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以后在府中要小心点,我们母女都要小心点。”袁氏说。

子安坐下来,心道:就算小心,也躲不过密集式的暗算,不过,在为梁王医治的这段日子里,她暂时还是安全的,至少,就算有算计,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

夏丞相到晚上才回到府中,他离开宫中之后,便去了酒馆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

刚到府中老夫人那边便来传话了,让他过去。

他脸都没洗,直接就过来了,玲珑夫人瞧了瞧没见夏霖,便以为他在院子里玩耍,也顾不得他,急忙跟着夏丞相便去了。

老夫人坐在廊前,廊前风灯映照得她面容深沉。

她手里转着佛珠,抬起头,眼睛眯起瞧着夏丞相,不悦地道:“一大早入宫去,如今才回来,回来便罢了,这个时候还喝得那么醉,一点事都不懂。”

说完,又愠怒地看了玲珑夫人一眼,“你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夫君,怎不为他煮一杯醒酒茶?”

玲珑夫人委屈地道:“这不还没煮便被您传过来了吗?”

老夫人看着她那种肿得跟猪头的脸就生气,她在宫里丢脸的事情早就传了回来,气得她打翻了一杯茶。

“行了,你一边呆着去。”老夫人厉声道。

玲珑夫人如今也不敢造次,只得退到一边站着,偶尔抬头怨恨地看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瞧见也当瞧不见,这等肤浅无知的女人,若不是念在她为夏家生了一子一女的份上,压根就容不得。

“你那好女儿回来了,但是架子大得很,连该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都不愿意,今天你入入宫,就一事无成?”老夫人厉声问道。

夏丞相一向惧怕这个老母,听她责备,又想起今日竟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威胁,不由得更觉挫败,这种挫败很快就变成愤怒,他咬牙切齿地道:“这小贱人十分狡猾,竟连梅妃娘娘都收不住她。”

“这十几年来,她在府中一直都是畏畏缩缩的,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我本就怀疑了,袁氏这种女人怎可能会生出那样畏缩的女儿来?如今回想,怕是心机深沉,一直隐忍等着爆发而已,我夏家不可败在这样的人手中,你斟酌办吧。”

夏丞相何尝不想灭了夏子安?

“但是,母亲,上次下毒她竟然没死,这未免过于诡异,还有,她入宫为何就得了赏识?连悔婚一事都不怪罪她。”

老夫人淡淡地瞟了玲珑夫人一眼,“上次下毒失利是人为,若不是她说想收拾那小贱人一顿,减轻了毒的分量,早就没了。”

玲珑夫人听她的语气有责怪的意思,不禁委屈地道:“谁知道忽然会杀出一个杨嬷嬷来?再说,母亲当时也是默许的。”

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总之,对敌人稍有迟缓,就会被反制,这种错误以后不可再犯,要么不做,一做就得彻底。”

夏丞相这两天都鼓着虎皮装老虎,但是他心里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如今见了母亲,又见母亲如此强势,便生出了依赖之心,“母亲,以你见,如今该怎么办?”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道:“如今皇后派了杨嬷嬷来府中看着,夏子安是决计动不得的,但是你那夫人,你看着办吧,如今你的名声已经臭了,唯有证实她真的偷人,才可以得正你的清白。”

“儿子如何不知道?但是…”夏丞相心里执恨,本以为这个只是一个虚构的罪名,却没想到是真的,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彻头彻尾的被人当成傻子。

他可以把袁氏打成罪人,但是她不能真的是罪人。

这种无耻的想法,来自于他这么多年高居相位,霸道惯了。

玲珑夫人上前献计,“母亲,那陈二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陈二?”老夫人蹙眉想了一下,“此人上次已经知晓我们的计策,怕是不能再用了。”

玲珑夫人道:“上次我们并未与他说明白,但是这一次,只要给他点银子,保他事后平安无恙,他一定会答应,此人为媳妇办事多年,媳妇知道他极为贪心。”

老夫人看向夏丞相,“你认为呢?”

夏丞相想起那陈二总是来府中,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他看着玲珑夫人,“此事便由你去谈,这一次不可再出纰漏了。”

玲珑夫人就想将功补过,见他答应,连忙道:“不会,我一定会跟他说得明明拜拜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忽然问道:“对了,夏霖呢?怎回来也不过来跟我请安啊?”

第六十九章求助安亲王

夏丞相这才想起竟然没有带夏霖回来,不过他也不担心,道:“让他在宫里住几天,梅妃娘娘横竖也喜欢他。”

梅妃确实是喜欢夏霖,以前夏霖也曾被梅妃娘娘召进宫中小住,夏霖性情简单,几乎无人不喜欢他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也好,这孩子还是讨人喜欢的,便留他在梅妃身边多玩几天吧,也好与三皇子闹闹增进感情。”

玲珑夫人没把注意力放在夏霖身上,只是想着陈二的事情。

自从上次陈二被设计之后,曾来找过她,也威胁过她,勒令她拿出多少银子才可打发了此事。

她对陈二的贪念已经有了厌恶之心,若不是看在…

所以,这一次正好一箭双雕,除掉袁氏,又能弄死陈二。

老夫人对翠玉道:“你去夏至苑传话,让袁氏明日一早来给我请安。”

“是!”翠玉应道。

“母亲,这是为何?”夏丞相不解地问,母亲一向不愿意看到袁氏,便来请安都不太高兴的。

老夫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来我这里请安,自然有活儿给她做,便可掌握她的行踪去向,如此你媳妇设计的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

夏丞相恍然大悟,“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老夫人哼了一声,“否则你以为凭她便可以把袁氏搭进去吗?你该冷静冷静了,别乱了心,做错决定。”

玲珑夫人对这婆母实在是没办法喜欢,这么多年,心里其实都厌烦极了,可在这个府中,她依旧掌握着最高的话语权。

幸好,不需要等太久,等她做了太子的岳母,一切都会改变的。

夏丞相被老夫人点醒,心开始慢慢地沉静下来,这几天铺天盖地发生的一切,让他方寸大乱,一时应对失措,如今回想这几天所做的一切,知道自己被怒火和屈辱冲昏了头脑,幸好今日没出事,否则他就真的折在夏子安的手上了。

翠玉到夏至苑去通知袁氏,让袁氏明日开始恢复晨昏定省去老夫人那边请安。

翠玉走后,袁氏看着子安,眸色淡淡地道:“他们现在咬你不入,便只好从我这里入手了。”

子安担忧地道:“母亲,你小心一点。”

袁氏笑笑,“我往日躲避隐忍,只是想过一些安静的日子,现在,我女儿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横竖也不过是一条命,要的便拿去吧,若真有本事的话。”

子安听到袁氏这样说,便知道她已经有应对之策,确实,像袁氏这样聪明的的女人,要么是不反击,一旦反击,必定出人意料。

有这样勇敢不顾一切的盟友,子安很庆幸,最怕是遇到怕事什么都不敢沾的人,那样她真的是疲于奔命,也未必能顾得周全。

袁氏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一株开得正好的夹竹桃。

她忽然回过头,“霖霖就这样被丢弃在宫中?听闻你父亲都回来了,莫非,他不知道霖霖出事?”

子安冷笑,“他在乎吗?霖霖死前,脸颊上有指印,他跟我说,很怕爹爹,是谁打了他?一个孩子而已,至于吗?他大概以为霖霖留在宫里玩耍。”

“总不能让他孤零零地在宫里,子安,可有办法?”袁氏问道。

子安之前没想到夏丞相出宫的时候竟然会忘记了夏霖,本以为他带着夏霖入宫,怎么也得带他出来,不见了他,也会命人去找。

却没想到,他就这样大刺刺地一个人回来了。

子安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去找一趟摄政王,看他能不能帮个忙。”

袁氏轻轻叹气,“委屈你了,霖霖以前一直对子安都很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在宫里飘荡。”

“他为我而死…”子安声音微微哽咽,说不下去,转身道:“我换身衣裳现在过去。”

杨嬷嬷是要跟着子安去的,但是子安却跟她说:“以后我出去的时候,嬷嬷在这里帮我看着母亲与小荪,免我有后顾之忧。”

“只是如今天黑,您一个人单独去王府,这…”杨嬷嬷主要是怕人说闲话,毕竟,如今她身上的脏水已经是够多了。

杨嬷嬷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子安却知道她所担忧之事,道:“嬷嬷不必为我担心,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杨嬷嬷点点头,“确实如此,去吧。”

子安临夜出门,征用府中马车。

车夫知道在府中不受宠,所以不愿意晚上送子安出去,且她是没有带侍女的。

子安也不求他,从马厩牵了马儿出来,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车夫震惊地看着她,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看她上马的姿势,竟是十分娴熟的。

子安来到摄政王府,求见慕容桀,但是府中的人却告知子安,慕容桀出去至今没回。

子安暗暗诧异,昨天晚上出去的,到今晚还没回来?

想起他离去的时候,倪荣是穿了盔甲的…

她问门房,“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门房摇头,“这说不准的,但是往常这样出去,多半是三五天才回来。”

三五天,霖霖的尸体都臭了,那殿宇似乎无人居住,一般不会有人到那边去,等到霖霖被发现,也不知道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子安上马离去,心中惆怅不知道该怎么做。

以她现在是不可能进入宫中把霖霖的尸体带回来的,这件事情,只有摄政王能做到。

但是,如果摄政王要几天后才能回来,是万万不能等的。

第一次,觉得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脉是不可以的。

她想到一个人,但是,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如果真的像摄政王所言那样,这忙他一定会帮。

不过,那天见他似乎对母亲也不太上心,甚至连那幅画都没看,只是浅浅地问了一句她好不好。

一路问人,来到安亲王府门口,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正拿不定主意之际,见有两人策马奔来,子安牵着马站退到一旁,定睛一看,竟是安亲王和一名女子。

此女子大约二十六七,面容明艳,穿着一件绿色绣锦绣菊绸缎衣裳,略显沉闷,模样姣丽蛊媚,竟有几分玩世不恭的丰流相。

她与安亲王策马同行,马儿行至子安面前的时候勒马停下,女子挥鞭,马头扬起嘶鸣,子安沉着不动,缓缓地抬起头。

第七十章大长公主

女子在挥动马鞭的时候,故意扬起像是要打在子安身上一样,脸上也露出了恶意的笑。

但是见子安不动声色甚至不多不闪,不禁无趣地道:“一点都不好玩。”

安亲王见是子安,翻身下马,“你来了?”

子安躬身,“见过王爷。”

“有事?”门房上前牵马,安亲王拍了拍马背,让他牵走,也对女子说:“你先进去,本王顷刻便来。”

女子撒娇般道:“赶紧,耽误久了我可是要杀过来的。”

安亲王纵容地看了她一眼,“行了,一会就来,哪里敢冷落我们姑奶奶啊?“

女子哼了一声,扭身进去了。

安亲王伸手揉了一下脑袋,对子安道:“把马儿牵好,进来吧。”

子安对着这种战将般的人物,始终是心存敬畏,依言把马儿绑在门口,便跟着安亲王进去了。

安亲王的侍从迎了上来,“王爷回来了?”

“大金,命人去给大小姐泡杯龙井。”安亲王大步进去,口中吩咐道。

“是!”侍从应道,只是面容却是微微诧异。

子安瞧着那侍从的面容,心里也是暗暗疑惑,他诧异什么?

子安自然不知道,安亲王府这些年从不招待客人,就是有人来了也不备茶,用安亲王的话说,一旦奉茶,那便意味着这个人以为自己很受欢迎,总是前来打扰。

进了正厅,安亲王坐在太师椅上,脱下手中的指环慢慢地擦拭,也不看着子安,问道:“有什么事吗?”

子安犹豫了一下,还不知道该不该说,安亲王便又发话了,“废话不要说,挑重点。”

子安听得此言,便抬起头直视着安亲王道:“王爷,臣女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这句是废话,说来意。”安亲王淡淡地道。

“…”

子安看着他,只得说:“我弟弟夏霖在宫中遇害,尸体如今在宫中,是熹微宫对岸的殿宇,不知道王爷能否入宫把我弟弟的尸体带回来?”

“本王帮你,有什么好处?”安亲王陡然抬起头,眸光像利剑一般刺过来,他对夏霖的死一点兴趣都没有。

子安怔了一下,摊手,“臣女一无所有。”

换言之,没什么可以给他的。

安亲王嗯了一声,“为什么死了?”

侍从奉茶然后就立于一旁。

子安简短地道:“被宫中侍卫误杀。”

安亲王冷笑了一声,“如今在宫中都可以随便杀人了?皇帝一病,后宫就乱了啊。”

子安不说话,只是带着渴求的眼神看着安亲王。

安亲王喝了一口茶,道:“好,本王帮你这一次,你回去吧。”

他扬手,叫来侍从,“大金,准备马车。”

侍从犹豫了下,道:“王爷,这是相府的事情,您插手有些不好。”

安亲王站起来,怔了一下,看着侍从,“家事本王确实是不该管,是吧?”

侍从道:“是啊,而且丞相才来跟您闹过一场,若您这个时候插手,不好吧?从道理上来讲,这种事情,还是不宜管为秒。”

安亲王点点头,“理是这么个理,确实本王不该管这事,且人家又死了儿子,若本王横插一竿子,必定又会再引起怀疑。”

“是的!”侍从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也不怕夏丞相,但是,没这个必要啊。

子安急了,正欲说话,却听得安亲王对侍从道:“你还不去准备马车?”

“王爷…”侍从错愕地看着他,他不是知道这个理了吗?

安亲王大步走出去,“理是这么个理,可本王从不讲理啊。”

侍从追了出去,“但是,这个夏子安什么都没有给您的,您就平白无故帮她?”

“你没听到她说,她什么都没有吗?”

“可…”侍从实在不理解他,以前有人来求帮忙,连见都不见的,哪怕是抬着一箱箱的宝贝过来,正眼都不瞧一眼。

“废话什么呢?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吗?本王一向乐于助人。”安亲王傲娇地道。

侍从大金扑哧一声,显然不同意。

子安就这样被丢在安亲王府,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插不上,怔怔地看着安亲王的背影,她出去站在廊前,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回廊里走出来一道身影,身穿大红衣裳,红得刺眼,跟新娘子似的,正是方才见到的女子,她换了一身衣裳。

这般大红大绿的颜色,让子安觉得明艳真的很好,至少,赏心悦目。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也毫不客气地出声问。

她似乎是习惯了颐指气使,问了子安之后,便径直进去坐下,态度傲然。

“我叫夏子安。”子安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只是从气焰和穿着可以看出,非富则贵。

她出现在安亲王府,会不会是安亲王喜欢的人?

也不奇怪的,安亲王也三十好几将近四十的人了,也该娶亲的。

至于说什么发誓终生不娶,多半是年少轻狂的话,成熟了之后,就会觉得自己傻。

子安从不相信什么此志不渝的爱情。

“夏子安?就是悔婚的那个?”女子顿时好奇地看着她,啧啧地叹息,“想不到你还长得这么好看。”

子安啼笑皆非,本以为她知道自己就是悔婚的那个夏子安之后会很鄙视她,没想到竟带着赞赏的眼光看她,眼底那一抹,若没有看错,是崇拜?

“就是因为悔婚被人唾弃的那个夏子安。”子安自黑道。

女子一扬手,“那些人口臭,管他们说什么混账话,自己高兴就是。”

子安顿时就喜欢上这个女子,“请问你是?”

女子拉着她的手进去,“我叫慕容壮壮,你可以叫我壮壮。”

子安啊了一声,诧异地看着她,然后急忙行礼,“臣女见过镇国公主。”

子安对这个时代的历史,虽然不太清楚,但是,脑子里却有这个镇国公主的资料。

刚才听安亲王叫她姑奶奶,本以为说笑,没想到却是真的。

慕容壮壮,这个名字叫人听了都想笑,但是,却是惠祖对这个小女儿最大的祝愿,只愿她长得壮壮的。

惠祖,是慕容桀的祖父,这个已经驾鹤西去的皇帝,在七十多岁的高龄临驾崩前一年生下慕容壮壮,跟得了至宝一般,病当时就好了一大半。

新生命的诞生,让他强撑了大半年之后才死去。

惠祖临终前,除了交下了国家大事,还特意提到了这位小公主,他的小棉袄。

他留下遗旨,任何人不得干扰慕容壮壮的人生,她长大之后要怎么活法,就怎么活。

惠祖驾崩之后,慕容壮壮的大皇兄就是如今说的先帝即位,把慕容壮壮封为镇国公主。

先帝后来驾崩,到如今的皇帝即位,如今重病的皇帝,是慕容壮壮的侄儿,他登位之后,又把慕容壮壮封为大镇国长公主。

子安对这种皇室关系的混乱,实在是有些理不清楚。

就等同慕容桀其实才二十多岁,比梁王和太子都大不了几年,却是皇叔的身份。

这位大长公主,是慕容桀的姑姑,只比慕容桀年长两岁,姑姑的身份,却比当今皇帝年轻二十多年,比安亲王也年轻十几年。

第七十一章摄政王中伏

所以,这位慕容壮壮,就连当今的皇太后,都得看她几分脸色,因为先帝当日,就把这个最小的妹妹宠得跟宝贝似的。

且,这位公主又被封为镇国公主,镇国公主,权力居于皇后之上,又与皇太后同辈分,自然,便是个传奇人物。

最传奇的,莫过于她二十好几了,还不愿意成亲。

皇太后为她的婚事,也是碎了心。

慕容壮壮拉着子安坐下来,兴趣盎然地问她:“你不喜欢阿鑫是吗?不喜欢他不打紧,我们慕容家大把出色的男人,你看上谁我给你做主。”

子安把身子往里挪一下,她这是推销滞销货吗?

“子安暂时…”

她话还没说完,慕容壮壮便一脚踩在她的椅子上,欺身上前,眼里跳动着兴奋,“你觉得阿梓怎么样?”

子安无语,她口中的阿梓应该是慕容梓,安亲王,但是她不知道安亲王曾思慕过她母亲吗?

慕容壮壮看她的脸色觉得她应该不喜欢她口中的阿梓,继续问道:“我四侄子?五侄子?六侄子?”

慕容壮壮神色惊恐,“老七?你喜欢老七?”

子安见她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试探性地问:“摄政王怎么了?”

慕容壮壮怜悯地看着她,“喜欢谁都不要喜欢老七那小子,他目无尊长,自傲自狂,又下狠辣,心肠歹毒,残酷冷漠,是天下间最坏的人,再也找不出比他坏的。”

子安听她的形容,忍俊不禁,道:“公主对王爷的评价真是特殊啊。”

慕容壮壮哼了一声,显得特别无趣地把腿收回来,“老七是祸害,真盼着上天早点把他收回去。”

她话音刚落,却见安亲王去而复返,风旋风一般卷进来,他一脸的凝重严肃进门拉住子安的手腕,“跟我走一趟,阿桀出事了。”

子安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怕不成了。”安亲王声音沙哑,竟眼圈陡红。

慕容壮壮伸手就狠狠地给自己打了几巴掌,打得是啪啪作响,白皙的脸蛋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带着哭腔说:“我呸,我呸,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子安的腿有些发软,脑袋嗡了一声,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看着安亲王,“快,带我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心慌个什么劲,或许是因为知道慕容桀是她如今唯一的靠山,如果慕容桀有什么事,她也跟着倒霉。

一行三人,匆匆来到京中的一所大院里。

这里不是摄政王府,门匾上写着“大将军府”

府门口重兵把守,门口灯火熄灭,大门封闭,在安亲王与子安来到的时候,才打开大门,旋即就又关闭上。

子安留意到,府邸墙头蹲着一排弓箭手,凝神肃穆,严阵以待。

子安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心跳的噗通噗通的,手足冰冷。

慕容壮壮几乎是半个身子都依偎在安亲王的身上,双脚发软走路也虚浮,她嘴里喃喃地说着,“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上天见证,我慕容壮壮就是嘴巴毒,我心里不是那样想,我收回,我收回,老七赶紧好起来…”

子安心神不宁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容苍白,已经没了方才在府中那种开朗快活的神色,十分惊惶。

她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说得快而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安亲王搂住她的肩膀,也什么都没说,等同半抱着她行走。

来到府中一所独立的苑子里,院里点起了羊角风灯,门口有十余人手持长剑看守,一阵风吹来,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去。

大门打开,有人端着水出来,子安看到那一盘水都是红色的,血腥味甚重。

安亲王与子安急忙走进去,却看到正厅里摆放着几具尸体,已经用白布蒙着,白布上也染了血迹。

再往内室,内室里摆着几张临时搭建的床,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名伤员,其中一人,正是倪荣。

有十几名大夫在忙碌着,穿着一色的衣裳,应该是惠民局的大夫。

子安骇然,这到底怎么回事?大灾难吗?人为什么都送回来这里?

帘子掀开,一名身穿黑色战袍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见安亲王来到,剑眉扬起,凝重地问:“王爷可来了,夏大夫带来了吗?”

安亲王推了子安一把,问道:“苏青,他怎么样?”

那被称为苏青的人瞧了瞧子安,道:“进去再说。”

三人走进去,洁白的云石地板血迹斑斑,应该是送回来的时候流着血,一路蔓延到床边。

慕容壮壮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啊,怎么了这是?”

有大夫在床前为慕容桀处理伤口,子安想也不想,快步走过去。

看到他的脸那一瞬间,子安便知道情况不妙,他失血过多,莫说脸色,就连嘴唇都变成了白色。

衣裳全部被染成了红色,脸上也有血,不过,子安可能快速分辨到哪些是他的血那些是其他人的血。

大夫在处理胸口部位的伤口,衣衫并未脱去,只是剪了一点。

“剪刀!”子安忍住心头的骇然,吩咐道。

苏青急忙把剪刀递给她,子安小心翼翼地揪起衣裳,从侧面剪破,袖子也剪开,一直到裤子。

十二道伤口,其中以胸部的一道剑伤最为厉害,从左侧胸膛一直延伸到右下腹。

伤口的皮切口整齐,是利剑所伤。

“不能用止血粉了,太慢,止不住!”幸好随身携带了针包,子安迅速在各大穴位上施针,以封穴的办法止血。

右腿有一道伤口,伤口呈现出黑色,这是有毒的迹象。

子安沉声道:“有解毒丸吗?没有的话,取点火药过来。”

“火药?”大夫问道,“你要火药干什么?”

“伤口有毒,用火药可以迅速制止毒液进入体内。”子安已经无暇跟他解释火药里含有硫磺,有一定程度的消炎祛毒的功效。

“现在去哪里找火药?”苏青皱着眉头。

安亲王道:“炮仗,有没有炮仗?”

“我出去问问。”苏秦转身就跑了出去。

热水一盘盘地端上来,子安在不断地清洗伤口,心里慌得很。

他的呼吸很微弱,生命的迹象就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和几乎不动的心跳,大量失血,如今需要的是输血,但是,没有办法做到。

只能是用封穴的方法,让血液不再流,然后处理好所有伤口之后,针刺骨髓,刺激骨髓迅速生血。

第七十二章外伤缝术

子安一边抢救,一边回头吩咐大夫,“快备下白药,先灌下去,然后再准备龟鹿汤,用以生血,加地黄汤,一并取上来。”

大夫犹豫了一下,道:“怕是无用了。”

“快去!”子安冲他怒吼了一声,声音都变调了,她不能让慕容桀死,慕容桀是她唯一的靠山,至少现在是这样。

安亲王一把抓住那大夫的衣领子,“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是,是!”大夫马上下去了。

慕容壮壮见子安不惧怕鲜血和伤口,按部就班地处理着,且还能有条不紊地吩咐大夫做什么,看着她沉稳凝重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安了一点。

苏青取来火药,不多,都是从炮仗上取下来的。

子安把火药放在有毒的伤口上,用火一烧,火焰消失之后,伤口的血水也没有了,苏青顿时明白,收了口,就没办法把伤口外皮的毒渗进去。

这个女人,好生聪明。

在战场上,有时候受伤也用火烫一下,当然其作用是为了止血,但是没想到用火药还有解毒的功效。

清理完身体上的伤口,才慢慢检查脸上和手臂上的轻伤。

所幸,手上的伤口都是没有断骨或者伤筋,只是皮外伤,很好处理。

白药就着温水灌下去,他的牙关很紧,几乎是灌不进去。

子安要抱起他的头,再让苏青撬开他的牙齿才可以灌。

外面的喧闹声很大,都是大夫救治的时候吩咐随伺在侧的下人办事。

灌了白药之后,要等一会儿才可以灌龟鹿汤。

子安坐在床边,开始上止血粉,封穴的时间不能过长,所以得先用止血粉上在伤口上。

也不可一下子把针取走,要一根一根地有过程地取走,免得一下子拿走了针,体内的那点血液倒灌再冲击伤口,到时候就没办法止住,身体的血也会流干。

大夫见子安竟然懂得针灸,看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敬重。

施针完毕之后,看看出血量,幸好没有什么血渗出,可见止血粉已经产生了作用,她开始包扎轻微的外伤。

天气很热,包扎时一定要上药消毒,换药一定要勤快,否则的话容易感染。

重伤的地方她不包扎,一会儿她还要缝针,伤口那么大那么长,若不缝针必定会引起更严重的后遗症或者是伤口感染。

她包扎的手法很娴熟,就连惠民局的大夫见了都暗暗诧异,如此纯熟的手法,起码是从医十几年长期包扎外伤的大夫才可以做得到。

但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尤其刚刚一系列的施针止血消毒,一气呵成,对着那么重的伤者,她丝毫没有露出畏惧或者担忧的神色,更没有因为对方是摄政王,便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苏青见了也不禁暗暗惊叹,看来她是担当得起大夫这个称呼的,真正的大夫就该如此。

安亲王一直站在旁边,他没有看子安处理伤口的方法,他只一直盯着慕容桀,像是数着他的呼吸能不能上来,有时候呼出好久,都没有再入的气,安亲王的脸便绷紧一些,有入的气,他就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