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方才不说话了,又去督办果蔬,苹果最常见,桔子也有一些,都是旧年存下来的,各封了几篓,绿叶菜放不好容易蔫,就少送一些,倒是瓜菜类的好放一点,亦封了不少。

然后写信请罪+抱怨+告诉他爹做儿子的心疼:“…是臣之过,不能令汗阿玛饥饿食…汗阿玛过于自苦…今奉上衣物若干、猪肉脯若干、帐子一副附竿子、苹果四篓、柑、桔四篓…”最后特别叮嘱,留着自己吃啊!别都给别人了饿着自己。他们要吃,我想办法给运,你不能克待自己了。

这个,他媳妇儿就是这么说他岳母的:“这点子贡果值什么?我这里尽有的,给您的就是给您的,白放着也是放坏了,我这里尽有给观音保他们的,您又要从口里省下来,这不是教我挂心么?”

另一方面,康熙在前线收到了有史以来皇太子送的最不值钱的礼物,胤礽以前送礼的时候也有不尽心的,但是鉴于毓庆宫的收藏,随手拿出来的也很值钱,倒是这一回,因为条件的原因,只送了些吃的穿的。康熙却觉得很贴心,等打开信来一看,眼眶刷地就湿了:“不给旁人。”

然后康熙犯愁了,他在前线,没什么好给儿子回礼的东西啊!(喂,你儿子送你生日礼物要什么回礼?他又没过生日!)

愁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

于是胤礽也收到了一份不太值钱又很诡异的礼物一堆挺漂亮的石头。康熙解释:你爹在外面实在找不着东西了,不过这里的石头倒挺漂亮的,我拣了几块漂亮的,洗干净了给你送来了。

胤礽拿到了石头,还美滋滋地抱回来跟老婆一起欣赏。

淑嘉崩溃了:你们父子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事正要做啊?

正事当然有,先前要押送的马匹也上路了,因为康熙还指定了要某人押运,还有一系列龟毛的要求,到了下旬才到。

康熙查看了一回马匹,非常满意:“二十日所送马三千匹,皆肥健全至。惟兵部之马不及耳。”上谕的最后,加缀了一句:“太子妃近来如何?”算着快要生了。

他这封信,胤礽目前没心情去看,因为…康熙算得挺准,信到的时候,淑嘉正在生产。

作者有话要说:[1]雅尔江阿的长子生于康熙三十三年,即他结婚比太子要早,唔,在这里偶把他结婚的日期挪后了。今天…包子只出来个影子,蒸笼盖揭开了…那啥,夏小受按摩太用力了,肩膀有点疼,明天偶休息一下明天爬起来继续码。抱头下…叹气,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第85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老婆生孩子,一家子人从丈夫公婆爹娘到七大姑八大婆都围在产房外头的,那是几百年后。这个年头呢,虽然期待的心是一样的,终究还是有点儿差别的。

比如皇太后,她老人家倒是想到毓庆宫坐镇,却被劝住了:“您不能入血房,您就安坐在宁寿宫里,太子妃的母亲在那里呢,有亲额娘在,比谁都稳妥。”那里正乱着呢,大家都在看着太子妃,您去了,人家还得分神来看您,这不是添乱么?

再比如皇太子,他是除了太子妃本人外最着急的一个。虽然也担心着但是碍于男人要有气度,不能慌乱,依旧要稳坐钓鱼台,跟着大家讨论政事。是以来报的太监一脸喜气地进来,在他的目光下只得又忍了,杀鸡抹脖地使眼色。崔太监走了过去,两人咬耳朵。

崔太监听完也是一脸高兴,一挥手,把兴冲冲的小太监给打发走了,小太监极是郁闷,这样的好消息居然没有赏钱拿!崔太监也没赏钱拿,他也是悄悄走到胤礽身边儿,小声告诉了胤礽。

胤礽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接着就是狂喜,然后掩住了。正在商量事儿的大臣都是人精,太子不说,他们不问,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某处出缺了,要吏部拟定候选人备补用。大军如今一到了何处,粮食如何运。八旗兵丁本就少,抽调了大批的人手去打葛尔丹,留下的驻防空缺要如何补。又有,五阿哥和七阿哥大婚的日子还要钦天监与礼部重新再合计一下…等等等等。

阿兰泰等都看得出胤礽有点儿心不在焉,心中原有些纳罕的:太子虽然骄气些,但是办起正事来还是颇为认真的,这回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刚才那个报信的太监带来了什么消息?明明是喜讯啊!葛尔丹平了?不对!要是葛尔丹平了,不该是毓庆宫的太监来报。

马上他们就知道了,毓庆宫的太监飞奔而来。跑得脸红脖子粗,一脸油汗,两眼无神:“太子爷!太子爷!您、您快去看看罢…太子妃…”

胤礽因大臣在场,面上有些不好看,这里正在商议正事儿呢,显得如此担心老婆有失男子汉气度。正要发作,崔太监是极有眼色的,先喝道:“没看正忙着么?”小太监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儿了:“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嬷嬷们说,不是顺产,小阿哥的脚先出来了!”

你妹啊!!!!

胤礽当场就站了起来。他是在乾清宫的侧殿,原先他住过的地方与大臣商议事情的。不好托大,没有盘腿坐炕上,而是当地放了一张桌案,坐在桌子后面,大学士们给赐了座儿,两溜雁翅一样坐在地下。

他一急一起身,刷,极重的梨花木的桌案被掀得斜了四十五度角,上面的笔海、镇纸、砚台…统统移了位,汝窑笔洗最倒霉,咣啷一声摔地上,碎了。胤礽的脸刷地白了。

大学士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按说,这些大男人对于妇科知识知道得是不多了,但是‘寤生’这个词儿太有名,“郑伯克段于鄢”么。读过《春秋》的男人都知道,脚先出来,它是难产!胤礽呢,近期翻看的妇科医学知识,知道但凡生产,胎儿应该是脑袋先出来,这回整个儿调了个太儿,再傻也知道情况不对了。

还有……小太监声调儿可不好,胤礽他妈就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掉的。

胤礽手脚冰凉,在他有记忆的时间里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是‘难产’这两个汉字在他的脑子里形同魔咒,不断飞舞。昨天还谈笑晏晏的老婆,今天难产了…胤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接着,又有小太监飞奔而来,一头扎在地上:“太子爷,您快去看看吧,御医等您下决断。”

伊桑阿等面面相觑,看胤礽有呆傻的倾向。伊桑阿与胤礽沾着点儿亲戚关系,当机立断,上来相劝:“太子爷,您去看看罢。太子妃生产,若是嫡孙,实是国之大事。”

胤礽飞奔而去,脚下还有些踉跄。到了房门口儿,被拦了下来:“太子爷,男人不能进血房的。”

要说胤礽的武力值还真是不低,拦着的俩太监俩嬷嬷被他一抬胳膊就扫到一边儿去了,再往里,就不行了,岳母大人两眼放着扭曲光,把他挡着了。

西鲁特氏快要急疯了!她闺女在里边儿挣命,这位爷还要过来裹乱:“您要真着急,多叫俩有用的大夫成么?”

淑嘉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遇上难产,这得TMD多人品才能遇上啊!老子一直那么注意,临了遇上这样的事情,

早上,她送胤礽出门儿的时候还不觉得呢,后来还遣人给皇太后送点心,又叫人抱怨:“我好着呢,定是老祖宗看我看烦了,不要我过去了。”皇太后又派人送来鲜果,也说:“等孩子生下来了,你天天来,才知道我烦不烦你呢。我想你想得心肝儿疼。”

来回说笑了一阵儿,又跟西鲁特氏聊了会儿天,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儿沉。西鲁特氏问怎么了,淑嘉随口说:“肚子有点儿沉。”西鲁特氏正在怀疑间,阵痛来了,印证了西鲁特氏的猜测。

西鲁特氏连忙叫铺好床,给淑嘉换衣服,让淑嘉去床上躺着等。

幸好,一应的物品都是齐备的,西鲁特氏也是有经验的人,内务府准备的稳婆等也早就整装待命了。马上铺被子、烧热水、煎参片、煮剪刀…

又着人给胤礽、皇太后两处报信儿。不久,羊水破了,生产开始了。

结果呢,水都要烧干了,孩子脚先出来了。

西鲁特氏的脸先黄了,这不是顺产啊!手上一顿,狠狠扫了下面一眼,正要惊叫的人被她吓得闭一嘴,西鲁特氏瞪得极用力,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她趴在淑嘉的耳朵边儿上,伸手抚着女儿的额发,怜爱地轻声说:“已经出来一点儿了,你再用力,女人都要经过这么一遭的,头胎都艰难些。想想啊,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跟你叫额娘,长大了围着你转多可人啊…”

红袖想哭,想哭的时候是鼻子酸,又忍住了,忍着的时候是两边儿大牙发酸,想张嘴嚎。一口咬在自己的手上,终于忍住了,跑到门口儿揪起个小太监,红着眼:“御医呢?太子呢?”

小太监被她揪得嗷嗷叫:“好姐姐,已经有人去叫了…嗷,我再去催!”

御医来了也不好进来啊,这是产房,再说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能做的也就是事后抢救了。御医在外边听到了嬷嬷黑着脸出来,小声说了情况,也是表情欠佳了。

淑嘉倒是有一些妇产科的常识,但是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儿生出来罢!生产,真是生命难以随的疼痛。此时,她还不知道孩子的脚先出来了。

西鲁特氏不停地给淑嘉擦汗,看给她喂参汤喂不进去,直接叫拿切好的参片来给淑嘉含着,又盯着下面的一双小脚,很胖,很给力!此时却不是好兆头,略小一点儿也生得顺畅一点儿啊!西鲁特氏快要疯了。

这时,胤礽来了,还要往里闯,西鲁特氏的脾气真是好不起来,瞪着眼珠子就去赶人了。

淑嘉疼了一阵儿,居然好了点儿,觉得不那么疼了。终于觉得嘴巴里的味道怪怪的,居然还有心情回味了一下,辨认出来是参味儿。又觉得眼前模糊一片,一定是刚才出了很多的汗,淑嘉的思绪飞到了一边。

只听到胤礽的怒吼声:“什么保大人保孩子?!!都给我保住!有一个出了差错,我叫你家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他来了啊。]这是淑嘉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保大人保孩子?好熟悉的台词啊!]最后才慢半拍地发现,难是有麻烦了?努力想抬起身子来想看,刚起了半寸,疼痛又把她压了回去。她只记得自己喊了一句:“孩子!”

宁寿宫那里得了信儿,皇太后不能去,跑到佛堂里跟苏麻喇姑一道念经,又打发人来看。各宫的宫妃们也要派人来表明立场,听说是难产之后,又慌忙回去报信,消息传来,整个后宫都一片慌乱。

大学士们、大臣们集在惇本殿外,不能入内。倒也有认识几个常在太子那里伺候的眼熟的小太监在进进出出的,这会儿顾不上了,伊桑阿顺手揪了一个过来:“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不能怪他们八婆+八卦,实在是要生出来的那个事关重大。小太监也是认得这些人的,虽被催得恨不得多生两只脚,也耐住了回答:“有些儿不大好…御医问保哪一个了…”然后一甩手,又跑了,他还有任务呢,得到太医院把能动的都揪了来。

大臣们对看了一眼,静默片刻,整衣服,列队,向后冲。还好,没直接冲到太子后院儿。只是于毓庆宫外跪了一地,让人通报胤礽:“您得为大清着想啊。”那边儿,宁寿宫里的皇太后也在两难之中,但是底下人虽然跟着纠结却也在大事上看得清楚,其表情同样暗示胤礽,你得选孩子。

宫妃们或在自己宫里、或与相熟的坐在一处,心里或多或少感觉有些古怪。又一个难产的。惠妃荣妃等是经过上一回的,都想,难道又是个儿子?那这做额娘的,不知道…

胤礽真TMD想哭,他真想老婆跟儿子一块儿没事儿。可是,大家都告诉他,社稷重要,孩子更重要,生出来一半儿的那是个儿子!他快疯了,他说不出‘保孩子’的话来。他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了大家的选择了是吧?

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女人,憨笑得那么可爱那么让他心疼的人,在别人嘴里,就那么地可有可无了。猛地听到一声凄厉的:“孩子!”她知道了么?胤礽突然发了疯似的,冲了进去。挤开老岳母,眼睛不敢往别处看了,只紧紧抓着淑嘉的手:“你得挺住啊!我在这儿陪着你呢。”我保不住你,我得选孩子。可我真不想你死!

淑嘉这会儿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知道,她要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这孩子也得快点儿下来,不然…时间长了她怕孩子窒息、大脑供氧不足会有各种后遗症。她使劲儿使得眼前一片黑。

胤礽被女人们的嚎叫声叫得头皮发麻,气个半死!生孩子的是我老婆,她还没叫呢,你们乱嚎什么?!!

不过有一句话嚎得正是时候:“又出来一点儿了,看到了,看到了,是个小阿哥!”

胤礽正在爆发的边缘,又忍了,心说,那就是出来一半儿了,差不多了,快了。一边跟淑嘉念叨:“快了快了。”又说,“等他长大了,我揍他啊。你倒是说句话啊!这臭小子!”你TMD怎么就不是个丫头呢?你这小子要害死你额娘啊?!

终于,孩子出来了,剪断脐带。他哇地哭得很大声,从声音上来说,非常健康,掂掂份量,也不轻。再哭也得洗澡,西鲁特氏怕胤礽看到血乎乎的一团,会不喜欢,一遮一挡,给外孙洗澡去。

胤礽依旧握着淑嘉的手,淑嘉渐渐缓过一口气来:“疼。”

胤礽慌忙松开了,又轻轻握上。头一回,他觉得对不起她,呐呐不成语:“你…好好歇着,是个儿子。我…你…我差点儿就…你就…我对不起你…”

拍!太子殿下挨女人打了。

“你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打完人后没力气的行凶者。

拍,又一下,这回挨的是脑袋。缓了一口气继续行凶的人:“你选的就是我选的,难不成我会选自己?那是我儿子,豁了命也要他好好的活!你想什么呐?!”

太子殿下醍醐灌顶,笑得像个傻瓜:“你说什么都对,都听你的,咱不生气了啊~看儿子都吓哭了…”

靠!打完我你就睡了啊?!!!再看那小子,这会儿被外婆抱去洗了洗,红通通皱巴巴的也睡了。太子殿下的眼珠子凸出来了。太子殿下僵住了,太子殿下尴尬了,太子殿下纠结了。

四下正在欢腾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太子的脸色不太好啊。一片寂静。

太子毕竟是太子,淡定地理了理领口,挂着满脸汗珠子,傲气地说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世上哪个人不是从这产房里走出来了?出来了却偏说这地儿不吉利有冲撞。”

沉默、继续沉默…

众人心声:他一定是老羞成怒了。

等胤礽从产房里出来,里面的人才如梦初醒:“快快,要挂弓箭呐!”

胤礽抬头,天已擦黑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突然跳了起来冲天空挥了挥拳头:“我有儿子啦!!”

人群欢腾了起来,这是在东宫,主子的喜事自然是奴才们的喜事。消息传到外面,站了大半天的大臣们也欣慰一笑,这算是一锤定音了吧?有了太孙,太子就更稳了,大阿哥也能少嚣张些,多少朝臣可以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把被党争消耗的心思转到正事上来了。

大臣们没有散,等着太子出来宣布好消息。胤礽不负重望地出来了,面带喜气,却已经很正常了:“我有儿子了。大家都早些去歇着罢。”心情一好,人也极和气,指挥小太监:“愣着做什么?还不上前搀着去?”把人一一搀着送了出去。

又亲自跑到宁寿宫去报喜。皇太后正在小佛堂里呢,听说胤礽来了,急着要起来,眼前一黑,膝盖都硬了,跪得太久。被两个太监架着出去了,稳了一会儿才好,听到胤礽说:“太子妃给您添了个曾孙。”

皇太后大乐:“我就说么,我做的那些梦,都是男孩儿梦。”

祖孙俩笑得欢畅了,又有小太监来,脸色还不大好:“太子妃…见红了…御医叫取止血石…”

“不是已经睡了么?!”胤礽跳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皇太后也跳了起来。

“那不是睡的,是晕的…”

又一通忙,直到天发白,才止住了血。

胤礽脱力地滑坐在一旁,旁边皇太后说:“好歹保住了,比上回强些…”

胤礽:…

众人: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皇太后:“哎,这么个好消息得告诉你阿玛啊!”

胤礽如梦初醒:“这就去,这就去!”走了几步又回来,“太子妃没事儿了吧?”

皇太后一拍他:“有我呢!”

就是有您才不放心呐。

西鲁特氏红着眼睛出来了:“已经睡了,只是要静养,倒没有大事儿。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月子地里将养好了就不会落下病根儿。”

这位像是比较靠谱的,太子很放心地走了,临走还说:“您辛苦了。”

淑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西鲁特氏脸已经熬得青黄,倒把她吓了一跳:“额娘,您怎么了?”

西鲁特氏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小祖宗,你一向叫人省心,怎么到了大事儿上就这么叫人操心?”张罗着给她擦脸漱口,让她喝粥。

淑嘉问:“孩子呢?”

“那不是?”

一扭头,就看到一个悠车正在晃。淑嘉对把孩子放到自己房间里表示出了诧异,所谓‘XX房里的’,只是一个统称,并不是住一个房间,多半是同一座宅院。

“太子说了,搁你床边儿上,等你醒了,听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太子殿下在摇头晃脑,大名儿归汗阿玛起了,小名儿得是我起吧?他笑得很开心,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太子殿下一向有心结,换了谁呢,过一次生日拜一次亲妈的牌位都不舒服。这回老婆生孩子,他惊了心。不过老婆说了,他选的正是她选的,无怨没悔,没有额娘不疼孩子的。

淑嘉为了生产遇险,也让他惊心,力逼着太医院分成三班倒地盯着,仿佛,冥冥之中,是在抢救二十几年前那个难产而死的女人。

现在好了,儿子也有了,老婆也活过来了,太子殿下舒心极了,呃,选什么样的保姆呢?乳母要什么样儿的呢?伺候的人各要多少呢…

咳嗽一声,合上书,前头正在打仗呢,听说快要决战了,要办正事,正事要紧呐!

前线在努力,我在后方也不是一无所成的,太子殿下如是想。

第86章 听石大叔讲八卦

前线,行营,帐殿内。

康熙正在念叨着呢:“为何皇太子书信较先前晚了一日?”太子等老婆生孩子呢,他走不开,可不就晚了么。留京大学士们很倒霉地陪着了太子一天,没来得及提前给皇帝送信,没太子点头,他们也不能擅自呈奏不是?

好在胤礽写给他爹的信连同奏折很快就送到了康熙手里,康熙先没看信,问送信的人:“可是路上有事耽误了?”送信之人倒是一脸喜色,八百里加急固然是累得不轻,报的却是喜信,足以得个好彩头不是?

康熙听说太子妃生了个儿子,先是一顿,旋即喜动颜色。通常这个时候,为得好彩头,报信的人都要有赏的,康熙自然是赏得不少。应该说赏的银子不多,难得却是御赐之物,内造的足色的金银锞子,还打上内务府的印子。

送信人下去歇息,康熙拆信的手都是抖的。他原是先看奏折,再看书信。拆信都是用小竹刀子裁开封口的,现在直接上手撕了,撕了两下才撕开封口。抖抖索索地抽出信来,展开。胤礽那一笔熟悉的字体透了出来。

再三确认了,‘三月甲申太子妃于毓庆宫产子’这一行字确实不是他看花了眼,康熙狂笑出声。大吼:“叫他们都来!朕有话要说!”

康熙亢奋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这是嫡孙啊!朕要打葛尔丹了,乖孙子就来助阵了,多好的兆头啊!他真是巴不得嚷嚷得天下人都知道了!虽然小孩子夭折率很高,当年胤礽也是养了一年之后才册封的皇太子,但是,这个孩子只要到来了,他就是一个象征,其意义非同一般。

随驾者如佟国维、索额图等最早赶来,然后是明珠、胤禔、胤祉、胤禛等诸皇子,再然后福全等在营后的也来了。石文炳也在御帐不远,听说康熙叫大家都过去,匆忙赶到了。石文英、富达礼等不能擅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发生,都没过来。

众人入营,看到康熙在笑,都觉得纳罕,康熙是个很注意仪态的皇帝,不客气地说,各种装。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有好事儿?葛尔丹吓死了?

葛尔丹没有死,太孙生了。

康熙在笑,他的情绪感染了很多人。佟国维、索额图等也跟着笑,其高兴程度却不如他。对佟国维来说,国祚绵延当然是件好事,但是喜意就差了好几层了,还有一种担心,太子的地位更稳了,这倒没什么,可索额图就更嚣张了,这就不太美妙了。

索额图呢,本对太子妃一系就有意见的,虽然是乐见太子地位更稳固,心情着实也有些复杂了。对策要变啊。

大阿哥干脆就是想咒死这小东西的心都有了!这都什么世道啊!有些人努力了多久都得不到,有些人不用弯腰就能到手。最可恨的是,胤礽还假惺惺地写信说,大嫂一切都好,我跟皇太后祖母商量了,让惠妃母随意照顾她,不用管那么多规矩。

其余诸阿哥的心情倒还不错,有老婆的如三阿哥、四阿哥,有小老婆的如五阿哥等,既想着自家老婆、小老婆啥时能添个儿子,也感染上了丝喜气,恭喜康熙得了孙子。这会儿,除了老大,诸阿哥还不算是很复杂。

唯有明珠,听说太子妃生了儿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旋即稳住了心神。拿眼去看胤禔,比起那个刚生下来还不知道未来如何的婴儿,他更担心大阿哥举止失常。侥天之幸,大阿哥笑得是勉强了一点儿,倒还撑得住,明珠决定等会儿要私下跟大阿哥聊聊。

明珠反应快:“圣上万千之喜,今征葛尔丹,大战之前喜得佳音,实是吉兆。”

底下窃窃私语的人开始整理衣冠排队,一齐恭贺。

康熙接受完了大家的祝贺,心中大乐:“天佑大清!”底下人跟着一道儿的喊,好消息一声接一声地往外传递着,须臾,传遍了大营向外扩散着。

窝勒个去!大阿哥快要吐血了,还得跟着一起说真是好大的福份。心道,不知道这小娃娃受不受得住哟。心里再恨,他还得绷住了,一堆人看着呢,明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让他别乱。

康熙把高兴劲儿卸了一些,恢复了正常。脸颊犹带红润,看到石文炳站在下面,让魏珠把胤礽的信给他:“看看。”

这是优待,因为生孩子的是石文炳的闺女。

石文炳是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的,作为一个父亲,女儿在夫家立得稳了,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石文炳心道,从小虽然有时候让人着急,但总的来说这闺女还是靠谱的、不让人操心的,有什么事儿都会自己处理和很好的。当初那么个小不点儿,能扛到肩上的毛丫头,现在也当额娘了。感慨万分。

双手捧过了信,因是站班,不好仔细研究,只瞄了一眼。石文炳发现有点不对劲儿,信上没说他闺女的事儿。难道说一句母子平安很费力?石文炳有一点不太满意了,然后手顿了一下,信上没说他闺女,惯例是要说一句母子平安的…那…

不敢多想,石文炳把信还了回去,又低头垂手恭立了。明珠看他这个样子,还暗叹了一声:“真是个持得住的人。”不知道孩子外公正在担心闺女呢。

康熙高兴劲儿一缓,马上手谕胤礽:四月到了,本来要享祭太庙的,正好儿,你把你额娘那里、太皇太后那里等等地方都跑一遍吧,好消息要与大家分享么。

手谕上了路,才收到胤礽的下一封书信:“母子均安。开始红红皱皱的,过了两天倒长开了,白胖圆润。保姆说这样长得长的极少见。孩子挺能吃的,不知道像谁,太子妃说她小时候斯文。只是太淘气,儿子这回抢先说了,小时候在汗阿玛跟前,儿子很听话。又,乳母喂奶的时候他淘气,我抱着他就老实一点儿。随信奉上手印儿两枚、脚印两枚。印的时候我亲自把他脚丫子放印泥上的。”

胤礽这信的后半截完全是因为他老婆想要给孩子记录成长的轨迹,在后来那个只生一个的年代,小孩子的一切都是富贵的,诸多父母都会用各种形式记录儿女的成长,这印印子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帮儿女写成长日记的、拍DV的等等等等。

胤礽看着新鲜,也来做,成功地让儿子在脸上印了两个朱红的脚掌印。

康熙回信:“看着手脚形状,长得颇为肥壮,甚好。记得当初你也颇为圆润,可惜当初没印你的。阿哥之物皆要收好,自家赏玩即可,不得外露。”

胤礽接信大囧。回头看老婆,淑嘉依旧体虚,生产确实是件亏耗甚大的事儿。小孩子原有乳母、保姆伺候的,但是她想的,总想自己喂一回奶,科学上说了,初乳比较有营养。

没想到这孩子嘴巴太刁,吃过一回亲妈的奶就不吃其他人的了。咳咳,太子妃的营养确实比同时代的女人好多了。淑嘉又年轻,母乳质量自是不坏。小宝宝吃得真眯眼,吃一个护着另一个,吃饱了打个嗝儿。

淑嘉开始写日记,用宝宝的口吻开始写:“今天阿玛欺负我…”胤礽眼角一抽:“是你要拓他脚印的。”淑嘉没理他,继续写,胤礽夺过笔来给自己平反。

写完了,淑嘉感叹:“我恨不能多留点东西,让他知道我有多疼他。”语气中有点儿不祥,胤礽很愤怒。但是生产时消耗了极大的体力是事实,现在依然不舒服,为了喂奶还不能吃什么药,只好食补,天天吃蹄膀肘子喝鱼汤。

胤礽别过脸去恨恨地下决心,等他老婆好了,一定要找借口抽一顿这帮子庸医。

康熙犹如打了一针强心针,整个清军都像吃了兴奋剂,干劲儿十足。只有石文炳有点担心,他是看到信了的,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下,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在心里憋着了。甚至不能跟儿子、弟弟说,直到康熙看了孙子的成长日记高兴之余说了一句亏“他们想得出来,做父母的这样玩孩子。”又跟孩子外公显摆了一通,书信,石文炳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干劲儿十足的康熙,挽起袖子继续干活,打算早点把葛尔丹干掉回家抱孙子去。要说康熙也真是有自信,颇有几分诸葛风范,事先分派定了,费扬古从何处出,自己与费扬古于何处会合。视葛尔丹如囊中之物了,老子爷甚至断言:“葛尔丹早已入我计中矣。”

要说老天爷也真是在帮康熙的忙,先是给了他个孙子,然后,紫禁城里又添了一个男孩儿:五阿哥的侧室刘佳氏在四月初六生了个男孩儿。这回的喜悦没有上一回深,却也是个好消息。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派人先在塔尔奇喇挖井供大军到时饮用的,一直不出水,康熙来了,水出来了!康熙大喜,又派伊桑阿[1]去祭风雨之神、界外山川之神。

这事儿忒邪门儿,这是淑嘉知道事情之后的第一反应。不管邪不邪门儿吧,至于你不信,反正大家是信了。

眼前前线一切准备就绪了,合围的架势都摆了出来了,却有个不好的消息传了来。道是葛尔丹得了沙俄的援助,不但有骑兵,还有大量的火器。

佟国维听到消息就有些着慌了,皇帝亲征一般只发生在两种情况下:一、必胜;二、没有退路。康熙来的时候是属于第一种,现在出了状况,又不属于第二种,当然是要先撤了。从大局上讲,这是为了皇帝的安全考虑也是为了防止意外。

他哥哥佟国纲就是阵上死的,不知道是流箭还是流弹,他倒是不怕,但是怕皇帝有闪失,火器不是闹着玩儿的。再者,皇帝是他外甥兼女婿,从感情上说,他也不愿意康熙出事儿。

于公于私,佟国维都希望康熙安安全全地回去。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佟国维都想劝康熙回去,二十九年的时候康熙出来就病着回去了。这一回再有个好歹,岂不是要…

佟国维越想越怕,巴不得立时就把康熙一脚开回紫禁城,但是他得想个好的理由。正好,索额图、伊桑阿等都在,佟国维就拉上了他们俩,原是想带上明珠,结果明珠死活不愿意:“圣意已决,奈何多生事端?且先时主子已命人晓谕俄啰斯,不可助葛尔丹。难道您忘了?”

佟国维气咻咻地去寻索额图,索额图一听,正中下怀,伊桑阿呢也觉得圣驾总在外面,风餐露宿,万一有个闪失不好交待。佟国维没想到索额图这样‘老成持国’,原以为索额图这些年养尊处优,已经蠢到无可救药了,还很感激,哪里知道索额图另有小算盘呢?

三人一齐跑到康熙那里,还不能直接说:“葛尔丹势大,咱们跑吧。”索额图给出了主意:“不就是传闻么?既能传闻他来了,就能传闻他走了。”佟国维润色上奏:“传闻噶尔丹之去已远皇上当徐还。”

康熙大怒,措词非常严厉:“朕以噶尔丹侵扰喀尔喀、及外藩蒙古故秣马厉兵…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务期剿灭噶尔丹而还…况尔大臣、俱系情愿效力、告请从军之人。乃不奋勇前往、逡巡退后、朕必诛之。不知尔等视朕为何如人。…且大将军伯费扬古兵、与朕军约期夹击。今朕军失约即还、则西路之兵、不可问矣…何以昭告天地宗庙社稷乎。”说完了还生怕大家不理解,直接明发了上谕给大家知道。

佟国维唯有叩头谢罪。索额图跟在后面磕头,心中暗道,幸亏有他在前头撑着,我才没暴露了。

康熙发作了一通,要知道上回‘出师未捷朕先病,长使皇帝羞满面’,这回他半是为国、半是雪耻来的,怎么会想后退呢?合该兵部的人倒霉,先前太子送来的三千匹马不是已经到了么?腾出地方来先检视,看有没有传染病,这会儿过了隔离期,底下人来请示:怎么分?

康熙分完了马,又想起来了,我儿子那么尽心办差,送来的都是好马,兵部上回送的马太差,你们偷懒!我儿子累着了,你们偷懒!咔!他把兵部左侍郎朱都纳给革职了。

削完了人,康熙痛快了,又开始布置军务去了。

与此同时,明珠找上了大阿哥,轻声劝着:“越是这个时候,您越不能乱了阵脚,让他得意去,人一得意就易露出马脚。这时候逞强不如示弱,头些年,皇上罚了我,索三儿得意了,他一得意就招了皇上的厌…”有这么个猪队友,很容易拉太子下马的。

大阿哥勉强同意了,心里依旧不岔:“你们太小心了!”

明珠无奈,大阿哥就是这一点不好,性子急,不肯安静下来。

他们的小会开完了,另有几个人也在开小会。石文炳是都统,却不让他领兵,而让他参赞军务,巡营视察军容。也是康熙认为他在练兵方面有一套,当善加利用。且石家一门已有不少上阵者,不在他这一个。

所以石文炳就可以蹓跶来蹓跶去,这就蹓跶着串连自家人。这一回,就是与石文英碰了个头,说的就是刚才康熙生气了,非要战。在石文炳心中,是不赞成天子涉险的,但是来已经来了,就不能退。

所以石文炳提醒堂弟:“不可言退。”

石文英却在听了石文炳的话后说:“事情有点儿不对味儿,哥,你以后少与索额图来往。”

石文炳奇道:“怎么?”

石文英小声道:“原先我只当是传闻,直到听到上谕。这个…原先是中路与西路约期共战的,这会儿真要失期,费扬古那里虽不至全军覆没也要吃力。佟国维没想到可以说是事关对上关心则乱、索额图怎么也没想到?”

“难不成索额图不能忧心主子?”

“那不是一个事儿,您听我说,先前我在御前呆得时间长些,隐隐听说…董鄂氏费扬古劝主子防范饮食,头前的时候东宫曾进过不干净的东西。主子没用,赏了沈荃。[2]”

“怎不早说?”

“只是传闻,主子都不提了,我何必嚼这舌头?说给你们听,你们又白担心。现在想来,沈荃是二十三年死的,那会子太子爷才十一(虚岁),再聪明也是主子亲自养大择明师教导的,能想到哪里去?怕是有人借太子的名头生事儿。多半就是索额图,这不就对上了?”

石文炳心里飞快地回忆索额图康熙十九年,以病请解大学士任,其实是因贪纵革退。“命于内大臣处上朝”,寻授议政大臣。康熙二十二年三月,谕议政王大臣曰:“且索额图巨富,通国莫及。朕以其骄纵,时加戒饬,并不悛改,在朝诸大臣,无不惧之者。”命严加议处。索额图被革去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仍留佐领,其弟二人亦受到惩处。

难道?石文炳打了个哆嗦:“可如今毓庆宫进的东西主子还是用的啊。并无芥蒂。”

石文英冷笑道:“那是因为查无实据,东西是借着东宫的名头送上来的,查下去却不是东宫的。问经手的人,都说不记得了,主子许也是猜到了几分,才寝息此事。也不是剧毒,怕只是些冲克之物,剧毒的东西也带不进来。只是沈荃年老体弱,没扛住。他也没死在宫里,是回去后死的,要是即时死了,当时就掩不住了。后来有回报,说是沈死相不似天然…”

“许是旁人陷害呢?”

“您倒是想想,这世上还有谁能借着东宫名头送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掖进来?太子一倡男子,心思又不在这个上头,当时还小。他一句话,太子信了点头了,就能把没上单子的东西夹进去一道送上来,转眼太子能忘了这事儿。您信不信?一次不行就两次,不是立时见效,没影儿的事情,谁能知道?也就是遇上了沈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