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梁王府中的路上,子安问小荪,“这梁氏娘家很有钱吗?”

“当然了,梁氏的祖上是开国功臣,太祖朝的时候,梁氏的祖宗被封为国公,且封邑百里,后来国公不做官,经商做生意,又跟胡家合作做酒楼和金矿,只是可惜,梁家的是赚不少的银子,却人丁单薄,倒不是说老夫人不能生育,梁家是曾有过几个儿子的,但是都病死了,这不,还有一个也快死了。”

“怎么回事?是得了什么病吗?”子安问道。

“不知道,但是请了许多大夫都没用,前些日子便听闻说快不行了,撑到现在也算是福分了。真是可怜,这梁国公夫人是在四十五岁之后,才生下的这个儿子,今年刚满十五岁。”

“不知道是什么病吗?”子安问道。

“不知道,听说是心症,娘胎里带来的,之前几个都是这样,不过不确定,都是外人传说的。”

先天性心脏病?若是严重的,活不过几年,能撑到十几岁,确实算不错了,不过,若能坚持到十五岁,或许类型不严重。

不过不管如何,这里没有动手术的条件,所以,子安想想,也只是为那梁公子惋惜,却没动要去为他治疗的心思。

去到梁王府中,梁王刚起床,命人招呼了子安坐下来之后,他便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吃吗?”梁王吃了一半,才想起要问问子安。

子安摇头,“我吃过了。”

来的路上啃了俩馒头,就是想抓紧给他做治疗,他老人家倒好,现在才起来吃早饭。

梁王推了早饭,眉开眼笑地看着子安,“今天本王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礼物?”子安心中一动,掩饰住眼底的惊喜,看来今天她是要发财了啊。

梁王道:“没错,严格来说不是本王送给你的,是皇叔送给你的,他今日一大早就送了过来,他出京几天,已经走了。”

“他要离京?之前没听他说过的。”子安愕然道。

“什么事都要跟你说的吗?”梁王一拍手,“来啊,把礼物带上来。”

门口进来两人,一个是之前就跟在梁王身边的小厮,另外一人穿着粗布一衣裳,腰间别着一把大弯刀,长得浓眉大眼,身材五大三粗,脚上一双粗布鞋破烂得很,露出两只脚趾。

子安瞧了瞧,没见到两人手上带着什么礼物啊。

“刀老大,露两手给大小姐看看!”

那小厮顿时从腰间抽出弯刀,“要得!”

浓浓的地方口音落下,便见他身子微微下蹲,手持弯刀往前面一劈,只听得“轰”的一声,梁王面前的桌子顿时被劈开两边,桌子上的早点散落一地。

梁王气结,“没让你劈桌子!”

刀老大却不管他,蹲低身子捡起地上的早点,用破烂的衣襟包住,咧嘴露出两颗大板牙,“脏了,不能吃,都给我撒?”

“拿去拿去!”梁王挥手,一脸的不耐烦。

子安瞪大眼睛,“你要送我的礼物,就是让他给我耍一招?”

“不是,”梁王没好气地招呼刀老大过来,“包子都给你,过来,见过你的新主子,叫大小姐吧。”

“啥子?新主子?”刀老大眉目一瞪,瞧着子安,把裹在怀里的早点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子安的面前跪下来,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老大参见大小姐。”

子安额头落下一排黑线,“闹啥子嘛?”

刀老大眼睛再瞪大一些,“大小姐也是蜀地的撒?”

子安摆摆手,“不,我不是,你…”

她抬头看着梁王,无奈地问道:“好,王爷送他给我,是什么意思?”

“这人护主,谁敢动给饭他吃的人,他能跟人家拼命,皇叔说,这个人,留在夏至苑就最好了,至于桂圆,他回来之后会把桂圆带走征调入府,这是他交代下来的原话。”

子安瞧了瞧刀老大,“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

刀老大小心翼翼地问道:“有饭吃没得?”

“有,还有肉!”子安说。

刀老大啊了一声,瞪大眼睛又张大嘴巴,子安分明看到他嘴边流出了口水,“要得要得。”

梁王笑道:“好,让大小姐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若本事大的话,每天都能吃肉!”

刀老大顿时一跃而起,冲了出去,片刻只听得外面传来“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房顶有些东西慢慢地砸落,先是灰尘,继而是琉璃瓦片,继而,感觉这房子都有些…震动。

梁王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奔出去,看到院子里的情景,顿时双腿一软,心都在滴血。

“谁让你砍了本王的千年大榕树?”梁王暴跳如雷。

“是王爷说得嘛,要露本事的嘛。”刀老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子安走出去,看到院子里那颗大榕树竟然被砍断了,树干倒下来压在房顶上,这房子和这棵树,完蛋了。

“这个,无心之失,王爷不要和他计较了。”子安开始护短。

梁王冲子安怒道:“不是砍你家的树,你当然不计较。”

刀老大见到梁王冲子安怒骂,想也不想,顿时跳起来,手里握住刀就朝梁王劈过去,口中嚷道:“休得欺负我家大小姐。”

第一百九十五章增员

这一刀,若是劈在梁王的身上,梁王非得变成两个梁王。

子安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制止已经太迟了。

本以为梁王是难逃一劫了,却没想到他倏然跃起,然后飞快的几个跃步窜到了压下来的大榕树上,再从大榕树跳上房顶。

但是,刀锋的凌厉还是把他的衣裳给撕烂,露出洁白的胸前肌肤。

子安看得惊呆了,这真是旁人说的废物梁王?走路都不利索的人竟然一跃就上去了。

梁王在房顶爆吼,“夏子安,趁着大队侍卫没到之前,赶紧把这个傻子带走。”

刀老大还一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无辜样子,怔怔地看着子安。

子安叹息一声拉着他逃窜,“走吧,呆子,再不走就晚了。”

刀老大吓得脸色都白了,跑了几步,忽然想起放在茶几上的早点,又连忙跑回头,“我的肉包子。”

“小荪帮他拿!”子安喝了一声,“再不走以后没饭吃。”

刀老大觉得没饭吃这个事情很严重,这些包子不能吃一辈子,衡量过后,咬咬大板牙跟着子安逃了。

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才见小荪跑出来,提着一大包的早点,她爬上马车便丢给刀老大,气喘吁吁地道:“你以后不可这么鲁莽,一旦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家大小姐也得跟着倒霉。”

刀老大一怔,“为啥子嘛?难不成他还会变成鬼魂回来找大小姐撒?鬼魂我是莫得办法杀死的。”

子安觉得有必要跟刀老大说说这个做人的道理了。

“你叫阿大是吧?”子安实在没办法叫他老大。

“刀老大!”他纠正说,手里紧紧地抱住那些早点,唯恐叫小荪抢了去。

“我以后叫你阿大。”

“但是我是叫刀老大。”

“阿大,否则没肉吃。”子安咬牙切齿地道。

“…”他妥协,“我是叫阿大的。”

子安伸出手,“刀子给我。”

刀老大迟疑了一下,把刀子递给子安,“我娘给我的,大小姐莫得变卖了。”

“没卖你的。”子安拍了一下额头,“记住,以后我不让你出手的时候,不能出手,实在我被人欺负得惨的时候,你可以出手,但是不能用刀子劈人家,还有,你要记住,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朋友,我以为会慢慢说给你听,不,我一会儿便说给你听,还有,梁王是我的朋友,你以后不可对他出手,哪怕他对我吼几句,你也绝对不能动手。”

刀老大睁大他的招牌大眼睛,“不动手也有饭吃撒?”

“有,三顿管够。”

刀老大打了一个哆嗦,显得特别的兴奋,他这辈子还没试过说不帮人打架就有饭吃的。

他捣蒜般点头,“是,是,大小姐咋说咋办。”

小荪瞧了他一眼,“你这口音,怎么那么怪?一会儿是蜀地的,一会儿又不知道是哪里的。”

“我是蜀地的,后来又去了北方,这两边的口音都有点。”这句话说的是京城话,但是,说得十分别扭。

小荪说:“你得学京城话,不然在府中其他人要耻笑你的。”

“我不怕取笑,有饭吃就不怕耻笑的。”

小荪瞧着他,“你吃了这些早点吧,天气那么热,你一直捂住,一会就馊了,都是甜点,容易馊。”

“不吃,不吃,留着给妹妹。”刀老大摇摇头,看着怀里的东西,吞吞口水。

“你还有个妹妹?”子安问道。

“有,在城东的破庙里,我来乞讨,”刀老大一直跩着京城话,艰难极了,“妹妹饿肚子等着我,我得要妹妹送过去。”

“那她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小荪说。

“吃得,吃得,”刀老大以为小荪要抢吃,连忙抱住,“三天吃得完。”

“三天都臭了。”

“臭也吃得。”

子安心里有些触动,瞧着这粗鲁的少年,浑身衣衫破烂,连双鞋子都没有,听得他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也舍不得吃一口。

“你先吃了吧,我们现在就去接你妹妹,带她去吃顿好的。”子安本来打算今天治疗完梁王之后,便去摄政王府,但是如今摄政王不在,她也不好去了。

只是不知道他忽然离京是去了哪里呢?事前也没说一声。

“真的?”刀老大听到子安的话,很开心,但是随即又说:“还是见了她在吃,以前好多人说给我好吃的,也没得给,净骗我帮他们打人,马来马屁的。”

“马屁骗你?”小荪听得脑子都糊涂了。

子安知道他是说马勒戈壁,骂人的话,对小荪道:“他一时扭不过来也是有的,你以后教教他,若教不会便算了,我们听得懂就是。”

小荪不太喜欢刀老大的粗俗,悻悻地看了他一眼,“以后你跟了大小姐,就要循规蹈矩,不要给大小姐惹麻烦。”

刀老大倒是十分乖巧,“我知道。”

马车去了刀老大说的城东破庙里,有个和刀老大一样浓眉大眼的丫头从里面跑出来,大约十三四岁,脸上全是黑灰,衣衫陈旧破烂,穿了一双草鞋,却是大号的,跑起来的时候啪啪作响。

“哥哥,你回来了?”小丫头见到刀老大,欢喜地喊了一声,但是却十分警备地看着子安与小荪。

刀老大一把拉住她的领子出来,“叫大小姐和小小姐。”

他不知道小荪也是丫头,见小荪穿得整洁,便以为也是小姐。

“我不是小小姐,我是大小姐的丫鬟。”小荪连忙辩解道。

小丫头上前规规矩矩地道:“大小姐,大小姐的丫鬟。”

子安见她年纪虽小,却丝毫不怕生,不由得心生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刀小二。”小丫头说。

一个刀老大,一个刀小二,这位刀老爹起名字可真方便啊。

不过子安是不了解大周民间,在大周朝,读得起书的人不多,有三分二的人口都是文盲,这种文盲是真正的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起名字一般来说可以请先生起,但是让先生起名字是要给红包的,穷苦人家舍不得,便按照数字起名字,有的人家生孩子多了,超过十个,或者说是上一辈已经是用字数代替,便只好在前面加上姓氏,重新排一次,变成张重一,李重二…朱重八之类的名字。

不过,一般进了高门府邸做丫鬟小厮的,主家会帮忙起个名字,叫赐名。

当然,也有很多是不用数字起名的,会用家什物件起名字,不过一定要简单,因为,这个名字虽然是别人嘴里叫着的,但是自己也必须得会写,复杂了学不会,简单的才好。

第一百九十六章封赏

刀老大把怀里的糕点都拿出来给小二,“快吃,还热乎的。”

小二眼睛都直了,“天啊,哥哥,你哪里弄到这么多好吃的?”

“好心人给的。”刀老大厚颜无耻地道,浑然不记得他是劈了人家的桌子抢占的。

“你一定要谢谢这位好心人。”小二感动得热泪盈眶。

子安看着眼前的兄妹,她去过很多第三方国家,看到过有些人因为获得食物而嚎啕大哭,但是,在这大周的太平盛世,却第一次见到。

刀老大身体壮健,本来应该可以用力气换工钱的,为什么兄妹二人会过得这般落魄。

对了,刀老大是怎么样被慕容桀发现的?

想到这里,子安问刀老大,“你是怎么认识王爷的?”

“哪个王爷?”刀老大不断地往小二身边塞馒头,一边问道。

“就是把你带到梁王府的那位。”子安说。

刀老大顿时睁大眼睛,“哦,是他,今天有个早点包子摊档的老板给了我两个包子,后来有人闹事,说要收什么保护费,老板不给保护费,那些人就把老板打了,我见老板被打,就把那些人揍了一顿,打跑了,刚好这个大爷和好人经过,问了我好些问题,我就跟他走了。”

“问你什么问题?”子安好奇地问道。

刀老大想了一下,“我其他不记得,就记得他问我想不想每天都有白米饭吃,我当然想,有人不想吃白米饭撒?他说想就跟他去,我就去了嘛。”

子安明白了,慕容桀是想给她留个懂得武功且护主的人。

她看着刀老大,道:“你现在跟我回府,我会让小荪安顿好你妹妹,以后你跟在我身边,每个月我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每天三顿白米饭,且保管有肉。”

刀老大的面容变得虔诚起来,仿佛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看着子安,“一天能吃三顿,还顿顿都有肉?还有工钱?你说的是一两银子还是一钱银子?一钱银子已经好多了啊,给我一两?你是要我去杀人吗?”

子安笑道:“你会杀人吗?”

刀老大迟疑了一下,“我答应我娘,我不杀人,但是我会打人。”

“不要你杀人,你只要听我的命令,以后好好地在府中为我做事就行。”子安说。

“真的?”

刀老大回头看了看妹妹,伸手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进去破庙。

子安与小荪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他做什么。

忽然,见他像箭一样从里面冲出来,一把就抱住了刀小二,一个劲地在旋转,激动地大喊,“小二你听到了没有?哥哥找到工作了,以后你不用饿肚子了,也不用吃狗饭了,我答应阿娘的事情做到了。”

说完,他放开刀小二,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荪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她刚才一直觉得刀老大很粗鲁很无礼,可看到他这般真情的一面,才知道自己以表象看人真的是太肤浅了。

就这样,子安让小荪安顿好刀小二,便带着刀老大回府。

子安此刻并不知道,这一个带着浓浓乡音,动不动就要把人劈了的刀老大,在无意中闯入她的生命之后,会陪伴她一辈子。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老夫人依言送来了桂圆的卖身契,桂圆也终于可以在被他们糟践了一天之后,回到夏至苑。

但是,子安知道桂圆留在府中,留在她身边始终是不安全的,她得想个法子,给桂圆找个好去处。

翌日一早,宫中便来了旨意,是皇太后的旨意,宣旨的人是礼亲王,不是为子安赐婚,而是袁氏的册封县主的旨意。

皇太后对袁氏一向不太喜欢,她能亲自下旨,证明摄政王那边是下了话。

礼亲王宣旨之后,便着袁氏收好赏赐,然后当着老夫人与夏丞相的面说:“皇太后的懿旨里说了,相府侵吞的那块土地,如今也一并封赏给丹青县主,所以本王会着衙门户籍那边尽快重新拟一份屋契,与相府分开。”

西门晓月道:“王爷,那块地相府已经赔付了出去,这怎么算呢?”

“晓月夫人是要追究这事吗?可以的,在衙门里先备案调查,若证实真的赔付了,朝廷会把这笔银子退还。”

西门晓月据理力争,“这怎么退还?不是说了是皇家用地吗?若是皇家用地,相府就不该赔付给百姓,可若不是皇家用地,也不该可以赏赐给袁…丹青县主啊!”

礼亲王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晓月夫人若真要论起来,还真是可以一论的,只是,你是认为相府侵吞百姓用地罪责轻一点还是侵吞皇家用地的罪名轻一点呢?”

老夫人撇了西门晓月一眼,“行了,你就闭嘴吧。”

西门晓月本只是想替相府争回一口气,且也不愿意就把半边相府拱手送给袁氏,没深思背后那么多的事情。被老夫人呵斥一声,虽心生愤怒,却也不敢做声。

老夫人怒斥了她,才躬身对礼亲王道:“辛苦王爷了,此事也没有说追究不追究的,就这样算了吧,丹青县主也是我们相府的人,这块地给了她,就等同给了相府。”

礼亲王一扬手,“这是你们的家事,本王不过问。”

说完,转身带人离开。

接完旨意之后,老夫人让夏丞相扶自己走,不想再留在这里对着子安和袁氏。

子安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顾着让刀老大把赏赐的东西收归夏至苑的库房。

相府中如今是西门晓月主事,见来了一个不是府中的小厮,便对子安道:“他是何人?有否在府中注册名单?若没有的话,相府是不会给他发工钱的。”

子安瞧着她那种红肿的脸,伤口已经泛出了细小的水珠,却还是往伤口边上抹脂粉,“不必报备,他只是我夏至苑的人,不属于相府。”

“那他是住在相府吧?夏至苑也是相府的地方,如果不是相府的人,不可住在相府。”西门晓月强硬地道。

子安抱起一双玉如意,回头淡淡地瞧了西门晓月一眼,“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担心一下西门二夫人找你的麻烦,而不是一个劲地找茬,且找一些让人不屑搭理的茬。”

“你胡说什么?”西门晓月心中一虚,确实,她一直都害怕梁氏找麻烦,毕竟,侧屋那件事情,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子安冷笑,“是不是胡说,晓月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听闻,梁氏今天一早已经回了国公府,如今的国公府,不知道正发生什么事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三朝回门

正如子安所料,今日梁氏已经回了国公府。

她回到府中,不动声色,等着今日西门晓月三朝回门。

她知道,府中包括老国公在内都知道了那日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去问候过她,包括她的夫君。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该为这个国公府牺牲的,没有人在乎她的愤怒。

也没有人认为她会愤怒。

因为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习惯了她为国公府付出,他们甚至认为,即便要她付出生命,只要为了国公府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拿着绳子去上吊。

或许,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梁氏不是国公府的附属物和生财工具。

她梁氏没了国公府,日子依旧滋润,但是国公府没了她梁氏,那就说不准了。

三朝回门本来在一大早,但是因为礼亲王前来宣旨,耽搁了时辰,夏丞相已经让人先去国公府说一声,大约会在中午左右到。

晋国公指挥这府中的下人,准备午膳,新姑爷来府,且又是当朝的丞相,所以,晋国公也请了一些好友和族中长辈过来。

晋国公一族在大周国根基很深厚,

枝叶很多,但是出息的没几个,至于今日所请的族中长辈,也都是朝中元老,只是退了下来。

其中有一位,曾是先帝的老师,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是由他教习,这一位太子太师,是如今族中最显赫的人。

他尊重儒学,尊重礼教,教导先帝以孝仁治国,巧得很的是,礼亲王还是他最后一位学生,可以说礼亲王很多古板的思想,都是被这位恩师影响。

这么一位老夫人今日被邀请过来,本是为晋国公府镇一镇门面的,但是,谁知道呢?生活总是出人意料的。

晋国公为了隆重,特意邀请了相府所有人过来吃饭,这个风俗由来已久,叫请女婿,意思是说,女家这边在成亲的时候是没办法让女婿那边的亲人过来吃饭,所以在三朝回门的时候便回请,以此巩固两家的感情。

子安本来不愿意去的,但是今日一早梁氏私下送来了帖子,希望她能来。

子安因此推断,侧屋起火的事情,梁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会提前警示了一下西门晓月,让她做好准备。

看热闹的,总要两方旗鼓相当才好看啊。

夏婉儿这两天心情显得很低落,自从大婚那天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怎么作妖,今天本来夏丞相也以为她不会去的,但是她却十分积极,在袁氏接旨之后,便装扮整齐来到潇湘苑候着了。

她对西门晓月表现得特别的亲热,母亲前母亲后地称呼着。

西门晓月刚嫁过来,自然需要拉拢相府的人,所以,这对母女的亲密程度,已经到了谁都恶心的地步。

陈玲珑是不能去的,虽然说是邀请相府所有的家人,可这是出于礼貌,若相府真的带陈玲珑去,那事情可就不是那么的愉快了。

如今让夏丞相比较烦恼的是到底带不带袁氏去。

带去的话,不知道袁氏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毕竟如今跟她说话,她都一副尖锐冷傲的模样。

可若不带,她好歹是县主,又是夏丞相的原配夫人,西门晓月嫁过去之后,虽说是平妻,但是因县主身份不可随意让人僭越,所以,晓月夫人还是妾。

国公爷宴请相府,撇除姻亲,说的是阖府统请,不带袁氏便说不过去的。

正当夏丞相左右为难的时候,子安命小荪前来告知,说袁氏身体不适,不去国公府了。

夏丞相松了一口气,他吩咐小荪,“那你让大小姐准备好,马上就出发了。”

他其实不希望子安去,但是想着今天不过是去吃顿饭,她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才是。

想起之前几次,都是因为他这边先行动了,才把事情搞砸,相信如果国公府没有对她动手,她应该不会再闹什么事。

再说,到了国公府,她独力难支,对方全部都是西门家的人,而这边相府她能带去的,也不过是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如果她敢在国公府闹的话,那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想到最后,他竟然觉得,夏子安最好是闹一场,让她知道点厉害,日后或许会收敛一些。

他把这个想法跟西门晓月说了一下,西门晓月微微一笑,“相爷不说,妾身也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夏丞相听得此言,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何,见了西门晓月脸上的阴险,他竟觉得有不祥预感。

无论是桂圆还是侧屋大火,都是西门晓月出的主意,这两件事情都搞砸了,让相府出了一个很大的洋相之余还损失了许多。

西门晓月微微笑,“放心,也没想怎么对付她,只是想让族中的人看到她尖锐刻薄的一面。”

“嗯?这有什么意义?”夏丞相开始后悔刚才的提议,他本已经有了计划要如何对付夏子安,刚才说要教训她纯粹是意气用事。

西门晓月道:“自打夏子安悔婚以来,她的名声都是很差的,京中几乎无人说她一句好,但是,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她已经从当初可恶刻薄不知羞耻不尊长辈的恶女变成了可怜人,还是被相府迫害的可怜人,侧屋起火那天,我听得翠玉姑姑说,大家看到她安然无恙,都松一口气,证明她已经开始渐渐得人心了。”

“这点不用你说,本相知道。”夏丞相冷硬地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确实如此,如今他夏槐钧的名声是比茅坑更臭,但是,夏子安和袁氏却变得清高起来了,甚至崔太妃陈太君等老一辈的人,都纷纷支持她。

这让他很憋屈。

“那相爷可知道今日回娘家,有什么人在场吗?”西门晓月毒笑一声。

“谁?”夏丞相问道。

“太子太保,西门大人。”西门晓月轻声道,眉眼里闪烁着得意,如今,晋国公一族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位西门太保了。

“什么?西门太保也去?”夏丞相很是诧异,要知道,这位老学究,已经许久不出席各种场合了,若说京中名望最高的人,非他与袁大学士莫属了。

袁大学士已经归乡,京中人脉渐渐散去,但是,西门太保曾是先帝的的老师,归田之前又位高权重,提拔过许多人,他是真正显赫且又有名望的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和谐亲家

几辆马车,从相府使出去。

老夫人与夏婉儿同坐一起,夏丞相与西门晓月坐一辆,没有人愿意和子安坐,子安便让小荪与刀老大上了马车。

相府的马车空间都很大,其实多坐两个人压根不成问题,但是西门晓月不愿意和老夫人同坐,老夫人也不愿意与西门晓月同坐,只得准备三辆。

不过,相府的行动一向是怪异的,几个人出门坐三辆马车,算不得是什么奇闻。

刀老大是自从那天跟了子安之后才第一次坐马车,如今是第二次,他还是显得很紧张。

小荪瞧着他的脚趾,“大小姐不是给你买了新鞋子吗?你为什么不穿?”

刀老大把脚趾往后挪了一下,嗫嚅道:“过年才穿。”

“为什么啊?”小荪嗤笑,“你这傻小子,过年还有新的啊,新鞋子新衣裳,都是新的。”

“真的?”刀老大看着子安,眼底充满了敬爱,“大小姐,您人真好,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就跟菩萨一样。”

“你怎么知道菩萨是好的?”小荪耻笑他。

刀老大说:“菩萨当然是好的,只要去庙里,菩萨的供桌上都一定有吃的,庙里的大师说,菩萨这些食物是给没饭吃的人准备的,谁饿肚子去见到,都可以拿来吃。”

子安微笑,“那么,是这位大师好人。”

“都好,都好!”刀老大没有念过书,不知道那么多的大道理,反正给他吃饭的都是好人。

子安知道他的这种思想,她觉得很有必要扭转过来。

她说:“阿大,你听我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给你饭吃的,未必是好人,我们要学会明辨是非。”

“是非?”刀老大抬起头看着子安,“阿娘也跟我说过是非,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在去国公府的路上,子安不断地跟刀老大科普好人是非的知识,刀老大本来是个十分单纯的人,子安说的话他都听得进去。

到国公府的时候,他说:“我明白了,如果是好人让我去打坏人,哪怕没饭吃,我都要去打,如果是坏人让我去打好人,就是给我吃肉,我都不能去的。”

子安怔了一下,“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好吧,要让他明白世间的种种,还需要历练和时间。

她很庆幸慕容桀遇到了刀老大,否则以他的力气和功夫,落在坏人的手中,那就惨了。

刀老大下马车的时候,又加了一句,“大小姐是好人,大小姐让我去打谁,我就去打谁。”

这话让小荪十分赞赏,拍着他的肩膀道:“没错,就是这样,你很聪明。”

刀老大傻乎乎地笑了,眼神有些激动,他这辈子还没得到过什么赞赏,他稀罕得很。

国公府门口有人在迎接新姑爷,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排出来,两边大门悬挂着两串长长的炮仗,只等着新姑爷与西门晓月入门之后就点燃。

西门晓月的父亲母亲也站在门口迎接,作为国公府的大夫人,她这些年一直都没怎么出头过,自然也是因为她懦弱的性子和小气的作风,无法担当主母之位,只能是让二房的梁氏出头。

“见过岳父岳母!”夏丞相上前施礼,今日他刻意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比实际的年纪小一些,所以纵然西门大爷与他相差不看几岁,可如今看上去,还是有差距的。

大夫人李氏很欣慰地看着夏丞相,她的女婿是丞相这一点,让她在这个家族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到西门晓月的脸,怔了一下,“竟伤得这样重?”那天起火的事情,西门二爷回来说过,国公府的人是知道的。

西门晓月道:“不碍事,御医说疤痕是可以去掉的。”

李氏这才放了心,“那就好。”容颜是女子最厉害的武器,若没了容颜,她在相府也没办法站稳阵脚。

“老夫人!”李氏见老夫人下马车,连忙亲自上前搀扶。

老夫人微笑道:“今日打搅国公府了,这一大堆的人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老夫人快别这么说了,咱都是亲家了,您能来,求之不得啊。”李氏无上光荣地说。

梁氏就站在她们的身后,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李氏扶着老夫人进去的时候,她不躲不闪,迎上了李氏那得意的眸光。

“老夫人一路辛苦了。”梁氏淡淡地道。

老夫人看着梁氏,眼底竟一丝不自然都没有,仿佛起火那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子安与夏婉儿跟随入内,梁氏倒是冲子安点了点头,但是也没表现得有多亲昵。

夏婉儿瞧见之后,冷冷地道:“蛇鼠一窝,夏子安,你什么时候跟梁氏有勾结了?”

刀老大听得此言,习惯性地摸了一下怀里的刀,却摸到了一根鞭子,鞭子是子安换给他的,刀暂时不可用,只能先用着鞭子。

他轻声地问小荪,“她刚才是骂大小姐吗?”

“是的,但是,先忍下来,事不过三,大小姐被同一个人辱骂三次,你就可以动手了。”小荪说。

“我知道了。”刀老大应道。

国公府的装饰比相府的要豪华许多,有一种晋朝时代奢华贵族的气息,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府中好多东西都比较陈旧了,除了正厅这一部分,其他的亭台楼阁都应该好久没修缮过。

正厅对着的院子外,种了几盆牡丹,如今不是开花的时候,但是打理得十分好,牡丹旁边是一行芍药,回廊上摆放着几盆海棠。

白玉石阶上有些磕磕碰碰的痕迹,让人打磨过还是看出痕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