中有些不妙,她拉过杨嬷嬷,往她袖袋里塞了一张银票,“担待,担待,不知道皇后娘娘传她入宫,所为何事呢?”

杨嬷嬷心领神会,把银票放好,语气也和缓了一些,“皇后娘娘要传她,自是有要事。”

她俯身问子安,“你能坚持入宫吗?”

子安抹了下脸上的血,道:“回嬷嬷的话,可以!”

“嗯,好,马车就在巷口里等着。”杨嬷嬷道。

子安勉强站起来,杨嬷嬷竟伸手扶了她一把,子安低声道:“谢谢嬷嬷!”

杨嬷嬷近距离见她脸上和头上的伤,纵然在宫中见惯各种残忍,心底却还是生出一个寒意来,因为,对她下手的,都是她的至亲。

所以,杨嬷嬷本只是虚扶一下,最后改为撑住她的身体,道:“走吧!”

子安却道:“等一下!”

她回过头,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孙女身边伺候的侍女小荪出了点意外晕倒了,求祖母命人送她回去休息,孙女感激不尽!”

老夫人淡淡地道:“去吧,祖母自会照拂她。”

“谢老夫人!”子安这才放心,任由杨嬷嬷搀扶着出去。

走到门口,杨嬷嬷奇异地看了子安一眼,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竟还顾着一个下人?

杨嬷嬷是奴婢出身,年少时看惯白眼,如今才攀爬到这个位置上,对重爱下人的主子,总是不由衷地敬重,因此,也对子安改观了一些。

第二十二章刘御医施针

老夫人朝身边的翠玉姑姑打了一个眼色,并给了她一叠银票,让她追出去。

翠玉姑姑会意,疾步追出去。

她帮忙搀扶着子安,一直没言语,扶到门口,门房小厮也上前帮忙,把子安送上马车之后,翠玉姑姑一把拉住杨嬷嬷,往她怀里塞了银票,轻声问道:“嬷嬷,老夫人想知道皇后娘娘传她什么事?”

杨嬷嬷哼了一声,从袖袋里把银票都拿出来塞回给翠玉姑姑,连同方才老夫人给她的那张一并还过去,冷冷地道:“还给你们老夫人吧,就跟她说,我这个老奴才受不起!”

说完,她也上了马车,冷着脸命车把式,“走!”

车把式驾车而去,巷口处,有十余骑禁军等着,见马车出发,禁军也缓缓跟随。

杨嬷嬷坐在马车上,瞧了瞧子安脸上的血,取出手绢轻轻叹气,“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你回去沐浴换衣了,两度进宫,你都狼狈不已,这一次皇后娘娘传召你,无论什么事,你都要尽力为之,才可保住你的性命,否则,你那如狼似虎的家人,迟早啃得你尸骨无存。”

子安泪盈于睫,痴痴地看着嬷嬷,哽咽地道:“子安这辈子除母亲外,不曾享受过其他亲情,得嬷嬷如此爱顾,此情子安铭记在心,日后若不死,定当图报。”

子安知道杨嬷嬷在皇后身边是说得上话的人,而这种深宫嬷嬷,已经断绝了宫外六亲,面容心肠虽冷,却也渴望一份真情。

所以,子安这一滴眼泪纵然虚假,却叫嬷嬷心中有了感触。

“你是不凡之人,日后定有出息,奴婢便算是先施恩于你,日后若你记得,便报一滴,若不记得,便算是奴婢为自己积下一点阴德了。”

“霜重一丝暖,此生不敢忘!”子安轻声道,泪水落在了嬷嬷的手背上。

嬷嬷觉得手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般,有些发怔地看着夏子安。

在深宫多年,自知不能心软,尤其夏子安此行入宫,不知道命运如何,她想着还是不牵扯太多为妙。

可子安这一滴眼泪,融化了她心底一部分的寒冰,她道:“大小姐,入宫之后,切莫开罪皇后娘娘,若因其他事情皇后娘娘降罪,奴婢也会尽力帮你。”

“谢嬷嬷!”子安哽咽地说,心中放松了一些,有杨嬷嬷在宫中提点,总胜过她孤身一人。

方才上了马车,她看到杨嬷嬷退还银票,便知道此人可用。

她不得已,只能利用人的恻隐之心,在这深宫之中,还有这样的软心肠很少见,她遇到,算是上天眷顾。

她夏子安,命不该绝。

且说摄政王先一步入宫,到皇后宫中的时候,梁王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用气若游丝来形容绝不为过。

摄政王急得红了眼,怒斥在场的御医,“你们就在这里干站着?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刘御医勇敢地上前,“王爷,臣主张,让臣施针吧。”

摄政王是知道他的斤两的,道:“不可,你针灸之术并不精通,贸贸然施针,唯恐更加严重。”

刘御医急欲立功,加上认为自己诊断没有错误,便又跪下来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请您降旨,让臣为梁王殿下施针。”

皇后见儿子快不行了,急得眼泪直掉,六神无主之际,听得刘御医主动自荐,他一直反复说施针,想来是有些把握的,便看向摄政王,“皇叔认为呢?”

她往日绝不会问摄政王,但是今日实在是没办法,她怕做错一个决定,便会害了自己的儿子。

慕容桀摇头,“本王已经让人去请夏子安,再等一下,本王为他推血过宫,让他先缓一口气。”

“皇叔也让人去请夏子安了?”太子听得此言,甚是诧异,莫非那夏子安真的懂得医术?

那就太好了,医术再好,也不如御医,那夏子安若强行医治,最后必定获罪,他便可出一口恶气了。

在太子心中,梁王已经是必死之人,任谁来医治都是无用的。

刘御医磕头道:“皇后娘娘,这绝不能推血过宫,如今梁王呼吸急促,若再翻起气血,只怕会…”

皇后看向院判,“你方才说施针是唯一的办法,你跟王爷说说。”

院判也道:“王爷,虽说已经命人去传夏子安了,但是并不知道她是否精通针灸之术,还是先施针吧,臣愿意与刘御医一同施针。”

刘御医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如今施针是唯一缓解梁王的办法,这老狐狸偏要来抢功劳。

若他也立功,自己是没办法挤他走的,于是,他道:“不,施针让臣一人便可,若有情况,院判大人能从旁看着,及时救治。”

“那…”皇后看向摄政王,摄政王一脸的不同意,她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好,你去吧。”

御医的诊断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忽略了脑伤与脖子的伤。

刘御医的施诊,也针对了气管,以为刺穴促进气管排出异物,便可顺畅呼吸。

他认为,只要顺畅了呼吸,便算暂时保住了性命。

他浑然忽略了癫痫的本身,自然他对癫痫的研究也没有太过深入,癫痫是脑部神经元反复放电,导致身体出现痉挛和各种症状,所以施针的时候就要很小心,避免刺激到脑部神经,否则,会引起第二次的大发作。

而之前的处理不妥当,已经让梁王脑部积血和脖子扭伤,若要施针,是还要避开会引起积血释放的穴位,否则血液倒灌,冲进颅内,颅内压上升,人也会当场毙命。

刘御医得皇后的命令,喜滋滋地转身做准备,脸上却是一番凝重之色。

院判却是担忧地看着他,对于这个下属心里想什么他太清楚了,他的本事有多少,他也很清楚,不禁后悔提出了施针一说。

刘御医让人帮忙打开梁王的衣衫,把针包放置在床边,然后伸手选穴。

选穴对刘御医而言,算不得是艰难的工作,他也确实钻研过针灸之术,只是关于针灸的医书学说太少,他无法达到一个高度。

所有人都看着刘御医,摄政王本想反对,但是见梁王情况越来越严重,自己并不懂得医理,只能任由刘御医按照皇后的吩咐去做。

第二十三章梁王死了

殿中这么多人,却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大家急促紧张的呼吸声。

但是,大家都在极力控制,怕这点声音会影响了施针。

皇后整个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双手转动佛珠,口中默默地念着佛经。

刘御医选了华盖和鸩尾两个穴位,这两个穴位都可以缓解呼吸困难的。

他果断地落针,落针很顺利,且穴位很正,刘御医松了一口气。

皇后与摄政王都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梁王的反应。

梁王喘了一口气,意识竟是有些回缓,睫毛跳动了几下,却没有睁开眼睛。

不过,情况并未缓解,梁王的呼吸还是很困难。

刘御医有些慌乱了,手忙脚乱地摸向膻中穴,并在膻中穴再落一针。

效果还是没有出来,梁王的嘴唇越发的绀紫,嘴巴张开,依旧气若游丝。

“怎么没效果啊?”皇后颤声问道。

刘御医一额头的汗,心中却暗自疑惑,不会啊,按理说这三个穴位都可以缓解梁王的症状,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他选穴很多,且下针神速,直接刺通穴位的,他下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

情急之下,他把针拔起,在攒竹穴与地仓穴连下了两针。

这一下针,可不得了,梁王陡然睁开眼睛,定着有数秒,皇后见状,以为他好转,大喜,“皇儿,你觉得怎么样?”

梁王却只是定定地瞪大眼睛,看似是毫无意识的。

摄政王首先发现了不对劲,见他嘴唇开始颤抖,四肢也开始抖动,脸上的皮肤开始痉挛。

摄政王叫了一声,“不好,发作了。”

果然,梁王的四肢开始强直,痉挛,他的头像是有一股力量拽起来般,使劲往后拗,痉挛逐渐加强,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摄政王情急之下,拿起旁边的毛巾便塞进他的嘴巴里。

自从梁王第一次发作之后,他见子安把手塞进梁王的嘴巴里,他就回去问了大夫,大夫说这是预防咬伤舌头的做法。

他也因此断定,夏子安懂得医术。

“天啊,天啊!”皇后全身发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道:“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手里的佛珠散落一地,一颗颗地在地上打旋,她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御医急忙上前揉着人中,救醒她。

刘御医也要晕了,他额头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面容白得厉害,双手不断地颤抖,嘴里喃喃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院判推开他,一手拉开梁王头上的枕头,轻轻托住他的头颅,让他尽可能地不要把头后仰得厉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已经不敢再轻易施针,一旦施针再度刺激,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太子在床边看着,唇瓣缓缓地勾起来,眼底有痛快的笑意,快死去吧,你这个残废,不死还有什么用?

这一次大发作,梁王原本就绀紫的脸直接转变成黑色,痉挛得也比之前厉害,仿佛一口气就要断过去一般。

这一次的发作,没有持续太久就停下来了。

但是,在停下来之后,梁王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摄政王,眼泪竟流出了泪水,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有话想说。

摄政王松开手,呼唤了两声,“鑫,鑫…”

梁王忽然直起了脖子,大口大口呼吸,气管发出奇怪的咯咯声,眼睛瞪大很大,眼珠突出,脸色愈发涨黑。

只见他大口喘气之后,忽地一切都停下来了,眼睛也缓缓闭上,嘴里再没有入的气。

“皇儿!”皇后痛叫一声,扑了上去,嚎啕大哭。

摄政王简直不能相信,面容震痛无比,退后两步,一代英明的战将,竟不知所措地站在自己侄子的床榻边上。

院判扣脉,然后一脸惨白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请节哀!”

殿中除摄政王与太子之外,都跪下来了,太子笑容收敛,换上一脸的悲伤上前拖开皇后,故作哽咽地道:“母后,就让皇兄安然地去吧。”

皇后哪里肯走?扑在梁王是身上,哭得特别凄惨。

子安刚到殿外,听得皇后的哭声,她心中一沉,不,不能,梁王可别死啊,梁王一死,她就没翻身的机会了。

情急之下,竟不顾规矩,直奔进去。

“你站住!”杨嬷嬷急忙叫住了她。

子安却已经冲了进去,看到梁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紫黑未褪,却是已经没了气息。

太子见到她,憎恨地盯着她,若她能早来一步,就要跟着这残废去死了。

真是可惜!

子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梁王真的死了?不,不能死,治愈梁王,她才有翻身的机会。

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发现梁王面容的异色,走上前去,却听得太子一声令下,“来啊,把夏子安抓起来。”

子安却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拖开皇后,她已经顾不得了,若梁王真的没救,她的计划将彻底落空。

“你想做什么?不许碰本宫的皇儿!”皇后冲她惊怒道。

子安脑袋嗡嗡作响,残留的毒性还在撕裂她的神智和身体,她撑着爬在床上,摁住梁王的心脏,回头冲皇后道:“还有救!”

皇后一怔,退后两步,竟站在了摄政王的身边,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子安。

摄政王眼底生出一丝希望,但是很快又觉得自己的这一丝希望很无稽,人都走了,她又能做什么?

子安见没有人阻拦,便开始做心脏复苏,梁王不是死了,而是休克,但是情况也是很严重的。

她一边做心脏复苏,一边人工呼吸,一个女子这样做是惊世骇俗的,在场的人都看呆了眼。

太子甚至冷笑一声,“这哪里是救人?分明就是在卖弄风。骚,竟有此等无耻的人。”

说完,他看了看摄政王慕容桀,扬起讽刺的笑道:“皇叔,听闻母后已经为你们指婚,这未来皇婶婶,还真是特别啊。”

慕容桀侧头瞧了他一眼,神色阴暗未明,但是并不言一句,便转头看着子安。

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都没有用,子安深呼吸一口,擦了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袖袋里取出针包,在他的人中落针,再封住颈部动脉与大脑附近的穴位,免得电击再对脑部神经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然后,她弯曲手指,对准心脏,在摁下去的时候转动指环放电,一下,两下,三下…

梁王的身体被电击弹起,又落下,反复几次。

在场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连呼吸声都似乎被刻意压抑住,皇后更是紧张得站立不稳,要由宫女扶着。

第二十四章救醒梁王

慕容桀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子安的身上,在这一刻,从不信鬼神的他,竟暗暗发誓,若夏子安能救活梁王,他愿意娶这个女人为妻。

子安的脑袋一阵阵的眩晕,额头的血混着汗水滴落在梁王的身上,脸上。

跟随进来的杨嬷嬷,下意识地走过去拿手绢擦拭掉子安额头的血汗,擦完之后仿佛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怪异,便道:“免得脏了梁王殿下。”

所幸在场的人注意力都在梁王身上,就连皇后都没在意她的举动,她才退出去。

电击了五次,子安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扶住床沿,拔掉封穴的针,然后再度趴下做人工呼吸。

终于,只听得梁王呛了一声,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震惊了,简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皇后哭了一声,扑上前去,“鑫儿,你觉得怎么样?”

梁王眸光有些呆滞,瞧了皇后一下,也是没什么意识的,缓缓地又闭上了眼睛。

而子安在一阵阵眩晕袭击之下,终于不支,眼前一黑,便觉得天旋地转,人往后倒去。

站在她身后的慕容桀一手抱住她,抱起来的片刻,他神情有些错愕,她竟然轻得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

额头的血和汗还在留,他神情复杂地吩咐一名御医,“为她止血疗伤。”

子安被抬了下去,就在皇后的外室医治。

院判上前,为梁王诊断,这光摸脉象就摸了许久,皇后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院判回答说:“回皇后娘娘,殿下脉象几不可闻,情况还是很不好,但是,算是活过来了,如何熬过这一关,还得…”

“还得怎么样?”皇后急得不得了,怒道:“说话简单一些,别吞吞吐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顾忌的?”

院判羞愧地低下了头颅,“还得再请教一下夏大小姐。”

太子当下就发怒了,“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吗?堂堂御医,如何诊治,还得问一个深闺女子?看来朝廷养着你们,也是浪费银子,还不如一个个打发出去得了。”

院判急忙跪下,惶恐地道:“太子殿下恕罪,梁王方才十分凶险,不管承认不承认,确实是大小姐把梁王殿下救回来的,大发作之后,梁王殿下会有什么后遗症或者是造成了什么损伤,还不能估计,而方才大小姐不知道以什么方式让梁王殿下缓过来,所以,她是最清楚梁王殿下的病情,请教她一下并未不可的。”

“什么救不救的?本来就是梁王命不该绝,是你们这些饭桶判定他死了。”太子心生怨恨,本以为除掉了那讨嫌的残疾饭桶,没想到还让他活过来了,若真让他躲过这一劫,他是非杀了那小贱人不可的。

摄政王听了院判这样说,便道:“命人出去看看夏子安什么情况,若她情况允许,让她继续进来为梁王治疗,你则守在这里,以防梁王再度发作。”

“是!”院判应声,瞧了一脸惨白的刘御医一眼,“赶紧出去看看情况。”

刘御医两腿发抖,瘫软在地上已经无法行走。

摄政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得了,你在这里呆着,本王亲自出去看看。”

刘御医被他瞪了一眼,想起他往昔的狠辣手段,吓得两眼直翻白,几乎要晕过去。

皇后坐在床榻上,劫后重生般看着梁王,拿出手绢在他的脸上擦拭,把之前子安滴落的汗水与血迹全部都擦干净,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叫太子过来,“你过来跟你皇兄说句话,让他知道大家都在紧张他,盼着他好起来。”

太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站在床边,皇后拉了他一把,道:“你坐下来。”

太子一屁股坐在床边,有些晦气地看了梁王一眼,道:“母后,皇兄如今还在昏迷中,说什么都是听不见的。”

皇后回头看着院判,“他都缓过来了,不是没事了吗?”

院判一脸沉重地道:“皇后娘娘,殿下虽然是缓过来了,但是情况还是很不乐观。”

皇后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是说,他还是会死?”

院判沉默了一下,道:“臣无能为力。”

皇后的双肩塌下,疲惫的面容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她颤抖的手在梁王的脸上抚摸过,眼里的泪水干了又湿,却又故作坚强地扬起头颅,叫人瞧见都不禁心酸万分。

子安在御医的救治之下,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身子还是很虚弱,头晕得很。

她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她心中一惊,想坐起来,摄政王淡淡地开口:“躺着。”

简单的两个字,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王爷!”子安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像是从棉絮里挤出来一般暗哑不清。

摄政王慕容桀看向御医,问道:“她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