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马路上有的红灯关闭了,有的改了黄色警示灯,季峰一改惯有的稳重大踩油门,奔驰飞闪过一个一个路口,转了几圈后,在确认后面没车跟随后他上了高速公路。

车子驶了几公里后,季峰靠向紧急停车带把车停下,开了危险报警灯示宽灯后位灯,拿出毛巾递给宋初一,低声说:“擦擦脸。”

他总是这样无声地体贴地站在她身边,那一年,她母亲死了陪着她处理丧事的也是他。

宋初一默默擦脸,默默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

“到S市得七个小时,睡一觉吧。”季峰在宋初一喝过水后把水瓶接了过去,帮宋初一把座椅放平。

陈豫琛这日还没吃过饭,宿醉后又喝了酒,抱着宋初一亲吻时整个人狂热得脑袋空空,宋初一那一推拼尽全身力气,他身体虚弱着又没有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地上,后脑勺碰到地面昏迷过去。

意识迷朦里陈豫琛还在寻找宋初一,却只觉四周白芒芒一片,刺目的亮光扎得人睁不开眼,他焦急地想睁开眼睛寻找宋初一,眼皮沉沉重重始终睁不开。

陈豫琛越来越慌乱惊恐,挣扎着,喉咙给什么粘住似喊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忽听见耳际有人在叫:“豫琛,醒一醒……”

那人还轻拍着他胸口,闷堵在心口的气血顺畅了些,陈豫琛猛一下睁开眼睛,唤道:“初一。”

面前哪有宋初一,是吕颂。

“豫琛,你怎么啦?我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要不是叫了服务员开门进来,你昏死了也没人知道。”吕颂埋怨道。

“宋初一呢?”陈豫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进房间进卫生间进厨房找宋初一。

“不用看,我找过了,没人。”吕颂有种舒出一口恶气的侥幸,看来,罗雅丽的横插一足那一招把宋初一气走了。

她走了,跟着季峰走了!

陈豫琛觉得胸闷得快要窒息,沉重的心跳似乎随时会停止。

他想喝酒,喝热辣辣的火烧火燎刺得喉咙难受的烈酒。

他又想大敞着车窗驾车狂飙,像那一年那样,任风刀劈打脸颊,他需要痛至极致的疼,让自己的心跳继续维持。

该放手的,不应该再留恋的。

可放弃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陈豫琛知道自己必须振作,必须忍耐,可是一想到宋初一和季峰在一起,有可能跟季峰亲热,他就无法自控。

金鼎国际那套小小的房子承载的何止是宋初一的愿望,也是他无法割舍下宋初一为了留在宋初一身边而做出的让步和努力。

重逢那一晚宋初一被强灌了渗药的酒迷迷糊糊,他问她住在哪里她毫无戒备地说了,把她送到她的租屋后,他到底没有忍住,来不及把她抱进卧室放床上,就在房门边把她按倒地板上,趁着她神智不清做了不该做的事。

宋初一整晚都在喊着沈翰,低吟浅哼,眉笼烟目传情,身体如同春日里枝头初绽的花儿娇不堪折不停颤动。

销-魂缠绵一整晚后,宋初一昏睡过去,他怔看了她许久后,四处打量屋子捕捉她的生活轨迹。

房间整洁简单,没有男人来往的迹象,看起来宋初一是一个人独居。

沉淀在心底的刻骨锥心的恨被这个发现冲淡,心底满满的都是喜悦,他想摇醒她,问她是不是和季峰分手了,他想问她,他们能不能复合。

傲气和自尊使他没有开口,但是,他无法再冷漠地恨着她离开她。

在看到茶几上的金鼎国际房屋置业计价表后,他灵机一动,消灭了旖旎一夜的痕迹,找到金鼎国际,假装不经意买下了宋初一看中的那套房。

他故意留了自己的住址给小曹,又特意留在售楼处等宋初一赶过去。

他如愿接近宋初一留在她身边,没想到,季峰又横空杀出。

其实在重逢前,他已想过宋初一和季峰会很亲密,会做过他和宋初一曾经做的事,可这段时间的相处,看着她憔悴低迷,不时神思恍惚喊自己沈翰,他不知不觉中把宋初一和季峰曾交往过的记忆抹掉了,可是,存在让人无法自欺,宋初一不止和季峰曾亲密无间,眼下还要和季峰双宿双飞。

陈豫琛摸出烟点燃,豁出去似地狠狠抽了一口,再狠狠地吐出烟圈。

眼前渐渐模糊,尼古丁能让人沉迷,酒精能让醉生梦死,却无法抹去刻骨铭心的记忆。

香烟的火星在眼前飘忽,孤独袭上心头,迷惘更深重,放弃和侵占的拉锯更加强烈,仇恨和爱恋在脑子里交替,力量不分伯仲。

“你没事吧?”吕颂有些惊怕,关切地问:“用不用去看医生?”

“不用。”不过是摔倒时撞了头,再加上之前醉酒后空腹一天又接着喝酒伤了身体。

狠狠地按熄了香烟,陈豫琛进了卫生间洗澡刷牙打理形象。

从卫生间出来的陈豫琛米白亚麻衬衫,浅棕色休闲裤,半干的头发随意自然,整个人清爽干净,利落潇洒,是吕颂熟悉的英气逼人的社会精英,却又是陌生的,陈豫琛眼神中透着阴沉的倨傲和冷酷。

“吕颂,我要整垮季氏。”他倒了一杯白开水缓缓喝着,口气平静无波。

无声深处

“吕颂,我要整垮季氏。”陈豫琛缓缓说着,口气平静无波。

“整垮季氏?”吕颂跳了起来,手指直直指着陈豫琛,半晌,结结巴巴问:“因为宋初一?”

“是。”陈豫琛很干脆,“我要让季峰再也做不成伪君子,再也没有财势依靠不能霸占着初一不放。”

“为个女人冒那么大的风险……”吕颂自语般低喃,六神无主。

“你只说答应不答应?”陈豫琛打断他的唠叨。

“我能不答应吗?”吕颂苦笑,在沙发上坐下,闷声说:“季氏根深叶茂,要搞垮可不容易,咱们合计合计,要做就得做到万无一失,让季氏无力翻身。”

“商道上的我不懂,你看着办,我只要结果,不必告诉我过程。”陈豫琛淡淡地瞟了吕颂一眼,走到电脑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有个蛋糕我本来不想要的,你过来看看,也许可以利用。”

“这是怎么回事?”吕颂惊奇地看着电脑里的招标书。

“B市计划要向郊区发展,清阳河要清理污物淤泥引入渤江水成清流,河岸要栽树种花绿化,这块地开发计划落实后,市政府会修建四车道公路和地铁从市区直达这个新社区。”

陈豫琛说的简单,吕颂听得两眼放光。

“你怎么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招标书都到手了是不是有内部关节?有把握拿到吗?”

“拿的到。”陈豫琛淡淡说,有些嫌弃不想要的样子。

“这是一块大肥肉,啊!不,这是一头大肥猪,吃下这头肥猪,咱们的中投就挤身一流地产公司了……”吕颂口若悬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光吃这个就满足啦?吃下整个季氏中投就不仅是一流地产公司,而是地产大鳄。”陈豫琛淡笑,挑眉看吕颂。

“季峰不自量力从你手里抢人,有得他倒霉了。”吕颂笑嘻嘻一笑,仔细看了看招标书,登陆邮箱把文件转到自己邮箱里面。

吕颂没问陈豫琛这么好的机会哪来的,对陈豫琛,他发自内心无条件地信任。

陈豫琛既然不想详谈,他也就不会问。

中投的承建管理和行政财务陈豫琛从不过问,他也从没想过在帐目上营私,这就是肝胆相照生死相交吧。

“明天我做好投标书加盖上公章带过来给你,你尽快把这事落实,我再想想怎么利用这个项目做诱饵引季氏上勾。”吕颂一面说,一面打开网页输入季氏搜索季氏的资料。

知已知彼百战不怠,要与季氏打仗,必得先了解整个季氏。

季氏的运营方针,经营思路,惯有的策略,还有高层管理人员的情况,网上搜到的当然不是最详尽的,但只要认真捕捉其中的敏感点,就能摸清季氏的大致情况。

再安插一些人员进去季氏,将季氏的内部情况了解清楚,就可以制定制胜计划了。

“一时半会急不来。”陈豫琛阻住吕颂移动鼠标的手,“这事你回去慢慢琢磨,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到的。”

“什么事?”吕颂被陈豫琛罕见的冰冷态度弄得有些心虚。

“你少跟罗雅丽渗和我的事,给初一布置房子的事,我且把它揭过不追究,你转告她,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陈豫琛一字一字慢吞吞说。

“这个……那个,豫琛,罗雅丽很不错的。”被拆穿小心思了吕颂有些尴尬。

“那你留着自己吧。”陈豫琛冷笑,作了个请的手势,“请吧,去和你感觉很不错的佳人约会去。”

吕颂不甘心,期期艾艾半晌,吞吞吐吐说:“豫琛,我真的觉得罗雅丽更适合你,她的家世和容貌比宋初一强,而且她知道你是性无能还喜欢着你,这一点就比宋初一好了不知多少。”

陈豫琛气笑了,盯着吕颂阴森森说:“谁说我是性无能?”

“难道你不是?”吕颂结舌,“你都从来不叫小姐陪伴。”

“我是人不是畜牲,畜牲才对着不喜欢的女人也能发情。“陈豫琛左右看,要找趁手的东西敲打吕颂。

吕颂抱头鼠窜,心花怒放跑出陈豫琛的房间跑出蓝海。

兄弟不是性无能真是太好了!

不对,是个男人都会对美女感兴趣的,陈豫琛为什么对女人兴趣缺缺?

认识他四年,这四年中从没见他与哪个女人怎么的,难道宋初一真是他以前就认识的,为了宋初一清心寡欲和尚一样过日子?

果是如此,那宋初一岂不是更祸水?

吕颂心头沉甸甸的,喜悦跑得无影无踪,急忙跑回蓝海,要找陈豫琛问清楚。

不行,不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好得兄弟一样的朋友,也最好不要去探测人家的底线。

吕颂在酒店大堂徘徊,纠结不已。

罗雅丽深谙张驰有度的道理,这日估摸着宋初一看到领地被侵占后要和陈豫琛闹翻,早上也不露面,至吃过午饭才跚跚过来蓝海,恰遇上神思不属在大堂中来回走动的吕颂。

“你怎么在这里不上去?陈豫琛骂你了?”

“没骂,宋初一走了。”吕颂蔫蔫说。计划是成功了,可似乎比失败更糟糕。

宋初一性情孤高,房子给人不发一言整弄,又买了那些那么贵的家具超出她的经济承受范围,她想还钱也还不起,不生气才怪。罗雅丽得意不已,嘴上假惺惺说:“也许只是出去走走。”

出去随意走走豫琛就不是败下阵的斗兽模样,也不会狂怒得要整垮季氏,宋初一肯定是跟着季峰走了。

要整垮季氏一事吕颂不会和罗雅丽说,想起陈豫琛的警告,同情地看了罗雅丽一眼说:“豫琛生气了,让我和你说,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罗雅丽哦了一声,并不是很意外,自己的小算盘陈豫琛要是蠢得看不透,那就不值得她爱了。

有时候追得太紧反而容易成无解死局,只要宋初一离开陈豫琛不在他身边,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去陈豫琛锋锐的棱角,让陈豫琛接受她。

吕颂见罗雅丽潇洒地转身就走,不由得暗暗叹气,多好的女人,陈豫琛怎么就不喜欢呢。

宋初一跟季峰走了那么绝情,有什么可留恋的,还有……吕颂想到一事,激凌凌颤了一下。

男人都是禽兽,宋初一呆在季峰身边,贞洁能否保得住?

他可不想他兄弟捡个二手货。

吕颂火烧火燎起来,掏出手机找商圈熟人打听季峰去向。

既然陈豫琛认死一个宋初一拆不开,作为兄弟,他只能尽力帮他把宋初一从季峰身边拽回来。

宋初一惶惶然什么也没带跟着季峰上了车,季峰开车极是沉稳,降速或是加速都很和缓不会很急迫,高速公路上他也只开了一百二十速左右,宋初一烦躁的心境缓缓安定了下来。

虽然闭着眼,她也知道季峰不时看自己。

他想必很好奇自己为什么这么狼狈,可他体贴地不会问,就如当年,她在母亲死后拿定主意要和沈翰分手,于是没向沈翰求助而是打电话给他,他一句话没问就将她的责任扛了过去,帮她料理了母亲的丧事。

身体虽然很倦,脑袋却千百种念头涌动没有睡意,宋初一想,如果没有沈翰,自己会不会爱上季峰呢?

没有如果,沈翰出现在她生命里了,所以,季峰永远只能是她敬重的季学长。

可陈豫琛呢?

宋初一按了按窒闷的胸口,又难受得想呕吐了。

季峰没有自做主张让人帮宋初一买衣服,尽管他有的是可使唤的人。

宁悦平时住在季家大宅的,宋初一跟季峰关系未定,不适合和季家人见面,她在季峰带着宋初一到来前特地去了季家在S市市郊的休闲度假别墅。

“初一没带衣服?那正好,我脚受伤了不能逛街,你打电话叫咱家商场的卖场楼面经理送衣服日用品过来给我挑,初一顺便挑几套。”宁悦对季峰大咧咧说。

季峰应了声好,打完电话他就回季氏上班去,留了宋初一和宁悦单独相处。

“才多少天没见,你怎么又瘦了?”宁悦拧宋初一脸颊。

宋初一笑了笑扭头躲开宁悦,问道:“阿姨,你的脚怎么回事?”

“为了把你骗来陪我它就扭伤了。”宁悦半真半假说,瞪宋初一,埋怨道:“我肩膀上担子重走不开,你也不来看我。”

“阿姨……”宋初一有些不好意思,拉长了腔调撒娇。

“算了,不和你计较了,过来了没有我同意可不准回去。”宁悦笑道。

瞬息浮沉

G市那边有自己的小巢哪舍得不回去,宋初一不置可否笑了笑,不是故作深沉,只是一时间不便驳回。

季家别墅里有备用洗刷用品,宋初一洗脸刷牙吃过早饭后,商场经理还没送衣物过来,宁悦笑道:“我教你泡咖啡,一会东西买完了你洗个澡再去睡觉歇息。”

冲泡咖啡和泡茶一样,学问高深。

“水温到八十五度时就要关掉电源,第一次注水稍停几十秒后再进行第二次注水,螺旋方式循环重复注入……”宁悦姿势优美,一连串动作轻柔平缓,不疾不徐。

一杯简单的咖啡,豪门的奢华讲究尽显。

宋初一知道宁悦在悄无声息地教导自己豪门的生活,却生不起反感,宁悦示意完,她好奇地照着步骤做了了一次。

“你蛮有天赋的啊,我当年学了一上午,泡了接近十次还没你泡出来的味道呢!”宁悦赞道,端起宋初一泡的咖啡眯着眼享受地缓缓喝着。

“真的?”宋初一很开心。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再教教你泡茶。”宁悦笑道。

“好啊。”宋初一很高兴地应下。

两人说笑间,商场经理带着人送了东西过来。

“除了泡茶,我还可以教你服装搭配,优质品味不是非得名牌才能堆砌出来,阿峰不上流,太伤我的心了。”宁悦兴致甚高,独腿支着身体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在宋初一身上比划。“这件衫不错,配这条长裙,这个纯棉吊带衫配这条裤子,你穿上应该挺显气质的。”

“这衣服设计不怎么样,可以改改。”宋初一为省钱又因为女孩爱美的天性,一直买碎布自己做衣服,对服装也有些研究,指着宁悦挑出来的白色雪纺衫说:“白色的衣衫不适合太复杂繁复的设计,至高层次的简约和流畅最好,领口这圈荷叶边太俗了要去掉,但是去掉后过于简单了又变得干巴巴的,可以把它的衣领形状改变一下,左侧是圆圆的G形,右侧是曲线似的半A,这么一来,它既别致,又拥有了精炼和优雅的新潮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