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套车,等车,花的时间也不少。到了乌雅嬷嬷那里,嬷嬷正闲得发慌,数落着小丫头打发时间:“这都是怎么干活儿的?端果子前要洗手,你刚摸了鸡毛掸子,那上头都是灰…”

远远地,夏喜就说:“嬷嬷您老怎么回家倒话多起来了?有话您留着,姑娘来了,跟姑娘多说两句。”

乌雅嬷嬷极高兴,迎淑嘉进屋里上座:“姑娘怎么来了?听说大奶奶有了身子,我也没去看看,真是老背晦了。”淑嘉道:“她正养胎呢,我刚看了,我看了就是嬷嬷看了。”

乌雅嬷嬷开始絮叨,别看她已经退休了,消息倒还灵通:“大奶奶是个贤惠人儿,听说把陪嫁丫头给了大爷。姑娘,你也快长大了,学着点儿。这大奶奶办得不坏,是个聪明人…”

淑嘉心里已经掀起风浪了,脸上还挂着笑,跟乌雅嬷嬷说话:“聪明人?”乌雅嬷嬷兴头高,又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她老人家用满语道:“可不是聪明人?她不先动手,等大爷自个儿带个人来往眼前一递?还是等太太赏她个人?”

淑嘉原是有点恼的,哪个女人吧,尤其是还没到嫁的时候,猛地有人说:“你得给你那个还没闻着影子的老公准备好小老婆。”她心里能高兴呢?乌雅嬷嬷是她的保姆,感情也不错,所以她忍了。

乌雅嬷嬷一改满语,她突然心里打了个激灵,这是保密提点了啊。淑嘉心里怔愣了,嘴上道:“嬷嬷让我想想。”光分析别人去了,完全忘了她也得走这么一遭。

“哎,这就对了。姑娘越来越大了,将来会有造化的。”

淑嘉穿越以后,有很多忌讳不喜欢有人提,以前的不说,目前看来最讨厌的词就是“造化”。不过说话的是乌雅嬷嬷,这位老人家刚才似乎还提醒了她。她对乌雅嬷嬷说的话也就更上心一点,先记下了,回去慢慢想。

回到屋里,周姑姑小声道:“这个嬷嬷不简单。她为着姑娘好,姑娘自己也可想想。”淑嘉泪流了,在清宫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这几个姑姑的满语或许不合格,绝对不会陌生啊。

吴姑姑介绍:“宫里太监全是用汉人,宫女儿倒是从旗下选的。有些包衣也是满洲,会国语的倒有些,我们闲时也学两句儿,只是说不大好。”

淑嘉咬着苹果,不行不行,照这么下去,迟早跟温都氏似的,不是唾面自干,完全是伸着脸让人打啊!你不可能不生孩子,(真那样就悲剧了),你要生了就得怀孕,就得让你老公等着,就得…给他弄小老婆!

她还接受不了!得想个法儿…

第42章 太皇太后崩逝了

到年底了,家中今年又要添了温都氏娘家与淑娴婆家两处走礼的地方,一来一往就添了四桩事务,未来随着儿女婚嫁,石家将会越来越热闹。虽然忙,西鲁特氏还是挺开心的谁不想家业兴旺呢?指点女儿什么样的关系送什么样的礼物,今年开始西鲁特氏不把淑嘉当小孩子看了,过了年就十二了,确实不能算小了。

家中的男人们也忙,有差使的无不打起了精神,谁也不想辛苦了一年,临了一个疏忽出个岔子,一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华善等还要四处交际,老爷子最近很忙,跟他的酒肉朋友的联系也更近了几分。华善认为,他为这个家族做的最大贡献就要来了!同样的,佟国纲也在卯足了劲儿。两人有同样的心思:入籍满洲。

华善此人,看似无赖流氓不靠谱,其实很靠谱。人人心中一本账,华善的账本尤其分明。单看他公众场合挤兑铁帽子王,战场上开小差不服从命令,最后还安然无恙,还没祸及家族,家族还挺兴旺,就知道他有两把刷子。

俗语说得好,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如果这个队友还不幸有个队长的头衔,团灭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华善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石文炳再能干,也只能望洋兴叹。

华善其实是个对家族挺负责的人,所谓负责,在这个年代就是:让大家吃好喝好、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权,最后还要有前途。可以说,他全做到了。大儿子不用说了,二儿子也有了前程,俩孙子全有了身份。现在他要愁的是另外的事情。

比如,他们家的旗籍问题。

众所周知,八旗分为三类:满洲第一、蒙古第二、汉军第三。三者待遇、机会也是按此顺序排除的所有待遇、机会。如果他们家是在汉军,那么不论是争名露脸还是抢钱夺权都要等人家剩下的,华善很不爽,相当不爽。

你想啊,本来两人条件差不多,就因为旗籍问题,你落选了…悔死了啊!太坑爹了,咱家明明是苏完瓜尔佳氏!

咱占了非旗汉人多少便宜,满洲旗的王八蛋就占了咱多少便宜。所以,为了不让满洲旗的王八蛋占咱们的便宜,华善决定,申请加入满洲旗籍(成为人人羡慕的那啥啥啥)。

只要做成了这样一件事情,子孙后代的前途,就是四车道改成八车道,宽阔无比。未来孙子升迁,孙女选秀,就要好得多。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家长,什么事情最是正事:为子孙后代开辟一条康庄大道。孙子们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有了美差,完全是皇帝一念之间,这个非常之不保险,华善要的,乃是制度上的保证。即使皇帝不知道有这个人,按照规定和惯例,仍能入选侍卫等职的一个身份基础满洲上三旗。

再说了,小孙女将要选秀了,自己之前战场上犯的小错儿也应该差不多被淡忘了,正好打个申请上去,入了满洲籍,孙女儿也能有个好前程。与所有人一样,孩子永远是自家的好,这么些好孩子值得有最好的条件不是?华善的预期里,是想给小孙女儿弄个福晋当当,皇子福晋不考虑,弄个亲王、郡王福晋什么的还是有点把握的。

如果申请能够批准,这些目的都能达到,并且惠及全族。因为娶了个格格老婆,弄得自己这一支成了主事儿的华善,也觉得有必要做一点事情,表明自己儿子拿到爵位是正确的,有利于全家族发展的。

这年头父母疼儿女、长辈疼晚辈,无非如此。哪个年头父母不认为子女有个好的工作、好的身份,是对子女好呢?至于心意,那玩艺儿太玄了,看不见也摸不着,咱们只好脚踏实地,拣能有实体的东西来办了。

西方有位哲人说过,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华善此人,深得其中精髓。

佟国纲那里呢,他是汉军镶黄旗,也想入满洲籍。他有个侄女儿已经是宫中皇贵妃了,副皇后,如果他把全族入了满洲…佟国纲也不是不心动的。而且他如果上表了,成功的可能性绝对是大大滴。

如果说华善流氓得还算斯文的话,佟国纲就是敢明火执仗跟皇帝耍无赖的土匪,这俩老家伙凑一块儿,真是太热闹了。华善属于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佟国纲就是属于仗着皮粗肉厚防御高闪避也很高硬闯的伤害输出主力。

两个家伙凑在一起叽叽歪歪,就是商议着怎么写个奏折再找个时间交给皇帝。华善忒不放心,还叮嘱:“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这事儿要是叫旁人知道了,一窝蜂儿的都要改籍,主子爷一烦,许就都不成了。哪怕你不担心,要是主子爷只叫你一枝改籍册呢?余下的怎么办?”

佟国纲被说服了。

华善在那边儿忙活,淑嘉也没有闲着,她正头疼着一件事情她家年龄大的一批丫环该批量婚配了。怎么配,那是个大学问!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受过近二十年现代教育的人,自私冷漠气场全开,也只能做到不熟悉的人她不管,真要把跟她相处了十年的人跟小猫小狗似的拎出去,萝卜白菜一样的卖掉,她还是不能接受。

或者说,真要把人卖了,她也不说什么了,这么拿个大姑娘随便配个男人,跟动物配种似的,才是她最难接受的。卖了还能赎回来,嫁了,可就什么都玩完了。

真要让她作主,她也不敢随便开口。比方说吧,大家都认为,这年头的姑娘,弄个福晋当当实在是件幸福的事情,甭管正的侧的,如果是配了太子那家伙,侧的也是无所谓的事儿。到了淑嘉这里,她要求的就与这些不一样。

同样的,淑嘉认为能脱了奴籍,弄个平民的身份,是件大好事,丫环们未必就有同样的想法。这是个说着满汉一体,其实处处不平等的年代,真到外面当了百姓,那日子还不一定比在这里好过。当奴才而不可得。

要是让她的丫环自己说想要怎么样,她也不敢打包票就能如了她们的愿,毕竟作主的不是她。办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这是淑嘉的一个原则。

在这件事情里,卡死淑嘉一切计划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她的性别。她要是个男的呢,表现好一点,学习好一点,有前程一点,家中什么事情说起话来是一句顶一句的。不幸是个姑娘,迟早是要嫁的,西鲁特氏能让她管家,石家却不会让她主管所有的事情。

纠结了半天,才有一个折中的方案,她先问两个丫头的想法,如果行呢,就去跟西鲁特氏说,如果难办,她也不事先做保证。

春喜、夏喜心头一喜,有姑娘插个话,她们的日子也能好一点。原本在姑娘身边,一等的大丫头,很是体面,一旦放了出去,再想有这份体面就难了。最好的结果,是嫁个有出息一点的丈夫,日后做一管事娘子。外头另聘这种事情,最好不要乱想,就凭她们一双天足,愿意接收的人条件也不会很好,父母也不会轻易答应。

淑嘉听了她们的话,心中默然,谁能想到‘不用裹脚’这种在清代纯属老天爷给你面子的事情,到了她们这里,居然是一道束缚呢?

没下什么保证,淑嘉去了西鲁特氏那里。西鲁特氏坐在榻上对着单子,这张单子上列的是到了年纪该娶妻的男仆的名字,后面缀的是个人等级、差使、其父母在府中的差使等。

淑嘉在西鲁特氏对面坐了:“额娘,弟弟呢?”西鲁特氏笑道:“你大哥今儿不当值,带他玩去了。”说着把手上的单子往炕桌上一放。淑嘉就势歪头看了一下单子,反正最近她在帮忙家务:“这是什么?打赏的单子我已经排好了,这是要另赏的?”

西鲁特氏笑道:“这却不是,”犹豫了一下,女儿过年就十二了,也不算小了,“是她们配人的单子,你屋里的春喜和夏喜也到年纪了,你那院儿里的屋子也不大够住,正好儿,她们出来配人,你那里也松快些。”

“额娘定好了…配、给谁?”

“那两个丫头原也是在我跟前看着不坏才敢给你的,自然不能叫她们没了下场。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

淑嘉犹豫了一下,她现在还没那个精力把身边所有人一一照顾周全了,只好在力所能及的大事上给点帮助。她计划着在出嫁的时候,石家肯定会要有陪嫁的家人的,还不如用春喜这样一直跟着的呢。正好如了她们的愿,嫁个算是‘有前途’升管事的男仆,然后一起带过去,大家还是在一起。条件允许就让他们夫妻去置些产业,这样即使脱籍了也有底气不怕被人欺负小瞧。一举两得。

西鲁特氏听了她的打算,笑道:“这却是好,想得也周到。”女儿长大了,满打满算不用一年半就要选秀,顺利的话就要指婚了,好在自家嫁妆也备得差不多了,各色绸缎早就堆满了库房,积的木材也足够打家俱,金银器皿古董字画必不会掉了份儿,就差一个姑爷了。

然后西鲁特氏又指点女儿:“你嫂子这里还带了人来呢,你呀,最好跟她说一说。”都是打这一步过来的,西鲁特氏当年就是把陪嫁的丫头嫁了几个给当时府中有潜力的男仆,先掌握了府中部分资源,再慢慢扩大影响力,最后掌握全府的。

淑嘉问西鲁特氏:“那我该怎么说呢?”

西鲁特氏道:“她该是个明白人儿,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明白了就成。我还有话要嘱咐你:日后毕竟是要她来当家的,你与娘家处得怎么样,不单要看跟哥哥们处得好不好,嫂子也不能轻忽了。看看大丫头,一知道你嫂子有身子,就打发人来看。”

淑嘉:…额娘,就算是虚岁,我也才十一。

温都氏果然通情达理,淑嘉刚说了:“嫂子,家里要把年纪大些的丫头配人,你这里有没有要配的?”温都氏先问淑嘉:“妹妹有什么打算?我刚过门儿没几天呢,都不熟。”淑嘉权当她是送人情了:“我那里春喜和夏喜,舍不得她们配到外头…”

温都氏新婚没多久,对这些事情记犹新,对淑嘉的做法表示出了理解:“妹妹想得周到呢,后年就大挑了,要是…后年就该派上用场了。”反正是小姑子最后要带走的陪嫁,现在就划出来,她也好心里有数儿,省得办事的时候办错了人。

淑嘉满头黑线,为什么大家都要提醒她后年还有这种烦恼事?看来要加快进度,在大挑之前搞定长辈了。

淑嘉经过分析认为,家里对自己的大事作主的应该是华善与石文炳两个,尤其是石文炳。其他人或许能说得上话,主导意见还是这两个拿。至于自己,在与自身最密切相关的事情上,发言权是最弱的。

到了年末,大家都忙,淑嘉忙完手上的活,发现华善每每不见人影(某肉乱入:他在好心办坏事中…)。石文炳是有实职的人,正在清点人数,来年二月就要发旗丁的钱米,他要在年底之前把名册再核一遍。

好吧,先把丫头们的前程给定了。有时候外人看着各方面都很相配的一对男女,可能就是说不到一块儿去,反之却成了夫妇,所以才会有‘巧妇却伴拙夫眠’的话。淑嘉却是明白一点,男人的自尊心都是很强的,要是让他知道是老婆挑的他、然后主子下的令,未来的日子也未必就好过了。

把婚配权给她们的父母,再暗示一下,由父母出面,总是好的。然后再,赏些东西,把面子做足,也算是一门好亲事了。

年前事忙,彼此看上眼之后,办事还是等到来年春天。

淑嘉正在打包自己,跟她额娘一起去看小表姐。这位也是西鲁特氏,十一月里又生了一个儿子,前阵儿刚刚办了洗三,虽没到满月,西鲁特氏近来特喜欢小孩儿,尤其是刚生下来的这种。今天就带着女儿来看侄女儿。

母女同车,淑嘉问她额娘:“还没到满月呢,咱们年底又忙着,怎么要跑这一趟?”西鲁特氏道:“我这是为了谁呀?看你在家务上头也不笨,怎么这些事情就呆了呢?”伸手给女儿把一缕头发理顺了,“你也长大了,这些事儿现教可来不及,得带着你多走动,你才知道这时头的门道。你大姐姐嫁得急了点儿,都没走过几家儿…”

表姐夫如今是郎中衔了,对于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算是很不错的成就了,当然如果算上旗籍的话,这个成就要缩水一点。表姐也得了诰命,又生了儿子,心情正好。做月子的人,当然不能出门儿,正在床上歇着,儿子在悠车里躺着。

没结婚的人就是好,送礼可以轻很多,几样针线就打发了。淑嘉原给她未来的侄子、侄女准备了一套小衣服、小鞋子,这会儿先拿来顶了缺儿,回去接着做。小表姐显得很高兴,见过了姑母,又看表妹的针线,认为非常好。

淑嘉笑道:“我刚学裁剪,也不知道成不成呢,别嫌弃就好。观音保这么大的时候,我还不会做衣裳呢。”小表姐道:“我看就很好,看这针脚多密呀。穿着一定精神。”淑嘉道:“也得宝宝长得好才行。”小宝宝在吐口水泡泡,看着太可爱了。

告辞出来,西鲁特氏对淑嘉提出了表扬。会找话题就是个技术活儿,跟人说话得让人愿意跟你说,连话都说不到一起,这交情也就甭想有多深了。今天是来看侄女儿的,女儿没有一被夸就忘了东南西北、转去探讨针线问题,这表现就不错。

西鲁特氏盘算着,年里年外再带女儿多出出门儿,再累也情愿。家中摆戏酒的时候,也要让女儿多露露面儿。淑嘉则是挺黑线的,虽然穿成婴儿,慢慢长大,没怎么接触人类社会哦是外界,有些技能还是记得一点的,她们就是来看产妇婴儿的,顺嘴就说了么。

刚进家门儿,张禄家的就迎了上来,扶着西鲁特氏下车:“太太,宫里太皇太后病重,老爷传话来,叫您看情形递牌子请安。”淑嘉扶着福海家的手随后下车,脚下一顿,太皇太后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老人家到了年纪,常常有些病痛也是正常的,但是弄到她们家把这病当成件大事,显然是病得不轻了。

这下好了,也不用串门儿了,要串的也都是有官有爵的,大家都得手拉手去看太皇太后。福海家的连忙叫人传话备了伯爵夫人的配车,又重新安排跟随的人。

太皇太后这回病得十分不好,康熙不但亲自侍疾,最后急到步祷南郊,情愿减了自己的寿数给太皇太后。祝文都是亲自写的。老天爷不知道是心疼他不愿让他早死,还是讨厌他不让他如意,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后还是崩逝了。

天下开始摘缨易服,什么?你们家新年做了大红衣裳?过了事儿再穿吧你。你问事儿什么时候过?早着呢。各大臣、在京命妇二品以上,都要去哭灵。西鲁特氏把家务交给淑嘉,让张禄家的协助。淑嘉先命把过年备的喜气的东西全撤了下来,没订的也都不用订了,太皇太后崩了,你还想过年?!

然后是让针线上的赶紧赶衣服出来,成人倒有几件素色的,可备未来一段时间穿戴,观音保这样的,谁脑子抽了给他准备素色衣服呢?又有温都氏原是新嫁娘,素纹的衣料倒是有,衣裳却是无的。淑嘉自己,小姑娘,谁也不敢给她弄这些个。都得赶制。

家下仆役的衣裳也督令检查,马上更换,首饰也全拔了。又重新分派了任务,跟着几个主子进宫的都是谁,饭食如何预备。淑嘉还预备了一个大夫,万一她家长辈累病了,可以及时调理华善的年纪也不小了。又让家中人各司其职,她每日里检查。倒也井井有条。

康熙跟太皇太后的感情非常深,这一切现在体现在太皇太后的丧礼上。本朝的惯例,丧事不踰年,康熙完全不理会,非要等足了日子到正月十一发引。然后康熙开始了他的抗争,大臣们说,天子以日易月,二十七个月的服丧,您二十七天就行了。康熙不答应,他不答应大臣接着上本,后来国子监五百多学生也掺和了进来,那奏折雪片儿一样差点儿把他给淹了。

康熙为了跟大臣们争取到给他祖母服丧三年的待遇,从十二月斗争到了正月,十五天,到了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康熙自己把自己折腾得七晕八素,实在支持不住了,最后屈服了。他是皇帝,想给他祖母穿孝也要看情况允不允许,尤其他天天吃不下饭,只喝稀粥,步行送殡,哭得凄惨无比,还要照顾同样已经有气无力的皇太后,他的身体受不了。

正在他们争论的当口儿,德妃生了她的第三个儿子。生得不巧,一应皇子该有的待遇是有了,想热闹是不必了。真是一团乱麻。

好容易释服了,大家回家洗洗睡了。一觉醒来,发现问题来了。

太皇太后崩逝,皇帝虽然没有争取到二十七个月的服丧期,但是以他的孝顺,这秀女儿要停选啊!按照礼制,子服三年丧,孙子丧期减,但是有一种孙子最好是服三年的,所谓正子嫡孙。康熙接了顺治的皇位,哪怕他不是顺治大老婆生的,那也没人敢质疑他的正当性。

孝服不让人家穿,也不能强迫人家祖母死了不到一年半就挑小老婆不是?

他不搭理,他的儿子们敢在这时候说:“爹,我要娶老婆。”么?当然不敢。尤其按顺序来,大阿哥之后是太子娶妻,他的身份在宗法上与康熙是同一性质的,虽然守孝时间不用那么长,可也不用这样急着在他爹伤心的时候找事儿。再者说了,太皇太后死,皇太子也是难过。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少了一个,能不难过么?至尊的这一对儿不提,谁敢出头?

于是明年的大挑,可以说,黄了。

第43章 纳兰明珠倒台了

春暖花开,却不能欢歌笑语,太皇太后崩逝,你还敢笑?过年的戏酒订金都白给了。皇帝说了,不许演戏,不许嫁娶,禁止时间按照你家爵位大小、与皇家关系的近远,依次递减。

淑嘉无所谓,她对见了三回面的太皇太后的感情并不深,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培养什么感情,倒是对同样见了三回面的皇太后印象不坏。不能大挑了正好,她有了足够的时间来筹划一下未来要怎么过。

这样的庆幸实在有些对不起那个似乎对她还颇有好感的老太太,然而老太太的死对她有着积极的影响是一件不容否认的事实。至少姑姑们对她各方面的要求没那么紧迫了,她们原本计划新年开始要教淑嘉打扮自己的从梳头开始。

从各方面反馈出来的消息显示,即使大挑的时候能够一路过关斩将到了入住宫中,也不可能给你那么多人手单伺候你一个。这个时候自己的动手能力就非常重要了。大家原以为明年要大挑的,最迟今年就要准备,淑娴当年就这么过的来。

这下好了,时间充裕了,可以慢慢来了。淑嘉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愿意还没过十一周岁的生日就天天把脸当墙来糊。这年头的化妆技术实在不咋地,这是最不能容忍的!或者说,对于化妆的审美观代沟太严重。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不化妆是不可能的,看来她最要做的应该是准备一套化妆工具。

真没想到,这年头连这个都不给她发挥的空间这年头的化妆工具其实很多,各式小刷子都有,即使与后世的化妆刷什么的有些差别,要特别订制符合心意怕也很容易,毕竟有手工业基础。

淑嘉把西鲁特氏着人送来的东西收了起来,暂时还不想用,现在正是素面朝天也很美丽的年纪,而且她上辈子化妆的水平还不错。就是十多年没动手了,得试试才能找到感觉。

不过,这些相较起来举手之劳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躲过这一回选秀,下一回装病就成了,淑嘉自信满满,她按年龄算能挨上两次,这一次是老天让她赶不上,下一次她自己赶不上就成了,到时候病一下,也很简单。

心里轻松了,跟着西鲁特氏出门应酬的时候,行动间也更从容了。

就比如现在。

年龄渐长,原本许多只是停留在亲友简介里的人物一一呈现在眼前。其中就有今天过生日的这一位,固山额真董额的妻子博尔济吉特氏。

时值二月,女眷们济济一堂。本该花团锦簇,笙歌鼓吹,皆因太皇太后丧期只是小坐而已。就是不论国法,单论亲戚,太皇太后是董额的伯母,很近的亲戚关系,博尔济吉特氏跟太皇太后弯弯绕绕的或许还有亲戚关系,也不能摆戏酒找抽,只是坐着说话。

到了这样的人家里,能捞上个坐儿就算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了。现信郡王是察尼的侄子,多铎一系关系不是太差的、只要还能动的,都要过来坐一坐,光这些人,数学不好的脱了袜子都数不过来。

西鲁特氏的品级真不算低了,在这里也只捞了张椅子罢了。倒是淑嘉来的时候被围观了一阵儿她还是很少在这样的场合露面的,女人们不能听戏,就只好八卦。

被西鲁特氏领着给博尔济吉特氏磕头,从拜褥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好。博尔济吉特氏似乎对小姑娘挺感兴趣:“这是你们家的丫头?长这么大了,过来我瞧瞧。”淑嘉老实走过去,今天穿着花盆底儿,捏着手帕,是对姑姑们教导成果的一个小检验。

博尔济吉特氏氏四十来岁年纪,长相中等,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保养得倒是不错。淑嘉只觉得拉着她的那双手很干燥,这位是石文炳的舅母,比西鲁特氏也大不上几岁,这年头的辈份与年龄就是这样奇妙。

博尔济吉特氏的眼睛不大,倒有些狭长,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淑嘉一回。淑嘉大方地由着她看,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博尔济吉特氏道:“是个好姑娘,多大啦?”

淑嘉微笑答道:“十二了。”

博尔济吉特氏又问了喜欢吃什么,爱玩什么,淑嘉的爱好其实是宅着看书,抽风的时候暴走(这个爱好如今被迫变成在花园里慢慢散步),吃的玩的倒不很在意。只说:“倒不大挑,只要味道不重的都成。”

也就这么两句了,接着又有拜寿的人来。寿礼都是提前送来的,这回是纯粹表明立场的。不一时屋里就坐满了人,信郡王福晋虽是晚辈,其夫爵最高,与博尔济吉特氏对坐,余者拿捏着身份都坐了。

信郡王福晋看到了淑嘉也问:“这是哪家的孩子,看着倒眼生。”多铎八子,子又有子,还不止一个,这些人再繁衍下去,认不全人是很正常的。信郡王福晋心里只是纳闷儿,这小姑娘看起来倒有些气度,家教应该很好,见过了应该记住的。

博尔济吉特氏道:“这你倒不知道了?这是三格格的孙女儿。”信郡王福晋算一算年龄辈份,马上反应了过来,对西鲁特氏嗔道:“有这么好的姑娘倒藏在家里,叫我们现在才见着。”顺手卸了只镯子下来,权作见面礼。

在太皇太后丧期里,衣裳首饰都是从简从素的,是以信郡王福晋说:“不值什么,拿去玩罢,日后见了再补礼。时候不巧,可别在意。”

淑嘉笑着接了,一眼扫过去,虽是简朴首饰,也是挑着所带纹饰最繁复的给。听信郡王福晋发话了,道:“我只领您的情,可不看东西贵重不贵重。不管是什么,也是您疼我呢。”本就是在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不是?

信郡王福晋大乐:“哎哟,这丫头嘴可真甜。”

屋中众妇人齐夸小姑娘大方,西鲁特氏心里得意,面带微笑。

寿星一个眼色使下去,府中管事麻利地跑去为信郡王福晋备的了正常体面的礼物,博尔济吉特氏自己的也拿来了。博尔济吉特氏作为主人家,拉着淑嘉的手,一一给她介绍其余的女眷们大部分人的丈夫都是黄带子。来之前西鲁特氏特意给她又恶补了一回亲戚关系图,淑嘉对比着人名,开始记人脸。

淑嘉开始被围观。一是本身看着讨喜,再者寿星和位份最高者也都表现出了喜欢,大家更要借题发挥。多铎幼子费扬古妻兆佳氏听说淑嘉自己已经能做不少针线,就问淑嘉带的荷包是不是自己做的。

淑嘉道:“闲着没事儿做着玩的。”兆佳氏要来细细看着道:“哎呀,这针脚可真是又匀又密呢。”说完亲自给她系了回去,女眷们开始讨论时兴的绣花样子了。

这些女人实在是太闲了,说起话来也是天南地北地扯。说绣花的样子又扯到察尼家针线上有个手艺不错的,扎克度继妻宜特墨氏道:“可惜四嫂去奉天了,今儿没能过来。”察尼是多铎第四子。

这下可好了,从察尼由原来的左宗正到三藩期间有所作为,战后又被清算,最后变成奉天将军八卦起。居然又扯到现在的朝政上来了。

淑嘉站在博尔济吉特氏旁边儿,听她们叽叽喳喳,通过分析知道,现在最大的党争就是明、索,其余朝中还有各种势力,有些人如汤斌,他不是索党,但是与明珠很不对付。这里面又夹着高士奇等人。女眷们说的都是支零破碎的信息,她们关心的是,谁谁又得罪谁谁了,缺乏系统的分析。淑嘉在一旁默默地做着这项工作。

察尼的妻子赫舍里氏乃是索尼之女,这些人呢情感上就偏向索党,尤其索党连着太子。不过女眷们还是很佩服明珠的,这人眼光很毒,人也有本事,他老婆是阿济格的女儿,阿济格同样很没大脑,明珠娶了觉罗氏没沾着光还要受牵累,这样都能让他混出头来。最最要命的是对老婆好啊!

信郡王福晋右手捏着帕子抵着下巴:“这么说,当年王爷说过…彭春还是他举荐做了副都统的,还有萨布素。这两年打鄂罗斯,他们两个都出了大力了呢。”

说到彭春,就有人想了起来,彭春好像有个闺女,也有十一二岁了。兆佳氏向淑嘉求证,淑嘉道:“是栋鄂家的姑娘么?在慈宁宫里见过一两回,挺文静秀气的。”

还有这么一出啊。

不能背后说人,说了必有应验。拜寿没两天,明珠被弹劾了。这是件大事,深闺妇人都知道了。大家大族的必须有社交,社交就必须消息灵通,什么样的品阶送什么样的礼,弄岔了要补漏可就不好看了。

佥都御史郭琇弹明珠八大罪,只要康熙愿意,怎么着都能用这些名正言顺的理由掐死明珠,可康熙最后手软了,明珠还是留下了内大臣的头衔,倒是他一派的余国柱、科尔坤、佛伦倒了大霉。总的来说,明珠一党元气大伤,台子塌了一半儿。

索党一时风光无两,本来捅明珠的这一刀,也是因为索额图跟熊赐履、徐乾学和解,郭琇就是徐乾学的学生。这里面的门道实在太复杂了,再往细里说淑嘉就弄不明白了。

她只知道一条,太子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根据矛盾分析法,有明珠他们在,太子即使吃不着大亏,康熙也会护着太子,比较起来,所有的儿子里康熙最疼的还是胤礽。太皇太后临终的遗命大家都看到了,是对于自己后事的安排,然而在康熙侍疾的那段日子里,太皇太后还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次担心这个没娘的孩子呢。康熙怎能没有触动?

这当口明珠再有一点点刺激性的动作,康熙直接就能抬手收拾了他。这不,收拾了。没有康熙做后台,谁敢这样直接单明珠呢?还一挑就被批准,说没彩排过,那是侮辱听众的智商。

但是明珠一旦闪了,看起来似乎没有人再有威胁他乖儿子的能力了,满朝上下都表现出一颗红心对太子了,要直接面对康熙的就成了太子和索额图。上下五千年,无数废太子的血泪教训告诉我们,这,是悲剧的开始。

依稀记得当初看过一档科教节目,驳斥了一种说法。有人说,人类从精子开始就是处于一种竞争的环境下,跟几亿精子一道争一个机会,先到先得。其实这个认知是错误的,作为一体最大的细胞,卵子壁是很厚的,先到的那是烈士,用生命把壁凿穿之后就后续乏力了,牺牲自己,为后续的同志开辟道路。(直接注解在这里:这个说法是错误滴,感谢11同学指正,正确的请看加精栏里的评论。这种说法是某天室友在看科普节目,突然惊讶,某肉问怎么了,室友背给某肉听的。抹汗。诅咒这档科普节目。)

同样的,可以用这个来打个比方。皇位(太子)就是卵子,竞争的阿哥就是那啥啥,老大他们白目了,帮别人打开了通道,最后让老四得益。所以,不管是被拉下马的,还是拉人下马的,最后都便宜了旁人。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三月间处分决定下来的时候,淑嘉为这一对杯具兄弟默哀两秒钟,然后她就笑不起来。

她家江先生三月里上场,没考中。本来应该是二月里大比的,但是先有国丧,然后是党争,足足推迟了一个月。江先生还是没考上,又垂头丧气回来当老师了。正好,观音保可以正式开蒙了。

江先生面有愧色:“学艺不精,实在惭愧。”石文炳认为这很正常,头发全白了、考到七八十岁的还大有人在呢:“先生不如权在寒舍教习小儿,下回再试。”江先生摇头道:“学生已经无心再考,只望小犬能有出息罢了。”言中之意,不想再提了。

淑嘉听说他来了,想向西鲁特氏申请再回去上课:“弟弟还小呢,学的简单些,我也不占先生多少时间,就是有不懂的才问。近来写的字也没个人点评。”西鲁特氏想淑嘉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去参选,继续保持文化修养是必要的,答应了。

淑嘉高兴没几天,四月里准备过生日了,华善笑出满脸褶子地向大家宣布:“从今儿起,咱们家是满洲正白旗下了!”

靠挖!

华善向大家分发的宫门抄上明明白白写着:户部议覆,一等公内大臣都统舅舅佟国纲疏言,臣族本系满洲,请改为满洲旗下。应如所请…原任内大臣和硕额驸华善等疏言,臣族本系满洲请改为满洲旗下。应如所请,将华善等同族之人、准改入满洲册籍。惟华善正白旗下五佐领、所属文武官员、及监生壮丁甚多。不便一并更改,仍留汉军旗下。

这是…正式变成满洲上三旗了?全国最核心的权贵一部分。康熙真是看得起石家,跟他舅舅家一起批准了。

淑嘉挺怀疑她玛法跟佟国纲有什么小秘密。

西鲁特氏对淑嘉的要求更严格了,华善已经打开了缺口,她没理由不督促女儿再努力一下,以期更进一步。

淑嘉觉得她有必要跟家里人谈谈她真不想上赶着叫人当萝卜白菜似地挑。要是不知道改成满洲旗下有什么意义,她也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突破口选的是西鲁特氏,家庭妇女好忽悠:“额娘,怎么这些日子大伙都那么奇怪?何必那么用心?”

西鲁特氏道:“你这丫头,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拉过来坐到身边,“入了满洲旗,等你大挑的时候前程就好。”淑嘉声音闷闷的:“我才不想要那样的前程。”西鲁特氏的脸马上就变得严肃了:“你在哪里听来这样的混帐话?”

淑嘉见话音不对,抱着西鲁特氏的胳膊:“额娘~您想啊,那什么前程,攥在”手指往上一指,“手里,是龙是凤还不知道呢…像大姐姐那样儿,过得不也顺心?谁都不敢欺负。纵使立规矩,也好过些。”真要配个腰带黄色的,他的爵位万一比娘家的还高,真是当个受气小媳妇儿了。

西鲁特氏依旧没开脸,认真地看了看淑嘉:“你也长大了,到了知道想事儿的年纪了。”

淑嘉心里一松,只听西鲁特氏续道:“还是糊涂!那能一样么?!一旦指婚,夫家也动不得你。要是咱们自己说亲,就没这风光体面。”

指婚原来是个金字招牌。淑嘉哑然。她还没傻到说:让皇帝把咱指给咱相中的人。选秀就是为了给皇帝他们家一个姓儿的男子挑老婆和小老婆的,别人没份儿,皇帝也没那个心情和精力管别人家的事儿。打这方面的主意那是找抽。

西鲁特氏严肃地说:“你老实回去,好好学规矩!”声音不大,却听得出里面的沉重含义。淑嘉心里一哆嗦,硬辩了一句:“真要叫指婚可不定成什么样儿了,万一失了手…我怎么着也不想当人小老婆…我…”

西鲁特氏的表情缓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你是伯爵府的嫡出小姐,自与旁人不同!不要乱猜。”

此路不通啊!西鲁特氏她即使是家庭妇女,也是兼职管理府中上下产业的执行总裁,没那么容易被忽悠。

回到院子里,春喜、夏喜的包袱已经打好了,准备回家,过了太皇太后丧期的风头就要嫁人了。今天两人给给淑嘉磕过头,就要打包袱走人了,做嫁衣、收拾各种针线、铺盖,都是要时间的。石家不缺伺候的人,也就大方地让她们有一段自由的时间。

两人磕完了头,春喜对淑嘉道:“姑娘,该教的我们都教给红袖她们了,姑娘自己保重。日后兴许还能伺候姑娘。”夏喜道:“钥匙也交了,姑娘等会子再点一下儿。晚上别做针线,伤眼睛。”春喜道:“书也少看,要看多点几枝蜡烛,拣字儿大的书看看就算了…”

淑嘉道:“瞧你们说的,我还在这家里,一时半儿…你们也还是这家里的人。”有点愁绪,却并不伤感,她有心过两年跟西鲁特氏说一说,再让这两只继续归她房里。这两个是从小照顾她到大的,光看着就比旁人亲切些。估计她们到了别处也要打上‘二姑娘房里丫头’的标记,其他人如温都氏那里自有心腹,还不如想办法一直把她们划归自己名下,让她们维持体面,自己用人也放心。

临出门儿,又一齐跪下:“先头那是规矩,这是谢姑娘帮我们说话。”有淑嘉的干预,两人未来的丈夫都是有潜力成为管事的人,算是石府仆役中的有为青年,淑嘉留意,给暗示了几个识字的人。

淑嘉一抬手:“等等。”差点忘了,她早准备了一点礼物给她们。淑嘉房里有不少好料子,在杭州的时候那里就不缺这些,虽说交际少,西鲁特氏坐月子那会儿她也没少跟老太太见人,各种尺头与小首饰也得了很多。挑了四匹大红缎子,一人两匹,另一人给了一副金首饰。

春喜夏喜都摆手说:“太贵重了。”

淑嘉道:“贵不贵重我心里有数。你说贵重,我还怕轻了呢。我就是要给你们这个,你们跟了我十年,比跟亲姐姐处的时候还长呢。人是我房里出来的,我房里自有东西陪送。”

平日相处呢,是主仆模式,心里真没拿她们当外人。如今要嫁人了,条件只允许嫁仆役,淑嘉也想给她们撑撑腰。

“大喜事儿,哭什么呢?只要我还在,你们跑不掉。”调侃的语气,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春喜破涕为笑:“姑娘小时候倒好,如今大了,倒会逗人。”

外头有婆子挨到门边儿上小声说:“姑娘,她们该家去了,姑娘也该歇会儿晌了,后半晌姑娘还有事儿呢。”

一番告辞,双喜减了愁绪,多了底气,抱着东西回去了。

淑嘉躺在床上思量着,额娘是希望她嫁得好,这一点可以理解,想剩到二十开外几乎是不可能的,家里早给她解决了。现在的问题是,她只能在旗人里找丈夫,婚前还没办法跟人相处根本没机会,她家连个表哥表弟都遇不着,没姑没姨,舅舅家的表哥儿子都能打酱油了,她哥哥即使有客人也不可能进后院让她遇着。盲婚哑嫁,实在是太可怕了。

此外还有一系列问题,家世差的家里不会同意,家世好的,难免妻妾成群,淑嘉忧郁了。她哥哥在她眼里已经算是好青年了,还不是婚后没多久就左拥右抱?看着对妻子是够尊重了,然而在夫妻之外另有一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对妻子最大的不尊重。

她,目前是瓜尔佳氏淑嘉同学,这辈子注定只能在一堆烂柿子里挑个比较不烂的凑合。再不幸一点,遇到个烂透心儿的,人生就是一茶几。

不行,下届大挑她一定要病!大挑在春季,冬春正是流行病高发期,病个俩月也没人觉得奇怪,顶多叹一句‘没造化’。真要指个宗室就没辙了,康熙那种封建属性的皇帝,容不得她‘作乱’、“欺负”宗室。淑嘉握拳,到了旁的人家里,依着娘家的背景、自己再用点心,收拾丈夫还是有点把握的。

算盘打得叮当响,淑嘉满意地睡着了。

第44章 二姑娘洗心革面

淑嘉睡得香甜,西鲁特氏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换了你有个‘不思进取’的糊涂闺女,你也得愁得睡不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西鲁特氏的心情很不好。明明什么都教了,带出去见人也落落大方,怎么就不想着点儿好事呢?

西鲁特氏很庆幸明年大挑没有如期进行,不然就凭闺女这心思,明年肯定要折腿。还好还好,还来得及,四年时间足够了,西鲁特氏恶狠狠地发誓:一定要把女儿的不正确思想给纠正过来!被角都拧皱了。

在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西鲁特氏不打算告诉丈夫和公公。毕竟女儿思想不对头,她也有一份责任,幸亏发现得早!糊涂丫头,你给我小心了!

淑嘉:zzzzzzzzzzzzzzzz~~~午睡中。

西鲁特氏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心烦,定了主意一翻身起来了。原有的大丫头放了一半儿,又添了几个小丫头,正在考察期,做事很用心,听到动静,连忙上来伺候:“太太…”

“去个人看看姑娘起身了没有,起来就叫她到我房里来。”在没有亲自确定危险警报解除之前,西鲁特氏决定对女儿来个严防死守,持续谈话。

小丫头领命而去。

淑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红袖打水来给她洗脸,又重新梳头穿衣服。小女孩儿的装束也简单,又不用化妆,利利索索没用两刻钟就收拾好了。登上花盆底儿,沉是沉了点儿,脚上拖着这么个家伙,走路也格外地稳‘重’的。

抬头看看西洋自鸣钟,快到点了,姑姑们该过来了。今天再请教一下衣边的绣法,这两年京中的衣服越来越往繁复的方向发展了,绣边的道数也越来越多了,淑嘉不太喜欢这样的做法,她认为一两条就够用了,无奈形势比人强,怎么着也要弄两件正式一点的衣服。这样的话如何安排几道镶边之间的关系,色彩搭配就很重要了,不然再好的绣活也是白搭,把《呐喊》和《蒙娜丽莎》当拼盘凑一块儿能看么?

不料西鲁特氏那里传了话来:“姑娘,太太叫姑娘过去有话说。”淑嘉不明所以,让青衿去告诉姑姑们一声,等她回来再开课。

西鲁特氏打好了腹稿,专等女儿过来。淑嘉进门的时候,西鲁特氏的表情已经没那么严肃了。招手让女儿到她身边坐了,拉着女儿的手开始说话:“今年就十二了,生日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