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亲王眉开眼笑,“方才他肯定以为本王会帮着他,便看他怎么跳窜。”

秦老太太怪笑一声,“王爷还真是出人意料。”

洛亲王自顾自地坐下来,“安然之前来到南郡,竟然跟本王说是皇兄害死了阿依,本王岂会相信?”

“简直荒谬!”楚敬哼道,“安然一直都对朕有成见,没想到他竟会帮着秦舟,在背后中伤朕。”

秦老太太可不是那好糊弄的人,她慢慢地道:“方才,王爷说杨侧妃的信鸽…”洛亲王嗯了一声,“对,杨侧妃确实是放了信鸽,但是,经过本王的逼问,她说了出来,原来,她是受了楚月和秦舟的指使,要诬陷皇兄,本王便觉得奇怪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放信鸽,怎地京都出事她

就放了信鸽?还直指皇兄呢?幸好那贱人受刑不过都招认了,且她还告知本王,安然来南郡,也是那慕容桀授意的,本王岂能被他大周的人蒙骗?哼!”

秦老太太继续怪笑,“王爷真是英明啊。”

洛亲王哼道:“我与皇兄岂是外人三言两句可离间的?若不是皇兄,本王只怕早就颓废了,哪里有今日?”

楚敬叹息道:“也怪朕啊,说起来,王妃的死,朕多少有些责任,恭妃始终是朕的嫔妃…哎!”

洛亲王摆摆手,“都过去了,休提,休提。”

秦老太太一直盯着他,似乎是在察看他是否在说真话,但是,洛亲王的神色十分恳切,哪里有半点虚假?

“王爷,有一事,不如我们现在先说说。”秦老太太道。

“老夫人请说。”洛亲王道。

秦老太太说:“如今宫中并非全然是我们的人,兵力短缺是我们目前的困境,王爷不如先给我们三万人,我们也好布防一下。”

洛亲王一口答应,“行,等本王安顿好,马上拨人。”

楚敬与秦老太太对视了一眼,“那就真的太好了。”

洛亲王笑道:“臣弟还有事,告退。”

“这么着急?”楚敬一怔,“不是得商议一下么?”

洛亲王笑道:“着急什么啊?皇兄,来日方长啊!”

说完,笑着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这般的态度,又忽然叫人捉摸不透了。

楚敬看着秦老太太,“老夫人以为,他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秦老太太脸色笼上一层阴郁,却没回答他的话,“昨天,秦舟叫了老身去,她在朝文馆里。”

“她?”楚敬顿时便怒了起来,“她胆子可真大。”

秦老太太一脸生气,“她的胆子当然大,整个北漠都被她控制在手里,除了没坐坐这个皇位之外,如今什么不是她说了算?老身估摸着,康平帝一死,她就要带人攻进来了。”

“老夫人,那您觉得,三弟这一次是什么意思?”楚敬又问道。

秦老太太摇摇头,“这一次,连老身都看不明白了,她说杨侧妃受刑招供,是楚月和秦舟指使,但是,洛亲王会信吗?杨侧妃可是嫁到了南郡多年啊,如何指使得了她?”

楚敬点头,“朕也觉得他在糊弄朕,甚至,他是相信了安然的话。”

顿了片刻,他又摇头,“但是依照他对王妃的深情,若真信了安然,怎会不对朕发难?”

秦老太太问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敬淡淡地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个女人而已。”

秦老太太便知道他心虚了,不禁叹息道:“皇上啊,不过是一个女人,何必为了她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他如此偏执,朕有什么办法?”楚敬眼底恼怒,当时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哪里便想到这个贱人如此愚蠢,回去就上吊自尽了?空长了一副与翠语相似的面容,哪里有她半分玲珑心?

秦老太太继续叹息,“罢了,以前的事情,不说也罢,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相信安然,且看他是否真的会拨人给你。”

楚敬心里着实着急,也愤怒得很,“每日看着楚月那逆子坐在帝位之上,朕却奈何不得,杀不得,退不得,之前或许真的做错了,不该兵行险着。”

“要成大事,就一定要冒风险,秦舟肯定会安排好她的人然后躲到大周去,如今只盼着宜贵妃那边能帮衬着我们点儿,杀了秦舟,一切都好。”秦老太太道。

楚敬想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方才洛亲王的神情和语气,朕总觉得不妥,他不像是在戏弄楚月,是在戏弄我们。”

“如果他真的信了安然,那么,此番必定就是要对付我们的,我们也得防备一下。”秦老太太说。

“但是我们手上的人不多。”

“先看看,等两天后,看他的态度再说。”秦老太太道。

楚敬也没了办法,总觉得一切都似乎失控了,分明,在楚月登基的时候,一切都按照他预设的方向发展,可如今,什么都失去了控制。

且说洛亲王出了宫,天机子在马车上等着,见他来了,问道:“王爷,如何?”

洛亲王酣畅淋漓地把方才说的话告知了天机子,天机子笑道:“王爷,如今他们怕在揣测您呢。”

“他还有得揣测,要本王的三万兵马,可以,等着吧,本王慢慢地跟他磨,磨到他一兵一卒都没有为止。”洛亲王冷冷地道。

夺妻杀子之恨,怎么对他都不过分。

慕容桀本打算看一场好戏,没想到这场戏如此低调,他叹息道:“浪费了本王一天的时间啊。”

秦舟淡淡地道:“洛亲王就该这样做啊?现在跟他闹翻,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至少看客看得过瘾啊!”慕容桀不无遗憾地道。

秦舟哭笑不得,“若你大周出了这样的事情,看你是不是还这么云淡风轻,用看戏的心态去面对。”“罢了,收拾东西,动身吧。”慕容桀自然知道洛亲王的用意,如今闹翻,对康平帝也没什么好处。

第六百九十章伶俐的脸

然而,慕容桀正欲离开京都之时,却见洛亲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换了大部分的宫卫。

慕容桀听得这个消息,道:“特别想看楚敬和秦老太太现在的脸色。”

没什么好脸色,楚敬都快气疯了,撤换了大批他的人走,如今宫中只有康平帝身边的是他的人。

自然,洛亲王不敢换他身边的人,至少现在不敢,逼急了,不怕他真的杀了康平帝么?

去大周的途中,慕容桀对秦舟道:“洛亲王这一次撤换大批宫卫,是为了让你走得安心。”

秦舟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活像本将是要去死一般。”

“谁知道呢?大周也是龙潭虎穴,只怕不少要你命的人等着你呢。”

这倒是实话。

秦舟耸肩,“既然都选择来了,龙潭虎穴,也得闯一下。”

秦舟这一次可不是没有准备而来的。

三千人,已经以商人的身份,首先进入了大周,再者,她自己也带着百余人在身边,一位郡王,带着百余人伺候,也不算过分。

毕竟,人家地位堪比北漠的皇帝,你大周总不至于没有这容人之量,连百余个粗壮的“小厮”都容纳不了。

于是,秦舟这边浩浩荡荡,慕容桀这位摄政王倒显得十分寒酸。

暗卫是不出现的,刀老大留下来了,只带着苏青萧拓柔瑶等几个人,也呈现出浩浩荡荡之势,因为,祁王给他送了一群羊,沿路赶着回来。

只是比起秦舟的威风,他这个摄政王,脑袋一直耷拉着。

也罢,好歹是回国,且是带着和平国书回国的,沿路也不少百姓追着跑。

这里要说说刀老大,在慕容桀走的时候,他哭了一鼻子,说想回国,回到王妃身边。

苏青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这一次任务重大,立功之后,回到大周,想吃什么肉吃什么肉,还能余出点过冬吃腊肉。

吃货的心总是强大无比的,听得随便吃肉,刀老大思乡的心便被吃肉的心取代了。

他挥着胖手,送别大周一行人。

北漠这事儿,起码得扰攘半年,也就是说,刀老大至少得留在北漠半年。

开始,龙朱朱以为他可以回大周,她便可跟着去见偶像,但是没想到刀老大被留下来了,她可气了,对刀老大也没了之前的客气。

总是想方设法地作弄他。

例如,往他的房子里放毒蛇,那些毒蛇最后被刀老大烤来吃了。

例如,往他的洗澡水里放青蛙,青蛙最后也被吃了。例如,趁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吹胡椒粉,刀老大轰天的喷嚏,喷出了两条肠粉粗大的鼻涕和唾沫星子,都喷在了她的脸上,喷嚏震天的时候,屁股里也在震天喧闹,肠胃之气轰轰而出,他一脚把门揣上,拉

住龙朱朱不许她走,直熏得她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吐。

自此之后,她对这个表哥算是“心悦诚服”了,至少,是不敢再捉弄他了。

且刀老大的气焰也日渐嚣张起来,往往自称老子,实在是了不得了。

闲话休提。

且说,梁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着孙芳儿出宫去国安寺礼佛。

梁王也了解到,国安寺在京郊外的一座深山里,位置比较偏僻,虽说也有石阶可上去,但是,国安寺后面,就是深山老林。

要鼓捣什么毒物,这种地方是最多的,所以,梁王安排子安在老林里等着。

深山野林子里,蚊虫鼠疫特别多,毒蛇出没,这里长久不见阳光,因此阴暗潮湿。

虽然不知道孙芳儿什么时候会来这里,但是,梁王知道她在国安寺是待两天的,因此,子安再怎么难熬,也只是在这里等两日。

也够呛了。

所幸,前生的职业关系,她在老林里活动惯了,等闲毒物是近不了她的身。

且这一次还有伶俐陪着,倒也还好。

梁王自然也来了,他还安排了人在外面望风,若看到孙芳儿来,便即刻通知。

第一天,孙芳儿没来,三人捉了一只竹鼠,大快朵颐,夜王似乎是闻到了味儿,也来打了顿秋风。

夜里留宿,得扎起营帐,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两个营帐弄好,生起火堆,围着便说说话。

夜王吃了之后便走了,临走前吩咐了伶俐好生看着。

伶俐对夜王十分恭谨,在子安面前偶尔还有傲气的时候,但是对着夜王是浑然没有的。

子安好奇地问:“你跟了夜王多少年了?”

“五年!”伶俐说。

“五年?那你不是十一二岁便跟着他了?”

“我今年二十了。”伶俐挑了一下火,火光映照着她那张浑然不见半点毛孔的脸。

“还真看不出来,若不说,我顶多以为你十六七。”子安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

伶俐抬起头,“王妃有什么话要问便尽管问。”

子安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你这张脸…”

“假的!”伶俐一口就回答,丝毫没有隐瞒。

“噢!”子安见她这么干脆,便继续问,“那你原先的脸,是怎么回事?”

“王妃想看吗?”

子安瞧了瞧梁王,清清嗓子,“如果你不介意,看看无妨。”

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嘛。

伶俐二话不说,丢下火棍,便撕开了脸皮。

子安与梁王看过去,都兀自一怔。

那是一张…怎么说,五官都在,但是没有任何的辨识度,眼睛没变,但是鼻子和嘴巴,总觉得看不出来有似的,不,嘴巴是有的,但是和脸上的颜色是一样的,若不张嘴或者细看,是看不出来。

鼻子没有鼻梁,皮肤也有些发红,甚至能看到血丝。

“你的脸怎么回事?”子安问道。

“毁容了啊。”伶俐把人皮面具带上,淡淡地道。

子安吸气,“毁容?”

“是的,鼻子被砍了,嘴巴也被砍了,脸被一把火烧了,后来遇见主人,主人带我去找安然老王爷,他治好了我,只是,恢复不了以前的容貌了。”

伶俐说得极为轻淡,似乎说的不是她自己。

子安没想到伶俐经历过这些惨痛,“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有什么好伤心的?我就是毁容之后才过上好日子的。”伶俐淡笑。

第六百九十一章苏青和伶俐的故事

梁王打着哈欠,“你们聊吧,本王先去歇息一会儿。”

女人家说心事,他这个大男人总不好在旁边听着。

见梁王识趣地离开,伶俐笑了一下,“王妃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你若愿意说,我当然想知道的。”子安道。

伶俐耸耸肩,“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都过去了。”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颗蜜饯,自己吃了一个,然后又给子安拿了一个,子安道:“你很爱吃甜食。”“甜的不好吗?谁爱吃苦的?”伶俐把蜜饯含着,说话便有些模糊了,“我出身也不算差,是乾州知府的女儿,只是,出生的时候,有大师为我算命,说我灾星转世,日后要为家族带来大难,必须要送出去到八岁才可以回家。所以,从我周岁开始,母亲便带着我移居乡下,直到八岁那年,又因为父亲要升迁,便接了我们回去。只是,那时候父亲已经又纳了几房妾侍,且内斗得很厉害,母亲长期与我住在乡下,自然不懂那些诡计阴谋,母亲生我弟弟的时候,被下了毒一尸两命,父亲疼爱小妾加上家丑不外传,便没有追究,只是暗中冷落小妾一两个月,之后,还是疼爱有加。母亲死的时候,我十岁,当时并不

知道母亲是被毒死的,直到后来我及笄那年,父亲为我说了人家,是一位侯爵府的三公子,听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回去便着人问了父亲,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子安听得入迷,若只是这样,一切都还好的。

但,后来定生了变故。伶俐又取了一个蜜饯放入口中,“但是,在置办嫁妆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那小妾与她身边的妈妈说话,才知道了我母亲死的真相,这个小妾还不愿意我嫁给三公子,要暗中使绊,我激怒之下,冲了进去…

…”

伶俐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若是换做现在的我,必定不会这么冲动的,自打母亲死后,她便被扶为夫人,府中都是她的人,我不过是一个待嫁的闺女,哪里斗得过她?”

子安望着她眉宇间的一点微愠,她虽努力按压住情绪,却恨意始终太过深刻,杀母之仇,怎能云淡风轻?“我进去之后,她百般抵赖,不承认害死了母亲,我哪里肯信?便说要出去闹一场,她便假意说愿意找父亲说出真相,其实父亲早就知道,她不过是哄我的。我离开之后,当夜便被人劫走…我被丢在一所

废置的木房子里,全身加起来有三十二道刀伤,然后,木房子起火,满身鲜血的我,那时候只有一个下场,就是等死。”

伶俐低着头,双肩及不可见地颤抖。

子安没想到她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总觉得这个女孩傲气,能干,利落,却不曾想,这么悲哭。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她忽地又笑了,“我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主子,你知道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嗯?”子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夜王会说什么?

伶俐笑着,眼底却有泪意,“他当时皱着眉头,跟我说,天啊,怎么那么丑?”

子安扑哧一声笑了,只是笑了又觉得难过,能叫那位三公子一见钟情,伶俐之前的容貌肯定出色。“因为毁容,安然老王爷为我动了好多次的刀子,把我脸上的棱角磨去,他跟我说,横竖都这样了,还不如拿这张脸学点本事,因为五官不突出,我易容起来比旁人出色很多,该捏高鼻子捏高鼻子,该开眼

线开眼线,嘴唇要怎么捏都可以。就这样,我跟了安然老王爷足足两年,两年之后,也跟主子学了本事,进入了素月楼,一直到现在。”

“你…没有回去报仇?”子安问道。

伶俐摇头,“没有!”

子安一怔,以伶俐的性子,竟然没有回去报仇?

这太不像她现在的性格了。

也不像她以前的性格啊,她之前听了小妾和老妈妈的对话,便已经激愤的冲进去了。

现在学了周身的本事,竟然没有回去报仇?

伶俐眼底生出一丝戾气,但是,很快就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星尘般的浩渺,“我答应过安然老王爷,不念私仇,脱胎换骨之后,我便好好生活,忘记以前的事情。”

子安知道她心有不甘,遭此大难,怎会不念复仇?

但是,她信守承诺,这姑娘,真是叫人心疼。

“所幸,”伶俐忽然地笑了,“那场大火,没有烧得太厉害,所以,我最严重的只是刀伤,否则,我就真的变成一个怪物了。”

子安轻声说:“伶俐,我真心疼你,但是,也特别为你骄傲,你是重生了。”

伶俐眸光熠熠,“王妃,每个人都有故事,有自己的经历,有些人平凡一些,有些人坎坷一些,有些人幸运一些,不要紧,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

子安笑道:“嗯,看你,如今像个人生导师一样了。”

她话题一转,“苏青喜欢你,你知道吗?”

伶俐眼底有些尴尬,“知道。”

“你不喜欢他?还是说你喜欢…夜王?”子安试探地问道。

伶俐连忙摆手,“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主子?”

“那你对苏青,是什么感受?”子安方才见她说起夜王的时候,眼底似乎是有特殊感情的,只是,希望不是爱情吧,这姑娘已经苦了前头的十几年,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夜王,肯定是对欢喜那货有感情的,所以,伶俐若喜欢他,只会让自己伤心。

伶俐笑了,“那位三公子,就是苏青。”

“啊?”子安几乎跳起来,“你说,苏青曾对你一见钟情?天啊,他知道是你吗?”

“谁知道呢?我知道是他就好,但是,我现在…配不起他。”伶俐还是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天啊!”子安喃喃地道,“这太巧合了吧?”

她竟然不知道苏青以前曾有过喜欢的人,而且,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会是苏青这种性格的人做的吗?

他一向温吞,本以为,即便是爱情,也是克制隐忍的。

没想到他会对人一见钟情。“其实我就见过他一次,当年他跟他父亲来府中拜访,那天,刚好是我及笄的时候,打扮了一番,他或许是见我好看,只是…你看我现在,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姿色容貌?而他如今所谓的喜欢我,大概也

是因为我这张

假脸皮,若他看到我现在的真面目,怕会吓得尖叫逃走。”她说着,便自嘲的笑了起来。

第六百九十二章夏霖真的有危险

子安从她的自嘲中听出了伤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苏青的这份感情,只怕还得历练一下啊。

只是,苏青也不是肤浅的人,当日所谓的一见钟情,应该不是冲着容貌去的。

或许,他以前就见过伶俐?

子安想着伶俐的前生,也不禁想了自己的前生。

真的是仿若隔世啊,不过一年间的事情,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前生幸福吗?她也不知道,前生的生活便利,或许是幸福的,但是她拥有什么?她死了,或许为她伤心的人没几个吧?

亲人,没有,朋友,很少,战友…革命友谊是有的,但是大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因为,她所在的不是普通的编制部队,而是特工,这特工二字,代表了两样东西,一样,危险,第二样,工作高难度。

两人沉默片刻,都各自沉思在往事中。

良久,两人都同时叹息一声。

然后,又同时相对一笑。

一笑,便淹没了一辈子。

有脚步声狂疾而来,梁王倏然掀开营帐的帘子把脑袋伸出来,“有人来了。”

子安和伶俐马上站起来,果真看到大金侍卫疾步而来。

“王爷,看到昭贵妃往东面走去了,已经有人尾随跟着。”

“我们马上过去!”梁王利索地穿好鞋子,对子安和伶俐道。

子安问大金,“她自己一个人吗?”

“是的,她自己一个人,抱着一个罐子提着灯笼,属下远远便见到她了。”

“走,果然是出来找毒物的。”子安立刻招手。

梁王吩咐大金,“你们远远地跟着就行,防备着不许其他人进来。”

“是,王爷!”大金领命,疾步而去。

三人提着灯笼,在黑夜的林子里飞快地走着。

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便见前面有微弱的光线。

子安嘘了一声,道:“你们两人先躲起来,我去跟她说就好。”

“怕不怕危险?她可是懂得用蛊毒的。”梁王道。

子安拍了一下刀疤索,“不打紧,我也有召唤毒物的家伙。”

伶俐和梁王寻了一株大树,躲藏好,便道:“行,我们躲在这里,这里看得清楚,也好防备有没有人跟着过来。”

孙芳儿这一次是来寻找毒物的,皇上肯定会派人跟着,或许没进入林子,但是如果孙芳儿尖叫,肯定会把人引来。

子安点头,提着灯笼便朝着那光线走过去。

渐渐地,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女子,蹲着身子在地上寻找着东西,灯笼放置在一边。

听得脚步声,她猛地抬头,一手拿起灯笼照向来人。

看到是子安,她的神色明显地松弛了下来,“是你?”

子安走过去,“昭贵妃,深夜来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孙芳儿把罐子往身后挪了一下,淡淡地道:“我来上香,睡不着,出来走走,王妃这么有闲情,大半夜的来深山游玩?”

“我是来找你的!”子安直接就说明白了来意。

孙芳儿皱着眉头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要知道你对霖霖做了什么?”子安走近一步。

孙芳儿冷笑了一下,“我会对他做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子安看着她不停地往身后挪,那罐子也不断地往后移。

她把刀疤索拿在手里,甩出一个弧度,刀疤索捆上罐子,子安一收,便把罐子挪到了自己的脚下。

孙芳儿急道:“你想做什么?”

子安一脚踩住罐子,冷道:“没想干什么,就想你回答我的问题。”

罐子是密封住的,是一种普通的陶罐,外面饰有花纹。

里面装着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孙芳儿愠怒地道:“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他不会死就是。”

“我要他出宫。”

“不可能的。”孙芳儿一口拒绝,皱了皱眉头,和缓了一下语气,“皇上不会让你母亲和他出宫去,我做不了主。”

“你可以做到,你说的话,皇上会听,我知道你有办法让他出宫。”子安收了刀疤索,脚依旧踩着陶罐。

孙芳儿冷冷地道:“你太高看我了,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尚且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得了他?”

“救?”子安心头一怒,“皇帝或者是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孙芳儿沉默了一下,“总之我答应你,不会让他死,好了吗?你把罐子还给我。”

“不,我要他出宫,我要他和我母亲出宫。”子安坚定地道,她不能冒险,正如孙芳儿自己说的,她尚且自身难保,如何能护住霖霖?唯有他离开皇宫,才能放心。

孙芳儿看着她,眼底笼了一层悲苦,“夏子安,你真的高看我了,你弟弟如今入了皇上的眼,皇上哪里轻易叫他出去?”

子安怒道:“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孙芳儿道:“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说清楚,说人话!”子安压低声音,却压不住狂怒。

听孙芳儿的话,霖霖现在一定做着危险的事情。

什么咎由自取,一个孩子而已,他做了什么会咎由自取?

孙芳儿眼底竟有些心虚,不敢看子安的眼睛。

“孙芳儿,”子安沉住怒气,试图打动她,“正如柔瑶出事的时候,你很担心,夏霖是我的弟弟,我也很担心他。”

“不是我不愿意,是我没办法。”孙芳儿握住拳头,精致秀丽的脸上布满了不甘心与愤怒,“我有什么办法?是他自己跟皇上说的,若不是皇上知道他的本事,也不至于会这样,我不需要他帮。”

“你不需要他帮,但是他帮了你,是不是?他帮了你,你还想置身事外吗?孙芳儿,我以往总觉得你不是个坏透了的人,霖霖只是一个孩子啊,在宫中他唯一可依仗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我怎么救他?若他不死,皇上是不会放他出去的!”孙芳儿忍不住怒吼。

说完,她自己也怔了,迅速转过脸。

子安心凉了半截,这才是真正的结果,夏霖不死,他就出不来,皇上是要把他利用到油尽灯枯。

什么没有危险,只是暂时的没有危险,如果不救他出来,他是活不下去了。子安慢慢地放开脚,看着孙芳儿,声音冰冷地道:“好,现在我们来说说合作的方案吧。”

第六百九十三章我就是想说说话

孙芳儿想走,但是陶罐就在子安的脚下,她取不回来,只能耐着性子道:“我们没有什么合作的,你走吧。”

“我们有!”子安弯身抱起了陶罐,再从袖袋里取出一包药粉,“我打开罐子,你这些宝贝都要死。”

“你…”孙芳儿神色明显一紧,“你别傻,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有?都是你的宝贝,你带它们来这里,因为它们一年得吃一次其他的毒物,这保安寺的后山,最多的就是毒虫毒蛇,你得为它们增加营养,是不是?”子安冷笑。

之前她以为孙芳儿来这里是抓毒虫的,但是显然不是,因为她很紧张这个罐子,一直在往后挪。

所以,她猜测,罐子里有她的宝贝,而她带她的宝贝来打秋风。

孙芳儿恼怒地道:“夏子安,你不要欺人太甚,夏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自己跟皇上说他的血可以解毒,皇上就不会要他的血。”

“你说过,他为了帮你,是吗?”子安阴沉着脸问。

孙芳儿发怒,“我没有让他帮我,是他多事,他多事,他傻,在后宫多事,就是寻死,他要死我有什么办法?我能阻止得了他吗?”

子安问道:“好,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多事,你不帮我可以,但是我要知道他在宫里做了什么,皇帝对他做了什么?”

孙芳眉峰蹙起,“你都猜到,不是吗?”

“前后始末,你跟我说个清楚明白,这陶罐里的东西,是你的活命的东西,这些宝贝死了,皇帝也会杀了你。”子安抖动着药粉,一副要放下去的样子。

“你放下!”孙芳儿紧张地道。

“说不说?”子安眼底冒着怒火,“我已经不让你帮我了,就问清楚原委,你也不愿意说么?孙芳儿,你真是辜负了柔瑶对你的一番情意,也辜负了欢喜对你的一番信任。”

她把药粉放好,从袖袋里取出白玉观音,往孙芳儿面前一晃,:“你让我把这个白玉观音还给她,她没有收,她说,这天下配得起这个观音的,就只有你,且她送了给你,便没打算收回。”

孙芳儿神情有些怔惘,“我配得起?我配不起。”

“在她认为,你配得起,但是,现在看来,你是真的配不起。”子安把那观音扬起,便要丢掉。

孙芳儿急道:“不,不,你给我,还给我。”

子安把白玉观音丢给她,她接在手里,取出手绢使劲地擦拭,

神情紧张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