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都丢在地上呢。

他不耐烦地道:“快点过来!”

我哆嗦了一下,一时束手无策。

门外突然又有人噼里啪啦地敲门:“姐夫姐夫姐夫姐夫!”

我的脸沉了下去。

安玉宁不说话,只当听不见。

“姐夫啊,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撒了点儿墨汁儿吗,毁了你一件衣服,大不了赔你就是了。”

安玉宁铁青着脸,还是不说话。

我自然知道,肯定不是一件衣服这么简单。豌豆肯定还干了其他坏事。听说欲求不满的男人是很可怕的。她这个当口上还敢在虎口里拔牙,的确胆大。

但是他一直没动静,豌豆又不知道收敛一直砸门,很快,小福就被闹醒了。我吓了一跳,乱七八糟地捡过裤子来穿上,随便套了件小衣,走到摇篮边去抱已经开始哇哇哭的小福。

小福很听话,一般是不哭的。但是豌豆一直不停地砸门,她就哭个不停。

我忍不住没好气地道:“你就不能干点什么吗? ”

安玉宁突然就发火了,手里本来端着杯子,一下子甩去门上。力道把握得正好,水花四溅,杯子粉碎,门却一点都没坏。

我吓得一把搂紧小福,退到了角落里。

门外敲门声停住了。等了一等,然后那豆子道:“好罢,我知道你爱干净。那我明个儿再来。姐夫你千万别生气啊!”

说完,她就走了。

我低着头,抱着小福,躲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看他那张死人脸。

他低声道:“过来吧。我不是对你发火。”

第一百一十三章:许久未出门

小福也不哭了。她真的很乖。我小心地把她放到摇篮里。安置好。然后拿着干帕子走过去,慢慢地给他擦身上的水珠。

他闭着眼睛坐着,似乎在养神。

我给他擦干了身子,然后去把毛巾收起来。他坐着不动,我便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肩膀。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别生气了。”

他低声道:“我不气。只是怕你多心。”

我有些心酸地摇摇头,道:“我不多心。”我努力不让自己多想。虽然我真的很不想见到那颗豌豆。

他把我搂去身前,道:“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这句话,好像听他跟我说过好多次了。起初似乎是说等我生产完就好了。现在我的孩子都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个局面却依然混乱。

我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他有他的手段,不然江南织造早就上位了。只是那老头小看了他,一直竟也没料到是他搞的鬼。

可是我能说什么。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怀里,不说话。

他伸手挑开了我的小衣,把我抱住。

我始终是不自在,小福在这里呢。于是便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屏风的后面。

他笑了,有些揶揄的意味,我红了脸,被他抱上了浴桶。

虽然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过,这次他也没有过分。也许是因为姿势的原因,我很吃不消。即使他这样温柔,完事之后也觉得腰身痛得很。

他把我抱下来。稍稍清理了一下,然后抱上了床。我翻身,趴在了他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发呆。

他似乎在闭目养神。

我忍不住伸手在他胸膛上画圈圈,看着他。然后又抬起头去看小福的摇篮。最终无意识地叹了一声。伸手抱住他,重新趴好。

他突然轻声道:“小韵,我累了。”

我心里一咯噔,抬头看他:“玉宁?”

他睁开了眼,眼里深不见底,伸手轻轻抚摸我的脸:“我已经不想把安家怎么样了?我现在收手,来得及吗? ”

我想了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当然来得及。”我是这么想的。安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管他们是自生自灭,还是重新崛起。我们不管就是了。

他苦笑了一声,道:“老太君已经去了,我其实也没必要一直揪着安家不放。我如今有妻有女,实在是不想在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我静静地听了,然后轻声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摸摸我的头,道:“从此我们便不管那群破落户了。”

我又想了想:“那云蔼怎么办?”

他打了个哈欠,道:“不打紧,你姐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且…”他突然笑了一声,道:“你当云蔼真的是个软柿子?”

我觉得,也是。能装傻的人才可怕。

虽然我觉得安云蔼是真的挺傻的。如果不是真傻,那就是他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我开始打哈欠。

他在摸我的头发,道:“等我把太湖绸的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去太湖玩儿。你看好不好?”

我笑了,道:“好啊。我听说太湖石很不错,上面还会有太湖水的味道。”

他把我抱起来:“你喜欢太湖石?为什么不早说?”

我道:“也不是很喜欢。就是你说起太湖,我就想起来了。”而且太湖石一般体积都很大,不适合把玩。小一些的,贵得吓死人。我从来没有动过什么念头。

他笑了,道:“好罢,随便你。横竖你要是喜欢,到时候买就是了。”

好消息在他生辰前一天到来。

江南总织造从前在安玉宁这里捞了不少好处,同时也放了不少据点在他手里。这么辛苦栽培起来的心腹,他当然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起码安玉宁手里有很多他的过渡项目,一直没有交接清楚。如果安玉宁在这个时候被扳倒,他注定要大出血。

安玉宁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借着总织造的手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皇帝果然龙颜大怒,但是怒火却不是对着安玉宁。

因为几个月之前,扬州织造,也就是安玉宁的发妻生产在即,所以扬州织造把一切处理妥当,便专心陪伴发妻。老大不小的年纪,得了一女,却先天不足。偏偏又在此时出了这等事。皇帝怜悯他年轻有为。起了惜才之心,就没有多为难他。

当然,皇帝是不可能突然就这么体恤人情的。

安玉宁做的是女人的生意,后宫里,怎么可能会没有自己人。何况外还有总织造帮衬着。再者,豌豆得势了不多时,因为这件事,很快就被打下去了。

活像她努力力争上游,就是为了给安玉宁一个推脱责任的借口。

这两天安玉宁的心情不错。

我带着平儿和小福给他庆生。一家人围着院子里的小石桌坐了。他抱着小福,我领着平儿。

他一边逗小福,一边笑道:“我看她像你。”

我道:“是像你,一早便看出来了。”

他颦眉想了想,道:“像我不好。”

“为何?”

他道:“女子太过美艳,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你就直说你自己长得帅吧。

我带着平儿在一旁坐着,有点生闷气。总觉得他是在跟我显摆他的美貌。我就是不如他是吧,那又怎么样。我也是个小美女啊。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笑道:“我想有个女儿像你。”

我的情绪松了松,又觉得自己太小气,脸红。

平儿已经会说话了,指着我道:“小姨,脸红,羞羞。”

安玉宁哈哈大笑,我特别想捏死他。

在月色下小酌了几杯,我的意识渐渐迷蒙起来。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他叫人来把平儿和小福带下去,然后伸手,来把我抱了过去。也不回屋,坐在院子里不说话。

我嘴里甜甜的,果子酒的味道,小猫似的在他身上腻着。

他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道:“小东西,就是不安分。”

我mimi叫了一声,嘀咕道:“我才不小,我是孩子他娘。”

他捏着我的手,笑了笑,不说话了。

因为快过年了,安玉宁踌躇满志,想在元月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

一是那些生意场上的事。一是安家的家主之位。

得到新年前夕,安玉宁拎着我,和安五夫妇一起吃了一顿饭。

此时我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一直对外界宣称我身体不适,生产过后又伤心过度,所以一直也没有见什么人。

其实我就是被变相软禁了。这就是那些人一直探究的真相。因为我先生不希望我被他们看到,所以他们就看不到。

而现在,我先生又愿意让我出现了。所以他们又看到我了。

我穿了一件白掐牙的大红色绸面袄子,被安玉宁牵着手带出了这个小院子。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场景,我简直觉得恍如隔世。不禁微微出神。

安玉宁看着我,突然道:“小韵。”

我回过神:“嗯?”

他笑了笑,那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落寂,道:“你再等一等。很快我就带你去太湖。”

我偏头想了想,道:“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不要马车了,要带着我骑马。即使满大街都是人他也不在乎。

他从身后搂着我,轻声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我想了想。看到天边那一轮即将没入的落日,于是道:“我想去塞北骑马…”那里天高地阔。随即,我自己倒笑了,道,“不过那不太现实。”

他道:“怎么不现实?”

我道:“我被娇养坏了,已经吃不得苦了。塞北的日头那样大,我受不了的。”

他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了想,又道:“江南水乡有江南水乡的好处。起码塞北,就没有玲珑剔透的太湖石。”

他还是不说话。

我不知道我哪一句惹了他不高兴,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也不吭声了。

到了地方,他把我扶下马。

安五是个地方大吏,根本没这么有空。可是此时他却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打着回家过年走亲的名义,和安玉宁约见。安玉宁有意刁难,非要定在今天。明天就过年了,他们如果是真的走亲,那就必须明天一大早就策马狂奔回阳溪。别人倒罢了,这女眷,可真不敢说。

听起来,他们会留下来,很不合理。而他们也厚着脸皮留下来了。这说明,他们也没有办法了。

这里是个大酒肆。很巧,是柳家的产业。不是柳家文,是柳进夏。安玉宁选的地方。

一进门,小二就迎了出来。安五包了场子。看样子是做哥哥的要请做弟弟的了。

小二领着我们到了二楼包间。安五还没到。不过安五夫人迟到的本事,我是见过的,因此不做评论,只当是寻常事。

安玉宁也不客气,领着我坐了,手边就是窗户,他带着我看街景。

他瞅着街上的人群,笑了,道:“你看,那里有对小鸳鸯在**呢。”

我定睛一看,登时乐了,拉着他的手道:“那两个人我认识,你还记不记得,是我们府里的。”

安玉宁的表情微微有些困惑,但是很快就黑了脸,抬手遮住我的眼睛,忿忿地道:“不许看了。”

“…”我笑嘻嘻地拉下他的手,道,“原来他同小翠是一对儿。难怪前两天我布置年夜的时候,他们俩抢着要一起出去采购。”

安玉宁哼了一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我奇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板了?”

而且人家也没干什么啊,只是依偎在一起而已。他自己还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经常不成体统…

他忿忿地道:“那你跟我,是不一样的。我不能让他们带坏了你。”

我们正在说笑,小二突然来敲门。

“这位客官,是否要先点菜?安大人着人带了话,他们遇上点事儿,一时半会可能赶不过来。请客官见谅。”

安玉宁淡淡地道:“不必,上一壶清茶。还有,不要再打扰了。”

小二毕恭毕敬地道:“是。”说完,他便下去了。

我捏捏安玉宁的手:“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想给你个下马威?”

他嗤笑了一声,道:“你当我是你?下马威,是给你用的,不是我。”

我:“…”

安玉宁:“小韵,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好处在哪儿?”

我:“在哪儿?”

安玉宁:“就是,你的长相,看起来,是比较笨的…”

安玉宁:“所以,人家容易掉以轻心。”

我想,他这是夸我大智若愚呢,这是夸我。我不能生气。

谁知道他又道:“其实你不笨的,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熏都熏聪明了。怎么着也得了点我的仙风道骨。”

“…”我捏死你。

我们等的茶都凉了,安五夫妇也还不见踪影。眼看,天都黑了。

我不生气,也不急。因为安玉宁不生气,也不急。他的表情漫不经心,拉着我开玩笑,捏捏我的小手,不然就调戏我两下。我饿了,就叫人拿糕点给我吃,喂小猫似的喂我。

他的表情很淡定。嘴角一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表情我明白。他的意思是“你们完蛋了,被我拿到把柄了”。

一般情况下,他用这种表情对着我,我都是马上就屈服了。要打头打头,要拉脚拉脚,要脱衣服脱衣服,要躺好就躺好…咳,扯远了。总之,就是随便他想怎么样,只求他别戏弄我。

所以现在,我着实在心里给安五捏一把冷汗。

本来,从头到尾,安五的规矩都做得很足,也够殷勤到位。可是,人却没有来。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是下马威,难道真是出了意外?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要倒霉了。时间不等人,明天可就过年了。安五要用什么漂亮的周旋场面,在明年到来之前,和安玉宁会面?

不知道安玉宁在打什么主意…反正他是肯定比我想的远,也想得多。

“想什么呢,连我你都咬?”

第一百一十四章:一家四口过个年

我回过神,发现他来喂我糕点的时候。我因为出了神,而叼着他的手指不放…

我一下就红了脸,呐呐地把他的手指吐出来,转移话题:“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道:“你看,我们等到天都黑了,是吧? ”

我点点头。天都黑了。

他道:“连你都知道天都黑了,那谁都有眼睛看到,天黑了,是吧? ”

“…”虽然无语,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他又笑了,道:“你看,我们一直饿着对不对?”

“…”我一看满桌子的狼藉,忍住了打饱嗝的冲动,又点点头。他的确是一直饿着呢。

他笑着拉着我的手,让我从他身上下来,站起来,施施然地道:“那,我们可走了。我娘子刚刚生产,身子还虚弱,我怎么能让她一直饿着。”

“…”我跟着他站了起来。往外走。小二在门旁打瞌睡,见我们开了门,立刻就吓得站直了身子。

“客官,您这是…”

安玉宁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锭子,(其实他身上很少带这么大的银锭,所以我怀疑他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出),塞给小二,含笑道:“这天可黑了,我五哥还没来。不过我们兄弟之间,想要相聚,机会有的是。劳烦小哥,给我家五哥拖个信,就说我先回去了。下次,我再请过他和五嫂。”

小二被那银锭子差点闪成斗鸡眼,此时哪里还记得什么安五的吩咐,忙唯唯诺诺地点头道:“是,是。”

安玉宁特和蔼地笑了笑,牵着我走了。

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了马蹄声。此时街上已经几乎没有人了。因此这个马和车轮的声音便显得很清晰。

安玉宁自然也听到了。但是他眼皮也没抬,直接把我扶上车,然后自己也上来,吩咐车夫,这便回去。

坐在马车里,我一直在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