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下,她回头瞧了子安一眼,轻声问道:“我能不能问他话?”

“当然可以。”子安道。

懿儿脸色有些红,“可我问他的话不想让大家听到。”

“那要不我们出去,要不你凑到他耳边问。”子安说。

懿儿想了一下,觉得要子安他们出去也不好,毕竟大家都关心他,肯定想看着他的。

于是,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旁人都听不到,子安也听不到,不过,这话问了之后,梁王的眼皮跳动了一下,手指也动了一下。

众人屏息看着,都不敢做声。

懿儿脸色像火烧一般,旁人都好奇她问了什么。

“你再说,你再跟他说。”子安催促道。

懿儿哦了一声,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下,道:“那如果你答应的话,得去找阿娘说的,你得好起来啊。”

梁王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眸子凝望着懿儿,挤出一个嘶哑破裂的嗓音,“好!”然后,众人看到他的眼睛有些濡湿,有些激动。

懿儿稚气地笑了,却笑出了眼泪,“你醒来了?吓死我了。”

子安连忙吩咐,“快,端药上来。”

他醒了,这药便能灌进去。

梁王喝了药,然后勉强伸出手,拭去懿儿脸上的泪珠,轻轻地笑了,“小傻瓜!”

“你会好起来吗?”懿儿抓住他的手,小脸蛋皱起来,又担忧又认真,“萧将军说这一次你要靠自己,你要好起来。”

梁王说:“好。”

他趴得很辛苦,但是也没办法变换姿势,只能继续这样趴着,他努力把头转向懿儿,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也不能让她松开手。

“你跟我说话!”梁王哑声说,眼皮有些控制不住。

“说什么?你想听什么?”懿儿连忙问。

“四眼呢?”梁王问。

“和阿娘在一起,你想见它是吗?我去带它来。”懿儿说。

“不,你别走!”

懿儿安抚,“好,我不走,我叫萧将军去带四眼。”

其实梁王不是真的想见四眼,他和懿儿在一起的时候,懿儿总是带四眼出来,懿儿要做生意的时候,四眼就匍匐在她的脚下,她最喜欢说四眼的趣事,说得活灵活现,说得眉飞色舞。

“四眼乖吗?”梁王强撑住要耷下来的眼皮,问道。

“不乖,爱打架,还贪吃,偷隔壁大娘的鸡吃,隔壁大娘上来找阿娘配银子,阿娘四眼不是我们家的,是自己来的,让隔壁大娘带走自己处置,隔壁大娘以为四眼是狗,去牵它,被四眼吓得夺门就跑,后来我偷了银子去还给隔壁大娘,隔壁大娘还骂我呢。”

梁王笑了,但是眼睛却慢慢地闭上了。

懿儿紧张地看着他,然后回头问子安,“他会死吗?”

子安摸了他的额头一下,感觉温度有些低了,才略放了心,“放心,他没事,开始慢慢地退烧了。”

感染会迅速吞噬他的精神,侵袭他的抵抗能力,他会变得很疲惫,没有力气。

这一晚众人都胆战心惊,懿儿坚持要萧拓去找四眼过来,她认为梁王是要见四眼的,她说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最好按照他说的去做。

萧拓是带不来四眼的,要流月亲自带,来之前,流月问萧拓,“对了,那个梁国太子宋瑞阳在不在王府啊?”

“没在,他怎么会在?”流月听得萧拓这样说,才同意答应带四眼来。

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安亲王礼亲王带着王妃阿蛮过来了,他们本来一直都在公主府的,得知消息之后便过来看看,公主府那边则由粤东王看着。

陈太君也来了,带着十二位将军过来,大家自然也没有留在房间里,进去看过之后都出了院子。

流月牵着四眼走进来,看到一大堆的人,有些抵触。

但是懿儿走出来拉着她的手,“阿娘,我带你去见大头哥哥。”

流月牵着四眼进去,四眼乖巧地趴在床边。

子安看着流月,轻声道:“夫人来了?谢谢!”

流月淡淡地道:“举手之劳。”

“夫人也可以做其他举手之劳。”子安意味深长地说;

“得寸进尺了。”流月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语气。

慕容桀得知是流月,也没说什么,子安之前笃定地说她会交出血羚羊角,如今若掀开她的身份,怕她会不自在反而坏事。

大家心里都明白,她肯定不会想让宋瑞阳知道她在这里。尤其今天这么多人在,她更加会谨慎小心。

梁王又醒来一次,子安又叫人灌药,看到他慢慢地退热且没有出现高热癫痫,她直言道:“真是险得很,也是奇迹了。”

且说,宋瑞阳今日一早起来,便听得侍卫说梁王昨晚情况很危急,他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前来探望一下。

第三百七十四章跑啊

之前先帝便曾说过,宋瑞阳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但是未必是一个好的政治家,也不会是一个野心家,所以,他把壮壮嫁给宋瑞阳,巩固两国友好邦交,让两国在贸易上能进一步和谐。

宋瑞阳的做事方式确实亲民,来大梁的日子里,他四处拜访有学识之士,听他们说治国之道。

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是不擅长耍心机,所以他和自己的谋臣也经常发生意见相左的时候,使臣公孙燕先前是太子陪读,之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但是,公孙燕善于心计,且总有危机意识,他认为宋瑞阳的位置不稳固,所以总是给出建议,让他多笼络朝臣,以及和周边邻国有才能有地位的人来往。

来之前,公孙燕便三番四次劝说他与太子慕容桥和梁太傅保持紧密来往,因为,大周皇帝如今病重,慕容桀只是暂时摄政,一旦皇帝驾崩,太子登位,太傅作为辅助大臣,也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对他日后登基和治理国家也有帮助。

他很反对宋瑞阳跟慕容桀梁王等人来往,这自然是因为如今大周形成的两股势力,他们是敌对的,跟慕容桀和梁王亲近,便是疏远了太子和太傅,得不偿失。

所以,宋瑞阳提出要去探视梁王的时候,他是反对的,劝导:“殿下,梁王是被皇后惩罚的,且他之前伤了太子,您去探望多少有些不合适。”

宋瑞阳却不管公孙燕说什么,道:“没那么多顾忌的,本宫欣赏慕容鑫,以后也是可以做朋友的,他受伤,本宫前去探望一下并无不可。”

说完他径直便走了出去。

公孙燕见劝说他不听,摇摇头,跟随了上去。

红花去回禀了皇后,皇后听闻情况这么严重,也慌神了,“这怎么可能?他一向是有练武的,才六十大板,怎就伤成这样?”

红花道:“王妃很生气,她是把奴婢丢出来的,看情况确实很严重。”

皇后摇头,“不可能这么严重的,本宫也问过御医,御医说顶多是废掉一双腿。”

“确实也奇怪,在宫里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若情况这么严重,皇太后应该不会送殿下出宫去。”

皇后想了一下,“不行,本宫得出去看一看,本宫如今对夏子安很不放心,她会不会故意加重梁王的伤势?”

红花说:“应该不会的,王爷也在那边,王爷不会容许她这样做。”

“慕容桀的人品你也相信?他对鑫儿的好只是做戏而已。”皇后冷道。

“这,奴婢便不知道了,娘娘若是要出宫去,那奴婢命人准备一下。”红花说。

皇后道:“去吧,既然传夏子安不进宫,本宫便亲自去见她。”

辰时过,梁王的高烧逐渐退了,退了烧是很好的进步,至少,证明得到了控制。

子安斟酌药方,把三七白药的剂量都加重了,虽然这样做会损害底子,可必须争取机会把感染控制住。

消炎是最重要的一步,这么大面积的伤口不可能包扎的,只能用纱布覆盖住,每天都得消毒,所以,烧退了一些之后,子安开始消毒伤口。

子安让懿儿他们先出去,但是懿儿坚持要留在这里帮忙,子安拗不过她,只得让她留在房中,其余的人都出去了。

流月牵着四眼坐在廊前,有些百无聊赖。

礼亲王对她的狼很有兴趣,便与她聊天。

“喂生肉还是喂熟肉?”礼亲王问道。

“喂斋!”流月说着的时候,转动手腕里的佛珠。

“啊?”礼亲王很吃惊,“它是狼啊,吃斋?”

“我喂斋,但是它会偷吃肉。”流月侧头看他,“你很喜欢它?”

“本王养了一条狗,叫大金,比它壮。”礼亲王有些骄傲,“但是,本王也喜欢狼。”

“喜欢就带走。”流月说。

“真的?”礼亲王怔了一下,“你哄本王是吧?”

“不哄,养不起,总是偷吃,不过你也带不走它,它粘我,粘懿儿。”流月老实地说。

“本王养得起啊,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王府住,然后本王供你们吃喝,等它跟本王熟悉了,你们再走啊。”礼亲王大喜。

王妃阿蛮咳嗽了一声,有些警告的意味。

礼亲王回头瞧了她一眼,诧异地问:“咋了?”他自然知道她这样咳嗽是不开心了,但是,她为什么不开心啊。

“你侄子还在里面躺着生死未卜,你就想着养狗养狼?”阿蛮冷冷地道。

“没有冲突啊。”礼亲王说。

阿蛮翻翻白眼,“行,爷您高兴就好。”

礼亲王还真不搭理她了,继续问道:“为什么叫它四眼啊?”

“两个眼睛上有两圈白毛,远远看着像四只眼睛,所以叫它四眼仔。”流月敷衍地说,她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她当然心事重重,本来躲避开子安就好,可以忘记那个问题,但是现在看到子安在里面,就想起她说的话,宋瑞阳有一个深爱了多年的人,这臭表子到底是谁啊?

他至今还没有太子妃,为什么喜欢这个女人又不娶回去?

这两天,她挠破脑袋都想不到。

防线在一点点地松懈,如果再想不到,她大概就要妥协了。

“王爷,你是男人,我请教你一个问题。”流月干脆问道。

礼亲王满心都在四眼上,道:“说。”

“你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十几年然后又不娶她吗?”

礼亲王认真地想了一下,“不知道,本王没有喜欢的人。”

阿蛮从背后一脚就踹了上来,“把话说清楚。”

流月站起来,瞪着阿蛮,“你是谁?为什么打人?”

她问着话呢,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啊?老打岔。

阿蛮倒抽一口冷气,“你问我是谁?我是他的王妃。”

流月呃了一声,“你是他王妃?我以为你是他姐姐,你显老,长得也不如他好看。”

阿蛮气疯了,对礼亲王怒道:“你听她说什么了没有?她诋毁我。”

礼亲王有些茫然,“她什么时候诋毁你啊?”

“她说我难看,显老。”阿蛮气得嘴巴都歪了。

礼亲王沉默了一下,“这…这也不算诋毁,她说的是事实,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听不得真话了吗?”

阿蛮气得发疯,一把拉住流月,流月一个反手,便要把她甩出去,这是她的本能反应,阿蛮虽然懂得些武功,却哪里是盐帮帮主的对手?

就在流月要丢她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背着手走进来。

这个人,流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妈的,跑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她是礼亲王的女儿

流月一把放开阿蛮,趁着宋瑞阳没发现她之前,拔腿便要跑。

阿蛮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怒道:“你刚才是要对我动手吗?你好大的胆子。”

流月压低声音怒道:“你放开我啊,泼妇!”

她飞快地看了宋瑞阳一眼,坏了,他看过来了。

宋瑞阳整个人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看错,等他确定是那个人之后,他咬牙切齿地爆吼一声,“流月!”

流月知道躲不开了,呵呵地笑了一声,弯腰走过去,一脸谄媚地道:“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您也来大周了啊?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宋瑞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乡遇故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吧?”

流月哈哈地假笑了一声,“怎么会是仇人呢?好歹大家都是大梁人嘛。”

“你是西南的。”

“一样,一样的,我自小在大梁长大。”流月面容有些僵硬,但是还是继续讪笑着。

众人都面面相窥,什么事?

懿儿刚好在这个时候开门出来,冲她喊了一声,“阿娘!”

她分明看到宋瑞阳眼底腾起的怒火,还有那张几乎要吃人的脸,“阿娘?”

流月头皮一硬,坏了,如果他知道懿儿是他的女儿,一定会弄死她的,当时他派人追杀她的时候,刀刀往她肚子里招呼的。

“懿儿,懿儿,过来。”

懿儿走过去,疑惑地看着宋瑞阳,他看起来很生气,是阿娘又得罪人了吗?这一次是偷鸡还是偷鸡蛋?

流月一脸愧疚地看着她,扶着懿儿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阿娘一直都骗你,说你爹死了,其实你爹还活着。”

懿儿一脸震惊,“什么?他在哪里?”懿儿看了看宋瑞阳?是他吗?

流月伸手,一把拖过礼亲王,“他就是你爹!”

这真是一个惊雷啊,至少,有两个人的脸上是狂怒将至的。

一个是王妃阿蛮,一个是宋瑞阳。

其余的人则面面相窥,慕容桀也站在门口,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点叫人摸不着头脑啊。

子安端着水出来,也站在慕容桀身边,看到宋瑞阳和流月这个僵局,意味深长地笑了。

“慕容恺,你把话说清楚!”阿蛮气得浑身颤抖,“你说你不介意我不能生育,原来是因为你早就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生了,你对得起我?”

礼亲王皱起眉头看着懿儿,又看着流月,莫名其妙地问:“她是本王的女儿?”

“是啊,懿儿,快叫爹!”流月说。

懿儿有点害怕,她虽然一直都很想有爹,但是,她看着礼亲王,心里没有丁点亲切感。

“叫啊!”流月厉喝一声。

“爹!”懿儿被吼了一声,下意识地马上叫。

“哎!”礼亲王竟然很顺理成章地应了一声,也是因为流月的那一声吼,和阿蛮太像了,以前阿蛮一厉喝他就条件反射地应。

阿蛮抡起铁砂掌,一巴掌就拍在了礼亲王的脸上,伤心地跑了。

礼亲王清醒过来,瞪着流月,正欲发怒,流月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血羚羊角,今晚送到。”

众人没听到她说话,却看到她抱住了礼亲王,都觉得礼亲王会马上推开她然后义正辞严地呵斥,毕竟,他这种老学究是很反感这些的。

但是,他竟然没有用力推开她,只是缓缓地推开,然后盯着她的眸子审视了一下,才道:“她是本王的女儿,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你成亲了,有媳妇,我怎么能说?”流月一脸伤心的样子。

礼亲王的脸开始扭曲,变形,他咬着牙,“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本王很难接受。”

要他撒谎,比杀了他还舒坦,但是,看在血羚羊角的份上,他不能不硬着头皮。

如果流月没有依照诺言交出,他发誓,会把她剁成肉酱喂他的大金和四眼。

宋瑞阳盯着流月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我们之间,有些话要说明白。”

流月擦拭着眼角,压根没有眼泪,“是的,我们之间也有些恩怨要了结,你住在哪里?我明天去找你。”

“你会去吗?现在就走。”宋瑞阳咬牙切齿地道,他已经上过当了,十七年前。

懿儿看着宋瑞阳,又看看流月,“阿娘,你认识这位阿叔?”

“老相好,不,”流月口误之后,迅速抬头,“老乡,都是大梁的。”

“既然是老乡,为什么他这么凶?”懿儿有些害怕,这个阿叔看她的眼光也很凶狠,像是想杀了她一样。

流月看着宋瑞阳,见他确实狠狠地盯着懿儿,心里陡然来气,虽然整件事情开始错的人是她,是她对他下药,但是,事后她也付出过代价了啊,他不断派人追杀她,她东躲西藏,过着非人的日子,早就还清他那半个时辰的努力了。

为什么她现在要对他屈服?还一副欠了他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一改方才的谄媚,怒道:“好了,宋瑞阳,我没欠你什么了,这么多年,你派人追杀我,我好几次死在你的人手中,欠你的早还给你了,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谈的,滚蛋吧你。”

宋瑞阳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回复平静,“那么,我们更有必要谈一下了。”

公孙燕上前,轻声地在他耳边道:“殿下,恩怨都已经过去,没必要再纠缠,她如今是礼亲王的人,且又与礼亲王育有女儿,不宜再说。”

流月盯着他,“我记得你,你这个龟蛋,曾经带人追杀过我。”

公孙燕神色微白,“你休得胡说。”

宋瑞阳看着公孙燕,脸色变得很难看。

公孙燕连忙道:“殿下,她胡说八道,逮人就攀咬,臣没有派人追杀过她。”

流月怒了,一手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狰狞的伤疤,“我胡说八道?你看看,这一刀便是你砍的,你不敢承认吗?为什么不承认?你家主子派你来追杀我,你伤了我便可以领赏啊,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子安和慕容桀看到这里,都有些明白了,大家都是从阴谋诡计里过来的,怎么会不明白?

慕容桀上前道:“宋兄,这里有厢房,不如你和她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本王可以保证,懿儿不可能会是我三哥的女儿,她今年十六岁了。”

礼亲王哎了一声,“阿桀,你不清楚其中的事情,不能胡说,她就是本王的女儿。”说完,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阿桀也真是的,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乱说,回头流月不交出血羚羊角,小姑姑就没救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我跟你道歉

宋瑞阳二话不说,拉着流月便走,四眼见状,猛地窜起,扑向宋瑞阳。

“四眼!”懿儿喊了一声,四眼便乖巧地匍匐下来,懿儿觉得阿娘和这个叔叔有些奇怪,所以要给他们说清楚,她认为,所有有恩怨的人都应该把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

两人进了旁边的厢房里,宋瑞阳关的门,很大声,震耳欲聋。

礼亲王见他们进去,拉着慕容桀和子安到一边,“流月说本王只要承认是懿儿的爹,她今晚就把血羚羊角送过来,你们不要帮倒忙,要口供一致说懿儿就是本王的女儿。”

说完,他冲一直看着他的懿儿挤出了一个笑容,他认为这个笑容很慈祥了,但是懿儿吓得想哭,太狰狞了。

子安和慕容桀面面相窥,子安心里头有些无力,为什么变得这么逗比?以前看他倒是十分严肃严谨的一个人。

子安道:“就算你不承认,她一样会拿出血羚羊角的,之前她没有拿出来,是因为怕宋瑞阳知道她在这里,如今都见面了,她就没什么顾忌了,她会救壮壮的,她看着强悍,心里很软,否则就不会让懿儿过来这里,更不会萧拓去找她说梁王要见四眼,她就亲自带过来了。”

礼亲王瞪大眼睛,生气地道:“这些人,怎么老耍什么心计?本王最厌恶。”

说完,他蹬蹬蹬地跑了出去,追王妃去了。

子安和慕容桀对望一眼,都有些无力。

慕容桀道:“他这个人,一便一,二便是二,容不得半点拐弯抹角,今天要他承认懿儿是他的女儿,也算为难他了,他在乎壮壮,在乎则乱。”

子安自然明白,心里头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壮壮那边是有救了,只要壮壮活着,就没什么冥婚的事情出现,算是解除了危机。

只是,这一次的冥婚事件,却让争斗逐渐地浮出了水面。

且说宋瑞阳和流月进了厢房里,流月见他关门用力,又一脸的怒气,她有些心虚,但是随即又觉得自己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个人,遂怒道:“你别以为我会怕你,这里是大周,不是你梁国,你手底下的那些人,真要打起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过来!”宋瑞阳眸子紧锁她的面容,怒气也渐渐地褪减。

“我不怕你的。”流月走过去,警惕地瞪着他。

宋瑞阳一把拉住她的手,把袖子撸上去,看到那一道伤疤,他神色几度变幻,最终,只是轻轻地问:“疼吗?”

流月有些意外,本以为他是要动手的,没想到却问她痛不痛,她收回手,摆了一下,“不痛,我们行走江湖的人,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这算什么?”

她说着,想要挽起衣裳,但是想想不妥,又放下,“不过你那个公孙燕啊,确实狠,这一刀算轻的,砍在肚子里的那一刀,才差点要了我和懿儿的命。”

宋瑞阳眸色微微一变,“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从我离开大梁,追杀就没有停止过,后来生下懿儿,我躲在了业镇,才算停止。”流月说。

她浑然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懿儿的身份。

宋瑞阳便装作不知道,淡淡地道:“你最后躲在大周,难怪谁都找不到你。”

“可不是?你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躲在大周的。”她有些洋洋得意,才不承认,她是跟着他来的。

“你来大周多少年了?”

“十一年了。”她脱口而出,随即怔了一下,“不,不对,我记错了,应该是十六年了,在业镇躲了一个月然后来大周。”

“是吗?”宋瑞阳看着她,“那你知道懿儿是我的女儿吧?”

流月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有脸这样说?”

“是不是?”宋瑞阳盯着她问道。

流月顿时心乱如麻,这人在她怀着懿儿的时候便多次追杀,且对着她的肚子也砍过一刀。

“我当初是怀着你的孩子,可是那公孙燕砍了我肚子一刀,孩子就没了啊,这个是后来怀上的。”她说着,便脱开衣裳,急欲要证明她当初已经小产。

她越是心急,动作便越是笨拙,冷不防,宋瑞阳一伸手把她抱入了怀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流月伏在他的胸膛,抵抗了一秒,然后便开始擦眼泪,这眼泪是止不住地流,怎么都擦不完,鼻子很快就堵住,“你这算什么?先找人追杀我,然后又哄我,明知道我抵抗不了这种,你太狠毒了。”

“对不起!”宋瑞阳的声音也有着沉痛,闭上眼睛,使劲地把她抱住。

流月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和彷徨,这算怎么回事嘛,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见了,就算见了也会打个你死我活。

良久,他才放开她,低下头望她,“给我看你的伤疤,所有的。”

流月也没羞赧,直接就解开了衣裳,腹部,胸口,背部,手臂,加起来六道伤痕,遍布白皙的肌肤。

宋瑞阳眼底的光芒逐渐凝成怒火,但是随即敛去,他的指腹扫过那些疤痕,小心翼翼,仿佛她还是会痛那样,然后,为她穿上衣裳,哑声问道:“痛吗?”

“不痛,算什么痛?我生懿儿的时候才叫痛啊。”流月擦了一下眼泪,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所以,如果你要杀了懿儿,我就跟你拼命,因为她是我用命换回来的。”

“我不会杀她,不会,她是我的宝贝,你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宋瑞阳轻声说,他曾发誓,找到她之后,会狠狠地打她一顿,想过各种折磨她的方式,但是当真的见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哪怕是轻轻打她一下,都舍不得的。

他不年轻了,没了年少轻狂的怒气,十七年,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来的蚀骨思念,他明白这一次重逢并非是偶然,是他多年思念累积下来的缘分。

所以,面子没那么重要,她在就行。

流月听着他说话,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感觉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当初命人追杀我,为什么现在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耍什么诡计?我跟你说,你要对付我,就明刀明枪地地来,别跟我耍阴谋诡计。”

宋瑞阳没有辩解,只问道:“我以前做错了,你能原谅我吗?我跟你道歉。”

第三百七十七章我才是你爹

流月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心里暗道:这个男人知道她的软肋,不好对付啊。他有什么企图?

“你肯原谅我吗?”宋瑞阳再问。

流月摆手,“你让我想一下。”

她狐疑地看着他,想起夏子安说的话,不禁问道:“夏子安说你心里有一个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是谁?我认识不认识?”

“她这样跟你说?”宋瑞阳有些诧异。

“是的,那天我们去救懿儿…”流月急于知道答案,便把那天发生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宋瑞阳的重点却没放在子安说他有喜欢十几年女人上,而是眯起了眼睛问道:“这么说来,是太子抓走了本宫的女儿,梁王才与太子闹翻的?”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谁知道他们兄弟之间以前有没有什么积怨。”

宋瑞阳冷笑,“不管如何,慕容桥抓走懿儿,且让人欺辱她,是事实。”

“没欺辱成功,”流月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及时赶到了。”

她努力避开欺辱这个话题,怕他想起旧事,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情,当年,她是对他下药的。

“如果你们没能及时赶到呢?”宋瑞阳问道。

流月想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好你个孙子啊慕容桥,老娘要宰了你。”

没错,如果那天没有及时赶到,懿儿就要被欺负成功了,想到这里,她才觉得当初自己是多么的过分啊,竟然对他下药强迫于他。

她抬起头看他,笃定地道:“宋瑞阳,我原谅你,同时,我也请你原谅我当初对你的无礼冒犯,你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我认罪,不跑了。”

宋瑞阳挑眉,“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真是天道轮回啊,阿弥陀佛。”她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无限感慨地说了一句。

“你念佛?”宋瑞阳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忘记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竟然念佛了?

流月无比汗颜,“不太虔诚,这大概就是我一直厄运不断的原因吧,有个大师跟我说,如果我潜心修佛,懿儿就能好,他还送了我一串佛珠,说我与佛有缘,以后大概是要出家的。”

“胡说八道!”宋瑞阳拉下脸,“休想出家。”

流月也十分忧愁,“是啊,我觉得我是出不了家的,我打听过,出家要六根清净,还要吃素,我馋,一天不吃肉我就全身无力,至于不骂脏话,这个倒是可以戒掉的,我跟夫子学过文化,现在都能出口成章了。”

“是吗?”宋瑞阳显然不相信。

“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了。”流月自我感觉良好。

“你刚才说,只要你潜心修佛,懿儿就会没事,是怎么回事?”宋瑞阳问道。

“懿儿出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夹坏了,反正那会儿难产,痛了两天两夜没出来,出来的时候,没呼吸,没心跳,全身都是紫色的,稳婆说拿出去丢掉,我拍了几下才哭出来,虽然是活过来但是身体不好,动不动就晕倒,大夫说她有先天心症,怕是活不过三岁,在她三岁那年,我都买好了棺材,却又死不去,后来大夫又说她过不了五岁,五岁那年我跟着你来大周,想着把她的尸体给你送回去,那段日子我混得不好,赚不到银子,买不起棺材,结果来到这里,又没死,于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死,白吃了好多年的米饭。”

宋瑞阳哭笑不得,“你这个娘亲,做得着实失败。”

这话说出来,却是无比的心痛,她这个娘亲失败,但是好歹养活了懿儿,他这个父亲做了什么?

“你是跟着我来大周的?”宋瑞阳没有错过她的话。

“是啊,我不是因为你来大周娶公主我才来的,我是因为想着把懿儿的尸体还给你,她生是我的人,死是你们慕容家的鬼,反正那会儿我怀着孩子,你也想着杀了她,杀了我的,我想着我对不起你,就把尸体给你了你心愿。”

宋瑞阳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脑子坏了还是怎么回事?你认为我有可能会追杀你吗?”

流月怔了一下,“你那么凶做什么?公孙燕不是你的人吗?就是他带人来追杀我的啊。”

“我只是让他找你回去,夏子安说我心里有喜欢的人,十几年了,一直没能娶到她,那人是你,你逃了十几年,我一直都没能找到你。”宋瑞阳咬牙切齿地道。

“啊!”流月目瞪口呆,“是我?那我这些年不是白跑了吗?”

但是她顿时又意识到不对劲,“不对啊,你让公孙燕找我,但是他为什么见到我就拔刀?我跟你说,我好几次要剁了那孙子,如果不是我怀着懿儿,十个公孙燕都不是我的对,我恨死了他,这孙子出手忒狠毒,招招杀着,要置我死地,我身上六道伤痕,有四道是他造成的。”

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还响起弱弱地声音,“阿娘,你还活着吗?”

流月走过去拉开门,生气地道:“活着,做什么啊?”

懿儿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瞧了宋瑞阳一眼,“我爹刚才气呼呼地走了,他似乎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