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了一声,忍不住用力抱住他的手臂。我不该乱吃醋。他也不喜欢这样。尤其是他是有洁癖的,一定很难受。

“嗯?”他似乎感觉到我的不安,迷迷糊糊地伸手来摸了摸我的脸:“怎么了?”

我没说话。他便也不管了,径自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我抱着这个钥匙,又陷入了那种郁闷到死的纠结里。

拿出来?藏起来?拿出来?藏起来?

最后我抓狂地把钥匙又丢了回去,决定出去找点事情做来分散注意力。

我看这个院子虽然小,却因为植物很多。所以显得很幽静。我想着,到处走走,就当是跟自己捉迷藏也好。

于是我又开始在院子里乱走。

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也不知道是走到第几遍了。于是百无聊赖地想往回走了。一边悻悻地想,无聊死了。

结果走到卧室前,我突然想起刚搬进来的那天,三间屋子我都进去过了,唯有一间,安玉宁告诉我那是杂物间,说是我身子重,让我不要跑到里面去捣乱。我当时是点头答应了的。

安玉宁很放心我。因为我一向一诺千金,自己说了不去便不会去。可是我现在看着卧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想起安玉宁身上的那个香味…

想了想,我还是跑回了卧室,关了门看书,打算让自己冷静一点。

好吧,我成功了,我不再纠结那个钥匙的事情。可是我又开始想另一件更纠结的事情了。

好沮丧。

等到傍晚,我终于受不了了,决定跑到那个屋子里去看看。我知道安玉宁一定会知道。但是,好歹我现在大肚子吧,他总不会打我。

我这么想着,就大摇大摆地让小兔去给我开了门。

小兔很犹豫。道:“少奶奶,你…”

我道:“你就把门打开吧。有什么事情,我会担着的。”

小兔无奈,只得依我,开了门。

迎面就是一股子灰尘味。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没有宝藏,也没有我所想的光怪陆离。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屋子。屋子里落了尘土,摆了许多老旧的物什。有女孩子的梳妆台,衣柜,琴台。精致的铜香炉,因为落着灰。而看不清楚花纹。甚至还有一张被折叠过的绣床。是双人尺寸。

我抬手,揭了揭灰,结果发现手下是一副绣架。黄色的绢布,上面绣了一半的刺品还在。针头已经起锈。

花纹,是蝶恋花。

小兔惊呼了一声:“少奶奶!”

我茫然地低了低头,手指上被针刺到了,在冒血珠子。

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我一回头,正有人大力推开了门。安玉宁面色铁青地看着我。

僵持了一会儿,他缓了缓脸色,走到我身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灰尘味大,小心别呛着。快跟我出来。”

我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这个屋子是云霜夫人的?”

他皱着眉道:“出去再说。”

我用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平静声音,道:“你不是说是你买给我的吗?连那个秋千都是她的吧。你骗了我。”

他望着我。脸色渐渐又变得难看。

我摸摸肚子,道:“蝶恋花,是你跟她的东西吧。你把我当什么?代替品?”

他冷冷地道:“你如果真的聪明,就不要呆在这个地方跟我说这些废话。”

我笑了,道:“安玉宁,你心疼你儿子是不是?我正式通知你,这个孩子,我不生了。”

说完,我就转身要绕开他出去。他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手,怒气逼人:“你胡说什么?!”

我努力挣了挣,挣不开,便咬了牙,道:“你最好给我放手。不然我会让你妻离子散。”

他不动,只意味莫名地看着我。眼中却藏不住那一丝慌乱。

我感觉到了一丝变态的快感,道:“你别忘了,孩子在我身上。你就算财大势大又怎么样?你就算身边诸多能人又怎么样?你能防得多严实?”

他的脸色变了好几变,终于还是拖住我的手不肯放,直接把我从屋子里拖了出去。我紧紧地抿着嘴唇,脚下有些踉跄地被他拖回了屋子。

他把我拽进去,然后关上了门,冷冷地道:“我以为你是最重信用的。”

我撇撇嘴,道:“你别忘了我是谁带大的。我怎么可能会重信用?”说着,我有些嘲讽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道:“可惜我只学到了皮毛,没有学到精髓。我只知道耍这种小把戏。不像有的人,深不可测,三分真七分假,把我耍得团团转!”

“柳韵!”

“怎么样?!”

他的神情迅速从暴怒转化成愕然,然后变成慌乱。最后手忙脚乱地来给我拭泪:“你,你先别哭…”

我用力拍掉他的手:“不要碰我!衣冠禽兽!”

他忙松开手,退后了两步,道:“你先别哭。你分明不是这么不懂事的,怎么就不听我解释?”

我哭哭啼啼地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听你解释,还是听你再来骗我?”

他道:“你怎么就不能明白!”

我想,我明白了,我太明白了。我TM就是一傻缺,天天就知道自作多情。安玉宁就是个王八蛋,没地方安置我了竟然把我弄到这里来。

他好像已经没有了火气,只是无奈地看着我。平时的甜言蜜语和风流倜傥也全都没有了。这样站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偷偷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突然就悲从中来。摸摸肚子,吸吸鼻子,我故作冷静地道:“你放心吧,孩子我会生下来的。我还没这么傻,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好,你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说着,他就想靠近。

我忙抬手推他,他只得又退开。我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道:“等我生了孩子,你便休了我吧。”

“…柳韵!”

我被他吼得有点失神。但是一直自作多情的羞耻感实在是太强烈。我实在是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扳回一局。我想让他明白我也不是那么稀罕他的。先前会自作多情那是因为他的演技太好。

他让我觉得他暗恋我很多年了。所以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同情他而已。

我冷静地想了想,又道:“孩子,和钱财,你自己选一样。如果你要孩子,我便把我自己的嫁妆带走。如果你不要孩子,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得到安家的宝库。”

地一百零八章:不要再无理取闹

我自认为我这个想法非常的公平合理。也为我自己的冷静喝彩。于是我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但是他只是站在我面前,一个劲地变脸。

最后他倒是笑了出来,是那种让人有点心凉的冷笑。他道:“你好,好的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就死心吧。休了你?做梦!”

我简直要跳起来。事实上我也的确是跳起来了,只是肚子上顶着个球,看不出来,也没蹦多高。但是气势不弱,我梗着脖子敌视他:“由不得你选!你若是不依我,那这个儿子你就别想要!”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些鄙夷地看着我,我把他这个表情理解为色厉内荏。他道:“你能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在乎?”

我咬牙切齿,索性就转身要往外走。

他立刻拉住我:“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跳井!”我鄙夷地瞪了一眼他满脸惊惶的样子。不是说不在乎,难道现在还是在装?

“柳韵!”他把我拉回去,“小韵!”

我用力挣了挣,挣不开,真的很委屈。有什么比一个女人大肚子了,发现自己的先生不喜欢自己,把自己当成是别人的代替品。更悲哀?

他那样看着我,很无奈,又很疲惫。好像我是他一个巨大的负担。

我这么努力,我觉得我这么委屈,可是他却还是这样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他无奈地把我轻轻拉回去,抱住。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决定从暴力不合作改成非暴力不合作政策。

他抱着我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你先不要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

我一听,就更伤心。他是顾着我肚子里的宝宝呢。他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如果我没有大肚子,打死他他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他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也没有戏弄过你什么…你看到的那些…其实你可以不用多想的。人都已经去了。”

我想,那如果没去呢?没去的话,被抛弃的一定是我吧。

嗤,死的人轻松了。活着的人却得一直活在这个阴影下。因为她已经去了,我连一个宣泄的地方都没有,直接不战而败。

他轻轻地亲了我一下,道:“小韵,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要怎么样都可以。你要是实在心里不舒服,我可以让人把那些东西都搬走。”

我终于动了动,别开了脸:“不用了。”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又伤心了。不想就别说嘛,没诚意。弄的好像是我逼他的一样。

他道:“有一件事,你不明白的。”

我扒拉着他的衣领,心里猜想。

他突然含住了我的耳朵,我差点尖叫出来。

他笑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又酥又麻。喉头里的一点点尾音,有一种清冽的甘畅感。

“你不明白,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我面红耳赤,只觉得这个声音又远又近,好像就在耳边,又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找了半天,却其实像是从我心口上传出来的。

骗子。妖精。混蛋…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时候他却还在。他正撑着头看着我,眼角含着一丝笑意,似乎饱食的豹子,正在休憩。

我被他的笑容刺了眼,翻了个身。

他在我身后笑了一声,拨弄了一下我的肩膀:“小韵,怎么,我太不温柔了吗? ”

“…”我不说话,死死地盯着床角。

他总是这样,我们昨晚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至多就是我被他闪了神,让他抱着啃了两口。他也可以把事情说得这么暧昧,这么甜蜜。

他整个人就像一块巨大的蜜糖,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那个甜蜜的吸引。舌尖碰到。就甜蜜得连发梢都微微颤抖。可是这却又是一个旋窝。一旦失去重心,就一直沉沦下去。最后被溺死在那个甜蜜里。

我不要再被诱惑。我是有节操的女人!

他从后面像一条蛇一样腻上来,手掌温柔地抚摸我的小腹,然后伸下去…

我闷哼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有些警告意味地回过头去:“你做什么?!”

他笑了一声,道:“不做什么,就是想听你说话。”

“…”我懒得理他。

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以前一直想做个好太太,既然自己胸无大志那我就做个贤内助。我的性子野,不喜欢一直呆在屋子里,我忍了,只等着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可我怀上了,我就想着要做个好妈妈,安心养胎。

可是我现在只觉得很不甘心,我的志向和我先生的想法根本就不一样。而且他好像根本不把我当太太,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竟然把自己的太太弄到了以前的小妾的屋子里。

他在我后面闹了半天,我就是不理他,他大约也觉得没意思,便叹了一声,下了床。

我躺在床上不动,也不想动。

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乱七八糟的动静。我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爬起来,慢腾腾地自己收拾了自己,扶着腰身出门去看。

却见安玉宁站在太阳底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人来人往地搬着那些落满了灰尘的家什。有人嚷嚷着要小心一些,有人说“反正都要丢了还小心个什么劲”。

他就这么安然自若地站在那看着。眼睛很平静,有一种冷漠的意味。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要一直站在那里。看着。

好像只是在看路边的风景。百无聊赖。

他抬头看到了我,似乎动了动,想来跟我打招呼。我下意识地避到了屋子里。

“…小韵?”他来敲门。

我不说话。

我一点也不高兴。我心里堵得慌。

他敲了一会儿门,我没有反应,他倒是表现出了少有的绅士风度,也没有撞门。我便默默地蹲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过了一上午。

过了一会儿,他又来敲门:“小韵,开门。你总不能不吃饭。”

我动了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隔着门道:“你放下吧,我待会儿自己去拿。”

他便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就不能把门打开?”

我想了想,道:“不能。”

又过了一会儿,他道:“那我让丫头在这儿等着。你记得出来拿。”

我懒洋洋地,斜倚在榻上,没打算应声。

他竟还没走,道:“丫头不细心,你自己的身子还是要自己顾着。生冷的东西就不要吃了。”

“…”我捻着手里的书页,出神。

半晌,他道:“那,我便先走了。你一定记得吃饭。”

我很想刻薄他一句。我不会饿着你儿子。不过最终还是意兴阑珊,什么也不想说。

等了半天,门外可算是再没有动静了。

我叹了一声,躺在榻上,略抬起身子,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大肚子。

已经五个多月了,眼看就要生了,现在却出了这种事。我能怎么办呢?不管怎么样,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

想来他现在,就是避讳着我有身孕。所以有诸多隐忍退让。必须要等孩子生下来,才能好好谈话。

然后我又想,会不会是我多心了?那些东西都落了灰,也没看人去打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事态紧急,所以他也只能把我弄到这里来?

是不是我太多心了?

这么想,我又很不安。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我太不懂事了。

我忍不住又爬到柜子旁,从箱子里把那把钥匙取出来。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好太太,明明知道先生遇到难关,我手上把持着能解他燃眉之急的钥匙,可是却不愿意拿出来。不过就是安家的宝库。柳姿是不要的,她只是不想这笔钱落在那群狼子野心的人手里。

我其实就是怕柳姿生气。就因为顾着这个,我把我先生给丢一边去了。我果然不是个好太太。又小气又不懂事。

发了半天愣,我摸摸肚子,有些无奈地道:“宝宝,你说妈咪连一个好妻子都做不了,怎么能做一个好妈咪呢?”

何必跟死人较劲呢?那也太不懂事了。

这么想着,我便费力地站了起来,扶着肚子去开门。我要去吃饭,我不能饿着我的宝宝。

一打开门,我却一愣。安玉宁还站在那里,手里端着我的早饭,似乎在发愣。他看到我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对我笑了笑。眼角的粼粼光芒,却显得很温和。

我垂下眼睛,转身进了屋子。耳朵分辨着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进了门。

“好了,跟我闹脾气是一回事,不能委屈了你自己。”他笑了一笑,似乎很轻松地样子。背对着我摆了餐盘。

我默默地坐着,看着他。

他放好了东西,笑道:“还是温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然后他看了我一会儿,终究还是道:“我走了,你吃饭。”

我忍不住站了起来,叫了一声:“玉宁!”

他的脚步一顿。洁白的靴尖正撩过衣摆。

我轻声道:“你怎么还没走?你不是早就说要走了么?”

他站在原地,道:“…我这就走。刚刚…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无奈地笑了笑。马上回头就要走。

我低着头,轻声道:“如果不忙,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反应。

一片银灰色的衣摆,轻轻地落在了我身边。我抬头的瞬间,就被人一把抱住。那么紧那么紧,好像要把我揉到他的血肉里。

“…玉宁!”不要挤到我的大肚子!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按着我的头不让我动:“小韵,小韵!”

“…玉宁。”

他低声道:“我,忍不住。”

“以后再也不要说这种话。你说这种话比要我死还难受。我已经什么都不图了。也再管不了你怎么想了。你一直留在我身边,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