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刑部打算把秦舟逃狱的消息公布的时候,民间却忽然大张旗鼓地敲锣打鼓庆祝,说上天知道郡王是冤枉的,所以大显神威,救走了秦舟。

这当然是有人故意传播出去的,但是,不管真假,民间是大肆流行这个说法了。

国难当前,迷信是百姓最好的心理安慰。

秦舟不需要躲藏,因为,如今好歹还是康平帝当政,他只是下了个旨意,让人寻找秦舟,因她还没定罪,因此,不能用搜捕两字,毕竟,你刑部大牢不是人秦舟炸开的,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逃狱?

你硬要说人家逃狱,就是跟百姓过不去,百姓如今可是说上天大显神威的。

秦舟就住在朝文馆,和慕容桀等人在一起,只需要等到柔瑶回来,便可一同回京。

而洛亲王那边已经有信来,说大军启动,不日便抵达京都。

而秦舟这边,已经开始接见她的部下安排事宜了。

楚敬是知道她在朝文馆的,但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天秦老太太入宫了,楚敬发了一通脾气,“朕不信什么上天大显神威,一定是慕容桀去劫狱的,他是越发的大胆了,竟连我北漠的内政都敢干扰。”

楚敬不仅愤怒,还很心焦,因为,秦舟被劫走,意味着要偏离他的计划了,且有可能,回不了原点。

“你倒是说句话啊!”他怒到了极点,看向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如今却在沉思一个问题,“秦舟如今肯定是躲藏在朝文馆的,但是,接下来,她会怎么做?她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啊,她总不能率兵打进来,那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会打进来,但是,我们也拿不到兵权,秦舟如今肯定是接见了她的部下,安置妥当,然后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她一天没死,兵权都不会回到朕的手中。”楚敬生气地道。

楚敬转念一想,又道:“杨侧妃已经来了信,说三弟要带兵回来,他手中有十五万兵马,如果秦舟的人不动,那么,朕还是有把握保住现在的局面,只是,要攻打大周,怕是不行了。”

秦老太太问道:“洛亲王抵达京都之后,皇上打算怎么办?”

楚敬也是一筹莫展,“秦舟若不死,楚月那贱人也不能死,朕自不能公开身份,不能重新坐回龙椅之上,朕等同是什么都做不了。”这才是最让人着急愤怒的地方,如今洛亲王都愿意率兵回朝了,按照他之前的计划,审判了秦舟,夺了她的军籍,之后便由洛亲王带兵以救他为名,杀了楚月,再扶他重新登基,到时候,便可公布天下,

说他本没死,是楚月这个乱臣贼子关押了他,因秦舟已经被剥掉军籍,那么,兵权当然要回到他的手中再重新分配。

如今,纵然洛亲王回朝,对他也没多大的帮助,只能是继续控制局面,慢慢地侵蚀掉秦舟的势力,只是,这也需要时间,如果秦舟的势力也慢慢地渗回,那么,楚月反而会摆脱现在的局面。不行,不行,要想个法子。

第六百八十五章作茧自缚

秦舟这会儿确实在朝文馆,她一连接见了十几位部下,安排好未来半年的事情。

北漠的武将,有这么崇高的地位,这是北漠皇帝捧起来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因为要巩固军权,扩展疆土,满足自己的野心。

慕容桀这一次没有动用高凤天的力量,自己完成了救秦舟的事情,果然,此事便没有再出纰漏,所以,慕容桀也去信高凤天,告知他,身边有奸细。

第二天夜晚,高凤天来朝文馆,告知慕容桀,已经查出奸细。

奸细,不是皇帝派进去的,而是秦老太太派进去的。

高家是北漠武林的泰斗,出了这样的事情,高凤天自己也很自责。

他对慕容桀道:“若是我兄长在,怕是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你兄长?”慕容桀竟不知道他还有兄长。

“是的,他比我聪明许多,也细心很多,高庄若是他当家,如今怕是天下闻名了。”高凤天显得有些惆怅伤感。

“你兄长如今在哪里?”慕容桀听得连高凤天都如此推崇的人,不禁来了兴趣,他一向爱结交有能之士。

“在南郡,洛亲王身边。”高凤天犹豫了一下,“他昔年因一些事情,和家父决裂,便一直离家不归,甚至,家父死的时候都没有归来。”

“洛亲王?叫什么名字?”慕容桀心中一动。

“高凌天,如今叫天机子。”

慕容桀不禁啼笑皆非,“原来是他。”

“王爷认识他?”高凤天微怔。

慕容桀点头,“不算认识,但是和他有过书信往来,他也要回京了。”

“真的?”高凤天看着慕容桀,眼底有些狂喜,但是努力隐忍。

“对,应该明日就到了。”慕容桀道。

高凤天难掩激动之情,喃喃地道:“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歹去父亲坟前上香,父亲临死还惦记他。”

慕容桀对他们的家事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如果天机子是站在秦舟这边,那么,北漠的事情有他和洛亲王在,那秦舟离开北漠之后,也不必担心太多。

便先叫他们在北漠跳跳舞,唱唱歌,关起门来,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他只管带走秦舟,解决两国边疆的危机。

第二天晚上,洛亲王带兵进了京都,住在他以前的洛亲王府邸。

楚敬连夜出宫去见洛亲王,兄弟二人,自然少不了一番虚伪客套。

楚敬在洛亲王的们面前,痛哭失声,说如何被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出卖背叛。

若是往日,卖惨苦肉计是凑效的,但是,如今洛亲王虽然也挤出了两滴眼泪,但是,心底藏了仇恨,便怎么看他都觉得虚假。

楚敬是敏感的,他很快就发现了洛亲王的态度截然不同。

所以,他在卖惨之后,进入了正题,“你此次带了十五万兵马入京,是吗?”

洛亲王道:“没错的。”

“那…”楚敬瞧着他,如今虽然他化妆成为太监刘师,但是眼底的那一抹狡猾的光芒依旧没有削减,“这十五万,你是否都愿意交给朕?”

洛亲王淡淡地抬眸,瞧着楚敬,“皇兄您怎么会这样问?臣弟此番入宫,就是为了皇兄而来。”

“那,兵符…”

洛亲王快速打断他的话,“如今康平帝如何处置?”

楚敬对自己的话题被生生打断有些不悦,但是也耐着性子回答说:“那逆子,如今被朕下了药,他不敢乱来,若乱来,他性命难保。”

“既然如此,便不能叫他削了秦舟的军籍吗?”洛亲王问道。

楚敬摇头,“不能,即便是朕昔日也不能这样做,兵权在秦舟手中,兵符也在他的手中,若没有罪状,如何能服军心?反而会逼反秦舟。”

如今,他可冒不起这个风险。

洛亲王放了心,道:“皇兄,明日臣弟便入宫去见见这个逆贼。”

“你去见他做什么?”楚敬不悦地问道。

洛亲王眯起双眼,嘴角却含着笑,“臣弟回京,如何能不入宫拜见皇上?若叫人知道反而会生疑。”

如今楚月身边,怕都是楚敬的人,宫外要传话进去,是不可能的,既然暗中传话不可以,那他就明着去。

而且,他这个传话,一则是要给康平帝听,二则,是要给楚敬听,他要直截了当地跟楚敬表明态度。

楚敬总觉得他有些变了,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他的态度还是很谦恭。

“皇兄认为呢?难道说臣弟回京,不需要入宫见他?”洛亲王反问。

楚敬神色僵硬了一下,“这个…确实也是要的。”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嗯,对,那就等臣弟见过楚月这个逆贼,再和皇兄您详谈,或者,明日把秦老夫人也叫宫去商议一下?毕竟兹事体大,以后我们要怎么行动,必须要达成一个共识。”

楚敬看着他诚恳的面容,又觉得方才只是自己多疑了,他一向不会忤逆自己,也一向信赖,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年年向京都进贡那么多粮食和银子。

“也好!”楚敬道。

洛亲王见他答应,便道:“皇兄你如今身份不一样,先回宫吧,明日午时左右,臣弟便回入宫去。”

楚敬本还想跟他说几句体己话,却听得他下了逐客令,想想确实也不宜久留,“那好,朕便先走了。”

“送皇兄!”洛亲王起身,拱手相送。

楚敬站定身子,瞧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三弟,辛苦你了。”

“为皇兄办事,哪里有辛苦二字可说的?”洛亲王眉目不动,依旧垂着头。

楚敬终究是没能瞧出什么来,只得走了。

楚敬走后,天机子上前,“王爷明日有什么打算?”

洛亲王瞧着天机子,眼底生出一丝复仇的狠毒来,“先生有没有见过猫抓老鼠?”

“没!”

洛亲王缓缓地坐下来,神色冷漠地道:“猫抓到老鼠,不会咬掉它,而是肆意玩弄一番,玩得老鼠筋疲力尽,才会下手。”

天机子知道他心底有恨难纾,道:“在下倒是很想看看。”

“他不也把本王玩弄在掌心多年了吗?该本王了。”洛亲王闭上眼睛,这些日子,脑子里都不断浮现起王妃自尽的尸体,心便无可遏制地痛。他要把楚敬的希望,一点点地打碎,再一点点地看着他作茧自缚。

第六百八十六章你是恶魔

天机子在晚上子时的时候,来到了朝文馆,且亲自把柔瑶和阿景送了过去。

柔瑶见到慕容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慕容桀也总算懂得心疼这个表妹一次,安慰道:“不哭,本来就丑,越哭越丑。”

柔瑶本是哭得很伤心了,听了他这话,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懂不懂得安慰人啊?也就是子安能忍你这种性格了。”

“你本来哭着,本王安慰之后你就不哭了,你甭管本王说了什么话,总之凑效就是。”

秦舟见了阿景,也是十分激动。

阿景跟了她多年,他出事之后,秦舟一直很担心,如今见他平安回来,总算是放心了。

慕容桀宣布道:“好,后日,我们便启程,回国。”

秦舟道:“只是,我始终不太放心皇上。”

慕容桀道:“你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手里掌握着兵权,又有杀人嫌疑,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反吗?反谁?还不如让洛亲王和先生去处理?”

“但是,王爷不是可以帮衬点吗?”天机子道。

慕容桀摆手,“不,这是你们北漠的的事情,自然让你们北漠的人去舞动,本王不干涉你们的内政,只为平息两国战乱而来的。”

北漠乱,那是他们关上门来乱,关他什么事呢?大周还更乱呢。

横竖停战就行,秦舟都被他拿捏在手中了,这份和平国书,总算可以送抵皇上的手中。

再不摆平,萧枭吃了他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痊愈回来,人家等着和小姑姑团聚,结果三番四次地出乱子,弄得他有家归不得,有亲成不得,有房洞不得。

“既然如此,明天回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后天才回?”柔瑶是真的归心似箭了。

慕容桀神秘一笑,“明日,洛亲王入宫,或许有好戏看呢?一场来了,怎么也得看场好戏才回国的。”

不然,怎么对得住他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研究硝石硫磺?

又怎么对得住子安独守空房这么多天?

天机子临走之前,慕容桀想起高凤天的话,又想起之前高凤天多次相助,便多嘴说了一句,“你兄弟叫你到你父亲的坟前上香。”

天机子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坟前?”

“他死了,你不知道吗?”慕容桀微怔。

天机子失魂落魄起来,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哦!”慕容桀见他似乎很伤心,便没再说了,他有自知之明,安慰人从来不是强项。

看着天机子像木头人一样走出去,慕容桀有些不放心,对萧拓道:“你沿路送他回去吧。”

萧拓嗯了一声,随即跟上。

慕容桀回屋之后,看着秦舟问道:“你要不要见一下你的太祖母?”

秦舟神情冷漠起来,“自然得拜别的。”

慕容桀道:“那就趁早吧,明天之后,她大概会很落寞,趁着如今人家还得意的时候,先去沾沾她的气焰。”

有些事情,总得说个分明。

洛亲王是不会轻易饶了楚敬,老太太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下场,怕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兵刃相见,还不如有什么旧情绵绵,趁着如今说个明白,一刀两断也胜过来日互相假惺惺。

秦舟淡淡地道:“阿景,你去一趟,便说我在朝文馆,让她过来见我。”

阿景怔了一下,“她会来吗?”

“会!”秦舟笃定地道。

“不怕她带人来?”柔瑶不禁问道。

苏青在一旁轻笑出声,“她不会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秦舟已经见过她的部下,这朝文馆,不管来多少敌人,都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秦舟在大牢的时候,或许还会任人宰割,如今不一样了。

秦舟从没有失势的时候,是她自己傻,甘心替她的太祖母顶罪。

如秦舟所料,秦老太太来了。

她来的排场很大,三十二个侍卫,一边十六分两排守着门口,再带了十人进去。

灯光映照下,她一头银白的头发闪着光芒,后背挺直,脸上的沟壑纵横,沉淀着威仪。

她的眼光很锐利,直接射向坐在正厅太师椅上的秦舟。

慕容桀等人没有在场,或许是在的,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听。

秦舟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对着她昔日尊重敬仰的太祖母。

她孤军作战。

这是一场亲情的残酷战争,她只能孤军作战,虽然,整个家族,如今都因她秦舟而辉煌。

“秦老夫人,请坐!”秦舟慢慢地开口,无惧秦老太太冷冽的眸光,用尽量平静的眸光与她对视。

秦老太太冷着脸坐下来,“秦老夫人?你是连家都不要了啊。”

“孑然一身,何来的家?”秦舟淡笑,疏淡的眉目,尽然是冷漠。

“你叫老身很失望,枉费了老身这些年对你的栽培!”秦老太太失望地道。

秦舟笑了出声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像在牢中那样,对我虚与委蛇,我们便可互相粉饰太平,各自道别。”

“你既然知道了,我何必掩饰?我老太太还不至于要看你的脸色做人!”秦老夫人不屑地道。

秦舟点头,“是的,你一贯是威风的,在秦家,无人敢逆你的话,纵然我位高权重,在府中,我依旧是做不得主,说不得话,其实,我真的很容易满足啊。”

三言两语的好话,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秦老太太冷声道:“做秦家的子孙,本就不该有太多的主见,秦家所有的人都是为家族荣誉而生,为家族荣誉而战,老身只是秦家妇,也能做出多番让步与牺牲,你是秦家嫡出的孩子,却不愿意为秦家做多

一点,既然你这么自私,你也不要再姓秦,秦家,没有你这样的忤逆子孙。”

秦舟讽刺一笑,“姓秦,从来就不是我的选择,只是,你只能代表你自己,却不能代表所有秦家的列祖列宗,你是国贼啊,来日,还是你无颜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吧?”

“大胆!”秦老夫人威仪一拍,桌子轰轰作响,“你才是国贼,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才是国贼。”“出卖百姓,置百姓与兵乱战火之中,你不是国贼是什么?你说的所有荣耀富贵,都是百姓给予你的,而你为他们做了什么?扩展疆土?不,不是你做的,你没有为北漠扩展过一寸土地,我有,但是我后悔,我悔不当初。地震,瘟疫,你捐献过一文钱一粒米吗?你没有,你还对楚敬献计,对灾民赶尽杀绝,你不仅是国贼,你还是恶魔,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若公开你这些罪名,你说,北漠的历史,会如何书写你?”

第六百八十七章骗自己很成功

秦老太太听了秦舟的质控,也只是冷笑,“是吗?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历史从来都是成功者去书写的,但是你秦舟没有这个机会。”

秦舟哈哈大笑,“秦老夫人,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机会呢?我手里握住超过五十万的兵马,只要我杀入皇宫,北漠就是我的。”

“你不会这么做。”秦老太太直视她,“你如果要这样做,压根没必要叫老身过来。”

“确实,我不会这样做。”秦舟也不否定,甚至连吓唬她都没兴趣,“只是,我不这样做,不意味着其他人不会。”

“没有你这五十万兵马,谁能抵御洛亲王的十五万兵马?”秦老太太锐利地看着她,还是一步步地试探。

秦舟笑了,“不知道呢。”

秦老太太收回眸光,淡淡地道:“打什么主意都没用,你总有死的一天。”“你们认为,我死了,一切就都是你们的了,或许确实如此的,只是,你们怎么让我死啊?刺杀?暗杀?我秦舟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我死得但凡有一丝的可疑,都有人会去调查,你以为,查不到你们身

上去?若查到,你认为那些人还会是楚敬的吗?”

秦老夫人的眉毛拧起,戾气地道:“你的一切,都是皇上给你的,秦舟,做人不要忘本。”秦舟摇头,冷声道:“不,我所拥有的一切,是我自己拼搏回来的,他们认的不是我这个大将军的头衔,而是我秦舟这人,他们认为,我是值得追随的将领,值得交命的兄弟。相反,楚敬的一切,才是我给的,若没有我为他稳固边疆,若没有我为他开展版图,他能安坐帝位?北漠能抵御鲜卑的入侵?他忘记了国仇家恨,竟与鲜卑结盟,此事我本就很不高兴,但是,我依旧听了他的话,因为,我渴望,那是

最后一场战事,为北漠的百姓夺得肥沃的土地,我便功成身退,于是我成为主战派的将领,带着我的部下南征北伐,他却背地里算计起我,算计百姓,我的愚忠,害死了很多人。”

秦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衣裳,淡淡地道:“看来,我们是怎么都谈不到一起的,还不如不谈。”

“我传你来,本就不是为了交谈,只是为了和你断了这份骨肉亲情,从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秦舟冷冷地道。

“传?”秦老太太笑得不可自拟,“你凭什么传老身来?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郡王?”

“没错,我是郡王,我扶了康平帝上去,便会一直让他坐在帝位之上,而你,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秦舟指道。

秦老太太站起来,冷笑一声,“好,姑且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老身知道你要去大周,大周是个好去处?去了大周,你的五十万兵马无法跟随过去,若出点什么事,谁能救得了你?”

这是撂话了,她秦舟只要去了大周,便有办法杀了她。

秦舟毫不在乎,“我在大牢的时候,你们都弄不死我,大周,不是你们的势力范围,我怕什么?难不成凭你们在大周的那一位宜贵妃吗?”

老太太眉心跳动,面容上的肌肉也急跳了几下,不过,随即她平静地道:“那就走着看吧!”

说完,她挺直胸膛,大步走出去。

秦舟在背后淡淡地道:“太祖母,走好一些,莫扑了!”

秦老太太勾唇冷笑,眼底的怒气逐渐腾起,猛地转身,“你真以为,在大牢里要你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老身是在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

“机会?”秦舟哈哈大笑,“诬陷我杀了王皇后,我顶罪,入罪,之后呢?我能安然无恙吗?”

“至少,像你说的,北漠律法规定,功过相抵,你终究还能活着。”“苟且偷生,我还不如奋力一搏!”秦舟瞬间止住笑意,盯着她,“事实上,我也给过你机会,在大牢里,你最后一次来探望我,我跟你说,我敬重你,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耍心机,你可知道?

看着你在那里惺惺作态地演戏,我多恶心?”

她是痛心,但是,此刻却不愿意承认这点。

秦老太太垂下眸子,“好,都不要打口水仗了,老身等着看你秦舟是否能回来继续位极人臣。”

说完,冷冷而去。

秦舟冷着脸,看着她的背影,看着侍卫跟在她的身后,如此的威风凛凛,完全没了当日对着她那种慈祥的态度。

她竟从没看清楚过这位太祖母。她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地坐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像是在一瞬间被卸去,方才对峙的冷漠与坚硬,都是装出来的,她可以在站前冲锋陷阵,手下不留半点情,却没办法,和自己的亲人打仗,那才是最残忍

的仗。

她强忍住心底的难受,但是忍不住全身地颤抖。

慕容桀慢慢地走出来,坐在了方才秦老太太做的椅子上。

他也没看秦舟,只是像在沉思。

倒是秦舟说:“王爷不必担心,本将没事。”

慕容桀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秦舟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便知道他不是来安慰她的,不由得没好气地道:“没说话。”

“嗯!”慕容桀继续低头,兀自沉思中。

秦舟站起来,“王爷慢坐,本将回去休息了。”

慕容桀又抬起头,“心里舒坦不?”

秦舟看着他,“王爷以为呢?”

“不知道!”慕容桀摇摇头,薄唇上挽着一抹讽刺的笑,“本王又没经历过这些,怎么会知道?”

秦舟冷冷地道:“王爷骗谁?你母亲不是也害过你吗?这种滋味,王爷最清楚不过的。”

慕容桀有些怔愣,“谁跟你说她是本王的母亲?”

“不是?”秦舟眯起眼睛,令贵太妃不是他的生母吗?

慕容桀慢吞吞地道:“从她存了半点害本王的心思,她就不是本王的母亲。”

秦舟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王爷安慰人的话,都是这么别出心裁吗?”

“谁安慰你呢?不过是说事实,她害了你,你还把她当亲人,伤心的是谁?吃亏的事情,为什么要做?”

“人非草木…”

“简直放屁!”慕容桀起身,冷冷地道:“对害你的人还要讲什么情?你若想,就强迫自己不要想,你若念,就强迫自己不要念,真要念想,也得把那些人拨入你仇人选项里。”

说完,他也走了。

留下秦舟怔怔地站在原地,咀嚼着他的话。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背后的无奈,怕是要经历过才知道的,他若真能这么痛快放下,又怎么当初没反击?

大概,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他倒是很成功。骗自己骗得很成功。

第六百八十八章都挑开了话

翌日一早,洛亲王便人入宫了。

康平帝没有早朝,所以,在御书房接见了他。

康平帝坐在龙椅上,面容苍白,太监刘师站在康平帝的身侧,与此同时,秦老太太也来了,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见洛亲王进来,也不过是微微欠了身,没有起身见礼。

洛亲王大步进去,单膝跪地,“臣楚权参见皇上。”

康平帝看着他,眼底露出憎恨之色,却也只能淡淡地道:“皇叔平身!”

自打秦舟入狱,他便不能再跟外界接触,一切由楚敬监视,拦阻,他只能按照楚敬的吩咐去做事。

他更知道,洛亲王和楚敬的关系有多好,只要楚敬说一句,洛亲王便会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皇叔一路辛苦了,赐坐。”康平帝木然地说。

“谢皇上!”洛亲王扬了一下袍子,坐在了秦老太太的对面,对着秦老太太拱手,秦老太太依旧没起身,还是欠了欠身子。

洛亲王坐下来之后,看向康平帝,“皇叔,臣这一次回京都,一则是恭贺皇上登基,二则,是跟皇上讨个人情。”

康平帝嘴角含了一抹冷笑,“皇叔请说。”

他即便不知道,也能猜出昨晚楚敬去见过洛亲王,因为,昨晚楚敬出过宫,没在他身边监视着。

至于,这个所谓的人情,大概不知道是两人商议的什么诡计。

洛亲王道:“皇上,臣与王妃没有无所出,倒是昔日先帝送了一名侧妃给本王,这名侧妃生下一个儿子,名火儿,本王想把他归入正房,且以嫡子写在玉牒上。”

康平帝淡淡地道:“准!”

这意味着他以后都不会娶正妃。这些事情,他不理会,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准了便是。

洛亲王伤感地道:“王妃死的时候,腹中已经怀有孩子,这孩子虽没能出生,但是,臣还是希望皇家玉牒上有他的位置。”

康平帝蹙眉,“只是,皇叔并不知道这孩子是男还是女。”

洛亲王笑了笑,看向楚敬,“刘公公,你说本王这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楚敬含笑道:“王爷,这些事情,如何得知呢?毕竟,孩儿还没出生。”

“是啊,还没出生,真是可惜了。”洛亲王有意无意地看着楚敬,自然,不会从他的假脸皮上看出什么来,只是,那双眼睛还真是坦荡荡啊,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秦老太太淡淡地道:“王爷,既然没出生,便是与王爷没有缘分,何必多此一举?”

她心下不悦,这洛亲王昨晚言明要她也入宫,说好要商议之后的事情,却一直缠着康平帝说这些没用的事情。

“若没有缘分,王妃就不会怀上这孩子,许多事情,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洛亲王把人为两个字说得很重,且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敬一眼。

楚敬心头突突地跳了一下,想起安公主,这丫头也是命大,连番派出杀手都被她逃脱。

莫非,当年她真的在恭妃的殿中,看到了一切然后又告知了楚权?

他兀自稳住心神,对康平帝道:“皇上,既然王爷有所求,皇上何不应了呢?”

他不想再纠缠此事,只想快点进入正题。康平帝想起王妃,心里头黯然,皇婶婶是个十分亲切的人,对他也有过关照,便道:“皇叔与皇婶婶夫妻情深,那孩子虽没出生,却也是我楚家血脉,便写在玉牒上吧,因不知是男是女,不如,便以龙凤胎

写上去。”

洛亲王站起来,然后缓缓地跪下去,“臣谢过皇上!”

洛亲王的下跪,叫三人都吃了一惊。

楚敬眼底明显不悦了,压根无需下跪,他跪什么?那都是面子上的事情,楚月心底都清楚的。

康平帝也是吃惊的,大家都在虚与委蛇,他…是什么意思?

“皇叔快请起,这是侄儿…朕仅能为皇婶婶做的,她…她昔日对朕也很好。”康平帝轻声说。

洛亲王却没有起来,只是笃定地道:“皇上的恩德,臣定当图报,皇上若有任何差遣臣的地方,尽管下旨就是。”

秦老太太猛地抬头,“洛亲王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再掩饰了,而是直接指责洛亲王。

洛亲王奇怪地看着秦老太太,“自然是宣誓效忠皇上了,秦老夫人认为还有什么其他意思?”

“你效忠哪个皇上?”秦老太太咄咄逼人。

洛亲王站起来,慢慢地把视线转移到楚敬的脸上,“这里,有几个皇上?”

康平帝眼底陡然生出一丝光芒来,但是随即敛去,不会那么简单的,洛亲王与楚敬一向感情深厚,这一次不会无端帮他。

这是他们的阴谋?

但是,秦家那老太太的怒气却也不是假装的。

他不做声,只是依旧静静地看着,听着。

楚敬缓慢地走下来,问道:“王爷,不如我们谈一下吧。”

洛亲王依旧盯着他,眼底已经没了之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憎恨和愤怒,“谈?也好,不如我们就谈谈当年王妃在恭妃的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敬定定地看着洛亲王,声音空洞,“王爷,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中伤的话?”

洛亲王哈哈大笑,“中伤?大概谁都不知道,安然当日就躲在恭妃的内殿里,她目睹了一切。”他说罢,眼底充满了怨怼狂怒,一步步逼近,“这么多年,你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看待,弄了两个女人来监视我,真是想不到啊,为了让那两个女人忠心于你,不被南郡的荣华富贵吸引,你竟许下诺言,说日

后要迎娶他们入宫,如此肮脏低端的手段,也是一国之君用的?你真是让我恶心透顶了。”

楚敬摊手,无奈地道:“朕竟不知道,你对朕有这么大的误会,你的两位侧妃,都是杨大人的千金,你大可以找杨大人问问,朕也知道,其中一位侧妃,还为你生下了孩子,这不足以说明一切么?”“收到她的飞鸽传书了吗?”洛亲王冷笑,“那封信,我也看了,是我命人先射下鸽子,然后把信丢在她的面前,她供认不讳,然后我再叫人把信传回来给你,让你松懈防备,我们之间,夺妻杀子之恨,是该

好好地算一算了。”

洛亲王说完,对康平帝道:“皇上,您先回去吧,臣和您身边的这位公公,还有好多旧账要算。”

康平帝随即就站了起来,拱手道:“皇叔,你们慢谈,朕先去一步。”他走到洛亲王的面前,眼底升起难言之情,“皇叔…节哀!”

第六百八十九章猫抓老鼠

康平帝出去之后,门一关上,洛亲王顿时笑了起来,对着楚敬道:“皇兄,臣弟的演技还可以吧?”

楚敬眯起眼睛,神色微怔,“你…”

洛亲王哈哈大笑,“好玩吧?给他希望,再狠狠地踩灭了他,对付忤逆反叛之人,就该这样。”

楚敬僵硬一笑,看了秦老太太一眼,“是的,就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