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曾在哪里看到过写师父的传记,那里面的描绘真可谓绘声绘色,把师父描写成为了一个可以飞檐走壁飞天循地,惩奸锄恶行侠仗义的大侠,引来世人一时间争相购买传阅,对师父的盖世神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师父看过之后却乐得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后来,他偷偷告诉我,其实小说里的情节明显的失实,一来,里面说的事,好多都不是他做下的,八成是哪家被人偷了就栽赃到他的名下;二来,什么飞檐走壁飞天循地的盖世神功,这人飞得再高也飞不了一丈啊!其实说白了,就是脚比别人快一点,而且——

我们有飞龙爪!

而师父所使用的飞龙爪与别人看见的不同,它经过师父的改良,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瞄准某样物体,然后一按机刮,飞龙爪弹出,死死地钩住那些物体,再借助我们的轻功,来去上下自是简易了许多。

而这些小把戏,在外人看来,却成为了绝世神功的代名词。

而师父的名号,也就是这样来的!(真有些忽悠)

但有了这把飞龙爪,我的行程的确加快了不少。从山阳县的后山绕到何家村,一路多是密林,有了它,我可以荡于其间,减少了许多脚程。

唯一的缺点嘛

就是惊醒了飞鸟无数,再加脸上被淋了几泡臭臭的鸟屎!

终于,在快到四更天的时候,我成功地找到了何家村的林氏庄园。我向何大嫂打听过后得知,林家老爷曾任过六品朝廷官员,后来还乡后就盖了这座林氏庄园当起了土财主,所以庄园的规模自不在小,而且前门还有恶奴家兵看守和来回巡夜,想从前门进入,自不可能。

站在树冠上观察了一阵之后,我基本摸清了林氏庄园的整个布局,于是眼一眯,扣下手腕上飞龙爪的扳机,“嗖”的一下,飞龙爪稳稳地抓住了庄园内墙屋院的墙头。

深提一口气,我借着飞龙爪上精钢线的力道,从树冠上跃下,落到了庄园的屋檐上,飞天靴下厚厚的棉垫为我挡去了落地后瓦砾碰撞的声音,没有惊动任何的护院。

于是收了飞龙爪,我弓着身子,踮着脚尖,缩着爪子在高高的屋墙上行走着,时而揭开几片屋瓦想看看里面是否有何瑛的踪迹,但此时正值四更,天最黑的时候,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如果贸然下去我又怕惊动护院,于是思索半晌之后,我终于避过所有护卫的眼睛来到了主屋的屋顶上。

既是主屋,里面住的当然是林老爷。我盘算了一下,擒贼先擒王,如果我抓了林老爷,就算引来骚动,家奴们忌讳着林老爷也不敢靠我太近,这样算来,救出何瑛的希望又大了两分。

然而我刚盘算好准备行动,正在揭瓦揭得欢腾,屋里却隐隐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老爷,屋顶上好像有声音呢!”

一听这话,我吓得差点从屋顶上翻下来,赶忙蜷起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被人识破。

果然,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屋子里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唔也许是猫吧,别管它!”

一听这话,我来了灵感,赶紧捏着嗓子“喵喵”地叫了两声。

屋子里那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果然又出现了,“嗨,原来是猫啊!可吓坏我了!”紧接着,突然话音一嗲,“老爷,刚刚可吓坏奴家了,你摸摸,人家的小心肝现在还扑嗵扑嗵的呢嗯,老爷”

林老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色色的,坏坏的,“呵呵小心肝儿刚刚才来过一次,又来?你想把老爷我榨干吗?嘿嘿”

不多久着,里面就传来了某种暧昧的声音

让蜷缩在屋檐上的我脸色发黑。

现在下去会不会太不人道了?我在思索这个问题。

唉,我没有看人家春宫的爱好,还是换人吧!

于是又蹑手蹑脚地半爬着摸索到另一侧的一间主室,这一次我学精明了,先俯下身去听了听,里面一个男人的呼噜声惊天,想来应该就是林老爷那宝贝的白痴儿子,听这架势应该睡得正熟——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地掀了瓦,飞身跳了进去。径直走到床边,看了看床里睡着的人,白胖胖的,傻乎乎的样子,那晶亮的口水还涎出嘴一尺来长,看得我直犯恶心。

不过,就这身板,我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于是我眼一眯,脸带戾色,上前拍了拍胖子的脸,“欸,打劫,醒醒,醒醒!”

胖子睡得正香,被我这一拍,嘴里咿咿唔唔了两声,竟一把抓住我拍他脸的手就要往嘴里送,“嘿嘿,猪蹄儿”

哐当!我的脑门就像挨了记闷棍,差点厥过去。

于是我改变了策略,一爪揪住某人的耳朵,使劲儿一扭,“打劫,起来!”

“欸欸欸”那白乎乎的傻小子吃痛,这才醒了过来,半眯着眼,哀嚎着望着我。

“说”我刚冒出一个字,却突然发现自己用的是原声,赶紧压低了声量,佯装成男人的声音,“说,今天被你们抓来的女孩子关在哪里?不说的话,我剁了你!”

岂料,那白胖小子面对着我的威胁,先是傻呆呆地望着我,突然间竟傻笑了起来,拍着手笑道,“好喂,仙女!仙女从天而降了!”

我:

天哪!跟这傻子根本无法沟通啊!

可是说他是傻子吧,他还蛮识货。虽然我现在蒙了面,又刻意装了男声,但他却仍然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我是仙女级别的人物啊!

既然人家都说了咱是仙女,那仙女就不能喊打劫了对不对?于是我赶紧又改变了策略,声音一柔,问他道,“那仙女问你的话,你回不回答?”

胖小子傻不楞地看着我的眼,直点头。

“那今天你们抓来的那个女孩儿,你们关在哪里?”

胖小子傻楞楞地答,“在在柴房呵呵”

“那柴房在哪里?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胖小子乐得直拍小手。爬将起来就领着我往外走。

林氏庄园很大,我与那个傻胖小子弯弯曲曲地走了很久,沿途避开了护院的眼睛,终于来到后院装柴禾的房间。我推了推门,房门上了锁,从缝隙里我看到何瑛正仰躺在柴禾堆里,身上还有斑斑伤痕,想来今天抓回来之后挨了打。

心中顿时火起,我抽出袖里的短匕,三下五除二地撬了锁,让那胖小子在外面守着把风,便进到里面去救何瑛。胖小子已经认定了我是仙女,也就当真穿着单衣站在寒风里给我望起风来。

我进到屋里,快步走到何瑛身前,蹲下身确认了何瑛的身份,这才拍拍她的脸将她叫醒。何瑛醒过来,见到一黑衣蒙面人蹲在她的面前,顿时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又镇静了下来。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惶然地睁着大眼睛,问我。

我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她发现我的身份,低低地道,“我是来救你的。想出去的,就跟我走。”边说,边把一条绳子递给她。

她看了看绳子,又看了看我,眼睛里有些迷惘,但却快速地将我递给她的绳头紧紧攥住。

我冲她赞许地点点头,快速地握着绳,往自己与她身上一缚,背起了她就要向外走。

然而此时,我意料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原来有护院刚刚巡院到这里,看到了站在柴房外的胖小子,刚要上前询问,却突然看见我身着夜行衣背着何瑛就向外走来,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叫:“闹贼了,来人啦!快来人啦!闹贼了!”

这一惊呼不要紧,可把我吓得够怆。想退回屋,但一旦退回去别人可就关门逮人了,但想要往前走,却见整个刘氏庄园在惊呼声中亮成一片,无数的火把正快速地向这边移动着

心下一横,我知道,今天免不了要大干一场了!

转头,我低声问何瑛,“怕不怕?”

何瑛揽紧了我的脖子,“不怕!”坚决地道。

我点点头,心里对她的赞许又多了几分。下一秒,已一把胁了站在不远处的胖小子,袖里的短匕出手,抵住了胖小子的脖子,冲着已经将我围了个半圆的恶奴家兵横眉冷对。

“让开!”我冷冷地道。

林老爷此时闻着动静也赶了过来,一看我挟了他的儿子,吓得面如土色。

胖小子我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也才发应过来我并不是什么神仙,也吓坏了,扯开嗓门大喊起来,“爹,救我!”

“你你想要干什么?”听到儿子的叫声,林老爷那略显刻薄的瘦脸吓得一抖一抖的,“你你别伤害我儿子!”

我冷冷地睇他,“我说,让他们让开!”

“哦?哦哦!”林老爷这下听懂了我的话,立刻回转过身来,当起了我的疏散员,呼喝着恶奴家丁,“让开,壮士让你们让开,快点让开!”

有了林老爷的吩咐,那些恶奴这才举着棍棒刀枪,警惕地退让出一条道。我跨前一步,他们亦围上来一步。一群女人也闻风赶来,被围在外面大呼小叫。

我背着何瑛,一步一步地退,退得谨慎,也退得小心翼翼。所幸有那个傻呆呆的胖小子挡着,一路还没人敢上前拦我。

就这样,我退到了林家庄园的大门,看着紧逼过来的众人,我冷睇了一眼林老爷,命令道,“去给我准备五十两银子。”

“哦哦哦!”儿子在我手里,林老爷听到我的要求岂敢不从,立马转身吩咐下人提来了五十两银子扔过来。

我单手接了,让何瑛从里面拿出二十两银子,将银子掷还给他,冷冷地道,“这是这位姑娘欠你们的利钱,今日了结,再无牵扯。这三十两,我且收了,权当给你们个教训,他日尔等再行不义之事,小心我偷光你们全家!”说罢,我从怀里摸出一枚飞镖,手一掷,飞镖险险地擦过刘员外的耳鬓,稳稳地没入庄园回廊的绿漆木柱之中。飞镖上系着的机括受此震动,立刻绽成一朵紫色的纸制兰花。

看着这朵特殊的兰花镖,林老爷及其众人顿时一阵冷呼,脸色在火光中映得煞白。

趁着他们的目光都在那枝镖上,我飞快地拉开院门,冲着院外不远处的树木发射了飞龙爪,然后借力一荡,飞身跃到了林间

不远处的庄园内,只听到林老爷凄厉的疾呼声:“海中兰!是海中兰!”

天快亮的时候,我背着何瑛绕回了山阳县中,将她带到出城的小河边上,又折返回屋,背了尚在沉睡中的何大嫂折了回来。又将那三十两掳来的银子交到了她手里。

“再过一个时辰,你娘就会醒过来。你们母子拿着这三十两银子远走他乡安然度日吧,不要再回来这里了。”我压低了声线向何瑛嘱咐了几句,转身,就欲离开

“卖馄饨面的姐姐,是你吗?”身后,何瑛的话却让正欲离开的我双脚一抖,“是你吧?姐姐?虽然你刻意压低了声线,但你曾经把我背在你的背上,我那时就知道你是个女的是你吧?你那么好的心,只有你才会帮我们,对不对?”她小心翼翼地求证。

我被她的话给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看来,我的伪装功夫不到家啊!

但即便身份已经被她识破,为免今后留下祸端,我也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得掩饰着,摸摸头,又搔搔耳,傻哈哈地大笑了两声,又佯装平静地道,“你说错了,我不是她。我是——海中兰!”

说完,撒丫子跑人

身后,只传来何瑛大声地呼喊,“不管你是不是她,海中兰,我谢谢你!活命之恩,何瑛母女日后定当相报!”

嗨,我哪求你报啊!我现在只求自己大闹林氏庄园的事别闹大了就行!我还想过独善其身的好日子呐!

花市抓贼(上)

树欲静而风不止。

自从夜闯了林氏庄园,我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涵义。

消失了三年的侠盗海中兰竟然出现在了山阳县境内!这件事立马在山阳县里广泛地流传了开来。再加上林老爷本身就曾担任过朝廷的官员,这件事更是惊动了整个官府衙门。

于是,由我所假扮的飞贼海中兰也一夜成名。

官方流传的版本是:海中兰这个贼子不服教化,在龙璧朝境内屡屡作案,官府屡次围捕都被此人闻风而逃,但终碍于官府围剿之压力,藏匿于民间长达三年之久。然此人贼性难改,在长达三年的躲避中仍不收手。此次,更是犯到了已退官员林员外的府邸作案,欲掳其年方十六的儿子为质敲诈勒索钱财为己用,被人发现后贼子更是恼羞成怒,扔出其镖欲伤人,更发下毒誓要重回林家庄盗窃财物。犯案手段之恶劣,情节之严重,坊间影响之巨大旷世罕见,此人罪行已罄竹难书!

坊间流传的版本是:欸,你们听说了吗?海中兰终于又出手了!哎哟,你们是不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厉害,他的胆子有多大啊!他的眼神儿炯炯有神,他的身手更是出神入化上天遁地无所不能!最重要的是,他三年内都不出手了,这次一出手就直指那个的林老爷,掳了他的儿子不说,还要胁了他拿了五十两银子呐!不过——五十两实在太便宜了那个林家老爷,听说这林家老爷仗着自己当过几天朝廷的芝麻绿豆官,平日里坏事做绝,不仅收租大斗进小斗出压榨穷苦人家,还放高利贷,纵容手底下的打手抓人,逼得人家卖儿卖女。而海中兰是何许人也?容得下你这种为富不仁的人欺压咱们穷苦百姓?所以出手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你是没看见啊,那林家老爷报官的时候,那脸色白得,跟咱糊窗的纸都没啥区别了,哈哈!想来,出了这件事,那些以林家老爷为首的老爷太太们大概要收敛好一阵子了,哈哈!

而我对面的茶楼说书先生流传的版本更为夸张:吠!上回书说到大侠海中兰为救何氏母女而决定铤而走险重出江湖,于是当天夜里,他化妆妥当后,一路飞檐走壁,瞒过了县里众衙差的巡夜,深提着一口气,飞似的赶到了林家庄林老爷的家。当时正值夜黑风高,那为富不仁的林老爷早已搂着小妾睡下了,他哪里想得到,因为他白日里派众家丁做下的恶事,早已引得海中兰痛下决心重出江湖救人——而此时,海中兰正站在他的屋顶上,他双腿悬空倒挂,俯身一阵查探后,终于决定先掳了他的儿子来个敲山震虎。于是他掳了林老爷的儿子林少爷,故意惊动了庄园内护院的家丁,在林老爷闻讯后连衣服都还没穿齐整就急匆匆地赶来后,海中兰命令他先交出了白日里掳走的何氏女儿,又发出飞镖以示警告,更告诫林老爷道,“尔等今后再行恶事,吾必将杀之灭之”,便腿下一顿,众人只见其背着何氏女儿腾空而跃,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天空中,只传来一阵“哈哈”的惊天大笑,笑得林老爷及其众人面色发青,头发倒竖

总之,我想,我是出名了。盗用我师父的名号,出名了!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师父的名号在民间,已是如此的响了。

以致于现在在山阳县境内,人们见面后的常用语不是“他大婶(他嫂子,他大哥)你好啊”或“你吃了吗”之类,而改为了颇为神秘的,具有接头暗号性质的——“你听说了吗?海中兰又”

听着来我面摊吃面的主顾们那絮絮叨叨添油加醋般的讲述着海中兰往日的事迹与打劫林老爷的经过,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想,我的好日子要过到头了。

果然,我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由于海中兰是在朝廷挂过名的惯犯,所以山阳县的何县令海中兰重新现身于山阳县这件事极为重视,当即就上表了朝廷。据说,朝廷里某些官员听闻这件事后极为震怒,下令要撤查此事,于是,在我夜闯林家庄后的一个月余,我从金师爷的嘴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朝廷已从京城的捕头衙门里抽派了一个捕快调往山阳县,彻底追查海中兰的事情。

而在此之前,整个山阳县已经闹得是鸡飞狗跳了。衙门里贴出告示,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出山阳县,防止海中兰逃路;捕快们早已全体出动,调查户籍,外来人口的官凭路引,戒严搜查,并出重金鼓励百姓们检举揭发有不当行为的人。

我说,这还有完没完了?

不过,所幸的是,因为师父之前与人交过手,所以所有的人都以为海中兰就是一名男子,根本想不到我是冒名顶替了师父的名号,所以就算之间林家老爷的傻儿子曾经叫过我一声“仙女”,所有的人也只当他是在说疯话,根本没将怀疑的目光转移到女人身上,也根本没有人怀疑过我。所以,我很轻松地就洗脱了嫌疑。

只是

一想到京里竟然派下了捕快来调查这件事,我的心里就依然很戒备。时时提醒着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又是一年四月天,风和日丽春来到,绿了柳条红了花,绿波荡漾翡翠桥。

而每年的四月十五日是个大好的日子。因为按照龙璧皇朝的民间惯例,这一天是迎春日,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县里总会举办盛大的赏花庙会,县里的街巷也会涌来许多的花客,赏花品花买花热闹非常。

所以每到这一天,我也想偷懒凑凑热闹,反正钱再赚也赚不完,所以我丢了面摊的生意,搀了康老爹与康大娘,一起在县里的街巷上逛起了花会,看着一朵朵娇艳的花儿迎春绽放着美丽,花团锦簇间,仿佛也徜徉在了花的世界,花的海洋,时而在一朵花间停留片刻赞叹一下花的美态,时而蹲下身与卖花的小贩讨价还价一番,其乐无比。

赏花,是大自然赋予我们每个人的权利,无论贫富,亦无论贵贱。而赏花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多了某种不赏花,却专盯着别人腰间干活儿的人。

康老爹与康大娘看中了一盆开得红艳艳的杜鹃,我想起二老平日里很照顾我,所以也想买盆花来送给他们,于是弯下身子与小贩杀价杀得兴起,突然间,一个身着绫罗绸缎,手执纨扇的富家小姐模样的人夸张的扭腰摆胯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跟班儿似的丫环,凤眼扫了扫康大娘看中的那盆花,兰花指一翘,“这个,我买了。”语气骄横,边说边示意身后的丫环过来开钱。

我和康大娘、康老爹都愣了愣,眼见着那丫环这就要过来开钱,我反应过来,迅速地起身,一把抓住了丫环的人,斜睨着那个姑娘,“姑娘,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都已经在开价了,你这样似乎不太好吧?”况且这盆杜鹃康大娘很喜欢,我想替她买下来。

哪知那姑娘听了我的话,竟双目一瞪,一脸厌恶地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竟不屑地撇过了头去。那跟在后面的小丫环顿时跳将出来,指着我鼻子呼喝着,“你什么身份,竟然敢跟我家小姐抢花儿?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那丫环指着我鼻子的手,又看看那一脸不屑以纨扇遮脸仿佛和我们说话降低了自己身份的小姐,心里有些火起,又起了逗弄之心,于是头一偏,也对视着那个丫头环,“你家小姐是谁啊?该不会是九天玄女吧?”

那丫环头一昂,特狗仗人势的模样,“哼,我家小姐是城西祥瑞布庄的王当家的独生女儿!瞧你这小见儿样儿,八成没听说过吧?”

“哦——”我长长地拖了一声,“王当家的,谁能没听说过啊!原来姑娘是王家小姐,失敬失敬!”我举手作揖。

“哼!”见我见礼,那丫环这才冷哼了一声,又看了看身旁的小姐,两人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神色。

但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们主仆二人脸色一变。

我说:“小的素来在城东卖点小面,也迎往送来的见过不少去祥瑞布庄买布的人家说起祥瑞布庄的王当家卖的布料那叫一省啊,一尺布能短出一大截儿来,小的敢问小姐这身衣服尺寸还合身吗?”

“哈哈哈”周遭的人听到我们的对话,全都大笑了起来。

“你!”王家小姐气得浑身发抖,素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竟抬起一脚,直接踢向小贩那盆花,只听“哐当”一声,花盆碎了,花花土土地掉了一地。接着她冲着我瞪了一眼,骄横毕现道,“哼,你不就想要这盆花吗?今天我就是踢碎了,也不会让给你!”边说边得意地冲着丫环使了个眼色,那丫环赶忙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小贩。

丫环掏完钱,特得意地退回来,王家小姐也一脸挑衅地看着我。而此时,我的眼睛一晃,从我这个角度正好扫到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正挤进人群里,偷偷摸摸地溜到了那丫环系着钱袋的方向,心中一乐,却更来劲儿地煽着风,“哟,小姐,你爹没教过你什么叫暴殄天物吗?这样一盆好好的花就这么碎了,真可惜——对了,你的脚不疼吗?”

“哈哈哈”周围顿时又迸出一阵大笑。笑得那主仆二人顿时脸色青黑。康大娘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主仆二人也一副不甘善了的样子,于是扯了扯我,息事宁人道,“柳儿,走了,走了”

“可是”我低头望了望那盆花,心里觉得很可惜。

“走了,柳儿。”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康老爹也上前拉着我的衣角,语带哀求。看着二老那乞望的目光,我终于咽下了这口恶气,不想再与这个恶女多言,搀扶着二老转身走了。

任那王家小姐主仆二人犹不解气地在我身后骂骂咧咧

没走多远,突然人潮涌动中就听到那丫环的一声惊呼,“小姐,我们的钱钱袋不见了!”

我搀着康家二老,却在心里偷笑:让你们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不可一世看不起人,该!

花市抓贼(下)

又逛了一阵花市,此时已经日正当头,花市也快散了,卖花的小贩与买花的百姓也各得所好,美滋滋地往家里赶。康老爹与康大娘也相中了一盆迎春花,高兴的抱着商量着回家后吃什么。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与康大娘年纪相仿的妇人,背着一个大箩筐,一脸兴冲冲往回家的模样。

“哎,陈嫂子,怎么,今儿来卖花儿吗?”康大娘见到妇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那妇人停下脚步,看了看我们,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如同一朵菊花,“欸!康大嫂,康老哥,你们好!”喏喏地应了一声。

“今儿生意可好?你孙孙的病怎么样啊?”

“好!今春种的花全卖光了,赚了二两多银子呐,我孙子这下吃药可就有钱了!”

一阵问候寒喧之后,大家又各自回家。我有些奇怪地问康大娘,“刚刚那个大娘是什么人啊?怎么我好像在山阳县里没有见过她?”

“唉,”康大娘听我问,摇了摇头,“你当然不认识她了。她是陈家婶子,以前就是这个县城里的,家里是个绣户,凑合着还算过得去。后来她嫁了人,嫁到了邻县,可她相公害了场重病,没几天就去了。剩下一个儿子倒还乖,好读书,还中了秀才,又娶了一个媳妇,得了个胖小孙孙,满以为可以过几天好日子了,谁知她儿子屡次考试落第,竟一时想不开跳水死了。剩下这孤儿寡母的,媳妇又改了嫁,孙子又小小年纪害了痨病,平日里就靠她种点花花草草,绣点绣品在街上卖赚几个花销唉!命苦啊!她本比我还小几岁的,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哦!”听了康大娘的话,我的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后面一声惊呼,“哎呀,我的钱袋呢?我的钱袋呢?”听声音,像是陈家大娘。我与康大娘不约而同的转头,刚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眼前一个黑影飞快地蹿了过来,收腿不及,差点把我与康大娘康老爹撞个趔趄,其后那人又弓着手,像是紧捂着怀里的什么东西似的,飞快地跑走了。

转回头,就看见陈大娘背着那个箩筐边抹着泪边朝这边小跑了过来,“抓住他,我的钱他偷了我的钱”

康大娘康老爹见状,立刻冲着她迎了上去,“陈大嫂,发生了什么事?”

陈大娘指着远处那男人消失的方向哭哭啼啼地道,“刚刚刚刚我走到那边,那人撞了我一下,就飞快地跑走了。我一摸怀里的钱袋没了那是我孙孙吃药的钱啊,没天良啊”

听了她的哭诉,我顿时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大娘的钱被那个撞她的男人给摸走了!而那个男人因为得了钱要跑,却差点撞倒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