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同于陈县令明知道王寡妇会死,却也放任自流了!

所以,尽管知道王寡妇的事可能有冤情,但林牧凡却没有了一点办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能做得了什么呢?于是只能每夜喝得烂醉,闹得我和康氏夫妇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借以纾解心里的郁闷。

我的心理也对王寡妇的事情很是犯疑。我来山阳县的时间不长,短短的三年中,与王寡妇顶多算个点头之交,但却深知王寡妇素来深居简出,与世无争的性格和王家众人对她的欺凌,也从内心深处对她很是同情。更何况,王家人从来对这个死了丈夫的女人不闻不问,为何会在一天夜里突然齐齐到访,又这么“凑巧”地抓住了她通奸的证据呢?

于是,我心下了然:这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阴谋,为的,就是要整死这个可怜的女人——而坐下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自然就是那些平素里满口仁义道德的望族王家!

所以,在林牧凡又一次下值后去酒楼借酒消愁的时候,我找到了他,趁着他还未醉,把整件案情的经过跟他分析了一遍。

林牧凡显得很消沉,听完我的分析后,他只是冷冷地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酒,抬起头,略略地挑了挑眉看我,“是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有想到。王苏氏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可这一切又能怎么样呢?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但衙门不想出面干涉,我又能如何?柳妹,我无能为力“说倒这里,他再次闷闷地喝了口酒。

我看出了他的消沉,亦明白他的无能为力,但这不是我来的目的。

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壶,我憋着一口气,仰头将酒喝得一干二净,然后重重地将酒壶网桌上一放,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对上他黯然的眸。

“林牧凡,你想这样吗?你真的想这样吗?”我的口气很冲,逼视着他。

他目光一滞,本能地又想伸手捞酒壶,却突然想到酒已经被我干完掉,于是又默默地垂下了头。

“是的,我们都明白,王苏氏的确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有可能是王家人设下的陷阱?????可是我们能怎样?我们能做些什么?”他黯然地道,“我甚至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到他无力的回答,我却笑了,狡黠地冲着他眨了眨眼,“只怕未必。”

他调转过头,无力地看我,“那你倒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

我转转眼珠,示意他的头靠过来一些,然后俯身在他的耳边,“林牧凡,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件事是一件阴谋,或是王家人有预谋地要想置王苏氏于死地,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因为族人通奸儿处刑的家务,而变成了一桩预谋的栽赃杀人到时,就算陈县令想不管——可他能不管吗?”

“”听到我的话,林牧凡略略皱了皱眉,似思索了一番之后,突然眼前一亮,人也精神了几分,“那,我们该从何处查起呢?”

我打个响指,继续为他出谋划策,“首先,我们不能纠缠在王苏氏通奸这件事上,而要好好地分析一下,为何四年来对于本家媳妇都不管不问的王家人怎么会在突然间来了兴致,深夜跑去‘探望’这个被他们扫地出门的媳妇?”

林牧凡听我这么一说,眉皱得更深了,“为什么“

我笑,端起桌上的茶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净,“利益啊!”我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利益、”林牧凡的音调在瞬间拔高,表情却更为疑惑不解,“我不怎么明白”

“很简单!”我笑,冲着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你想想,王苏氏当初分家的时候,分到了些什么?”

“两亩薄田和一处茅草屋啊!”

“对!问题就出在这两亩薄田上!”我敲了敲桌子,肯定地对他道,“自从出了这件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对于王家人那天突然出现在王苏氏的家里产生了质疑,为何他们会突然关心起这个他们从来都不管不问的媳妇来?为何又会如此凑巧的让所有人都逮到了王苏氏通奸的证据?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那理由就只有一个。一定是王苏氏的身上,突然有了什么让王家人感兴趣的利益,致使他们要置王苏氏于死地!所以我多方打探了一番,终于让我知道了一件事。”

“哦?”林牧凡挑了挑眉,更加靠近我,急切地问,“你知道了什么?”

我笑,“还记得宋家老爷霸占猫眼井百姓的田地想修庄园未果的事情吗?”

林牧凡一愣,大概没料到我会旧事重提,顿了顿,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这件事跟宋老爷有何相干?”

“宋老爷上次霸地虽然未成,但却仍然想盖一处庄园以供自己之用,但猫眼井的百姓肯定是不会卖地给他的,所以这次他出了重金,想在猫眼井不远的县郊买一块地——而刚巧的是王苏氏分到的那两亩薄田,恰恰就在他所看中的那块地之中!”

“嗤!”林牧凡乍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失笑起来,“柳妹,你这可是说笑了啊。那宋老爷的确是有钱的主儿,但王家也算是县城里的望族,再怎么也不至于为了那两亩薄田的钱,以致于对王苏氏起了杀心吧?”

我点了点头,“的确,换做是平日里,当然不会。可是,金山银山,如果出了个败家儿,也只会坐吃山空的不是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你到山阳县不就,当然不会知道王家现在的境况。可是我在这里多年,倒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这王家长房的二儿子,也就是王苏氏的小叔子,是个极败家的人。平素里在城中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典型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皆通。我查了一下,大约一两个月前,他才在城中的聚财赌庄中一夜豪赌,就已经败掉了自己的祖业和银钱万余!你说纵然王家有万贯家财,经得起几番这样的折腾?”

说到这里,林牧凡眼睛方才一亮,“哦,你的意思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点点头,“不错,这个王二公子,只怕已经将王家败得差不多了,现在的王家,只怕只是一个空壳子,外表华丽,内里去实际上已是风雨飘摇了。

偏巧的,这个时侯宋老爷看中了他们分家时分给王苏氏的两亩地,又出得了高价想买下来,那王家如果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林牧凡一捶桌子,“当然是想收回来,再重金卖出去,好救济一下本家!”

“而作为自己的唯一一点资产,王苏氏自是不想卖的那王家会怎么做?特别是对于一个被他们扫地出门,已再无一点用处的女人——更何况,作为望族的王家不会希望别人说他们欺压了未亡人”

林牧凡眼睛透亮,显然已经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想通了,重重地一击掌,“自然最好就是栽赃一个罪名给她,好名正言顺的将其置死,也能名正言顺地顺势收了那块地!”

我喝口茶,咧咧嘴,冲着林牧凡竖起了大拇指,“哇,林大哥不愧是捕快,这么艰深的事情也让你给查到,厉害,厉害!”顺便拍他一个马屁,免得他对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起疑。

林牧凡笑笑,对于我对他的夸奖不置一辞,却又在瞬间冷凝了眉头,“竟然为了这么一块小小的地,做出如此恶行,这些王家人?????着实可恶!他们到底当人命是什么?”

我挑挑眉,用手扇扇风,状作无聊地说,“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那些黄黄白白的阿睹物有谁不爱?我倒是挺能理解王家人的做法。但就像你说的,为了银两去草菅人命,的确就令人不齿了!不,应该说是——着实可恶!所以,林大哥,你要好好的调查此事,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人!”顺带替我出口被你惊扰多日连觉都没睡好的恶气!“

“嗯!林牧凡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精神也不再颓靡,挥了挥胳膊肘儿就要站起来,“我这就去!”顺带着冲我一笑,眼里满是赞赏,“柳妹,你真聪明!”

我亦笑,却笑的很欠扁。拱拱手,我依然假意恭维他道,“哪里哪里,这一切都是林大哥你自己想通的,有我什么功劳?”

林牧凡听我这么说,不置可否的一笑,提了放在桌上的剑就要走人,“我这就去把这件事调查个清楚,看这些王家人还如何在事实面前抵赖”

“慢着!”我再次生生地唤住他。

“柳妹,你还有事?”他又恢复了傻乎乎的模样,凑了过来。

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凑到他的面前,“拜托,大哥,就算你拿到了王家缺钱想拿回地契的证据又怎么样?怎么可能定得了这么多人的罪?如果他们拒不承认此事,怎么办?到时他们就会说,他们最近是缺钱啦,可是这又能怎么样?那王寡妇就被人抓奸在床,可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届时你要怎么说?”

果然,听到我的话,林牧凡又是一怔,整个人又傻里吧叽的看着我,“那那要怎么办?”结结巴巴地问我,脸憋得通红。

抚额,哀叹。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小子,举一不过三。

“奸夫啊,大哥,奸夫!”我有气无力再次提示他,“既然是抓奸在床,那奸夫哪儿去了?为何只抓了王寡妇?所以,你最好能把这个传闻里与王寡妇通奸的奸夫,就那个泼皮,叫对,李果儿的找出来,再逼他说出整件事的真相到时,王家人如何能抵赖?懂得吗?”

“对啊!”林牧凡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在这一刻开了窍,重重的一击掌,这个人完全恢复了生气。“那柳妹,我这就去衙门,调齐人手,让他们在县城里找,挨家挨户的找,非得吧李果儿找出来不可!”

我点点头,这才拍拍他的肩膀,“大哥,这样做才是对的啊~~~~~”故意把声调拉得老长。

救人险溺

我不得不感叹,林牧凡这个捕快除了脑袋笨了点之外,其行动力可谓——非常强悍。

就在我跟他分析了王苏氏是被人陷害冤枉的前因后果之后的两天之内,他派出了整个县衙的所有捕快,在整个山阳县境内发动了大规模的搜查,终于在城郊的一个偏远的破庙里将泼皮李果儿逮个正着,于是连夜审讯,果然,在他强大的询问攻势下,李果儿这个泼皮没几下就全招了出来,一切和料的没有半分差距。

原来王家的二儿子沉迷赌博,早把王家败了个一干二净。本来王家对于几近于净身出户的孀妇王苏氏也没有多少念想,却不料因为宋员外出重金买地的消息传了出来,而地点又恰好在王家分给王寡妇的那两门地上,于是听到风声的王家人就好比打瞌睡送来了枕头,正好想用这卖地的钱弥补一下不肖子造成的亏空,于是三番两次找到王苏氏想强行拿走那两亩属于她的地,但这地是王苏氏唯一的一点生活来源,王苏氏自是不允,就次招致了忘记人多恼恨,一家上上下下十余口人于是设下了这么一个毒计想置王苏氏于死地。所以,他们花钱找来了泼皮李果儿,并在王苏氏的饭里下了***,趁她睡着不省人事之际,让李果儿脱了王苏氏的衣服并钻进她的被窝,于是便有了后来所谓的“抓奸”之事,并成功地以祖宗家法将王苏氏给定了罪,一切看来又合乎理发又合乎家法,不留一丝破绽。

果然是好计!林牧凡将李果儿的供词原原本本告诉我的同时,咬牙切齿地恨声道。

既然找到了此案的关键性证人李果儿,又成功地让他招了供画了押,那我们的地契也显得足了不少,对于王寡妇翻案的决心也有了十足十的把握。于是事不宜迟,大清早还未等县衙开门林牧凡就已经动了身,飞快地前往县衙找陈县令,企图将这就案子翻了重审,然而却出现了一个让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结局——由于林牧凡两天原来大力地搜索李果儿,惊动了王家人,为怕事迹败露,王家人今日一早就将本来定于七日后沉湖祭祖的王寡妇带出了县城,打算来个杀人灭口!

得知了这个消息,林牧凡大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将此事上禀陈知县,匆匆忙忙地回了家,将事情的经过大略地跟我一说,立马带着我杀到王家人决定处置王寡妇的地点——山阳县郊的坠日河边。

甫一到河边,远远的,我们就看到河岸处站着一大堆子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阵香烟缭绕,鞭炮噼吧作响,闹腾得整个河岸沸腾成一片

“不好!”看到这一切,林牧凡急在心里,大叫一声就要飞快地扑将上去——

“哎哎哎,你干嘛呢?”我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于是一个快步上前反手抓住了他,急急地问。

他头也不回,憋得脖子都透出了血,“干嘛?人命关天,我当然要去救人了!”他嘶哑着嗓子向着我吼,却看也不看我,挣扎着想往前跑。

我火大,一把将他薅了回来,“你给我回来!”然后面对着他,瞪了他一眼,“你笨啊你?你看看现在那边的架势,那么多人,全是王氏宗祠的,他们不明缘由,或是心虚理亏欲早早了结此事而我和你只有两个人,怎么和这些人斗?况且你还没有拿到陈知县允许推翻此案的公函,你现在出去阻拦,只会加深矛盾,或更加让他们心慌,加速将王寡妇处死而已!”我冲着他大吼一声。

我的话吼回了林牧凡的神智,在那一瞬间,他意志清明了一点,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此时冲出去所造成的后果,顿了顿,“那该怎么办?”偏头问我,语气自然而然地小了一点。

我叹了口气,好笑又好气地看他,“你傻啊你?呆愣愣的!拜托你用点智慧好不好?”

他怵了怵,欲开口,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地望向河岸,顿时又急了起来,“柳儿,别卖关子了,你有什么办法?”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了看河岸,又转回头看着他,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你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向你保证,绝对让王寡妇毫发无伤的回来!”说罢,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然后附在他的耳边,将我的计划一一对他咬了咬耳朵

“轰!”在王家长者一阵念念有词的祭祖文之后,几个壮年大汉抬着一个装着王寡妇的篾筐,只听一声巨大的重物落水声,河面上就只看到一个篾筐浮沉了几下,渐渐地没了顶。

躲在一块大石头里端,眼见着这一幕的发生,我一个激灵,迅速地拈了裙子系在腰间,站了起来,林牧凡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林牧凡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看着我所做的一切准备工作,担忧地问,“这行吗?你一个人”

我点点头,自信地对他笑了笑,“放心,不会有事的。”接着又往王寡妇沉湖的地方望了望,“事不宜迟,再不去的话估计王寡妇在湖里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在岸边接应我,知道吗?”

“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于是猫着腰,接着河岸处的大石避过看完热闹准备往回走的王家人的耳目,迅速地来到河边,飞身一跃——

“扑通”一声,我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盛夏的河水虽然不太刺骨,但由于是早上,水温却仍有些冷。我拼命地游着,划着,不顾河水浸得我的眼睛生疼,憋着一口气,潜到河底,着急地寻找着王寡妇的踪迹——

时间一点一点的在流逝着

终于,就在我肺里的空气快要用光的时候,我的眼睛突然一晃,只见在一团水草中,似乎缠着一个白白黄黄的东西——飞身游过去,定睛一看:好,好得很!果然就是这个装着王寡妇沉湖的“猪笼”!

而此时,“猪笼”里的王寡妇由于又惊又吓,早已没了声息。就连我靠近,费力地用力撬开篾筐,她也没有半分反应。

好不容易将王寡妇孱弱的身体拽出了篾筐,我单手抱着她的腰肢托住沉沉的她,另一只手死命地在水里划动着,看着水天那一点亮色,近了,近了——

“哗啦!”一声,我们终于冲出了水面,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呼吸着久违的空气,感觉自己肺部被憋得生疼。

转头,一看王寡妇,我顿时变了脸色。

她,竟然没有一点呼吸的迹象!

我这一吓可不轻,生生地差点给呛了口气。赶紧拍拍她的脸,“王家大嫂?王家大嫂?”

“”对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顾不得了,一切只能等到了岸上再施以急救了。我于是手脚并用,大力地朝前划动着,并伸长了脖子,在没顶的水面上四处张望着,企图找寻林牧凡的影子。

可是

空空的河岸上,哪里看得到林牧凡高高大大的身影?

他跑哪儿去了?不跟他说了让他接应我的吗?现在他人呢?

正疑惑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似有人跟在我的身后,我一惊,径直地转头一看,,顿时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咳咳咳咳林牧凡,你怎么也下水来了?”我急得大呼。眼看着远处的人手脚并用地在水里乱划,那模样,近乎于挣扎。

挣扎?

就在我脑海里泛出这个词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听到林牧凡的一声大呼,“柳儿,救命~~救命啊柳儿~~咳咳~~”

晕!在这一瞬间,我算是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又抱着王寡妇,苦命地挥舞着我的小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冲着他的方向游了过去,一点一点地,我咬着牙,终于靠近了他,伸长手,刚想抓住他,他却像一个溺水的人般,顺着我的手一下子游了过来,死死地缠着我的脚,伸长了脖子想要呼吸,却差点将我和王寡妇一把给扯进了水里,“咳咳咳~~~”接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呛水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差点震聋我的浸水的耳膜。

好不容易在水中立稳了身体,我转向他,一脸的震怒——开玩笑,他刚刚那一招差点让我的小命给交代了,我能不震怒么?

“林牧凡,不是叫你在岸上接应的吗?你怎么下来了?

他却眨眨眼,满头满脸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汗,“你咳咳,你下去了很?咳咳,很久了我怕你有事,所以,所以跳进河里寻你,咳咳?结果忘记了我我不会水“好不容易把一段话给说明白,还一脸的无辜状。

晕,你不会水你下来干什么啊你?你这不明摆着给我添乱吗?

我被他的话险些气成脑充血,但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再生气亦是无用,所以我也沉了沉心神,按捺着自己的怒火,冲着他一声大吼,“别乱动!抓住我,我托着你们游上岸去!”话音一落,我摒了呼吸,一手托着已经没了意识的王寡妇,一手抓住他的大手,狠命地扭摆着自己的腰部和腿部的肌肉,一下一下,拼命地朝着岸边挣扎着游了过去——

一米,两米

离岸边越来越近。

从不知道,短短的一点距离,可以游得这么累,累得我几乎快要窒息,或是干脆放弃划动,就此沉到湖底。

可是不能!我知道,也一直提醒着自己。

现在我的手里,有着两条人命!我不能让自己有事,也不能让他们有事!

所以我只能向前划动,不能停,不能歇,不能喘气

就在我快要划到岸边的那一刹那,突然,一个漩涡卷来,我一个不察,身形一动,差点被没顶的河水卷入其中,呛得我眼泪直流——

“啊,柳妹!”更要命的是,身后的林牧凡被漩涡拖住,也遭受着没顶的危险,眼看着就要被水流卷走。我一急,想再伸手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能死命伸长腿,“抓住我!”我冲着他大吼。就怕他的手已经够不到我的腿——

“嘶啦!”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间,我感觉我的裤脚往下猛地一沉,紧接着我的臀部顿时少了一种衣料遇水贴服着皮肤的感觉——

心一急,赶紧用手捂着自己的屁股蛋子,我真是想气都气不出来了——这家伙,又一次把我的裤子给扯掉了!

真是欲哭无泪了我。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罄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终于,我拼着自己的老命,将王寡妇与林牧凡拖到了浅滩处,刚一上岸,我就一屁股坐在河滩上,也不管底下的石子是否将屁股硌生疼,只顾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全身都已然脱了力。然而时间不容我耽误,在长出了几口粗气之后,我看着早已瘫倒在地的林牧凡,拼命地爬将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的面前,在确定他呼吸一切正常之后,我又转过身,爬到王寡妇的身前查看她的状况,见她已经没有了意识和呼吸,赶紧使劲地为她按压着胸口,一下两下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只求能救活她?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几番努力之后,王寡妇突然全身一震,紧接着喉咙处一阵怪响,“卟卟”两声,从口鼻里涌出了几股水柱,然后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缓缓地睁开了没有焦距的眼睛,目光涣散地看着我

直到此时,我才算是真正地安下心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倒在地,全身向后一仰——

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我仿佛看到天地都在不停的变换着方向

再然后

我就直接累晕了过去。

在晕厥过去的那一瞬间,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活着,是这么的美好!

酒意朦胧

由于王寡妇的沉湖未死,而林牧凡又找到了证据证明这件事是王家人刻意的栽赃与诬陷,所以这件事陈知县想不秉公办理也不行,所以很快的,这件案子就升了堂,在堂上,全山阳县的百姓都赶去听审,将县衙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义愤填膺地指责王家不仁不义,为了两亩薄田对自家的孀妇赶尽杀绝,并对王寡妇充满了深切的同情。于是陈县令在众怒难犯之下,终于一拍惊堂木,无奈地判处了王家人支付王苏氏一百两银子以示慰藉,并将老爷和王家二公子每人各打了四十大板,打得这两个从来都养尊处优脑满肠肥的家伙像杀猪般的嗷嗷大叫,着实大快人心了一把!

打那以后,我发现,林牧凡看我的眼神比以前更加的不一样了。很奇怪的感觉,自从那次为救王寡妇遇溺,我拖着他俩硬是和河神抗争了一番,逃出了升天之后,我就额米有了所有关于之后的记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我是被林牧凡背回家的,而我身上的衣服也规规整整,是林牧凡让康大娘来帮我换上的。按说,一切都应该没事了,可是就在这件事之后我却发现林牧凡看我的眼神变了,变得让我说不上来,似乎有一丝探究,似乎有一丝深沉,也似乎有着一丝意味深长?????

偶尔,当我在面摊上与他手下的几个捕快插科打诨,或是帮康老爹搓灯丝,帮康大娘炒菜的时候,一转头,就能看见他就远远地站在我背后,用一双眼这样远远地观望着我

但这只是刹那间的感觉,当我再次凝聚心神,想认真辨认一下时,林牧凡却又恢复了原来那副傻劲十足的样子,一副一问三不知,什么事情都回转回转不过的模样,让我根本无从辨认起。

而且他这样的神态自从王苏氏的案子审完之后,更加的严重了起来。

那是王苏氏被放回家的那一天,我与林牧凡接了她一起回到她那住在城里,却破败得没有样子的茅草房,看着她的房子如此的简陋,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吹倒的样子,夏漏雨冬透风,林牧凡与我心生不忍,于是我们上街去买了茅草,由林牧凡上房,细细密密地为她把房顶修葺了一遍,好让王苏氏可以住得舒服一点。王苏氏自是对我们感激不尽,千恩万谢自不待言。让我与林牧凡特有成就感。

待我吗做完了一切,王苏氏又非要留我与林牧凡在她那儿吃了顿烧芋稀饭,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却烧的很香,很是可口,让我与林牧凡吃得大赞其口。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夜已深,我正要入睡,却突然耳尖的听到房顶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似有人上了屋顶,我心一惊,以为家里来了贼,于是直觉地披了外衣,也忘了叫人,飞快地推门而出,跑到院中查看,“谁?谁在房顶上?”我冲着黑鸦鸦的房顶大喊着,希望对这个梁上君子造成一定的震慑力,另一边叫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觑林牧凡的房间,希望他能够尽快听到我的喊话,出来接应我,哪里知道,瞪了半晌,他的房间里什么动静也没哟,依然黑洞洞的,仿佛屋里的睡死了一般。

咦,这是怎么回事?这着实不符合他平日里遇事就咂呼的个性啊!

正奇怪间,突然听到头顶上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就在屋顶上向了起来,“柳妹,嘘——轻生点儿,夜深了,你想吵醒康老爹和康大娘吗?”是林牧凡!

我闻声抬头,果然看到他正趴在房顶处,正探出头来看着我。手里还握着一个酒壶,做贼般的模样。

“林牧凡,你什么时候会轻功了?怎么飞到屋顶去?????”我一声惊呼出声,却立刻就后悔了,赶紧掩了嘴:开玩笑,这话像是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馄饨面摊老板,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姑娘该说出来的话吗?我这么一说,只怕他field怀疑我会武功不可!想到这里,我于是立马住了口,冲他笑咧了一口白牙,仰头向他,改口道,“你是怎么上去的?”

幸好林牧凡大概已经喝得有点高了,竟然一点没有在意我的话,只是冲着我笑笑,摇了摇手里的酒壶,“你甭管我怎么上了的,你只说,你想上来陪我望月饮酒吗?喂,尚美月朗风清,很舒服呢!”

我眨眨眼,刚想直觉地拒绝,但一看到他趴在屋顶从上往下望着我的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又顿时软了一下,于是点点头,“好啊,我可以陪你喝酒。可是我现在要怎么上来啊?”我问他。总部鞥让我当着他的面儿表演一次轻功绝技吧?那他不理吗把我抓起来投进牢笼那才是怪事儿了!

他听到我的话笑咧了嘴,指了指墙边,“这里,从这里爬梯子上来就好!”指引给我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墙边望去,好乖乖,果然在墙根处靠着一把梯子直通屋顶,先来林牧凡刚刚就是顺着那儿爬到屋顶上去的。

“喂,哪儿来的梯子?”我好奇地问。

他摇了摇手里的酒瓶,又呷了口酒,“我听络腮王说他夏天夜里常爬到自家的屋顶上对月饮酒,觉得特有意思,所以我就找了个借口说我想帮康老爹修葺一下屋瓦,金牙黄就把他家的梯子借给我了。别废话了,快上来!他冲着我招了招手,一脸的兴奋状,“我还从不知道,在屋顶上喝酒是如此惬意的事儿呢,柳妹,你快上来看看,快!”

仰头,顶着酸掉的脖子,看着屋顶的某人兴奋摇晃着酒瓶子,像个小孩子似的模样,一时间,我真是苦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