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没见过的。”慕容桀也觉得这个龙王像很奇怪,虽然,他认为龙王应该是龙身,但是,和世间百姓所认知的不一样,百姓们都觉得龙王像是人身人脸,顶多是长触角。

慕容桀看着看着,忽然神色有些凝重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子安见状,问道:“怎么了?”

却不料,慕容桀只是笑道:“没有,觉得这龙王太丑了。”

“轰”地一声,只听到头顶炸开一道惊雷,然后便是连番的闪电劈开整个晴空,纵然大白天,也觉得眼前倏然火树银花起来。

子安吓得抚住心口,“这真是怪事咄咄,怎有先打雷再闪电的?而且,还是这大白天晴空无云的天气。”

慕容桀却是一直盯着那龙王像,“你发现没,惊雷之后,似乎这龙王更丑更狰狞了。”

子安连忙看过去,可不是吗?这龙王身子似乎扭曲着,龙头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你还是别说了,这莫非真有鬼了?”子安觉得惊骇不已,今日所见,都是十分诡异的,对鬼神之事,还是心存敬畏之心比较好。

鬼知道有没有呢?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两人看出去,只见南怀王等人又回来了,在原地看着,走着。

“王爷,属下确实曾在此处见到龙王庙,也看到龙王庙里有人。”

南怀王白净的脸有些不耐烦了,道:“四处找找,人尚且能躲起来,一座龙王庙,如何能躲?”

那人指着竹林道:“王爷,之前我等见到的龙王庙,是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却变成了竹林。”

南怀王站在竹林前,看进去,子安见到他那道冷冽的眸光,心底倏然一怵,虽然知道他瞧不见自己,可他眼底的嗜血,还是叫人心惊。

“王爷,小心,这竹林有蛇的。”侍卫对南怀王道。

南怀王抬头,竹林里确实有许多青竹蛇。

但是,这里的一切,太不匹配了。

四周的小山丘,几乎没有竹子,都是松树杉树和一些不知名的小树木,独独在这里,有一片竹林。

他蹲下来,看着地上的土壤,脸上便有了迷惑之色。

子安的心脏几乎悬到了嗓子眼上,就怕他发现了端倪,会命人冲进来。

慕容桀手执着刀疤索,似乎随时等着一战。

“你们过来看看,这里的泥土,和旁边的有什么不一样?”南怀王招呼人过来。

有几个人凑上去,细细看了一下,道:“这竹林的泥土是干的,旁边的是湿润的。”

“这么大雨,且也是放晴不久,这竹林怎么半点水雾都没有?”他说着,用力踢了竹子一下,抖落了一条蛇,却没有半滴水。

“王爷,这竹林太诡异了。”一名侍卫道。

南怀王沉吟了一下,道:“派两个人,进去探一下。”

因蛇是怕火的,所以,进去的人便点了火把。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青竹蛇果然纷纷退缩,没有上前攻击。

慕容桀轻声对子安道:“还有针吗?”

子安拿出针包,针包里有十余根长短不一的针,她递给慕容桀两根,“小心点。”

慕容桀点头,走出去站在门口处,只等着那两人穿过阵法,他便下手。

只是,这两人却走不进来,可见虽然有竹林阻挡,但是阵法还是生效了,他们两人在竹林里绕了七八圈,都没抵达门口,最后退了出去。

“王爷,没有什么发现,就是一片竹林。”

“竹林之后呢?”南怀王问道。

“是几座小石头山,有点像假山。”

南怀王皱起眉头,“在这山野间,哪里来的假山?”

他的脸缓缓地转过去对着竹林,脑子里顿时想起老祖宗以前说过的阵法,他哈哈大笑起来,“七哥,我知道你在这里。”

这笑声十分尖锐,尖锐得瘆人,惊得林中的青竹蛇纷纷竖起了小巧的蛇头。

他退后两步,下令道:“来人,点火,把这片竹林烧掉。”

子安的心一沉,火一烧,他们便无法躲藏了。

慕容桀执着刀疤索,转身柔声对子安道:“这龙王庙有后门,你从后门跑,找地方躲起来,秦舟应该很快就来到青州,你会获救的,知道吗?”

子安惊慌地摇头,“不,我不走,你也不要出去。”“他们烧了竹林,也会发现我们,你听我说,”慕容桀托住她的脸,极尽温柔地安抚她,“我若不带着你,有刀疤索一定可以全身而退,我会拖住他们,你不要往山上跑,要往山下去,往人多的地方去,然后

找地方躲起来。”

“不,不…”子安怎会不知道他的伤势严重到什么程度?莫说三四十人,就是三四个人,他都未必能应付的,“你跟我一起走。”慕容桀轻轻摇头,依旧抱着她,“他们人多,烧了竹林就能马上进来,我们逃不远,只有我出去拖住他们才能争取到你逃生的时间,子安,听我说,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他有权利出生,有权利

见见这个世界,你想,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啊,如果你出事了,他就没办法来这个世界。”

“我现在不出去,只等他们烧了竹林我才出去,逃出去之后,我不会恋战,而是往山上跑,他们只能追着我,这山野那么大,我总会找到地方容身,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子安依旧是哭着摇头,“我不可能丢下你走。”慕容桀神色一厉,“你若不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我带着你,就是一个负累,你能帮我什么?你走了,我还有一线生机,你在这里,我不得顾着你然后处处受制?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若我真的出事,死在这里,你舍不得我,生下孩子之后,你赴黄泉陪我就是,怎可叫孩子陪我们一起去死?”

第八百一十章我们兄弟该谈一谈

子安听得心碎神伤,却也横了心肠,她抹去泪水,看着他,“我走,但是,你要回来找我,我夏子安立誓,生死相随,你死我就不会独活,你若死在这里,生下孩子之后,我会为你报仇,然后带着他的人头

回来这里找你!”

慕容桀心中一痛,几乎忍不住落了泪水,他用力抱着子安,亲吻她的额头,嘴唇,痴痛地道:“好,我答应你,我会活着回去找你。”

子安拿了一根针,道:“你坐下来,我为你开穴,可助你暂时凝聚内力。”

慕容桀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

子安先把他的伤口包紧一些,然后,施针开穴,慕容桀只觉得身体血液顿时运行迅速起来,他连忙运气压住,体内精力充沛竟胜过从前。

子安叮嘱道:“这是暂时的法子,你务必要快刀砍乱麻,不能恋战,要逃,否则,不超过一个时辰,你就会精力耗尽。”

“我知道,你赶紧走。”慕容桀道。

子安凝望着他,热泪滚滚落下,哽咽地道:“老七,活着回来找我。”

“好!”慕容桀点头,声音也是微微的哽咽,但是却还是继续催促,“快走。”

子安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道:“记住我的誓言,你死我不会独活。”

慕容桀身子一颤,艰难地道:“我知道。”

他看着子安转身,从后门出去,她一步三回头,眼底的不舍与泪水,看得他心在尖锐地痛着。

子安抹着眼泪,从侧门出去,然后爬上小山丘,从另一侧下山。

她一步步走着,心随着脚步一寸寸钝痛,茫然凄凉的痛。

她抬头,看到山上冒起了浓烟,这么大的火,烧一个竹林是很迅速的。

她此生,从没经历过像现在这样的折磨,她觉得自己是一步步走向绝望。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求你,也求满天神佛!

竹林被大火吞噬,看着要烧许久的竹林,但是,却也没有烧得太久,不过半个时辰,一切都成了灰烬。

竹林烧尽,阵法便毁掉了,只剩下一些石头,石头后,便是一座青砖龙王庙。

有一人,手执刀疤索,站在了庙的门口,一身萧杀之气。

南怀王整了一下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七哥,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他一步步地走进去,脸上的笑容和眼底的狠毒厌恶成了鲜明的对比。

慕容桀淡淡地道:“既然这么想见到本王,便请进来喝杯水酒吧,说起来,我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没有在一起喝酒聊天了。”

南怀王笑道:“弟弟纵然有陪哥哥喝酒的心,只是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酒?”

他走到慕容桀的面前,两人差不多高,但是慕容桀站在上面,形成居高临下之势。

然而,南怀王竟然丝毫不逊色,浑身的气势,从眼底开始燃烧起来。

“正好,这里有祭拜龙王的酒。”慕容桀侧身,“你若敢进去,便与我喝一杯吧。”

南怀王哈哈大笑,“兄弟之间,说什么不敢?七哥既然相邀,做弟弟的,怎好拒绝好意?”

他这笑,狂傲至极,丝毫不怕慕容桀会对他动手。

他一扬衣袍,进去坐在稻草上,侍卫要进来,被他喝止,“你们都在门外盯着,若摄政王对本王有敌意,便往山下去追。”

慕容桀眉毛一挑,眸色显得沉墨,“谢谢!”

“不碍事,若你死了,她生不如死,还更妙。”南怀王笑了,忽然间,他觉得,回不回南国都不要紧了,他只是要胜过他而已。

从打算回南国那天开始,他或许就没想过会成功,只是,他不甘心而已。

所以,他不看商丘的卦象,甚至,连想看的兴趣都没有,因为,他知道结局,他不在乎了啊!

抓走夏子安,用来威胁慕容桀,就是要看他生不如死,如今,看到了,心头多痛快啊!

他们兄弟之间,是该有一场谈话的。

慕容桀在拖延时间,他不在乎啊。

慕容桀从神台上取下一壶酒,这是一壶渔民来上香进贡的时候放在这里的浊酒,味道很差,好酒的慕容桀喝过一口,难入口。

“七哥这辈子喝尽天下美酒,临了,却只有这一壶浊酒。”南怀王喝了一口,不无感叹地道。

慕容桀拿过来,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稍稍皱了一下眉头,“在这乡野间,有一壶酒,便算不错。”

南怀王静静地看着他,“怕死吗?”

慕容桀笑了一笑,“你怕吗?”

南怀王还真的侧头想了一下,“我更怕,窝囊地活着。”

“不尽然吧?在你筹谋的期间,你都是很窝囊的,为了留在京中,你用尽了各种办法,怎地?如今忽然觉得不想窝囊了?不想做皇帝了吗?”

南怀王直言道:“想,很想,做梦都想,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了,既然已经做不到我想要做的事情,我便想活得有骨气,死得有尊严。”

“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放弃了。”慕容桀扯了扯嘴皮,他压根不想和他说话,只是,正如南怀王所言,他只是在拖延时间,让子安能走得远一些。

“不是我想放弃啊,”南怀王轻轻叹息,再看着他的时候,已经染了几分歹毒,“是你们没给我活路。”

慕容桀轻轻地摇着酒,“做皇帝,就真的这么好吗?”

南怀王笑了起来,讽刺地道:“哥哥这话,就像是一个吃饱饭的人去问一个饿肚子的人,饭有那么好吃吗?”

慕容桀也笑了,“是啊,确实是这样,只是,我认为,我纵然是饿肚子,也不会去抢别人的饭吃。”

“不抢,就会饿死。”

“所以你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你不做皇帝,不会死。”

南怀王摇摇头,“我若是一介平民,是从不敢有这个念头,但是,我与他一样,都是父皇的儿子,我哪里比他差?他能做皇帝,我为什么要仰人鼻息地活着?”

“他没有亏待你,分封南国,是富庶之地,你若安安分分留在南国,天高皇帝远,和他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做他?”

南怀王又摇头,“这便是我和你的分别,你永远满足于你所拥有的,不去争取,你若争取多一点,今日不会有这样的下场,若是你做了皇帝,或许,念在亲兄弟的份上,我便不会有这样的心思。”慕容桀冷笑,“是吗?你自小便爱把过错往别人身上推,你有今时今日,是你野心造成,便是我当了皇帝,你也一样会反,至于亲兄弟,怕是你从没当过我是你的亲哥哥,又何来亲情一说?”

第八百一十一章一定要逃出去

南怀王想了想,老实地道:“是的,从小,我便不喜欢你。”他的脸忽然就发恨了起来,“你总是端着个死人脸,不爱与我亲近,母妃自小偏心,她总说,你以后是要做皇帝的,让我事事谦让你,她为你殚精竭虑,可笑的是你竟然这么不争气,母妃说,当初若你能争

取一下,老祖宗兴许就立了你,你啊,让她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我认为,为人父母,只求自己的儿女平顺一生,苛求过多,便是她自己心头的野心权欲。”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若母妃早些年便把宝押在我身上,兴许,我早就成事了,她醒悟得太慢,到最后,又太着急了,可惜啊。”南怀王说着这些事情,脸上是忿忿的不甘。

慕容桀心里头琢磨着子安逃出去所需要的时间,所以,他没有激怒南怀王,而是顺着他的话去说:“你说你小的时候,我不爱与你亲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南怀王问,他真想知道为什么,从小,他就爱板着脸,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似乎很轻蔑的样子。

按理说,那石头一般的人,是不该知道他的心思的,若不知道,便是他的不是,是他先念兄弟情谊。慕容桀道:“因为,你对我的亲近,都是有机心的,从小便是这样,还记得你七岁生辰那年,父皇来福康宫坐在内殿与母妃说话,你事先是知道的,当我从书房回来,你故意在门外惹我生气,我一路追着你

进去,刚好被父皇逮了个正着,父皇一直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见我追打你,怎肯轻饶?那是我第一次,被父皇责打,自此,我便疏远你,因为,你的乖巧和笑容背后,藏了太多鬼祟心思。”南怀王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扇了一下,外面的灰烬吹进来,呛鼻得很,“是啊,那一次是我故意的,之后好多次,我都是故意的,我想叫父皇知道,他所认为的好儿子,其实很不堪,我假意讨好你,也

是想让你进我的圈套,你说你那时候开始便开始疏远我,只是,你并没有,你还是一直进我的圈套,只要我假意恭顺,你就会上当,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已经识穿我,只见你每一次都用仇恨和厌恶的目光看我,便越发的想要你在父皇面前出丑

,丢脸,让父皇失望。”

这场谈话,更像是一场清算,兄弟二人,从小到大的恩怨,算明白了,也就没有什么情分。

只是,慕容桀本是以拖延时间的心态来进行这一场对话的,说到这里,他便觉得有些悲哀,他对着老八,从小确实不太亲厚,但是,旁人都看得出,他是很在乎这个弟弟的。

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啊,他重视亲情,对他的冷淡,是因为失望而不是因为不在乎。南怀王继续咬牙切齿地道:“所有人都说你出色,你分明不是太子,但是却有那么多人敢犯忌讳地说你有帝王之才,我怎能服气?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你的,你心不够狠,哪里能做皇帝?你比起他来,纵然样样出色,却是不如他合适当皇帝,他连自己所爱的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只是,他也中了老祖宗的毒,说什么兄弟骨肉亲情,若我是他,早就把你这个威胁铲除,这江山,便稳妥了,你若一早

死了,他重病之时,便是我大事起时,真是可惜,可惜啊!”

他连连摇头,脸上是怨恨之色,怨恨慕容桀,也怨恨皇帝,更怨恨上天,只要有那么一个如果出现,他就大事得成了。

上天没有站在他这边,就连他所重用的孙芳儿与商丘,都前后背叛了他。

他抢过慕容桀手中的酒壶,仰天一口喝尽,然后狠狠地掷在地上,酒壶裂开,剩余的浊酒与酒壶瓷片一同飞溅开去,弹在慕容桀的手背上。

“今日,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死,但是不管是你死还是我死,因着同命蛊,最终我们都活不了。”

如指天赌咒一般,剑指慕容桀,便是一道凌厉的剑气。

这小小的龙王庙,一时间,每个角落都充斥了杀气。

“派人下山去追,本王要夏子安亲眼看着慕容桀死。”

前后反复,便是他的性子,一时多变,可见,他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子安一直往山下走,因着奔跑迅疾,她腹中传来阵阵疼痛,她捂住小腹,悲声道:“孩子,你得坚强,要撑住,你爹用生命保护你,你不能不争气啊。”

心里存着这股信念,竟还真的就不那么疼了。

她是跑着下山,身后,有轻功的高手追了上来,她回头,见几人掠过树梢,不断往她的方向去追。

她心中着急,便跑得更快了。

跑到半山略平的地方,便见有几匹马,她解开其中一匹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身后的追兵,也迅速赶到,并策马追她。

一直下山的路,都比较平坦,子安使劲扬鞭,争取与追兵拉开一段距离。

玩命似的狂奔,还真是凑效,马儿似乎也感知了她的着急和求生念头,又或许是吃不了鞭子的疼痛,飞也似地跑着。

有暗器嗖嗖而来,擦耳而过,有温热的液体渗出,后背也是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她浑然不顾,只想着奔到青州府,若秦舟能来到,她和老七都会有救。

背后的灼痛更加的厉害,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流失,又开始了头晕,她努力抗住,心里的信念不曾松懈,意志更是不曾松懈。

两边的树木飞快地往身后倒去,眼前的一切如掠影般,那黄色的道路在她看来,像一条丝带,不断地往身后飞逝。

身后,马蹄声越发的紧,子安俯低身子,尽可能地躲避对方的暗器,虽看不到,但是,凭感觉她也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变成草莓,血迹斑驳。

终于进入了官道,马儿更是死命狂奔,颠簸让子安越发的不适,她死死地揪住一个信念,便是要为这孩子避过这场大劫。

她想到老七,心尖锐地疼疼痛着,但是恰恰是这一份疼痛,让她还能保持着清醒。前面,一阵的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天,子安心中一沉,眯起眼睛也没办法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只是想着,若前面的也是南怀王的人,她和这孩子今日都要死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同归于尽

一片尘埃中,她看到箭如雨般飞过来。

她手一松,闭上眼睛,果然是南怀王的人,我命休矣!

她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全身痛得像是被几辆车碾过一般,眼前一黑,朦胧中,她看到有一匹黑马飞快而来,那人没有停稳便翻身下马,直奔她而来。

是秦舟,是秦舟!

她身后的追兵,见到秦舟,纷纷策马退后。

她提住一口气,拉住秦舟的衣袖,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吼:“龙王庙,老七!”

话说完,黑暗席卷上来,便再也不知。

秦舟看着满身血污的子安,几乎一口鲜血喷出,她抱起子安,厉喝一声:“阿景!”

阿景带了一千五人,直奔龙王庙。秦舟则带着子安回了青州衙门,青州知府本见秦舟等人出去,刚松了一口气,想着让人去找救兵,却见秦舟抱着一身是血的女子进来,还没回过神,秦舟便爆喝一声:“把青州最好的大夫叫过来,马上,若

她有什么事,本将当场割了你的脑袋!”

青州知府双腿一软,几乎瘫软在地上,但是为了自己的脑袋,他顽强地站起来,扯开嗓子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张大夫李大夫黄大夫齐大夫,但凡是大夫,都给揪过来。”

这是青州知府为官多年,第一次在没收桌底银子的情况下,如此的雷厉风行。

龙王庙。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慕容桀是不要命的打法,与刀疤索配合得十分精妙,连杀数人。

他身上也有多处负伤,一件本来就肮脏的袍子,如今染了殷红的鲜血,显得十分悲壮。

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在刀光剑影中,忽地一阵惊雷,闪电在头顶劈开,这龙王庙里,似乎有咆哮阵阵。

南怀王站在龙王庙的门口,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龙王像扭曲狰狞,十分恐怖。

他丝毫不害怕,只是冷漠勾唇一笑,走了进去,手中灌注内力于剑上,轻身而起,狠狠地劈断了龙头。

他冷笑,“一尊石像,也想威吓本王?”

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下来,龙王庙里,顿时电光四射,南怀王身子一僵,疾步往外跑去。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龙王庙的屋顶被劈开一道裂痕。

然后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座龙王庙倾塌下来,尘埃漫天扬起,几乎遮蔽日头。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这不过是打个雷,闪个电,怎就能把一座看着坚固的庙给击垮了?

慕容桀早便觉得这龙王庙诡异,如今见无端倒塌,心中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有人在震怒,但是震怒谁?又是谁震怒?

总不能是龙王震怒吧?他们兄弟厮杀,关他龙王什么事?

南怀王丝毫不惧,扬剑指着慕容桀,毒辣地道:“便是上天说我不对,我也不服,我便是要逆天而为。”

天空顿时像绽开了火树银花般,闪电四起,一道道地点燃了龙王庙四周的山体,闪电所到之处,皆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场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都不怕死,但是此等惊险骇然的场面却也是头一遭见到,不怕死,但是却怕那些未知的力量,一个个吓得腿肚子发软,竟停止了功攻击。

南怀王怒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的脑袋砍下来,送给摄政王妃!”

他一跃而起,长剑直指慕容桀,这一剑来势汹汹,也浑然不顾自身,仿佛这一剑,便是要与慕容桀同归于尽。

众人也回过神来,一拥而上。

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未曾试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但是,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只想杀了慕容桀,然后迅速离开,也就顾不上什么要脸不要脸了。

慕容桀手执一根刀疤索,舞得是虎虎生风,如游龙般为慕容桀挡去许多致命的刀剑,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么多高手一拥而上,都是使出要命的招式,他连番中剑,被踢翻在地上。

一把剑,横在了他的心脏,南怀王狰狞一笑,“哥哥,你最终是死在我的手里。”

慕容桀眼底一片猩红,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一击,刀疤索贯穿了南怀王的胸口,与此同时,南怀王的剑也刺入了他的胸膛。

雷轰隆隆地在头顶响着,闪电像火舌般连番劈下,四周尽然是熊熊火焰。

南怀王缓缓地倒在地上,脸上是酣畅淋漓的痛快,他杀了慕容桀,杀了他。

闪电包围着龙王庙方圆一里的地方,火焰不断地焚烧,南怀王的侍卫和他请来的高手,都被困在了火圈里,想跳出去,却惹了一身的火,使劲往地上翻滚,却扑灭不了火舌,最终,全部都被烈焰吞噬。

此等景象,若被路人瞧见,怕是要生生吓死。

慕容桀只觉得所有的喧嚣都停止了,一切都很宁静,他目之所及,是一片晴好的天色,那些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悉数散去。

他记得,那一次在宫里见到子安,那个满脸是血的女子,倔强地跪在皇后的面前,并不叫人觉得狼狈。

那样倔强的女子,一步步地走进了他的心底,颠覆了他整个人生。

她怀着他的孩子,他殷殷期待,等着他们的孩子出生,他一直想做一个好父亲,想做一个好夫君,想陪子安一辈子。

如今都不能够了。

生命一寸寸地流失,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散尽。

纷乱的思绪,涌入脑海中,他又似乎在战场,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

那一年,他十六岁,先后跟过萧侯和陈太君出征,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为大周独当一面的大将,他一生,有无数的荣光与荣耀,他却只想,与她过一些平顺的日子。

火光中,似乎走出一个人,他瞧不清那人的模样,却见他走向了南怀王,然后,又走向了他,他俯下来,慕容桀努力想看清楚他,但是他的脸似乎被笼了一层光,压根无法看得清楚轮廓。

他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又一阵的温暖,他微微撑起手,“你…”却说不出话来,且脑子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模糊之后,是堕入虚空的黑暗。

第八百一十三章双双救下

青州的知府,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受气过,那自称北漠郡王的假男人指挥着他去做这个,做那个,他堂堂五品知府,在她手底下像个奴才一般,真是一口气憋得太难受。

若不是见她一拳把墙打穿了,必得是要拖她出去杖打三十大板的。

救了一个女人回来,说是什么摄政王妃,又救了一个男人回来,说是什么摄政王,还带了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回来,说是什么南怀王,这都是大人物,怎会来他小小的青州?

幸好,他前两天已经成功瞒过那女贼匪,派人去了肇州,请肇州军营的人来救,想来,很快就会到达了。

“榫头!”

知府大人耳膜又一阵阵的跳动着,真是火大得很,他是有名字的,他姓老,叫榫,字墨白,若她不愿意叫名字,也可以叫一声老大人,偏得要叫他什么榫头,他又不是搞建筑的。

只是心头再不满,到底肇州军营的人还没来,他还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郡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青州还有什么好大夫?”秦舟一张脸凝成了寒冰,“你请来的这群都是庸医,都四天了,王爷和王妃都没有醒来。”

知府大人弯下腰恭谨地道:“也不能这样说,那…在牢里的南怀王不是醒来了吗?”

她既然说是南怀王,那就是南怀王吧,谁让人家拳头大,人还多呢?

“本将不管,你马上派人去找名医来。”秦舟一把拉过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如果他们醒不来,你就准备棺材。”

知府大人怔了一下,“这倒是不碍事的,青州的棺材很出名,他们的棺材,下官包了。”

秦舟冷冽一笑,“是你的棺材!”

夭寿咧!

“下官马上去!”知府大人浑身打了个寒颤,几乎看到自己躺在棺材里的模样了,连忙转身,拔腿便去。

青州府的大夫,一个个斗志昂然地进入衙门,又耷拉着脑袋走出衙门,那郡王出一千两金子,还真是不好赚,都是半死的人了,除非神仙下凡,否则,谁能救得了?

知府大人很惶恐,因为秦舟方才从他身边走过,说了他一句,“是时候买你的棺材了。”

他便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寒气从他的皮肤渗入身体,他忍不住地又打了个冷战。

…秦舟坐在子安的床前,已经整整四天了,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这四天,来了有十几个大夫,一个个都摇头,说她伤势严重,后背都烂了,还有些暗器嵌入了皮肉,虽说挑了出来,但是溃烂严重,都发

炎起脓了,怕是好不了。

只是,纵然这么恶劣的情况,她腹中的孩儿却是很顽强。

慕容桀的情况也不好,一直都没醒来,这几天,靠着点儿米汤强行灌下去,算是吊着半口气。

这青州是没什么好大夫,但是,两人的伤势过重,都不宜移动,当天已经马上让人去寒山请老王爷,只是老王爷来或许很快,去的人就是跑断了马腿,都需要几天。

算算日子,老王爷能在十天之内来到青州,便算上天保佑了。。

只是,这十天,子安和慕容桀的情况一旦出现变化,便无人能救。

“郡王不需要太担心,王妃一定会逢凶化吉的。”阿景见秦舟已经好几晚没怎么睡觉了,便安慰了她。

“山上的尸体都处理了吗?”秦舟揉了一下眉心,问道。

“也不需要怎么处理,挖了个坑,全部埋了,本来就烧成黑炭了,若再烧一会,怕都是要成灰的。”

“一个活口都没有吗?”

“除了南怀王,一个活口都没有。”阿景说。

当时他赶到龙王庙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一个火圈围着几十个人,那些人发出凄厉痛苦的嘶吼,如受伤的野兽一般,那惨叫声,他怕是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王爷和南怀王也在火圈里,但是两人都没被火烧,也都只是剩下一口气,当时他想一刀结果了南怀王,但是想到之前听伶俐说过同命蛊的事情,便把他也带了回来,叫人医治他。

“这场火,到底是谁放的?”秦舟暗暗生疑。

“是啊,很奇怪,这火只烧一个圈,分明旁边都有野草和干木,却烧不过去,不过,除了这个火圈怪之外,其他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好几处都起火了,衙门的师爷怀疑是天雷电火。”

“但是那天万里晴空,哪里有什么天雷电火?”

阿景道:“那天我们赶到山下的时候,看到山上似乎有电火。”

“这么奇怪?这电火只在山上?”秦舟想了一下,“你可曾问过师爷,那龙王庙为什么会在山上?一般龙王庙,不都是靠水边的吗?”

“师爷说那龙王庙是惠帝建造的,说是火龙庙,不是什么东海龙王或者是西海龙王,这龙王也不喷水,只喷火…”

阿景说着,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听师爷说,这火龙是昔日的擎天摄政王,说他本是火龙转世,惠帝便在各地建造火龙庙,为擎天摄政王积聚功德。”

“这只是坊间传说,擎天摄政王哪里是什么火龙?倒是他跟太皇太后似乎是夫妻…”

阿景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擎天摄政王可是太皇太后的小叔子啊。”

“那都是久远时候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总不会是什么火龙就是,这都是传说,当不得真,莫要乱说了,到底是大周皇家的事情。”秦舟警告道。

“是!”阿景本不是八卦的人,只是听了师爷说坊间的传说,便来了兴趣,火龙啊,多威武。

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的。

当天傍晚,知府大人又请来了几名大夫。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道:“郡王爷,这青州府的大夫,几乎都来齐了,若不行,下官也没办法了。”

秦舟站起来,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青州没有,就去肇州请,去附近州府请。”

“好大夫不容易找啊。”知府大人苦兮兮地道。

秦舟冷道:“自然,好大夫哪里有棺材好找?”

知府大人怒了,“好一个小贼,你别以为本官真怕了你,本官好歹也是大周五品…下官马上去找,再命人去找,这附近很多神医,今天找不到,明儿肯定能找到。”

最讨厌这些人,动不动就扬起个拳头,如果不是他的脑袋没有衙门那扇墙坚固,他怎会如此屈辱?等肇州的官兵来了,你们就等着怎么死吧!

第八百一十四章子安醒来

大周刚平息外攘,后重新排兵,太皇太后归朝之后,对军士十分重视,士兵的地位水涨船高,因此,于军务上也卖力了许多。青州府派人来军营求救,肇州将领杨将军问了详细缘由,且问了对方有多少人,知府大人派去的救兵都一一说了,杨将军与军中的将领也商讨了一下,认为这一两千人流寇,知道北漠的郡王爷秦舟来了大

周,便打着她的旗号想在青州捞一笔。

他当下便点兵,率领三千人,即日出发前往青州,若拿下这些流寇,也是立了大功。

说来也是凑巧了,这杨将军是慕容桀的旧部,前些日子是与慕容桀一同出征北漠,后大军回朝,重新分配安排,他便到了肇州,整顿肇州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