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最后苦笑着闭上了眼。

挨着他坐了一会儿,我完全忘了刚刚他差点杀了我。靠得越久,就觉得他越温柔。他的一些细微的小动作,比如时间长了他会稍稍转动我一下,避免我脖子酸,都说明了这一点。而且越是靠着他,我好像就越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情绪。

嘴里,不禁也变得苦苦的。

说不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整个心也要被揉进那种又酸又涩的情绪里。

他轻声道:“你是不是困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点点头。

他便给我摆出侧身躺着的姿势,抱着我躺了下去,拉了被子来把我们盖好。我贴在他肩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拉住了他的一只手。这样好象很自然。

他似乎也不介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我一起翻了个身,从后面搂住我。

“…”我觉得我应该不习惯跟一个男人一起睡,而且虽然他说他是我相公,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这会儿我倒是想起我刚刚死在他手上的事情来了,所以也不敢乱动,乖乖地让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好像毫无心事。

第二天却一大早就被人拨醒。

“嗯…”我很顺溜地抬手去打,“走开啦。”

有人捏住了我的鼻子,我一下就憋得睁开了眼睛。面对一张放大的帅哥脸。

“…”我相公?昨晚那个神经病?

他似乎很无奈,把我整个抱起来:“别睡了,你在床上呆了要半个月了,再不起来松一松筋骨,担心骨头疼。”

我完全没有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的印象。只是觉得,他这样抱着我。我倒是很相信他是我舅舅,或者其他什么长辈。可是其中亲昵又不是长辈和晚辈能有的。我很自然地顺势爬到他肩膀上,懒洋洋地趴着,道:“我不想动,也不会骨头疼。”

他嗤笑了一声:“我比你更清楚。”

我摇摇头:“我自己最清楚。”

他把我的脸捞起来,捏住我的下巴,眼睛一眯,有点危险:“你信不信就你这个样子,不出三天我就能把你折腾垮?”

我想了想,问他:“你要我做什么?你说了我是你母亲子,可是我又是你侄女,你总不会叫我去做苦力。做饭什么的,我想我还是可以的。”可是我却有印象,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知道我家很有钱,不用我自己做饭。

他不再理我,径自给我穿上衣裳,期间免不了上下其手一番,但是也没有太过火,反倒是让我老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随便漱了口,他像抱小孩子一样抱着我出了门。我坐在他怀里,接触到一缕温暖的阳光。空气还有些冷,我忍不住就往他怀里缩。

门外有个女孩子看着我们出来,似乎有些激动,一副欲言又止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我眯起眼睛想了想,跟她打招呼:“嗨,小桃,早啊。”

结果抱着我的那个人似乎受了刺激,在小桃的惊呼声中一把把我举起来差点就要直接丢到地上摔死。我尖叫着两只手乱抓。

“啊啊啊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小桃扑到了他脚下去,跪了下去:“爷!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我吓得差点翻白眼。整个脑袋晕忽忽,结果被他又被他一手拎了,抱了回去。他的手勒得紧,我的腰身好疼。

“…”我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他,眼睛却扑簌扑簌地蓄了泪。

他的脸色比大便还难看,却道:“别怕,逗你玩呢。”

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桃:“…”

他抱了我径自走,笑了一笑,倒是放松了说话的口气:“你忘了?你以前最喜欢这么玩的。”

他是神经病。我以前是变态。原来是这样一对夫妻。

跟着他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儿。这个花园很漂亮,虽然我隐隐觉得景致很熟悉,但是在他身后跟着,好像第一次正眼去观察这里的景色。只觉得错落有致,静中含雅,和中有至,令人心旷神怡。

我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屁颠屁颠地挨上去闹他:“喂,你等一等。”

他突然停了下来,我一头撞上他的背,他忙来扶我,声音却有些不悦:“你叫我什么?”

我想了想,虽然我还没想起来,但姑且就当他对我说的都是真话吧。于是我小小声地叫了一声:“相公。”

“…”他倒是颇愉悦地笑了一笑,只是这愉悦之中却又有些苦涩的意味。他道,“真乖。”说着,还轻佻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摸摸脸蛋,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一个重点,又挨上去:“相公,你知道我烧坏脑子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有件事,我能不能问问你?”

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我知道这是他心情变差的征兆。但是他很快又笑了,道:“看你叫得这么好听。有什么想问都问罢,也免得有人趁你这个样子,对你胡言乱语。嗯,不如就让人把早饭送来,我们边吃边说。可别把你饿坏了。”

他一伸手,很顺溜地就又一把把我抱了起来,还是那种抱小孩子的抱法,走去了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坐了。

早饭吃面。是我要求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吃那种又油又热的苏面。好像很久没吃过口味这么重的东西了。

他面前也摆着一碗面,皱了皱眉,但是还是吃了。这种食物,他也吃得很细致,又优雅又漂亮。

他稍稍停了一停:“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

我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先开口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家人?”

他一愣,然后有些无奈地道:“长辈还有一个姨娘。兄弟么,还有四个堂兄弟。下面一大堆侄儿侄孙,我也不记得了。不过你以前你是从来不管这些的。你只同姨娘有来往。”

我点点头,道:“姨娘嘛,我记得啊。”

话一说完,我就发现他的脸又扭曲了一下。我马上闭嘴了。

但是这次他既没有扁我也没有丢我,只是不笑了,淡淡地道:“是么…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膝下还有一儿一女。还有一个你姐姐的女儿,现在也养在我们膝下。”

我心想,这就是我想问的嘛。于是费尽心思,拐弯抹角,我终于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问法:“那你孩子的娘呢?”

我好心地提醒他:“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你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女眷?嗯,除了姨娘和我。”

他说他有个儿子还有个女儿,那孩子总是有娘的吧。我看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从外貌上来看至少也有二十五了。二十五岁的男人,又这么有钱,孩子都该会打酱油了。我感觉我和他的年纪差挺大,那他第一个孩子总不会是我生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很美很暴力

说白了吧,我就是想关心一下。我相公有没有小老婆…

一边吃面,我就一边自己默默思考着这些问题。但是我一抬头,看到他的脸,吓了一大跳。这这,这,怎么会有人能把自己的脸扭曲成那个样子!!

他似乎调节了一下呼吸,硬邦邦地道:“孩子的娘烧坏了脑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记得了。”

他冷冷地道:“柳韵,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好老实地回答:“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小老婆…”

“就是,妾…”

他倒是一愣,然后却笑了出来。刚刚极度扭曲的脸,这会儿又笑了,给我一种随时要抽筋的感觉。他摇摇头,无奈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烧坏了脑子也还是这个脾性。”

我心想,到底有没有?!

他瞥了我一眼,道:“放心吧,除了你谁也没有。”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复又觉得,莫名其妙。这个时候,我完全忘了我自己竟然不但有老公。还有两个宝宝…我忽略了这件比较严重的事情。

所以,当有人抱着一个哇哇哭的奶娃娃来给我的时候,我傻了。

据说是我相公的,人家告诉我,他叫安玉宁。我没敢问,怕他扁我。此人喜怒无常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不是看他长得太好,我估计我还真受不了。我忍不住想,我以前大约就是贪图他的美色,才会跟这种人走到一起。

不过实话实说,除了一开始老想宰了我泄愤,他对我还算是不错的。

安玉宁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无奈地道:“你不会连喂奶都忘了吧? ”

我大惊:“喂,喂奶??”

安玉宁彻底无语,对我招招手,道:“过来吧。”

我不知所措地抱着孩子坐在原地,呐呐地道:“他为什么一直哭?”哭得我的心肝都要纠成一团了。这真的是我的儿子?

安玉宁不跟我计较,自己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伸手给我宽衣。

我很紧张,但是没敢反抗。他的动作很自然,眼睛也垂得很低,看不出情绪。手把手地给孩子喂过奶,他帮我把衣襟拢好,让人来把孩子抱走。

我很不舍得。这大约真的是我的孩子,一点点的神情变化都牵动我的心神。

安玉宁低声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我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他嗤笑了一声:“我要做什么?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脱?”

我咬了咬牙,紧紧地揪着身前的衣裳不放,只这么看着他。大不了豁出去了。不明不白的时候被他强X一次我自认倒霉,但是现在怎么可以?!

他看了我一回。低声道:“脱下来,别逼我动手,不然你又要吃苦头。”

他的衣裳,从肩头滑下去。猛地让我看到他肩头的一朵小小的樱花,我突然就心里一痛,没由来的,好像被一排细细的针头刺过去,痛得整个心都要缩起来,简直要窒息。

我抖着手,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他就这么看着我。

然后突然就伸手,把我拉了过去。我撞上他火热的胸膛,紧张地感觉到他的手,从我的腰身开始,慢慢向上移动。

他把我抱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一步也不用离开我身边了。”

我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好像又没有。

他竟还好心来回答我:“不为什么。你跟着便是。”

答了等于没答。

睡到朦胧处,有人来叫门。是刘姨娘。

我当然记得刘姨娘,但是这次我学聪明了,不敢吱声。刘姨娘看向我,我也只是躲。

安玉宁衣衫不整地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几乎要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的我,大约是以为我怕羞。便把帐子放了下来。

我隔着帐子看着他站了起来,走向刘姨娘。

刘姨娘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安玉宁的声音也很低,但是他离我近,我隐约听见他说:“不打紧,我可以带小韵一起去。”

刘姨娘似乎有些惊讶,欲言又止。

安玉宁又低声说了一句:“小韵已经没事了,就是不认人。这件事情不要张扬出去。那些大夫,就劳烦姨娘帮着处理一下。”

我哆嗦了一下。处理一下,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难道我刚刚陪一个杀人犯上了床?

我越想越觉得他不是个善岔。他对自己的老婆尚且如此,而且这老婆没嫁之前还是他亲戚,那么对别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就不奇怪了。

我有点欲哭无泪地想,搞不好我就是被他打傻的,所以现在才一团乱。不行,得想个法子脱离苦海。听说我有两个孩子,并一个侄女,得想办法把这三个孩子也带走。

正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安玉宁突然又掀开帐子,探进身来看了我一眼。吓得我差点尖叫。

刘姨娘已经出去了。

他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忙道:“没,没有…”

他啧了一声,道:“起初我还担心是又有什么孤魂野鬼来占了这身子,这下看来应该不是了。有没有烧坏脑子都还是一样笨。”

他脱了鞋子上床,挤在了我身边,一手把我搂了,低声道:“再休息一会儿,然后我要到绣庄去。你也一起去。”

我不自在地挪了挪:“那个…”

他睁开眼:“我今天难得能睡足一个时辰。如果吵醒了我,你自己看着办。”

我瞬间大气不敢出,趴在他胸膛上,被挤到了胸部也不敢动。

所幸他一觉睡得不错。起来的时候就神清气爽,把还在迷糊的我一把拎了,一起坐马车出了门。

我一路混沌地跟着他进了一个绣庄,门上的巨大牌匾题着,“锦绣楼”。竟有当朝天子的御印。

他也没有容我多看,一手提了我就上了楼,里面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绫罗绸缎,花团锦簇,简直要迷乱人眼。但是却不闹心,反而让人觉得兴奋。

他推开一个屋子,把我带进去,低声道:“你先呆在这里。”

我抬头看了一回,发现这是一个简易的小房间,有书桌,巨大的屏风后面有一张简易的小床,若隐若现。屏风上绣着茂密的山茶,雍容而清雅。

他看我发呆,似乎不耐烦,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大步走去放在屏风后面的床上,低声道:“听话一点,不要跑出去。不然要你好看。”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看我这样,竟是一怔。然后垂下了眼睛,在我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却有些流连的意味。他再开口说话,就很温柔:“好孩子。”

我心里突然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就又苦又涩。

他要走,却又突然停住。

我这才发现自己拉住了他的袖子,有些尴尬,哈哈了两声,小小声地道:“我,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啊?”

他低头捏住了我的手。轻声道:“别怕,不会有别人来。我忙完了就会过来的。”

我呐呐地点了点头,趁机把手抽回来。

他摸摸我的头,没再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说是说不会有人来,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进来了。是一群女工模样的人。叽叽喳喳地笑着,好像很想跟我说话,但是大约是有人吩咐过什么,她们只行了礼,便开始忙碌。

一张小桌子被搬了进来,摆在那张大书桌旁边。配的椅子很精致,上面垫了厚厚的褥子,还有一个小枕头,可以直接趴在上面。又有人送了一个小圆桌进来,在上面摆了好些东西。我伸长脖子看了看,是一些糕点,还有一个茶炉。

走在最后面的人手上捧着笔墨纸砚,和笔洗镇纸。还有厚厚的一沓册子,好像是书。

一个稍稍年长一些的女工垂手行了一个礼,道:“小夫人,爷吩咐送来的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小夫人还有什么需要的,请吩咐奴婢们去做吧。”

我伸长脖子看了一回,吃的有了,玩的有了。可是我又有点不好意思,只道:“我刚睡醒,有点饿,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下碗面?”

见她们愕然,我忙道:“不方便就算了。”

那年长的女工道:“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这楼子里的吃食到底简陋,小夫人您…”

我忙道:“没关系,普通的苏面就可以。”

大约是真的在床上躺了太久,我老是想吃一些淀粉类的面食。那些精致的糕点,我看着一点胃口都没有。

面很快就上来了,我呼啦呼啦地吃完了。刚在擦嘴,安玉宁就回来了。

他只看了我一眼,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一嘴油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只道:“吃饱了没有?”

我有点尴尬,点点头:“吃饱了。”

他也点点头,便自己坐在了那张大书桌边,开始办公。

我有点不明白他把我这样带在身边是为什么。可是我也不敢出声打扰到他,自己在一边临摹了一会儿帖子。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眼睛有点酸,我便揉揉眼睛,丢了笔爬起来休息。

第一百八十八章:芳心再动

忍不住就去看他。

他的模样生得真好。那双眼睛应该是典型的桃花眼。盈盈有光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冷漠。要不是没有感情,从那里面见到的情绪,复杂而纠结,总是很痛苦。

可是我知道不该是那样的。那眼睛不该是那样的。虽然深如幽潭,可是那双眼睛应该会笑。总是笑着,微微垂下来的时候睫毛很长,多情又温柔。而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侧身对着我坐着,脸颊瘦削,侧脸的曲线很动人。一缕头发微微从肩头泄下来,好像是一线光彩。

他那样认真。

我好想问他,累不累?

或者趴到他背上去撒娇。

可是我不敢。

为了控制自己不要真的不怕死爬到他背上去,我轻手轻脚地去煮茶。步骤很熟练,我自己都有点奇怪。

他突然抬起头,低声道:“煮过了。”

我吓了一跳:“啊?!”

他指着茶炉,低声道:“灭火。味道老了。”

我手忙脚乱地关了炉子。

他倒是一愣,随即把笔一丢,靠在了椅子里,伸手捏自己的眉心,道:“算了,你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吧。不用管我。”

我拼命控制住自己想要跑过去帮他揉一揉的念头。不吭声。

他睁开眼瞅着我,道:“怎么了?总不至于这么说你一句就觉得委屈了吧? ”

我低声道:“不是…”真的不是。可是我的情绪却很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