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文无奈地道:“好了,姑奶奶。你这个样子,我又不是去出征。”

我呐呐地答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提着裙子,还是不得不进了安家大门。

问过丫头,我径自穿过前院,到了毓秀堂。有一个人背对着我,似乎在看园子里的花草,又或是池子里的假山。那个背影依然挺拔,却微微倾下了肩,显得有些疲惫。

柳家文。

我在他身后站定,看着他。

半晌,他也不回头,却低声道:“小韵,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

我垂下眼睛,把跟在我身边的小兔打发走了,自己踩着细碎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上去。

他依然负手而立,看着前方,道:“我记得你们姐儿俩,小姿走路总是急,风风火火的。而你却总是小心翼翼,叫你过来,你也要在不远处观望一会,才肯靠近。就像一只养不熟的小畜生。”

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尖:“是吗,我不记得以前是什么样了。”

柳家文缓缓地低下了头。他脸上已经有了上了年纪的沟壑,却有一种沧桑的美感。他沉吟了一会,然后道:“我今天来,是跟你家姨娘谈一桩生意。听说你惊马,所以来看看你。”

我别过了脸,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他又道:“你在家里的时候一直都听话,从来也没听说谁教过你骑马。怎么嫁了人,倒是冒失了,一个姑娘家骑着马出去,成何体统。”

我忍不住顶了一句:“我以为我的家教是非常好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明明白白地把我眼中的生疏给他看:“有人说我母亲没有教好我这个女儿,说我们没有教养。我只知道我母亲是邻里十八镇都出名的贤妻良母,我们由她手把手带大。如今想来,还是那个人说错了的。”

柳家文的脸色渐渐难看,却只是忍耐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曾经很怕他,因为他的严肃和不苟言笑。但是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总不能教女儿教到女儿婆家来。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我失礼了,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柳家文似乎松了一口气,淡淡地别过了脸,道:“有空,多回家看看吧。你燕姨,也很惦记你们。”

我低下了头,道:“恭喜您老来得子。”

曾经,也有说过,恭喜柳家老爷老来得女。只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尘烟过去。

我们两个并肩站着,沉默了一会,然后柳家文才道:“你已经嫁了人了,以后要懂事一点,大度一点。玉宁这孩子风liu,但是对你也是很好的。你不要计较太多。”

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我容忍安玉宁娶妾罢了。他无非就是想说他自己没错罢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道:“时辰也不早了,燕夫人一个人在绸缎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接。”

柳家文也识趣,也没有说要留下来过夜的话,便走了。我甚至连一杯茶也没给他喝。心里也不觉得痛快,只有一种难言的不甘心和苦闷。

当天夜里,刘牌坊就来找我,告诉我要把芷若斋归到我的名下。

第六十五章:这个药引… 原因有二。刘全的事情,一直把在我手里。柳家文上了门,让她感觉了我娘家的压力。为了保住她自己的亲戚,她只能将芷若斋交出来。

另一个原因,则是柳家文和她签了一个大单子。她只要以事忙为借口,把芷若斋丢到我头上。到时候她前面的是阳光大道,我前面的是独木小桥,此争,她占尽赢面。即使我大获全胜,也动不了她什么。

但如果我失败,她又恰好做了一笔轰轰烈烈的生意,那么我就会被她打压到谷底。

我思前想后,还是接了下来。

芷若斋不管现在怎么样,招牌总还是在的。我仔细考察了铺子的现状,觉得它会这么经不起冲击的原因,是它已经多年没有参与过竞争。自恃招牌老,伙计也倨傲,对来自外面的冲击就没有放在心上,结果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知道刘牌坊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学堂诸事,已经上了轨道,我手里也拿不出钱来。她也断不会支援我。我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资金问题。

可是她没有想到我会缩减安府的开支来筹备资金。这是她没有想过的。当初她因为资金短缺,对我低声下气,可那个时候财政大权还在她手里,她完全可以用我这个办法。没想到现在不但财政权被我分了一半,我还趁机对安家内部的人进行了大换血,清除了不少异己。

另一方面,我征求过银楼那些中下层客户的意见。他们还没有投资意识,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血汗钱花在这么冒险的事情上。我也没有话说,对他们的想法表示理解。

因此便与他们签了单子,将银楼作为中转,用他们存在银楼的钱投资。如果赚了,就给他们分成,赔了,他们的财产不会受到波及,安家会负全责。

这完全改变了银楼的性质。一般情况下,人家来银楼存钱,都是还要给手续费的。现在到柳意钱庄存钱,只要签了投资令,不但不要手续费,还能生息。安家财力雄厚,就是一块让百姓安心的活招牌。这样一来,就渐渐有些胆大的年轻人相应了。

之后,我便忙着开始着手对付那些已经渐渐开始动摇的大客户。

总之,无论怎么样,芷若斋都不再有被吞掉的可能。股份这么散,千丝万缕的,我看他怎么吞。

一通忙活下来,春天就过去一大半了。

我换下了厚厚的冬装,开始穿轻便的小袄。心情也比较愉悦。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轻松了很多,也自由了很多。基本上没什么人敢管我。那我每天必去的地方,就是孙思文的那一个小院子,一般午饭都留在他那里吃。我关于这个小院的想法也差不多都实现了,院子里的丝瓜架已经有了一点绿苗苗爬在上面。也有几盆花,被摆放在恰当的位置。

这些,孙思文当然没心思管理,都是我让人照顾的。不过也不能怪他,他要忙安家的生意,还要忙着研习医术,偶尔还会去做赤脚大夫。这些花花菜菜的,他能够帮我弄出来,已经很有心了。何况这里是人家的院子,我不能因为他总要走就总是鸠占鹊巢。他既然还住在这里,就要保证他的自由和隐私。

孙思文换了一身青布衣衫,下身竟然还是扎脚裤。不过他身材很好,宽肩窄腰,矫健修长,这样穿也不显得突兀。他背上那个傻不拉唧的小背篓也没有影响他的清俊。尤其是现在是春天,阳光薄薄的,却显得很有朝气,他这样一身站在这还没有长成的丝瓜架旁,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我想,安玉宁没有说错,我果然是个色女。无论是相貌奢华风骚的安玉宁,还是清俊无匹的孙思文,我第一次见的时候,都是只顾着被诱惑得流口水。

一边这么想着,我就一边笑嘻嘻地跟上去:“你又要上山去?”有几次我来找他,他都不在,阿绿告诉我,他是上山采药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无奈地道:“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带你去的。”

先前我求了他几次,他都不肯,总是趁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偷偷溜走。有几次被我逮住了,就像今天这样,可是他看到我来,立刻就去换了衣服,自己也不去了。

未免又重蹈覆辙,我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屋子,然后换了衣服,又把头上一堆乱七八糟的首饰抓下来。等我再跑到他面前的时候,俨然已经是一个盘着头发,穿着布衣的农妇了。

我得意地笑了一声,道:“怎么样,我跟阿绿借的,好看吧? ”

“…”孙思文试图跟我讲道理,“你一个大小姐…”

我白了他一眼:“你以前不还一样是大少爷。”

纠缠了半天,他只得道:“这样吧,山下有一条河,景致不错。你就跟我到那里,然后等着我下山。”

我有点不愿意,但是怕他烦了直接把我丢出去,于是便点头说好。我想,到时候都到了山下,我要跟着上山,他能怎么样,总不能逃跑。

于是跟着他一起出了门。我腰上扎了一圈儿围裙式的裙摆,脚下穿的是一双平底履,总觉得不舒服。倒不是因为这一身太素,而是因为尺寸不合。没想到阿绿看起来也瘦,竟然这么有料…

走了一会,果然在山下看到一条小河。孙思文没有骗我,景致果然不错。尤其是春回大地,那种新鲜的嫩芽让人看了就打心眼里高兴。不过高兴归高兴,要把我丢在这里,我还是不干的。

我一眼撇到河边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开的很好,忍不住就觉得欢喜,想伸手去摸一摸,然后再跟孙思文谈判。可是我的手刚伸出去,孙思文马上就叫了一声:“别碰!”

我吓了一跳,手很快就被他抓住,拉了回去。我跟他之前都恪守礼仪,最多就是牵牵袖子,不然就是我会弹弹他的脑袋,除了那次我的脚伤,几乎没有任何肌肤接触。现在这样,还是第一次。我很快就把手抽回来,却听到他痛呼了一声。

“怎么了?”

他皱着眉不理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快速地咬掉瓶塞。我这才发现他手背上有一处约莫两厘米长的伤口,虽然好像只是被什么东西割裂的小伤,却很深,而且还没有血流出来。

他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道:“那是君山楼,有毒的,现在好了,我们两个都别去了。快回去,不然我这手,可就废了。”

我一听就急了,忙扶住他:“你有解药吧? ”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给自己上的,就是解药。不过还需要药引,得回去找阿绿。”

我狐疑地抬起头,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阿绿?你撑得了这么久吗? ”

孙思文皱着眉道:“撑不了也要撑,不然就不是烂一块肉这么简单了。你快跟上来。”

我听得心惊,一边小跑地跟上他,一边道:“不然你在这里休息,你告诉我是什么药引,我回去给你拿,然后骑马过来?”

他脚下一顿,停了下来,道:“也好,跑回去,毒发得更快。你快回去,把阿绿带来。这个毒贱得很,要处子的血做引。你自己小心点。”

“…”我不动了。

孙思文看了我一眼,挺纳闷:“怎么了?没听明白?”

我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这个毒…是不是拖的时间越长,越…”

难得他现在还有时间来理我,竟然还小声地安抚我,道:“你不要急,自己小心一点。慢慢来,可莫再惊了马。不然让阿绿自己过来也可以。”

我咬了咬牙,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我…”

“什么?”

我两眼一闭,拉起袖子把手伸了出去。孙思文吓了一条,盯着我那截玉白的手臂,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低着头道:“不就是处子的血吗,用我的也一样,干嘛这么费劲去找阿绿…”

“动手啊!你傻了啊你!没有见过处女啊!”

我恨铁不成钢,自己从腰间拔出小匕首,就在手上割了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鲜红的血便从雪白的肌肤里渗出来。

孙思文傻了眼:“你,你可别跟我开玩笑,要知道,这个是不能开玩笑的…”

我有点恼羞成怒的迹象:“你倒是快点啊,你以为我愿意!”

然后我突然发现,我们的对话,怎么听着有点诡异…

孙思文突然转身跑了。

我目瞪口呆之余,便马上举着流血的胳膊跟了上去:“孙思文!”

结果他是跑到河边去清理伤口,真是气死我了。

折腾了半天,给他上好了药,然后处理了我的伤口。他一直低着头,耳根子有些发红,手指偶尔碰到我的手臂,都会马上移开。

我轻咳了一声,故作大方地道:“其实这个事情…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你也知道我和安玉宁是什么关系。不过你还是最好不要说出去…”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的声音立刻就小了,缩着头,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去找阿绿来就好了。让他烂两块肉也没什么…虽说他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半晌,他突然站了起来,道:“走,回去吧。我倒是不知道,山里的毒物都已经开始生长了。这次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能带着你去。”

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不说话。不过回到他的院子,我闻到阿绿做饭的饭香,很快就把什么都忘了。又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蹭了一顿饭,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小兔走了。

第六十六章:庙会的乌龙 学堂已经建好了。我到那里去给一群小萝卜头讲了一个下午的课,然后就收拾了带着也在这里念书的小贝跟我回安家去。

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怎么回事,我一回到安府,就觉得有些恶心,反胃。见到什么都想吐。刘姨娘着人来问了我几句芷若斋的事情,我也没有心情,随随便便打发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也异常烦躁。本来算着日子,我的月事也该来了。可是等来等去就是等不来,我每天提心吊胆的,就更加暴躁,见到谁都想过去踹他两脚。

四月十五,是当地的庙会节。我答应过小贝,今年要带他去看庙会。索性就再拖上孙思文,让玲珑留在银楼里处理事务。

是孙思文自己说的,要我趁早培养出两个心腹来。他是迟早要走的。

小兔和小桃都跟着,孙思文也跟着,我还带着小贝。这人,可就多了。

走到街上,只觉得一片人潮。孙思文皱着眉道:“小心别走散了。”

小贝很乖地牵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牵住了孙思文,道:“这样,我们就不会走散了。”

我一喜,道:“小贝真聪明。”

孙思文没说话。

在河边逛了一会儿,很快就等来了舞龙队。我和小贝挤在一处,伸长了脖子看。那龙头还是安家出钱做的呢。路人皆拥到一边,给他们让出路来。也不知道刚刚那种接踵比肩的情况,现在是怎么让出一条这么宽敞的路来的。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敲锣打鼓的,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便一边左顾右盼一边道:“不知道玲珑那边怎么样了。”

孙思文一直站在我身边,也幸好他站在这里,让我不至于被人挤到。而且他也是个能人,竟然能小心地让出距离,不碰到我。听我这样说,他只低头看了我一眼,道:“你就不能安心出来玩玩儿吗。都这么热闹了,还想着那些事。”

我撇撇嘴,道:“闹得人心里慌的很,我宁愿坐到银楼里去。”这句话我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怕小贝听见,要伤心。

小贝捏捏我的手,欢快地道:“娘!娘!我要吃糖葫芦!”

我一个激灵,回过头去,果然离我们不远处,有一个卖糖葫芦的人,高高举着那架子,就快要被挤扁了。我看得直乐,忙高声对我身后的小兔道:“小少爷要吃糖葫芦,你看看能不能挤过去,买一串回来给他。”

小兔踌躇了一会儿,道:“挤,是挤得过去…只是奴婢身上,没有银子…”

我也没有…

我抬起头,星星眼地看着孙思文。小贝学着我的样子,也一双星星眼,看着孙思文。

孙思文的嘴角抽了抽,然后无奈地道:“我去给你们买吧。小兔姑娘,你站到这儿来,别让人挤着少奶奶。”

小兔答应了一声,迅速跟他换了一个位置。

孙思文隔着人低头问我:“就小公子想吃?你不想要?”

我嘿嘿地笑了一声,道:“反正你要买,多买一串儿也没什么…”

孙思文无奈地摇摇头,便转过身,侧身开始往那边挤。

我们等了一会儿,人潮渐渐松了,是舞龙队已经过去了。我对小贝他们道:“我们就站在这儿等着先生回来吧,待会,一起到庙里去。”

小贝高兴地道:“好,娘,你去求个签。”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有什么好求的?嗯,是要求一个,求菩萨保佑,保佑我家小子能听话一点。再也不做小霸王。”

当我不知道,这小子,在学堂里也不安分。仗着自己安家小少爷的身份,不知道惹了多少事,捉弄了不少先生。倒是还好,没有欺负过同学。

小贝撅着嘴,委屈地道:“小贝一直很听话。”

我笑着拧了拧他的耳朵。抬头一看,孙思文正举着两串糖葫芦,要挤过来。我一高兴,就要冲他摇帕子。结果手刚抬起来,就觉得腹部一阵绞痛。

“…”完了,不会是现在,来了吧…

孙思文挤到我身边,把糖葫芦递给小贝,一串递给我,一边道:“对了,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过几天,是阳溪八大世家聚首的日子。往日,都是玉宁参加。今年,想来玉宁是不会回来了。你可千万要心里有数。”

“…”是了,八大世家聚首,是阳溪世家之间多年争斗的一种妥协。安玉宁不在,出席的人必定是在我和刘姨娘之间。而我听说,往年,刘姨娘是参加过几次的。那今年,已经有了我,那她出席,就不妥当了。

只要,安玉宁不回来,就一切都好说…

我正这么想着,那串糖葫芦已经在我面前晃了很久了,我也没在意。

结果一抬眼睛,就看到一个大肚子,直朝我这里撞过来。

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撞翻在地,摔得我头昏眼花。

孙思文和小兔赶紧来扶我:“少奶奶?!”

人渐渐地围了过来。我定了定神,抬头一看,我对面坐着一个大肚子孕妇,她的身下,已经有血蜿蜒出来…

我吓得一下就结巴了:“先,先生…”

孙思文立刻放下我,过去把那女子扶着坐起来,给她搭脉检查。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直道“这下孩子是要没了”、“流产了”之类的话。我心里越来越慌,她的肚子这么大,这样一撞可怎么得了…

孙思文面沉如水,把那孕妇抱了起来,就转过身,道:“各位,请让一让。”

我慌得要站起来,跟上去,可是还没站稳,就觉得腹部一阵绞痛,疼得我眼前一黑,没站稳,就往后摔。小兔赶紧扶住我:“少奶奶!”

我勉强扶着她站稳。可是却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这安少奶奶也流产了!”

我吓了一跳,只觉得身下一股热流,就这么蜿蜒了下去。腹部的绞痛愈演愈烈,我疼得额前都开始冒冷汗,意识也有些不清楚了。依稀听得身边有人叫我,我勉强回过头去,发现是小贝。他已经急得脸都要歪了。

想着这样当街站着被人围观,实在是很那个。于是我勉强笑了笑,撑着身子,朝前走了一步。结果一脚踩到什么圆溜溜的东西,就又向后栽倒。

小贝惨叫了一声:“糖葫芦!”

“…”我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了,还关心你的糖葫芦!

小兔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下可真成小兔子了。她一咬牙,似乎是横了心,一下把我抱起来,嘴里喊着“借过”“借过”,就一路往前冲。

直到被她安置到马车里,我还有些恍惚,简直不敢相信,我刚刚被一个大姑娘,抱着,冲过了人群…

简直是羞愤欲死!

第二天,我门还没出,就在门口被文君拦了驾。

我不禁颦眉,道,“什么事?怎么也不进来通报?”

文君垂着头,行了一礼,道:“姨娘说,小产很伤身子,特地让人炖了补品来给少奶奶。还有,这位李大夫,是姨娘最信任的。特地请来给少奶奶看看。”

“…”我因为痛经,一夜没睡好。这会又一下想起昨天的丢人事迹,差点要抓狂,当下便冷下脸,凶神恶煞地给她堵回去,“多谢姨娘关心。只是我没有怀孕!我只是来了月事!”

“…”文君似乎被雷到了,一下子怔在当场。

我气呼呼地一下推开她,径自朝外冲。本来昨天那么丢人,我是不太想再看见孙思文了。可是我心里担心那个孕妇的情况,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冲冲扑到了银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伙计们看到我,都一副古怪的表情,就像是想笑又不敢笑。我心里憋着气,一路冲到后院,随手抓了一个人来,凶巴巴地问:“先生呢?!”

那倒霉蛋,就是王五,吓得结结巴巴,连忙道:“在,在账房…”

我丢开他,转身正欲走。结果碰到厨房里做饭的嬷嬷,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欲言又止。我心里更气,一脚踹开了账房的门。

结果,这件事被传出去,就变成了,安少奶奶不甘深闺寂寞,勾搭上了银楼的掌柜。还搞出了人命。结果少奶奶在庙会上被人冲撞,小产了。遂回到银楼,气势汹汹地找姘头,算账。因为出事那天,这孙掌柜的,丢下她跟别的女人跑了…

不过那个时候我是不知道这些的,我只是心里有气,便一脚踹开了房门。孙思文被我吓了一跳,从桌子上抬起头来,道:“怎么了?”

看到他这么安稳地坐在这里,我稍微安了安心,便走过去,趴在桌子上问他:“昨天那位夫人,怎么样了?”

孙思文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但是随后便皱了眉,道:“孩子是暂时保住了,但还是不稳。今天傍晚,我会再到她家去看看的。”

我连忙道:“我也要去。”

孙思文无奈地道:“姑奶奶,你自己可也不方便,就别管这些了。”

我的脸一红,低头看到他在写一张方子。上面有“当归”,我认得这个是补血的药。便道:“这个是什么?是你给那位夫人开的方子吗? ”

他摇摇头,道:“是我给你开的。你最近有些火盛,导致内里有些气虚。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我一听,立刻要跳起来:“我不要,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药?!”

第六十八章:好相公坏相公 第六十八章:好相公坏相公

“…”我一怔。然后无不感慨地道,“我真的不该嫁给你,多可惜…”结果话没有说完就被他在后脑上拍了一下,痛呼了一声:“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