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下的手,她甚至不觉得解恨。

殿里的血腥味让她想起初初穿越过来的那一刻,脑子里回荡着原主绝望凄惨的哭泣,那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是这样丧在玲珑夫人与太子慕容桥的手中。

她发过誓,一定会为原主报仇。

玲珑夫人匍匐在地上,哭得十分难看,“皇后娘娘,请您相信妾身,这幅画真的是袁氏作的。”

皇后冷笑一声,“好,既然你说是袁氏作的,本宫便让她入宫与你对质。”

玲珑夫人心里暗暗叫苦,那袁氏如今岂肯愿意承认那画是她作的?而且,这件事情闹开之后,相爷必定会气她弄虚作假。

但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

在杨嬷嬷再度出宫去接袁氏的时候,皇后下令,暂时把谋逆野心的玲珑夫人扣押在暴室。

夏丞相面容苍白,打入暴室,就算可以活着出来,也丢了半条性命。

梅妃看到这里,已经想离去了。

夏丞相咬着牙道:“娘娘,不管如何,她如今还是我相府的人,求您看在臣的份上,帮臣这一次。”

梅妃看着他,“你是什么眼光啊?袁氏怎不比她好千倍?就这么个女人,你当宝贝似地宠爱了十几年,本宫如今倒是可以理解袁氏对你的冷淡了。”

夏丞相阴沉着脸,“臣知道,但是请娘娘看在三皇子的前程上,再帮臣这一次,若她被冠以谋逆之罪,臣也当受到牵连,所以,这一幅画,不算真假,都必须是袁氏画的。”

“就算最终证明这幅画是袁氏作的,你一样受到牵连。”梅妃提醒他。

夏丞相沉默了半响,“这朝中,有半数的官员,都倾慕她的才情,她不会入罪的,会有人帮她,安亲王便首当其冲不会让她入罪,因为,这一幅画,是送给安亲王的。”

梅妃怔住了,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句话来。

梅妃虽不喜欢袁氏,但是也不禁为她觉得悲哀。

“这幅画,”梅妃忍不住说:“你听到陈玲珑说的,当日的袁氏,认为自己找到了归宿…”

梅妃止住了话,因为她觉得,以她的身份说这句话,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只是出于一种同为女人的愤慨。

夏丞相没说话,他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没办法好好地理顺自己的思绪。

他娶了袁氏,他觉得幸福过,但是,自从玲珑入府,她整个人都变了,冷冷淡淡,爱理不理,莫非她真的以为,他这辈子只守着她一人吗?

即便是寻常百姓男子,都有三妻四妾,他是当朝丞相,只有一妻一妾,已经是罕见。

她太不知足了!

第五十六章袁氏入宫

梅妃与夏丞相掀开珠帘走出去,梅妃轻声道:“娘娘,其实何必呢?陈玲珑是断没有谋反的野心。”

皇后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眸光落在夏丞相的脸上,“今日你们三个给本宫准备了这么好的一场戏,本宫岂能不还礼?”

夏丞相跪下,“臣知罪,娘娘请处置就是,实在没有再横生枝节的必要了,这件事情,若牵连到袁氏,必定就要惊动许多人。”

“本宫都不怕惊动这么多人,你梅妃怕什么?真是奇怪了,你们怕动袁氏,为何今日却把一切都推给袁氏?是觉得皇室不会公开这件事情吗?还是觉得你们可以瞒得过天下人?那日在相府门口,夏子安把休书抖出来,你们已经引起了众怒,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崇拜的才女袁翠语会是这样的人,只是碍于众人面前,不好说什么,若那天夏子安没有力挽狂澜,后果会是什么样的,相爷会猜不到?”皇后直言不讳,半点情面都不给梅妃与夏丞相。

夏丞相面容是说不出的复杂,对皇后的话,他竟半句都不能辩解。

他就是知道袁氏的影响力,所以这些年虽然看她不顺眼了,却找不到名正言顺休她的理由,而唯有偷人,才是最严重的罪行。

只可惜,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子安躲在后面,悄悄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后来有宫女前来,牵引她从屏风后绕过去,抵达西厢。

进了西厢,却见慕容桀已经坐在西厢的炕上喝茶,他双脚盘起,修长的手指捏住白瓷描青花茶杯,轻轻地转动,头微微侧过来,墙上的灯光映照,便觉得他侧脸弧度柔和。

他带着几分慵懒看着她,伸手勾勾,“过来!”

子安诧异于他的神出鬼没,这梅妃与夏丞相才刚出去没多久,他就溜进来了,这可是静宁宫,皇后娘娘的宫殿啊。

她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王爷来了?”

“上来!”慕容桀指着对面,让她坐下来,“横竖袁氏没那么快入宫,你坐下来陪本王喝喝茶。”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只是淡淡的一句话,甚至连语气都是十分温和的,但是子安却感受到一股威严。

她依言坐下来,慕容桀亲自为她沏茶,然后推到她的面前,再吩咐宫女,“炒几个菜进来,要清淡点的。”

子安抬起头,还没说什么,他便淡淡地道:“本王饿了,陪本王吃点。”

他饿不饿不知道,但是子安知道自己饿了。

入宫这两天,她似乎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都是将就着对付。

她不是那种心里有事就吃不下饭的人,相反,越是有难,越要吃饱饭。

不吃饭,哪里有力气应付一切困局?

用风卷残云来形容子安的吃相一点都不夸张,慕容桀都忍不住停下来看着她,皱起眉头说:“你真是没一点大家闺秀之相。”

子安把最后一口米饭咽下,伸长脖子道:“习惯了,这东西特别美味。”

“只是一些家常小菜,本王不觉得有什么美味。”慕容桀淡淡地道。

子安笑了一声,“隔夜的饭菜我都常吃,我还吃过狗吃剩的,这些真的很好了。”

以前在特工组,忙起来哪里有吃饭的时间?都是随便将就对付几口,老鼠蟑螂吃过的饭菜她都能吃下去,吃完之后,便马上得投入工作。

她以前吃饭的场所,最多的不是餐厅或者是家里,而是车上,路旁,树林里,饭菜多半是没有饭没有菜,河里的鱼,山间的兔子,随手拈来,能填饱肚子就很好。

慕容桀却以为她在府中过的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就连饭都得抢来吃。

他的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本王保证,绝不会让你过那种日子。”

子安怔了一下,顿时明白他误会了,干笑一声,“我夸张了,其实没有这样的事情,我以前的伙食都是挺好的,三菜一汤白饭任装。”

慕容桀嗯了一声,不忍拆穿她的伪装。

气氛渐渐地有些凝重,慕容桀见她吃饱,便命人把饭菜倒掉,子安几乎是冲口而出,“多浪费,放着晚上宵夜吃。”

慕容桀眼底有一丝怒气,“晚上你若想吃宵夜,给你弄新鲜的。”

子安沉静下来看他,心底有一种软弱缓缓腾起,但是,别对她这么好,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软。

仓皇别过头,她显得有些无措起来。

前世今生,她身边似乎都没有什么人关心自己,所以,得到袁氏的宠爱,她会把袁氏当做母亲,得到门房小厮的一碗水两个馒头,她会一直记着。

但是,他不是袁氏,也不是小厮,他是当今摄政王,他对自己的好,都是有算计的,她不愿意涉入他的世界去争夺什么,因为,那是一个旋涡,会把她吸进去,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一辈子,她所做的都只是想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上辈子因心软被上司出卖,这辈子,她不能再对任何有心机或者权势的人心软。

子安盘腿坐着,闭上眼睛休息。

宫中的步步惊心,是十分消耗体力的,她几乎心力交瘁。

慕容桀一直看着她,对这个女人,他始终存着一丝怀疑,从相府门口悔婚那天,她便以惊艳的姿态进入他的眼光。

但是,他看不透她,这点让一直掌控局面的他很不高兴。

外间再有动静响起,子安陡然睁开眼睛。

耳中听到杨嬷嬷的声音,“皇后娘娘,夏丞相的夫人袁氏已经在殿外候着。”

皇后嗯了一声,“先让她候着,把陈玲珑带上来之后,再让她进来。”

“是!”杨嬷嬷应声出去了。

子安迅速站起来,走到帷幕后面掀开,透过珠帘看出去。

夏丞相似乎有感应一般,看了过来,眸光如毒蛇般,穿透珠帘直击子安,那眼底腾起的怒火与恨意,几乎能把子安彻底焚烧。

皇后对梅妃与夏丞相道:“你们先在屏风后躲着,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可出来。”

这便等同与子安换了一个位子,只是子安多了一个陪客。

陈玲珑被带了上来,她身上的衣衫多处破损,且露出了鞭痕,可见在暴室也遭受了毒打。

但是这一顿毒打,相比那日她打原主夏子安与小荪,却还是太过轻了。

暴室的太监下手一向狠毒,陈玲珑却要比他们再狠毒上几倍。

袁氏进来了,她着一身青色罩衣,挽着高髻,全身上下一点装饰都无,不施脂粉的脸显得格外干净,高洁,一步步进来,步履款款,却给人一种姿态娴静的感觉。

玲珑夫人见到她,便立刻扯开嗓子道:“夫人,皇后娘娘对您那幅画赞不绝口,皇后娘娘说要恩赏于你。”

第五十七章拥抱入怀

袁氏只是淡淡地瞧了玲珑夫人一眼,神情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压根不认识她。

她上前跪下见礼,“臣妇袁翠语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袁翠语!”皇后盯着她,年轻的时候,她见过袁氏几次,纵然身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袁氏确实是天人之姿,但是,却不是那种会让人嫉妒的美丽。

时隔多年再见,皇后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眼角,岁月似乎绕过了袁氏,她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沧桑,却不曾老去。

“在!”袁氏双手交叠在地上,伏头下去然后抬起头,眸光温和淡然。

夏丞相在屏风后看着,这是他这么多年,头一次用外人的眼光去看袁氏。

不得不说,她与陈玲珑跪在外面,且不说陈玲珑如今被打成这样,就是好端端的盛装打扮,容貌都不及她十分一。

至于气质,态度,内涵,更是直接甩一条街。

他心中有很复杂复杂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恶心。

皇后命人把画卷展开,厉声问道:“袁氏,你可认得这幅画?”

玲珑夫人爬上前,巴巴地看着她,“你不能否认,这是你画的,千真万确。”

袁氏端详这幅画一会,也不看玲珑夫人,只是微微点头,“回皇后娘娘的话,这确实是臣妇作的画。”

玲珑夫人顿时狂喜大叫,“皇后娘娘,她承认了,是她画的,和妾身无关,和妾身无关啊。”

袁氏怔怔地看着她,眉心蹙起,美人颦峨眉的模样,真真叫人动心。

就连皇后看到这副神情,都不禁替安亲王扼腕,怎么就败给夏槐钧这个老匹夫呢?

梅妃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夏丞相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表弟,你真是…”

夏丞相阴沉着脸,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玲珑夫人巴巴地看着皇后,激动得声音都哆嗦了,“娘娘,她承认了,您审问她,这一切都和妾身没有关系的。”

皇后怒道:“袁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此画暗中颠覆朝廷?”

袁氏白净的面容缓缓地浮起一丝诧异,“娘娘,这画是臣妇送给安亲王的,并无隐含颠覆朝廷之意。”

玲珑夫人跪在地上,扯着嗓子道:“你看画中的李花开,木槿花败,就是暗指李家天下会复兴,木槿花是太祖的字,你就是颠覆朝廷,你意欲谋反。”

玲珑夫人有些兴奋,真是太好了,上天助她啊,费尽心思都除不掉袁氏,却没想到她自己栽在自己的画里,真是上苍有眼啊。

玲珑夫人心头狂叫着,就连眼底都带着嗜血的兴奋。

听到玲珑夫人大呼小叫的,子安只是轻轻地摇头,皇后这一招,好狠毒啊,让夏槐钧亲眼看到两人的区别,不过,她喜欢这种狠毒。

要么不动,一动就直戳心窝子。

而且,她相信母亲能够轻易解释画中的意思,是和谋逆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果然,袁氏道:“娘娘,木槿花朝开暮落,明日太阳一出,便又再度绽放,这如何能说是败?至于梨花开,是因为时节三月,三月梨花胜似雪,雪只有冬日才有,冬日,一年尽头,就算有暗指,也只是指李家天下已经到了尽头,绝无谋逆可言。”

皇后闻言,哼了一声,“就算你说得过去,但是,你作这幅画的时候,已经嫁予相爷为妻,为何却给安亲王送画?”

袁氏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安亲王对臣妇之心,臣妇早知道,他立功归朝,登门求亲,可那时候臣妇已经许给了夏槐钧,与他有白头之约,他当着先帝的面,立誓为臣妇独守终身,臣妇不忍,便以这画告知他,臣妇已经觅得好夫婿,请他忘记臣妇。”

夏丞相虽然在刚才听玲珑夫人说到这一点,可始终不相信,如今听到袁氏亲口说,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他想起,那日微雨,他与安亲王策马从东街奔来,她站在诗雅轩的楼台上,半依偎栏杆,头发被微雨打湿,贴服在绝美的面容上,手里执着一卷书,仿佛所有外在的嚣喧都与她无关,那般的遗世独立。

当时,安亲王看着她,眼珠子都不会动了,策马离开之后,安亲王跟他说,这个就是她心仪的姑娘,等他出征回来,他便要迎娶她做王妃。

他一直都知道安亲王喜欢袁翠语,喜欢到入了骨髓,他与安亲王是好友,但但是他一直都很自卑,因为他几乎没有一样及得上安亲王。

出身,战功,容貌,才情,武功,他都及不上他,他甚至认为,安亲王与他做朋友,是用他来映衬他自己的高贵和才能。

在安亲王出征之后,他疯狂地追求袁翠语,他不知道自己是爱上了袁翠语还是因为要胜过安亲王。

总之,当他终于求得袁大学士把袁翠语嫁给他的时候,他扬眉吐气,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安亲王脸上的悲伤与绝望。

其实,就算迎娶袁翠语,他也觉得袁翠语未必爱他,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她无法违抗。

但是,现在亲口听到她说回当时的心境,他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胸口膨胀,变成酸楚慢慢地袭上鼻头。

他如愿地看到了安亲王的痛楚,他高兴了许久,安亲王与他断交,他都外宣称安亲王太小气。

有一副画面,穿过时空浮现在他眼前,当他掀开她的红盖头时,她的眸子不是一贯的乌黑陈静,而是带着浓浓的情意,就那样看着他。

他的心,蓦然一痛。

慕容桀站在子安身后,他的呼吸声,便在子安的耳畔,“袁氏画这幅画的时候,心里应该是很爱你的父亲,只是,她没有料到,在不久后的将来,她被辜负得这样惨。”

子安心中恻然,轻声道:“有时候,我们以为爱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情,但是,其实有可能就是那么一瞬间。”

慕容桀心头有些触动,看着她侧脸的弧度,忍不住,双手从她身后圈过去,轻轻地拥入怀中。

子安一震,仿佛心底有些东西在慢慢地瓦解,她扬起头,耳朵触及他的下巴,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微微急速。

子安松懈下来,就一次,就放纵自己一次,让她骗自己还有一个怀抱可以躲着。

第五十八章她欺骗了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子安心头悄然叹气,慕容桀,怕是她未来的夫婿了,两人没有爱情,只有互相利用。

然后,听到皇后在沉默良久之后,问袁氏,“这幅画,没有落在安亲王的手中,你当日的侍女,把它卖给了陈玲珑,陈玲珑转送给你的夫君。”

袁氏点头,神情不变,“臣妇知道,当日夏槐钧带着这幅画回来给臣妇看,他说,他爱上了一个人,要带她回府。”

袁氏说得云淡风轻,声音甚至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皇后啊了一声,“他竟然给你看过?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幅画是你作的?”

袁氏轻笑,贝齿轻露,却是讽刺至极,“他慕我名追求我,我嫁予他为妻,他却不知道我的作画风格,从那一刻起,我便知他不曾爱过我,我也死心。”

“你后悔吗?”皇后好奇地问。

袁氏又是一笑,这个笑,苍凉不已,却是没回答。

皇后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竟读出了绝望的意味,同为女人,她知道,袁氏一定是曾经很爱夏槐钧。

这样骄傲的女子,怎会承认她错挑了人?只有自己默默地承受所有的后果。

夏丞相在屏风后,看着她脸上那近似绝望的笑容,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闷得呼吸不过来,他直起脖子,深深地吸一口气,却无法忽略忽然升起的尖锐的疼痛。

玲珑夫人渐渐地看出了门道,她怔怔地看着袁氏,她真不敢相信,袁氏当日就看过这幅画,更不信她既然看了会隐忍不说。

她在耍什么把戏?皇后为什么不再追究谋逆一事了?

殿中的气氛,凝固了起来。

良久之后,皇后才缓缓地道:“梅妃,相爷,出来吧。”

玲珑夫人陡然抬起头,惊恐地看向皇后,只见左侧的屏风后,走出来两人。

她瘫软在地上,哭丧着脸看着夏丞相,心头只剩下一派绝望。

袁氏对梅妃福身,“参见梅妃娘娘。”

梅妃抬眸看着这个眉目晕染着淡雅的女子,轻轻地叹气,“嗯。”

皇后问夏丞相,“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丞相跪下来,寂然道:“臣没有要说的。”

皇后道:“你可愿意签下放妻书?”

夏丞相陡然一震,下意识地摇头,“不!”

放妻书,便是和离,他不能与她和离。

如今种种是非,种种困局,一旦与她和离,便有数不尽的是非缠上他,马上就是官员考核了,摄政王已经在早朝上说过他几次庸才,若再和离,外人便会指他的不是。

他只能休妻,只有说是袁氏的错,他才可以独善其身。

玲珑夫人听得此言,捂嘴痛哭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盼着袁氏能出门去,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扶正为夫人,她的儿女,才不是庶出的。

但是他竟然不同意?他不是一直都想休了袁氏吗?为什么会不同意?

慕容桀问子安,“他不愿意签下放妻书,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子安阴郁着脸,“他只能休妻,不能签下放妻书,尤其出了相府门口的休书事件之后。”

慕容桀嗯一声,放开她,冷冷地道:“当年的事情,有待考究,这幅画是送给皇兄的,本王要物归原主。”

“安亲王…”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皇兄为了你母亲,发誓终生不娶,至今还是孑然一身,你无法想象,他对你母亲用情有多深。”慕容桀道。

哎,又是一个你爱着她她爱着他的故事。

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空灵的冰冷,“你的家事,本宫不宜过问,既然你不愿意签下放妻书,那么,便回去好好地过吧。”

玲珑夫人不能相信地问:“娘娘,这幅画的事情,不追究了吗?”

皇后有些诧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愚蠢的女子?她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压根就没有什么谋逆的事情。

夏丞相怒斥道:“闭嘴!”

玲珑夫人被他吼了一声,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再说,只是红着眼圈跪着在地上。

“都回去吧!”皇后冷冷地道。

梅妃领着他们告退,袁氏率先出了殿,玲珑夫人却是要夏丞相搀扶着才可以走出去。

夏丞相站在殿外,看着暮色里袁氏的背影,夕光笼罩她一身青衣,后背挺直,步履从容,她一步一步地走去,走出他的视线。

他想起皇后娘娘问她,你后悔吗?她没有回答。

她后悔吗?

慕容桀与子安在廊前看着他们的背影,慕容桀道:“他或许后悔错待了你母亲,但是,不会太久,在他心里,功名利禄重于一切。”

子安没做声,却知道慕容桀说的是事实。

一辆马车在青石板驰道上开过,厚厚的帷幕遮住马车上的人。

夏丞相闭上眼睛,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显然玲珑夫人不打算让他安静,她喋喋不休地说:“为何不同意皇后娘娘的提议?你若签下放妻书,以后便可不见袁氏那张死人脸了,莫非你对她还有感情?这么多年她冷淡于你,你还没看透这个人吗?她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情,傲视一切,就连你都没放在眼里,天底下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她凭什么要求你为她独守一声?她以为自己是谁?”

夏丞相陡然睁开眼睛,眸子里的怒火吓得玲珑夫人不由自主地挪后,她吞吞口水,兀自嘴硬地道:“我说得不对吗?”

夏丞相狠狠地盯着她,“为什么?你为什么偷她的画来送给我?”

方才对袁氏的愧疚,已经变成了愤怒,他把画拿去给她看的时候,她知道不是玲珑画的,但是却什么都不说,她心里一定是偷偷地笑话他,她从头到尾都看不起他。

玲珑夫人见他这么凶,呜呜地哭了出来,“这件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你还要追究吗?看在婉儿与霖儿的份上,你都不该再追究。”

夏丞相声音若冰,“陈玲珑,你怎可这般愚蠢?你拿她画的画送给我,便不怕她拆穿你吗?”

玲珑夫人哭着说:“她敢?这幅画,是她送给安亲王的,她怎敢承认?她虽说送这幅画给安亲王,是想让安亲王死心,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暗藏情意?若真的没半点私心,她怎会不拆穿我?”

第五十九章找安亲王

夏丞相听到这句话,顿时像是被一盘冷水从头淋下,浑身冰冷。

他咬着牙,眸子里恨意顿生,想着袁氏背着他偷偷地爱着安亲王,他的怒气怎么都没办法熄灭。

他陡然跳下马车,吩咐车把式,“你先送她回去,本相还有事。”

玲珑夫人掀开帘子,冲他喊道:“你去哪里?”

夏丞相随即隐没在人群中!

玲珑夫人放下帘子,揉了揉火辣辣疼痛的脸颊,恨声道:“你就傻吧,她这样的女人,怎会爱上你?”

夏丞相直奔安亲王府而去,与安亲王断交多年,两人几乎都没怎么来往,但是在夏子安出嫁的时候,他还是给安亲王送去了请帖。

他是想息事宁人,就算两人再不能像当日那样友好,也最好不要成为仇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与袁氏也落得这个下场,在当初的痛快过后,他心头也曾对安亲王有过一丝愧疚。

但是,原来这么多年,袁氏心里始终爱的人是安亲王。

多可笑,他才是那个可笑的人。

这口气,他怎么也没办法咽下。

夏丞相这些年已经变得老练狡猾,若是寻常,他绝对做不出登门找安亲王的事情来,但是,他今天受够了打击,或者说这段日子,他受过了刺激。

从答应梁王婚事开始,他就陷入了一个旋涡里,夏子安悔婚,让他名誉尽毁。

慕容桀今日的设计,更是让他丢尽了脸面。他分明看到,皇太后与皇后都用嘲讽的眼光看他,因为他挑选了玲珑,专宠了玲珑。

但是,最让他没办法忍受的,是那幅画,陈玲珑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原来是属于安亲王的,是他的妻子送给安亲王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的人生。

从宫中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受尽万千荣光的当朝丞相。

他受不得这一口窝囊气,尤其,他更不能接受的是,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是他夺了安亲王所爱,他是胜利者。

但是,最后发现,他是最愚蠢的那个人。

他没有猜错,袁翠语嫁给他,是碍于父命难违。

她真正想嫁的是安亲王。

他怎么就那么傻啊?当年竟真的有一刻钟相信袁氏是曾爱他的,如今回想,却觉得任谁都会挑安亲王,不会选择他。

安亲王是那么的出色,出身又尊贵,曾立下赫赫战功,对她更是情深一片,谁不会选择那样出色的人呢?

来到安亲王府门口,门房见他来势汹汹,急忙走出来,“相爷来了?”

“王爷在吗?”夏丞相握住双拳问道。

门房道:“在,相爷请等一下,容奴才进入通报一声。”

“无须通报!”夏丞相一把推开门房,便奔了进去。

门房大骇,急忙追上去。

刚好安亲王在院子里练剑,见夏丞相来到,他长剑一收,俊美沉稳的脸露出一丝不悦,“你来做什么?”

门房赶到,连忙道:“王爷,相爷他…”

安亲王淡淡地道:“你先退下!”

“是!”门房瞧了夏丞相一眼,转身退了下去。

门房走后,夏丞相逼近一步,眼底狂怒如火焰般焚烧,那张世故的脸扭曲着,浸染了仇恨与厌恶,“慕容梓,你这个伪君子!”

安亲王冷笑,“有什么话就说,本王不想见到你。”

夏丞相一步步逼过去,安亲王缓缓地抬起剑,抵住他的胸口,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站住!”

夏丞相捏住剑身,眼中怒气不减:“十七年了,你背着我与她私通,你是把我当傻子吗?堂堂亲王,竟做这种下贱的事情,你就不知道羞耻?”

安亲王陡然收剑,掷于地上,身形快速地一闪,一巴掌落在夏丞相的脸上,口气冷冽地道:“放肆,谁许你侮辱她?”

夏丞相疯了般地冲上去,扬起拳头便直冲安亲王的脑门。

但是多年的养尊处优,他的武功早就荒废,哪里是安亲王的对手?

不过是两招,他便被安亲王钳制,往前一推,跌落在地上。

安亲王居高临下地睥睨他,风卷起黑色鹰袍衣袂,一张冷峻的脸越发阴郁,“夏槐钧,你闹够没有?闹够就给本王滚。”

夏丞相站起来,忽地哈哈大笑,“你心里一直都没放下过袁翠语,即便她嫁给了我,你还是思慕她,慕容梓啊慕容梓,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希望,她就是死,也会是我相府的鬼。”

他的笑声凄厉,竟带着说不出的委屈,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年备受折磨的人是他。

安亲王看着他,只觉得心头升起浓浓的烦躁与怒火,天底下,怎有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阿语,你到底选了个什么样的人?

“滚!”安亲王拿着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扬手,一贯慵懒的神情多了几分萧杀气息。

几名侍卫一拥而上,抓住夏丞相便抬着丢出去。

其中一名侍卫冷冷地道:“夏丞相,要撒野也得看地方,我们王爷虽然不过问朝政,但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兴师问罪。”

说完,转身进去,把大门关闭上。

夏丞相受辱到了尽头,反而冷静了下来。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日所受的所有耻辱,他都要一一还回去。

首先,他便不能放过袁氏和夏子安。

但是,在收拾袁氏和夏子安之前,有一个人,必须给他一个解释。

夏丞相面容阴郁地坐在玲珑夫人的面前,玲珑夫人刚上了药,模样十分狼狈。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夏丞相阴狠地盯着玲珑夫人,阴恻恻地问道。

玲珑夫人怕极了他这副模样,嫁入相府多年,他一直宠着她,只差点没捧在掌心上爱宠,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日之间,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玲珑夫人哭着解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过吗?若不是真的爱慕你,我怎么会这样做?当日追求我的人,其中不乏皇宫贵族,我全部都拒之门外,只一味地与你来往,你当日甚至还不是丞相,我却倾心相对,这份真心,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是的,没错,我确实没有什么才情,可我有爱你之心啊。”

第六十章生米熟饭

夏丞相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用冷厉的眼神盯她。

玲珑夫人见他不语,知道他不信,擦去眼泪站起来伤心地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我,既然这样,我离开相府就是。”

走了两步,便见夏婉儿冲进来,她并未看到坐在西北角的夏丞相,只是一把拉住玲珑夫人的袖子,面容羞喜地道:“母亲,我与太子,成了!”

玲珑夫人抓住她的手,“什么?成了?”

心头陡然升起了狂喜,真是太好了,只要婉儿与太子生米煮成熟饭,她便是太子岳母了。

这样,她就不用离开相府了。

“是的!”夏婉儿娇羞地点头,这才发现玲珑夫人脸上的伤痕,不由得大怒,“母亲,您怎么了?谁打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