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饮食一向管得极严,尤其是圣上,万乘之尊,入口的东西怎么会这样随意?”

“孝庄文皇后在的时候慈宁宫赐下的东西主子是信的。如今满宫里只有两处特例,一个是宁寿宫再就是东宫。只是…您是没见着从那以后宫里就换了一批人,茶房、膳房老爷子都有人盯着呢。圣上依旧信太子,却不信索额图了。这才用了凌普一个奴才去管内务府,也是叫太子不要事事都倚着索额图的意思,自那之后大事儿还与他商议,只是太子要取用的东西都与索额图无关了。”摇头叹息。

石文炳不愿意相信这事儿,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既如此,索额图怎么在二十五年的时候依旧授了领侍卫内大臣呢?那可是…担着主子的安危呢。”

石文炳眼瞅着地,靴子尖儿磨着地上的草根:“圣上那是为了太子爷,那时候索额图退了,明珠一个人…荐了多少党羽。从那开始,圣上是不待见索额图,却不能不留着他为太子震慑众人。放远差,出使也要有人压着、看着。跟俄啰斯人谈判有佟国舅作副手,视察葛尔丹干脆跟明珠一块儿了,现在又跟大阿哥一道。主子还要把他放到眼眉前看着。”

石文炳一惊,有这么个队友,好比是落水的时候穿着件棉袄啊!

石文英又说了:“估计他是惊了心,也老实了。可是费扬古不该又提醒了老爷子,叫老爷子小心。这不就…”

石文炳道:“混帐!”作为一个封建主义的好官僚石文炳对皇帝的敬意、皇杈的敬意犹如滔滔江水,谁想动康熙,他都视为大逆不道,“怨不得这回他跟着吵吵请圣上回撤。可不就把费扬古给填坑里了么?”

石文英道:“我只怕费扬古从坑里爬出来!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可不是,人家要是真爬出来了,甭管是井里、电视里还是马桶里,那都是要索命的!哪怕不是故意的,吓也能吓死你!

事实上,不久之后,费扬古他,真从坑里爬出来了…还带来了昭莫多大捷。

作者有话要说:[1]伊桑阿同学现在应该是在前线。[2]此事见于笔记小说,不见于正史,不过沈荃确实是二十三年死的,索额图也确实在康熙十九年、二十二年被削过。二十五年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还去签了尼布楚条约。不久之后轮到明珠被削了。

第87章 老狐狸的组合拳

相较于前线,后方要和缓得多。自从毓庆宫添了新丁,大家都被一种奇异的情绪统治着,不管是不是对太子一系存有好感,大家都得承认,在这种前面跟人决战的情况下,这个孩子的到来,都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儿。

宫里也为这个孩子忙碌了起来。一个孩子生出来,别的不说,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虽然孩子的祖父、外祖父都在做着不太和谐的砍人买卖,但是孩子的爹娘都还在,一应的礼仪都还是有的,如洗三、满月宴,还是十足地按照规矩来了。

康熙远在几百里之外,还不忘写信交待胤礽,要如何如何给孩子办满月酒,开多少桌,在哪里办,要请示皇太后,请她老人家下令,她才是皇室的大长辈,等等等等。

然后终归理少了些热闹。对此,胤礽非常之不满,总觉得亏欠了儿子多少东西似的,他生的是儿子啊儿子,大家居然都有事儿!(喂!)康熙还在前线厮杀,不宜摆得太大哎,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的近亲九族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男丁全跟着孩子他爷爷去杀人了,摆大了也没多少人来啊==

因为觉得儿子受了委屈,是以对于老婆变着法儿地宠儿子,胤礽是非常支持地。这小子真的是营养太好了,生下来的时候就挺沉,据说得有八斤多。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是红红皱皱的,他也红红皱皱的,没几天却长得白白胖胖,很是喜人,难怪招人喜欢了。

除了孩子他爹,那位宁寿宫的老太太也非常喜欢他,苦于没满月的孩子不能抱出去见风,老太后自己跑来看了两回,然后眼巴巴地盼着孩子长大一点儿再长大一点儿,长到可以四处乱跑的时候,她可以多玩一会儿。

皇太后的到来,也带来了一堆的宫妃跟着来瞧孩子,孩子爹的心就揪了起来。宫妃们来的时候他是见不到,可皇太后带着太妃们来他是遇着过一次,小心肝儿被吓得扑腾扑腾的。

人一旦关心起人来,那就是容不得他受一丁点儿的伤。是以看到戴着长长指甲套的老太太们伸着手来逗他儿子的时候,太子嘴上不说什么,心却吊得高高的:我儿子多嫩啊,您可悠着点儿,别划伤了他!

太子殿下想起来了,淑嘉以前看庶子的时候都是要摘了指甲套儿的,最近生了孩子更是干脆把指甲都剪了。终于明白了!现在他恨不得在儿子脖子上套上牌子:不剪指甲不许抱!

太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截了皇太后:“他太小了,等他长大了再陪您玩儿…”话没说完,孩子哭了,他尿了!

皇太后一挥手:“不碍的,先时你姑姑也是我带的呢。”这说的是端敏公主。看意思,她还要给孩子换尿布玩儿。

胤礽一哆嗦,死活给她拦住了:“您还是回去换身衣裳吧,这么着不太像样儿。”卢云等跟着一齐劝,这才把老太太给弄了回去,胤礽一抹汗,这老太太好歹是走了。不由羡慕起产妇来了,习俗是这样的,产妇就得坐月子,一个月,窝屋里不出来。产后见风容易有各种疾病,对身体不好。

既是窝在屋里,除了有人进来,她就不能出去,因而少了很多事情。连洗三这样的活动,她都不用出席。又有亲生母亲在照顾月子,算来应该是出嫁之后少有的舒心日子。

可是产妇本人却不这样想。

西鲁特氏不许她轻易下床,下床也就是解决一下个人生理问题,然后还得老实回来窝着。自从入了宫,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睡到自然醒,这一个月,这个梦想实现了,可淑嘉一点儿也不快乐。

坐月子的产妇不能见风不能受寒,洗澡是不要想了,洗头也不行,倒是洗脸漱口还凑合。

淑嘉很崩溃,满人重发,非有长者丧不得剪发,她的头发从留头至今,十几年留下来都快能拖到地上了,不能洗,真是要了亲命了!还好宫里有个秘法干洗!这样也不行啊,不沾过水,总觉得不干净,还会痒,又拿篦子篦。最后不得己,拿湿毛巾来擦,总之西鲁特氏就是不许她水洗!

太子妃如今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没人听她的,只依着西鲁特氏的吩咐伺候她。淑嘉只能庆幸孩子生在三月下旬,暮春时分,已经挺暖和的了还可以被允许用热水擦一擦,要是在秋冬,怕连这待遇都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淑嘉的肚皮,原本揣了个包子的,现在包子生出来了,被撑开的肚皮有些耷拉着带着一道道的褶子在身上,直是太丑了!

西鲁特氏安慰她:“出了月子就好些了,你还年轻,再小半年就没事儿了。”淑嘉暗暗发狠,出了月子就要加强锻炼,非要把身材给练回来不可!

胤礽高兴起来,许多人都受益,毓庆宫里全员发赏,当天被他扯着脖子要杀要砍的御医也得了大笔赏赐。又把华善与庆德也叫了来,当然不能让他们入内见太子妃母子,但是与太子分享喜悦还是可以的。哦,太子妃的姐姐和嫂子们也可以过来。

这样,淑嘉在出嫁之后,一次性地见到了最多的娘家人。

而胤礽也正好借此机会与岳家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说起来胤礽身边并无什么有用的幕僚,他是被康熙当成未来皇帝训练的,康熙的人手在他处理国政的时候都可以给他用,还能把事办得不错,然而要在毓庆宫里养个专属的师爷,这个难度还是大了一点儿。

太子爷别看前呼后拥,真正能一起出个坏主意的人,原先还有个索额图,现在周围连根草都没有。

恰逢康熙申斥佟国维等的上谕是明发的,是以远在京城的胤礽也知道了。里面也列了索额图的名儿,胤礽初看时还道佟国维挨训了,等看到索额图的名字,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某个老流氓曾经信誓旦旦地说:“索额图要下软蛋。”

可见老流氓也是有点本事的,话又说回来了,没有本事的人只能当炮灰当不了流氓。流氓也是一份对各方面素质均有要求的职业。这回的事儿算不算索额图不爷们儿了呢?太子殿下是信索额图不假,现下心理上却对岳家更亲近一点,正好要见面,索性就问一问吧。

华善已经很老了,辫子已是白的多黑的很少,鼻子上也架着一副水晶眼镜,还是内务府出产的。庆德正是年轻有力的时候,时不时地搀他玛法一把,远远看去,也是祖孙情深。

实际上呢?

“等会儿我说话就行了,你少插嘴。”

“知道了,玛法,您都说了百多回了。等您把太子噎着了的时候,我就跪下请罪,说您年纪大了,说话不靠谱儿…”

“闭嘴!”

“!@#¥…”

“好好说话!”

“您让闭嘴的…”

“我抽你!”

还不知道被人算计上了的太子是满心期待与岳家人会面的,老流氓再不靠谱,有本事就行,二舅子倒是个看起来很靠谱的青年(大误!),正可一同商量商量事情。大好的资源不用,那是傻子的行为。

太子先遣了左右伺候的苏尔特与萨尔帮阿带着腰牌,于宫门处接了华善祖孙俩,两人一路奉承着华善:“松柏常青,身体健旺。”华善也笑眯眯地说:“好说好说,你们俩也生得挺俊。”慢慢地逗着人家玩儿,庆德肠子都快笑抽了,终于到了前星门。

太子是亲自在惇本殿门口迎接的,这算是比较高的规格了。在正殿见过礼,胤礽就让他们到了日常起居的东暖阁里坐着,奉茶毕。胤礽先说了场面话问候华善的身体:“我瞧着您气色还好。”

华善颤巍巍地起来谢过了,祖孙俩又一道祝贺太子喜得贵子。胤礽笑弯了双眼:“同喜同喜。”

当然是同喜啦。

胤礽又对这两位说:“前儿接到汗阿玛的书信,前线一切安好,石文炳、石文英、富达礼俱安,你们不必挂念。”

有了这个作开头,就聊到了前线的情况上去了。然后就说到了康熙之意志坚定,维持国家统一的信念之坚强。华善感叹:“皇上真是英明之主,不背弃费扬古。为君者如此有情有义,则为臣者敢不效死力?”

胤礽见话已引到,也就不用绕圈子了:“您先前说过。索额图要反复,这劝汗阿玛避险,难道也是?我看着是佟国维打头儿的。还是往后还有什么?”最后一句才是他关心的。

华善眯着眼睛思考着,眼镜片儿嗖嗖地闪过两道贼光,人坐却得安稳。胤礽忽然有种错觉,眼前坐着个坏师爷,歪着头,一脚翘起,一手捻须打着坏主意。

只听华善道:“不会。索额图糊涂却不傻。”

“?”听到这样的评论,胤礽心里当然是不舒服的,却依旧摆足了不耻下问好储君的风度。

“主子爷明着训斥了,他就不会再唱反调儿,往后,在这件事儿上头,他只会尽力为主子办差。”

“如此便好。”

“那可不见得,”华善慢条斯理地说,“唱反调有什么好的?”

“国有诤臣不亡其国,索额图这样做,难道不是老成持国?把什么难处先想好了,想到退步,难不是直臣忠臣?比及圣主旨意下,做臣子的只有一力而为,又有什么错?”

“我的太子爷,他每次反对主子爷,最后证明,都是反对错了!”

“嘎?”

“您仔细想想,难道不是?”

“呃…”

“一次犟,行,两次犟,也行,回回犟到最后他都错了,这不成了笑话儿了?再说了,他算什么诤臣啊?做诤臣的,最要紧的是要有眼力劲儿,力争的东西不能争错了啊,错也不能错得离谱了是吧?西瓜是圆,非得说这玩艺儿是方的!这样的诤臣有屁用!他是朝廷大臣呐,回回大事都说错,做什么大臣?知错就改是好事儿,错了之后,他掉头最快,这不墙头草么?您说,换了您,遇上这样的人,三五回后,还拿他当个人物不?还乐意听他说话不?”

胤礽哑然。

“他要死顶着也就罢了,顶多说他没眼光,但是还是个实在人。认准了一条道走到黑,倒叫人佩服。最后还转头,是,场子是圆回来了,却也输了品格儿。”

胤礽开始还在认真听,觉得华善说得有理,等华善把索额图说得一无是处,他又生气了,毕竟是相信依靠了这么多年的人:“照你这么说,索额图一无是处却做了这么多年大臣,是汗阿玛错了?我信了他这么多年,是我错了?”

庆德都要打瞌睡了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被这不咸不淡的话一激,马上醒了,麻溜地就跪了下来:“奴才玛法老了,糊涂了,不会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啪!屁股上着了一脚。庆德心说,今天我的戏份是结束了,继续窝着去。

华善斜他一眼:“你才糊涂了。”开始倚老卖老跟胤礽絮叨,边絮叨他还边往人家那里走,声音越压越低,神神秘秘的,弄得胤礽以为他刚才是在作秀,现在是有实话要说,把不悦压了下去,凑着耳朵上来听。心道,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来这一套,真是太小心了。

只听华善小声道:“不怕小事儿挠痒痒,那是乐趣;就怕大事儿唱反调,那是真不长眼。主子几件大事儿,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还有眼下的葛尔丹,除了头一桩他站对了,后面儿的三件,两件他全唱了反调儿。收台湾的时候儿,他是不管事儿了,要还是领侍卫内大臣,您觉得,他不会反对?这不又招了主子的眼了?”

胤礽再不高兴,也得承认,华善说得对。这老狐狸神了!他上辈子是算命的吧?当初要收复台湾的时候胤礽年纪还不大,十多年了记不得具体内容,却依旧有这样的印象:索额图当时已经被抹得快成白板了,决议没有他的份儿,倒是能发言他是说过酸话的,其内容绝对不是支持。

胤礽突然觉得自己的思路好像被这老狐狸带着跑了,再这么下去,他该觉得索额图是个傻蛋了,怎么回回汗阿玛英明神武的决定他都要显示一下愚蠢?要是他遇着这么个人,也得觉得不靠谱啊。不行,好歹是帮了自己好些年的亲戚,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胤礽决定转移话题。

华善马上感觉到了,赶忙把今天要说的话说完:“弄得主子一看,此人大事没眼光。换了您,您是不是要这样想?往后还会让他独当一面么?小事儿糊涂点儿不算什么,大事千万不能糊涂啊~”

胤礽得承认,这老头子对他很诚恳。不但告诉他结果还告诉他论证方法了,他还得承认,老头子说得很在理。再不愿意承认,他还是认识到了,较之索额图总是说“某某不好”、“某某依附明珠”、“某某跟咱们不是一条心”,还是华善这样显得更磊落,更像是在商量事儿。最主要的是,老头子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听得清爽没有被绕糊涂。

华善心说,我这是把心得告诉你了,显得尤其坦荡,由不得你不信啊。至于索额图做傻事的原因,老狐狸决定,让孙女婿自己想去。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慢火才能煲好汤不是?

胤礽只要脑子没抽就该被点醒:康熙现在不那么信任索额图了,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我告诉你了,不单单是因为有明珠这个‘小人’,他索额图自己也办了错事儿。索额图这什么办傻事儿呢?是今天两人谁都没说的话题党争、明索之争。索额图即使是真向着太子,他的做法也只能让皇帝越来越不待见他。

老狐狸相信,下一回,胤礽就该向自己请教如何对付‘小人明珠’了。

华善大乐,对付什么明珠啊,砍了索额图,让明珠抖起来!看你老子还坐不坐得住!这都不懂!当初索额图被削得那样狠,那一条条罪状,够他直接致仕了。为什么又起复了?还不是因为明珠势力太大?接着老爷子就揍了明珠,还把大福晋的爹削成白板了。现在索额图要是没了,你爹不亲自上阵也得找人代打!朝上怎么能让一方独大?皇帝既不无能也不傻,正相反,他精明得很!

当然,话不能直接说,还得慢慢儿地来。今天只是个开头儿,往后还有得磨呢。

唔,太子从小就没幕僚啊,啧啧,果然,这怎么行呢?太子不笨,就是没人告诉他,想事儿还能这样想而已。腹黑之道,没人教过太子。康熙自然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光明正大,师傅们哪里敢胡乱教?至于索额图,怕是希望太子只听他一个人的最好吧?

啧啧,索额图你笨死了,太子才是领头儿的人,你不让他自己想明白了,光靠你自己?想遥控太子?最后只能一起折了啊!诸葛亮够行了吧?遇上刘禅个不顶用也不行啊!你得让他自己变成司马炎。啊呸呸!太子可不能是刘禅啊!我孙女儿可是嫁了他了。

皇太子满心期待地盼来了老狐狸,又满腹迷惘地送走了老神棍。不过心里倒是更有底了,胤礽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有另一条更平稳的路可以走,他现在差的,只是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就能看到一条坦途。

“玛法您刚才可踹得忒狠了。”出了宫门儿才揉揉屁股的孙子。

“踹你怎么着了?”斜眼流氓值全满的祖父。

“没事儿,您踹。”

“切~走,家去。”老人家心里想着事儿,不空搭理耍宝的孙子。

唔,索额图已经不招皇上待见了,太子再跟他搅一块儿,那就坏大了。要知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跟索额图绑得太紧了,而很多人是沿着索额图联系上太子的。太子身在东宫,直接接触到的有用的人还是太少啊。

退一步说,皇上明知道两边儿党争连着太子和大阿哥,为什么不索性拿掉了一个?这里头的文章太大了。老狐狸如华善还是要回去再琢磨一下,才敢跟太子说。这个他现在也还有点儿看不透。

以前光想着少沾事非,做一‘纯臣’了,没想太多。现在卷了进来了,还真要费一费脑子。

寝殿里,西鲁特氏与女儿、儿媳妇还没走。淑嘉还是不能下床,看着家人当然是高兴的。听说连祖父和哥哥都被叫了来,她还奇怪,胤礽居然这么居家?

比及听到小满来回:“太子爷正与老太爷说话。”她才想到这里面兴许还有别的原因。想了一想,等西鲁特氏看天色不早,使眼色要回去的时候,淑嘉对西鲁特氏道:“额娘近来也累得狠了,回去看看家里罢。”西鲁特氏与淑嘉一对眼,走过来给淑嘉理理鬓发,只听淑嘉说:“额娘给我带一句话给玛法和阿玛太子只是副手。”希望家里人能想明白。

有些事,不但要太子明白,还要太子周围的人都明白才行。比如,如果胤礽明白了,索额图不明白,照样树大招风,这就不太好办了,自己的家里也是一样的道理。万一大家会错意了呢?淑嘉又加了一句:“皇上圣明烛照,看着明索两边儿斗了这么多年,他老人家什么都明白。”

这样,应该够了吧。自己都知道的‘二把手理论’,没道理家里一帮子在官场上打滚的男人会想不明白。

西鲁特氏一惊,用力记下了女儿的话,这才带着迷惘的媳女回家去了。

第88章 改变悄悄地发生

华善祖孙走后,胤礽的脑子乱哄哄的,有点儿明白了好像又糊涂着。从某些方面来说,太子殿下的生存环境一直很单纯,即使有着明珠和胤禔时不时地给他添点儿堵,他长到现在二十多年了绝大部分时间里还是活得挺顺心的除了生母已逝这个大缺憾。

活得太顺,皇太子对于某些阴暗面就缺乏必要的研究,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想老大和明珠去死没有实现之外,实在是少有需要动脑筋往阴暗的地方去想的时候。他所要考虑的是,这本书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字怎么写好看、如何骑马又快又稳、箭要怎么个射法才能射准,到了后来又添了一年人口多少、此缺需要何样人去补…

独独没有学到勾心斗角。他已经是皇太子了,瞧谁不顺眼,直接欺负过去,需要用什么东西一句话的事儿就能得到,完全不用学这些。他不用去考虑,用什么曲折的手段来得到想要的东西,他所使用的最曲折的手段就是跟康熙撒个娇;不用去想怎么样才能让别人注意到自己,他生来就是个焦点。

所以,胤礽很少会去想这花团锦簇的后面有些什么,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明处,一眼望去,所有人都拿最光鲜的一面对着他。久而久之,他也就相信这光鲜的一面就是全部了,不会去想开屏的孔雀背后是什么。

所以,他看到索额图经过一段很短的低落期又重新风光无限而明珠被贬之后,就完全相信了眼睛所看到的。康熙讨厌明珠了,重新启用索额图了,这很好。看完了,他转头看别的去了。

也就是说,只要用到多想一步的时候,他就歇菜了。你跟他说到这些,他就开始迷惑了要知道这些干嘛?!

现在呢,华善剥去了索额图的一切浮华,胤礽确实看到了一个越来越不靠谱的舅公。于是问题就来了,下面该怎么办?这是胤礽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前面说了,他从来不用想这些。也就没有想过,这种‘上有汗阿玛保护、下有索额图辅弼’的情况一旦不在,他要怎么办。华善用索额图的履历证明了索额图的越来越没用与渐失圣心,胤礽开始茫然了。

他现在又不得不依靠着索额图,因为…他眼下无人可依。没了索额图挡着,胤礽马上就是明珠和大阿哥直对着的目标,再寻斗士,太仓促了。胤礽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自己在屋里骂了一句:“危言耸听!”

骂完了又有些心慌,他心里已是信了华善所说。这老神棍说的,十有八九又中了。可下面,我该怎么办呢?胤礽没招了,满朝文武,在协助他完成康熙布置下来的任务的时候,非常之好使。胤礽却也知道,一旦要是让他们直接帮自己办事,可靠者非常之少。‘在诸皇子中倾向于太子’与‘死心塌地认太子是唯一主子’这两者之间的差距,胤礽还是知道的。

心里有些发沉,又暂时想不到办法。胤礽已有所心动,想再找华善来问问,又觉得这样显得太沉不住气。不如再观望一段时间,反正华善分析了,索额图不会再犯傻,那就等回来再说。也是晾一晾华善,让这个老流氓不要太得意。

不管怎么说,太子毕竟有了危机意识。下意识地想依靠最近关系越来越腻歪的亲爹。并且无耻地拿儿子出来卖萌。

抽出写了一半的书信,在表达了自己在家里很乖,但是很想跟着到前线建功立业之后,又例行公事地报告了儿子的情况,好像长长了一点儿,吃得好睡得好,最后还添了一句‘睡觉的时候会流口水’。

写完了,想了想,似觉不够,先放到一边,准备再想一想明天再送。回到后面,西鲁特氏等已经回家了。孩子娘一旦没了孩子外婆拦着,已经玩起宝宝了。宝宝已经睡了,睡得很香,一边睡,一边真的在流口水。

无良的孩子妈还不让擦,先拿一张纸,把口水印儿给印了下来,这才让人用湿暖的毛巾给孩子擦脸。孩子爹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婆招呼他:“正好你来了,记下来,二十五天,睡觉流口水。”

纸被没收,上缴给皇帝:“睡觉流口水,被他额娘印下来,说以后不孝顺就拿出来嘲笑他。”孩子爹不知道孩子娘正在心里惋惜,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拍果照要胁。

写完作业的孩子爹心情大好,开始有心情关心其他的事情了。四下一看,就问孩子外婆去哪里了。

淑嘉捏着宝宝的小手,回道:“我叫她们都回去了,人多了也乱。额娘年纪也大了,回去歇歇也是好的,满月宴的时候过来也就罢了。设若累坏了她,终究不美。”胤礽只是随口一问,他一向对淑嘉放心,听过了也就过去了。

无良父母开始一起玩宝宝。

淑嘉因被拦着不给下床,悠车就设在床边不远,方便她一转头就能看到孩子。现在索性就把宝宝抱到床上,她直接看着宝宝睡。胤礽毫不客气地往床沿儿上一坐,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地戳了下去,然后看看手指头,小声嘀咕:“又吐泡泡,你是螃蟹么?”

淑嘉大囧。听他继续嘟囔:“没听说过我小时候有这毛病啊?”

继续囧。

“要是有,汗阿玛会不会也这样戳?”

窝勒个去啊!他这是…小蝌蚪想爸爸了?这个…

“咦?他鼻子里怎么也出泡泡了?”惊奇的爹。

“…”宝宝的鼻子里正在出泡泡,原来动画片里画的是真,真有人睡觉的时候鼻子出泡泡啊!震惊无语的娘。

玩了一会儿孩子,在人家的小嫩脸上戳了好一阵儿,无良父母还在品评:“手感不错。”睡着了孩子哪经得住这个啊,淡淡的小眉毛皱了起来,鼻子和闭上的眼睛也有往一起靠拢的趋势,一切迹象表明:他快要被烦得哭了。

无良父母当机立断,停止了欺负行为。做娘的还伸手轻轻顺着宝宝的额头:“乖,好好睡,睡一睡,长一寸。”

宝宝:zzzzzz~

胤礽刚拿儿子卖完萌,又差点把儿子欺负哭,也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自在,想起拿儿子卖萌的原因,又有点难受还带点悲哀愤怒。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淑嘉:“汗阿玛对我…呃,咱们,是真的好,对吧?真心疼咱们是吧?”

他这一顿,虽然改口得快,淑嘉倒也听出来了。反问他:“你疼咱们儿子么?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胤礽仔细想了想,他当然喜欢这个儿子了,越看儿子越觉得可爱,这样可爱的儿子怎么会不喜欢呢?同理,我这么好,汗阿玛一定不会不管我。他安心了。

转脸就把信给发了。

康熙收到信的时候,正与石文炳聊天儿。石文炳说是参赞军务,实际上没有出过什么主意,只是承担了检查兵丁一项枯燥无味的工作。但是石文炳干得很认真,起早贪黑,面上颇有风霜之色。

康熙喜欢这样的人,更兼这人是爱子岳父,而石文炳的闺女刚给胤礽添了儿子,心里越发亲近他了。有闲暇便把石文炳叫过来聊一聊天:“你竟比朕还忙,总找不到人。你办差尽心,朕是知道的,也不要忙坏了身体,你们一个个都累坏了,朕要找谁来办差?来,陪朕说说话,”指着右手边一个马扎椅,“坐。”

石文炳谢了座:“天下人多得是,奴才未必才能出众,唯有以勤补拙而已。”

康熙大笑:“你不拙,大巧若拙。天下最怕的就是用心二字,你做到了,可见是大智慧。”

笑容未敛,就说到了正题:“如今营中如何?”

“回主子话,自主子到后,井涌甘泉,奴才们皆以主子有上天庇佑,无不欢欣踊跃,葛尔丹必亡。”

康熙含蓄地笑着,又说:“营中可有旁的话?”

石文炳不解地眼神看着康熙:“奴才驽钝。”

“朕前几日申斥了舅舅佟国维与索额图、伊桑阿,众人可觉得朕说得有理?还是都觉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您都定了基调了,谁还敢唱反调啊?大家既不是皇帝舅舅也不是太子舅姥爷的。但是石文炳还是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回答:“奴才虽在营中走动,都有事忙,也不好听各种传言。主子问旁人怎么说的,奴才实在不知道。”

“哦?那你呢?”

“奴才…奴才…”一咬牙,“奴才以为,要灭葛尔丹,必得主子亲自来。”这是石文炳最近观察得来的,如今党争厉害,两边儿对着扯,颇有窝里斗的嫌疑,没有康熙镇着,不用打葛尔丹了,先内讧吧。

“说下去。”

康熙明摆着要锻炼儿子,可是他儿子又太年轻没有经验,必得有有经验的人一道,这样皇子算是外行,可地位实在崇高,外行指挥内行,死定了!内行要不听指挥呢?扯起皮来那就是一个乱字。

这种情况在上回征葛尔丹的时候就证明了,那回主帅福全还是胤禔他亲大爷呢,都没压住他。康熙又是个偏心眼儿,偏向自己儿子。父子俩差点儿把人家老实人福全给玩儿死。

话不能直说,石文炳只能说:“军中亲贵甚多,保不齐就相互有点儿不对付…没有一个压得住的人在…只有主子来,才能使唤得动所有人,叫大伙儿专心干活不推诿。”

康熙点头,他当然也想到了,不由又头疼。亲贵还好,他能打能骂,涉及到朝臣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就让人伤脑筋了。石文炳好像也是话里有话,有什么不对付呢?

石文炳依旧一副认真脸:“譬如说军马,上回太子送来的马好,主子满意。兵部的马就不好,主子立时就能罚了他们。若不是主子亲来,领军的换了一个人,遇上这样的事儿,得上本参劾,兵部必会上折辩解,主子再派员复核,属实了,该罚的罚,马匹该重征的重征。这就费时日。这只是一桩。比如前后军之间,各有各的难处,未必就会替别人想,这一扯皮事情就不好办了。还得圣裁。主子在前线,都有这事的事情,您要不来,松懈的人更多。大军在外,奏折来往,”摇摇头,“容易贻误军机,束手束脚。打仗得上下通畅。可蒙古不能疏忽,打葛尔丹得兴大军,人多了容易套不上扣儿,必得劳动主子方可成事。”

康熙终于认同了他的话,正好,胤礽的信来了。石文炳要告退,康熙道:“你站住一下。”

匆匆看完了信,抽到最后一页,终于笑倒了,顺口告诉石文炳:“小阿哥很好…”展示口水印纸一张。旁边是太子的注解,石文炳头疼了,他闺女开始不靠谱了么?

康熙笑过,开始写回信

“皇太子所问,甚周密而详尽,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且汝居京师,办理政务,如泰山之固,故朕在边外,心意舒畅,事无烦扰,多日优闲,冀此岂易得乎?朕之福泽,想由行善所致耶!朕在此凡所遇人,靡不告之。因汝之所以尽孝以事父,凡事皆诚恳惇切,朕亦愿尔年龄遐远,子孙亦若尔之如此尽孝,以敬事汝矣。因稔知尔诸事谨慎,故书此以寄。”[1]

最后夹了一页纸,严肃地指出,你们不能这样欺负孩子啊,你小时候我都没这样欺负过你,顶多拿手指头戳你的肥下巴。写完了,又感叹:“有娘的孩子好啊…”

石文炳轻声告退,康熙有些意兴阑珊挥手:“你去罢。”

石文炳退后,康熙想了一回胤礽,原本已经淡忘了的婴幼儿形象又慢慢浮了出来,胖乎乎的,会哭会闹,也会流口水的。康熙现在回想的,多半是被胤礽的信给勾起来的,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哪能一件一件记得清楚,也是对着孙子的成长日记来投射到记忆里,脑补加工出当年儿子的可爱样子。大家都知道,脑补出来的东西,一般都比实际的夸张,可爱的更可爱、可怕的更可怕,康熙正好脑补出了很萌的一个胖小子。

出了一会儿神,康熙长出一口气,还得继续办正事儿。眼下的正事儿就是军事,中路与西路约好了时间,共同围剿葛尔丹,费扬古二话没说,老实遵行了。果然需要一个总指挥,行军当然要上下通畅,康熙想。

不由自主,就开始总结借鉴,上回胤禔做事确实不够地道,还要老子给他善后,还委屈了裕亲王。唔,以后出兵都要注意类似的问题呢。

胤礽看了信,吃了颗定心丸,他爹对他还是非常满意的。摸摸下巴,确定已经不是肥嘟嘟的了,才尴尬地放下了手,颊上微微泛了点红,左右看看,小太监们眼观鼻鼻观心,立得很规矩,这才咳嗽一声,又把信读了一遍。

也是巧了,收到信的第二天,就是满月宴。胤礽心情大好,也不去计较来的人太少,前面说了,孩子的长辈们很多都不在京里。好在女性长辈还是一个不少的,没了男人在家里,破事儿也少,八卦也少,正好,能来的都来了。

说起来最高兴的是孩子妈,孩子满月就意味着孩子妈一个月的有期徒刑期满,她终于能洗个头、洗个澡、下地走路了!淑嘉毫不客气地提出了个人卫生要求,水洗!

西鲁特氏这天又来了,叫人把屋子围得严严的,水烧得暖暖的,水温调到正合适,这才让淑嘉洗漱。痛痛快快洗了一回,感觉浑身轻松,唯一感觉不好的就是身材了。

胸围比先前大了一号,这还好,只要不怎么下垂,大一点就大一点。可恨的是腰围,原先肚子上堆积的一层松驰的皮肤现在是慢慢消了回去,或许是年轻,也没生什么妊娠纹,可是腰围它真的宽了三、四寸。

西鲁特氏还说:“不碍事儿,过一阵儿就好了。生产过后,都会略胖些。哎,前先准备的衣裳呢?”

紫裳托着衣服过来了:“来了来了。”

到底是亲妈,西鲁特氏在淑嘉还怀孕的时候就把能想的全想到了。怀孕身材走形,衣服自有宫中针线上的孕妇服。等到生了,怀孕时穿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但是因为生孩子尺寸必然有所改变,哪怕后来恢复得不错,先完孩子最初的一段时间原来的衣服就都不合身了。

西鲁特氏已经暗与红袖等说了,这些丫头自然是一点就透,也不用淑嘉操心,已按着西鲁特氏估摸的新尺寸把衣服准备好了。

淑嘉能下地了,床前摆的还是平底鞋,用西鲁特氏的话说:“还是有点儿体虚,那个鞋沉,你还是先穿这个。”趿着鞋下地,梳头、穿衣服、戴帽子,今天穿的是吉服,正好,配朝靴穿,也是稳当的。

穿戴整齐,出来见客。估计是太无聊了,皇太后打头,宫眷们能数得上号的都来了。

放出来了,终于不用总窝在床上了,淑嘉看谁都格外顺眼。不用说原就相处得很好的皇太后,关系并不紧张的佟妃、荣妃、德妃等,就是人人都知道有点儿利益冲突的惠妃,都显得面目可亲了许多。

女眷们在一起,虽然有礼,却也容易叽叽喳喳。道喜的话一说完,场面就立时热闹了起来。宜妃道:“我看太子妃恢复得不坏。”这就开了话头儿,话题转到了产后保养上,宫妃们不少都是生养过的,也跟着你一句我一句说些‘秘方’。

皇太后乐呵呵地听着,也没多想,只是拉着淑嘉的手,娘儿俩一起笑。皇太后还问淑嘉:“有五天没见着小阿哥了,现在怎么样?”

“他呀,吃了睡、睡了吃,倒是不太吵闹,省心。”

大福晋挺着肚子,略有些不自在,也有些伤神,一面盼着肚子里这个是儿子,一面又担心再生个女儿,她可就真撑不住了,估计…大阿哥也要撑不住了。三福晋坐在一旁,有点儿心不在焉,她上个月月信未至,却不敢肯定,即使有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还吃不准呢。上回的平安脉就没诊出来,可这个月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依旧月信未至。三福晋有点儿心神不宁了。

正热闹间,外面来请示,是否开席。皇太后携着淑嘉的手就站起来了:“摆席吧。”各依次序坐好,淑嘉请皇太后坐了首席,接下来是诸宫妃母,然后才是自己打头的皇子福晋,再次是诸王福晋、贝勒夫人等宗妇。

淑嘉是主人,又是晚辈,却占着身份的便宜,只会伺候皇太后一人。开席没两刻,就被皇太后拉到身边儿坐了,你站着我心疼,陪我一道儿我才吃得香。淑嘉只得笑着坐了,问皇太后:“您爱吃哪样儿。”

又说:“给大福晋拧帕子她现今容易热,还三福晋、四福晋那里,都麻利点儿。宁蕙身子也不方便,都给我伺候好了。”

坐月子大补了一回,淑嘉自己是想吃清淡的,惹得皇太后道:“你又不是兔子,吃菜叶子做什么?”

三福晋原是挟了根青菜的,听了她这话,也乖觉地咽了之后往碟子里放了块蹄膀,不意忽觉得恶心。四福晋是个周到细致的人:“三嫂怎么了?”宫女得过太子妃的叮嘱,要照看好两位福晋的,忙悄悄来与淑嘉说。

三福晋虽一直摆手,但是不舒服的样子大家是看到了,又宣御医,弄得荣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宜妃取笑她:“你别急,看她那样儿,说不定是喜呢。”果然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