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雍王也吓了一跳,“必没有这么多了,这个噶礼,”顿住,噶礼兄表叔MS曾经有挺太子的倾向?说他坏话不好,硬生生转了过来,“他又没看过织造府的账本儿,曹寅亏空是实,数目却未必有这么多的,皇上明鉴。”

“天不雨,有奸臣啊,”胤礽感慨一声,“你把内务府理清楚了,先帝旧臣,人保就保,若所涉重大,来报我。”

不用说,他小抽屉里噶礼的黑状也是一堆。再叹一声,索额图,你真是个JP吸引机!

噶礼,一直以耿直形象示人,他总是参各种贪官污吏,一参一个准。这样的准确度不是因为天敌的灵敏,而是发现同类的天性。对,噶礼同志自己就不是个好人。这些黑状的来路也是五花八门了。

胤礽捏了捏领口,天气真的挺热的了,却还没到供冰的时候。叹一口气,当皇帝还真是…累!

想到噶礼就又想起了索额图,索额图儿子的孝期快满了,给个什么职位好呢?但愿这些人不要像索额图招来的那些党羽一样就好了!对了,还有揆叙,明珠也死了两年多了,得承认,揆叙还是有点子能耐的。

胤礽又是一叹,心里倒是暖了一下。斗了大半辈子了,前后脚地离世,黄泉路上,想必不寂寞吧。这两个老家伙!如果他们两个人现在还在,朝政肯定不会像这么差!当年互相拍砖,都是往死里呼的,也没耽误了正事儿。平三藩、收台湾、剿平葛尔丹,都是这两个老货当政时候的事儿。

这么一想,两个人那满脸褶子的形象又都可爱了起来。都是不错的人呢,如果现在还有这样的两个人,哪怕他们党争,胤礽都是欢迎的。能干活就好!不自觉地,胤礽用这两个人的标准去看朝臣,未免有点儿失望。

摇摇头,思考了一下怎么安置这两个人的儿子。

胤礽放下笔,又想起一件事儿。明索一对死敌,却有一个共同特点:家庭和睦,俗称怕老婆。明珠老婆死得早,十几年没续弦,也没有什么小老婆,更没有庶子,虎死余威在。索额图这里,儿女都是老婆生的,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绯闻传出,整天勤勤恳恳,想着怎么在辅佐太子的同时大捞一笔好上交给老婆当家用,被她管到死。

(大家明白赫舍里氏乌云珠对四儿的厌恶有多么天然了吧?)

难道往后如果决定不了用哪两个人,要先录取怕老婆的?胤礽心里划了一条线。

怕老婆的人,他专心呐!

给用人法典里添了一条的皇帝心情大好,带着儿子跑去跟老婆女儿一起吃晚饭。弘晰有了自己住处,是回去吃饭了,弘旦兄弟几个倒是全聚齐。

淑嘉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连忙招呼重摆桌子:“也不说一声儿,这就都来了。”

乌云珠跟着学一句:“也不说一声儿,这就都来了。”

胤礽俯下身,捏着她的脸颊:“不要胡乱学话啊,你是小姑娘,学人家老婆婆会不可爱的。”

靠!

淑嘉经过半天的时候,努力调整了心态,才没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丈夫。亏得刚才还觉得挺对不起胤礽的,明明吧,他做得已经够好了,可自己还是在担心。在东宫的时候,她不担心的,现在相处了十几年,反而疑心上了。

正反省着呢,听了这一句,反省也扔了,一声冷哼。乌云珠乖乖站好,胤礽也学着女儿的样子站了起来。淑嘉无语地看着这一对父女,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了,开始找儿子们的碴。乌云珠伸手拉拉胤礽的衣裾,人短嘛,只能够到这里。胤礽低下头,听女儿笑话他:“你~怕~老~婆~”小奶娃老声老气地说话。

“怕妻也是大好。”胤礽哼了一句,又咳嗽了一声。伸手咯吱了她一下,把女儿逗笑了,给儿子们解围。

累了一天了,心里这才算是松快了。

温暖的气氛很能柔化人的内心,淑嘉一整天的不安此时都消散了,为他还没做过的事情定他的罪,是蠢人。捏着弘曈胳膊的手一松,淑嘉看着那一对搏斗中的父女,笑了。弘曈呲着牙,揉着胳膊,女人下手可真黑啊!

一顿饭大家都很守规矩,一句交谈也没有,却人人脸上带笑。

把儿女们都打发走了,淑嘉要向胤礽汇报的就是宫女的去留问题:“原是打量着二十五岁的就都放了的,现在看来,还要再留下一二十个了。”

“怎么说?”

“你忘了,她们姐妹过两天就要搬进来了,怎么能没有伺候的人呢?王府里的人,没有全带进来的道理,还有打扫等粗使的人。”

胤礽道:“这原就是德政定下日子了么?”

“下个月初一,怎么?”

“改一改,你等我的消息。”

淑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是应下了:“好。”

胤礽的想法也挺简单的,钦天监算准了日子,到时候他去祈雨,老婆在后宫里放宫女,算是给加状态。

因为胤礽一句话,上百宫女就见证了皇帝、皇后一次收养四个女儿的壮举。搬迁的日子有先后,头一天是雍王府送女儿过来,第二天是佑贝勒府,第三天是祺贝勒府,第四天是诚王府。

大包小包,家俱是不用带全套的,但是各人用惯了的家什还是有的,还有喜欢穿的几件衣服,家里给的首饰、私房,一一抬进了兆祥所里。

到了宫里,不及去看住处,先拜太皇太后,再拜帝后,改户口的事儿不用她们操心,自有“有关部门”去办。天气很热,即使在家里也热得不行,宫里的冰倒是充足些,屋里摆的也比较多,比王府还清凉些。

太皇太后却有些蔫蔫的,太热了!原是一门心思见曾孙女儿的,这会儿也提不起兴趣了。她的宫里冰盆也不少,却还是有些受不了。

胤礽只得宣布:“去畅春园。”不能热坏了老太太。

公主们连屋里的摆设都还没记清楚,就又被打包带到了畅春园,必须说,这里凉快多了。

在胤礽的再三催促下,礼部终于递上了合适的日子,皇帝登台祈雨,皇后又回到了宫里,宣布宫女出宫。

不幸,当天没下雨。淑嘉又紧急赶回了畅春园,在那里,胤礽关起门来生了好大一回气。在这当口儿,谁撞上来谁倒霉,不巧,倒霉蛋来了!

胤礽双手用力,险些把折子给扯裂了!这个王八蛋!

折子里说的是他目前唯一的亲家,康熙的三女婿,这位好同志在老婆丧期就干出了跟其他女人乱搞的事情来,最要命的是,他搞上的女人是有丈夫的,他还把人家老婆弄到自己这里了。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这就有人上告了。

说明一下,弘晰的岳母是康熙四十九年三月去世的,如果三额驸真办了这事儿,就是说,此行为持续到现在才被告发就意味着在康熙去世直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三额驸这个女婿在老丈人丧期里窝着个有夫之妇取乐!

气死了!

不行,还不能杀他!

胤礽恶狠狠地捞起朱笔,在折子上批下了鲜的三个大字:“逮进京”。

说来也怪,旨意刚发出去,人还没送到京里呢,天上下雨了。

大雨。

胤礽舒了一口气。

第238章 直教人生死相许

花树荫下,两人相对,清风徐徐。

真是一派好风光,如果这两人不是“一胖一瘦,胖的像个肉墩儿,瘦的像根竹竿子”的话。而且,他们的颜一点也不美!

这两位,瘦的那一位,山羊须,脸型像核桃,一对眼晴放着精光。胖的那一位,整个儿一个团子,细长的眼睛也是时不时“闪过一道邪恶的精光”。

这是一对翁婿,都不怎么招胤礽喜欢的一对翁婿。岳父名齐世,女婿现在叫允禟。齐世曾得胤礽亲赐之绰号“猕猴都统”,允禟长期不鸟他二哥。

这两个人,长得就不好看,身为颜控,胤礽当然要鄙视他们。他们的品性又不讨喜,见利就上、下限无限,很让人讨厌。

为了面子上好看,胤礽现在还没有动他们,但是这两位实在不是一般人,很快就觉出味儿来了。这不,正商议对策么?在畅春园里秘密约会实在不是他们愿意的事情,允禟被他扣住了,只有齐世悄悄借回事儿的机会溜来见女婿一面。

“请九爷安。”

“唉呀,你跟我客气什么?”允禟拿着折扇拼命地摇,胖子都怕热。

齐世凑前道:“那我就不跟您客套了,咱们直话直说罢。”

“成!”

齐世道:“这眼瞅着大行皇帝的周年就快到了,您也要出宫了,事先就不作打算么?”

“怎么说?”允禟来了兴趣,在他眼里,岳父是个明白人儿,有见识。

齐世清清嗓子:“咱们说实在的,”伸手指指天,“这一位对您、对我,都不太喜欢。这样,咱们不得想到前头?事到临头再想,就晚啦!”胤礽不喜欢他,齐世又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聪明,察觉只是早晚的事情。

允禔还没被圈禁的时候他就有点儿动心思,被人叫做猕猴,是件不能容忍的事情。猕猴,又叫沐猴,有个成语叫“沐猴而冠”,简直就是说你这家伙穿上衣服也不是人。

“我道什么,原来是这个!”允禟浑不在意,“我是圣祖的儿子,又不像老大那个蠢货,犯了事儿还叫人捏着了把柄,谁能把我如何?顶多我不当差,还落个清闲!你也是,情形再坏又能坏到哪里?我只做个富家翁,总还是能办得到的。”

爵位上的晋升,允禟是不太指望了,他就是求个自由自在,或者说,无法无天一点地捞钱。九爷儿女多啊!大老婆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但是他小老婆一堆,庶子庶女成活率极高,这些长大了都是要钱的!儿女都是债,他们都要花钱九爷语。

齐世有点着急,允禟的麻烦不大,他的麻烦比较大。胤礽对弟弟要留一点情面对别人可就未必了,别的不说,把他削成个白板,这日子就要艰难了。齐世得意的时候可是占过别人不少便宜,这会儿要是被反攻倒算了,估计皇帝不会给他撑腰,女婿…又是个死捞钱的!

齐世眼珠子一转,瞬间就想到了一条路子:“您想做富家翁?倒是有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哦?说来听听。”允禟再度确认,这个岳父脑子够好使。

齐世的主意是,原来东宫不是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弄过西洋玩艺儿倒卖活动么?现在天下的钱都是他们的了,也就不在乎这一点小利了,传出去不好听。但是咱们不要名声,呃,不对,咱们得吃饭。是不是入个股啊?

“这个么”允禟收起扇子摸下巴,“听着像是那么回事儿,只是这事儿不但是东宫,还有石家、佟家。”你道我没动过脑筋么?那会儿不怕石家却很怵鄂伦岱这个流氓,现在鄂伦岱不算什么了,又不好动皇后娘家的财路。

齐世出这个主意,主要还是看中了借此与石家搭上线,以此全力劝说:“石家是个古板人家,一向规矩森严,在这些事情上头并不计较的。九爷的能耐我是知道的,您入了股,他们能赚得更多”拖长了余音。

允禟在思考,齐世继续展开了游说,从允禟家的儿女婚姻不由自己作主,一直说到如果在皇后那里挂上了号,对允禟的其他生意也是有帮助的:“从她进了东宫的门,再没蹦出庶出的儿女,您说厉害不厉害?”枕头风比什么风都凶残。

允禟经过多方面考虑,点头了:“回去叫福晋见见皇后,反正都住得近。”他到底有一点人脉,还喂了魏珠不少银子,得知最近胤礽可能要进行严打。

谁的女儿谁知道,齐世道:“福晋怕是说不太清楚。”

允禟一咬牙:“我去想法子。”齐世的意思没明着说,他也猜透了,反正就是钱要赚,最好再拖个人上船。

“主子娘娘,太皇太后打发总管颁赏来了。”红袖一脸喜意地向淑嘉汇报。

淑嘉嗔道:“那你还在这里傻乐着?”

卢云过来先颁赏,因他代表太皇太后,淑嘉也要以礼相迎。待接了赏赐,卢云才上前一步,与赵国士一左一右搀着淑嘉往宝座上坐了,这才下来给淑嘉行礼:“奴才卢云贺主子娘娘千秋。”

淑嘉生日在四月十六,这也是全家(弘旦同学除外)由二把手转成一把手之后,头一回迎来主母的生日。大清国更可怜,已经几十年没有操办过皇后生日了。

淑嘉也跟胤礽说过,这“千秋”就别大办了,去年太皇太后的圣寿都减了例,今年还没出孝呢,就大操大办的不太合适。胤礽一摆手:“我自有主张,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安心享用。”

胤礽也是有计划的,这一直在施恩,总要展现一下自家权威。这权威呢,不好随便杀人(可以理解),只好摆一点排场,让你们认清谁是老板。皇帝本人由于亲爹尸骨未寒,不能表现得过份,只好拿老婆说事儿。这种事情在官场上也是常见的,夫人外交本来就是个重要的节目。

再说,胤礽自己的生日也有一点尴尬的事情在,生母忌日什么的,他还真没太多的心情去“欢庆”。只好借一借老婆的生日了。

毕竟在孝期里,搁宫里大操大办也不合适,正好大家都在畅春园里避暑,也就不用往宫里赶了,就在这儿过吧。风景宜人,还不那么严肃,非常好的生日派对地点。戏酒是没有的,朝拜是必须有的,对了,把你们的礼物准备好。

正日子前好几天,就陆续有人“进”了千秋节的寿礼来。金佛玉观音,珠宝首饰盒,各式摆设、种种珍玩,也有进如意的,也有进屏风的,各种织物也是少不了的…不能一一记数。

按照国家法律规定,皇后过生日还有福利可以拿,金九两、银九百两、表里六十三端。

一样一样都搬了过来。

儿女亦各有礼物,未成年们有自己抄的孝经当功课的,有孝敬各种号称亲手制作的小玩具当礼物的,乌云珠还没开始学手艺只好把从她爹那里“抢”来的荷包送给额娘。

淑嘉望着女儿献宝的脸,心里哭笑不得,还要亲亲她的脸蛋:“宝宝真乖。”

喜鹊死死地咬着下唇,就怕笑出声儿来:格格,那荷包是你额娘绣来给你阿玛的。

又有四个新认的女儿,各各奉上针线当礼物。由于这些养女的到来,皇帝家女儿们只得重新排序,大格格、二格格一路叫下来,乌云珠成了老五,幸而大家一直叫她“小格格”。

已经成家领差使的弘晰就是开了长长的一串单子,估计是他老婆的手笔,东西倒也齐全。

弘旦这里,就是让郭朝用给准备,然后自己过目。胤礽吸取了自己的教训当了太子还很苦逼地缺钱东宫的日常用度照旧是内务府里出,但是给儿子私房钱,给田庄给铺子给开工资,当然不是以工资的名义发,而是以零花钱的名义,一年年例银比亲王双俸还要高一点,然后逢年过节再找名目给儿子发钱。

最无措的是弘昱,他家底子薄,只好吭哧吭哧自己抄经。胤礽看不过去了,就暗示重又做回翰林院掌院学士的揆叙:你看着他点儿。

最重的红包却是允禟的,淑嘉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他能出得起这些钱,老九是个聚宝盆。奇怪的是,他怎么这么肯下血本?上个月,弘旦生日他就送了重礼,现在到了自己,还是大手笔。他要上岸?

目前对淑嘉而言,过生日的最大好处已经不是能借机收钱,而是能借机见一见娘家人。由于石文炳的故去,石家全家都窝在家里闭门谢客,淑嘉也不能随意召娘家人过来了。

但是千秋节不一样,这一天她最大,胤礽也与太皇太后商议,可令石家女眷来见一见皇后。

批示下来之后,淑嘉去太皇太后处感谢老太太的体贴。老太太的住处今天很热闹,自从胤礽把办公地点搬到了畅春园,他的弟弟们也明正言顺着带着全家过来避暑,出宫奉养的太妃们也住得近了。

畅春园又显得比大内随和些,太妃们也时常进来陪陪老太太,畅春园的风景比王府别院又好看一些。

人还没到屋里呢,就听到一片笑声,最清脆的那个声音她认得,是宜太妃。宜太妃很快活,过来能常见到小儿子了,虽然允禟府也建了、别院也修了,可他二哥就是扣着他一道儿守孝,弄得出了宫的宜太妃想见儿子一面比以前还不方便。

进了门,室内一片清凉。太皇太后一招手:“快来坐,用块儿西瓜,从外头过来,热坏了吧?”

淑嘉笑道:“前儿下了场雨,觉着凉快多了。”这西瓜是头茬儿下来的,目前还算是比较稀罕的呢。切开了,挖出瓤,去籽儿,搁井里放一会儿,尝一块真是爽到心里了。

众人当然是一致地向寿星问好。

淑嘉道:“你们又取笑我,我现在就怕长岁数儿。”

又被一阵取笑。淑嘉也笑,又向太皇太后道谢。

太皇太后道:“你一年到头的这样辛苦,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松快松快,接着给我干活儿罢。”

“嗻~”

众人说笑一回,太妃们都说:“时候也不早了,不扰老祖宗午休了。”纷纷起身告辞。

淑嘉一看时间,确实不早了,忙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您就别再劳动了,我送送妃母。”

太妃们连说不敢,目送太妃离去,淑嘉又回来跟太皇太后告辞。嘴边勾起一丝笑来,快能见到娘家人了。正高兴着,半道儿上却遇到了允禟!

这是不应该的!

自古叔婶不相通,除非是“嫂溺,援之以手”。

允禟似乎是有话要说,并没有回避,还大大方方地叫了声:“嫂子。”

淑嘉只得令住了辇:“九弟。”

允禟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就是要堵着淑嘉说话的,自然不会说“嫂子你好,嫂子再见”,他干脆直说:“我有件事儿要求嫂子呢。”

淑嘉拍拍扶手,步辇放下,赵国士上前搀着淑嘉下地。“你这话就奇了,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了?你惹弟妹生气,要我做说客?”

“哪儿能呐,”允禟倒没上得太前,“就是,”左右看看,“听说两广那边儿的生意…”

他说得够明白,淑嘉也答得很干脆:“那原是我的陪嫁,添几个脂粉钱,倒不很在意,你若有意,我就把我那一份子让出来。不是给你,给弟妹。”

允禟笑了:“这可使不得,我就入一股子,怎么能拿了嫂子的私房钱呢?”

“你是痛快人,我也说实话,这也不是独我一个的,里头还有三处承恩公府的,三家正各有事儿呢,你突地要入股,他们正没心情弄这个。我这一份子转给弟妹,他们俩不好说什么了。”

“您就不用点儿傍身?”

“我还要傍什么身呢?”

“呃,”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样难缠,“二嫂,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也得有点儿准备不是?”女人的天性大概就是存私房钱了,防老啊、防老公啊,对吧?

淑嘉听明白了,允禟这还真算是为她着想了。搁两天前她还真能听进去,不过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前天,她亲手做了一碗汤,端到跟前儿,胤礽问都不问就整个儿灌了下去。

九爷,哪怕我捧出的是一碗毒药他都能一声儿不问地喝了,我还要拿什么傍身?到底是谁该提防呢?他以后什么样儿,我不管,现在他就这样了,我也只好死心塌地了。

“你要是自己都是假的,怎么能指望旁人是真的呢?”淑嘉反问。她不知道允禟有多大能耐,但是…传说中被雍正恨得牙痒痒的人,说他没本事,鬼都不信。如果他能给胤礽出力,或者不扯后腿,倒是个双赢的局面。

“真的?”允禟从来就不笨,康熙的儿子没笨人,呃,也许允禔除外?他跟老八混过、不鸟过老二,现在老二能没芥蒂?

“我还醋过是真的,能拿这个烦他么?旁的,都是真的。”

“…”这个女人她真的说出来了!允禟目瞪口呆,你不怕别人听到么?然后他就发现,她还真是不怕。她说了什么?全是坦荡荡,就算是传到了胤礽耳朵里,她还是个好人。

不过,自己的台阶倒是有了。

允禟拱拱手:“那我就谢过嫂子了。”

九爷有着与其身材成反比的灵活头脑,“传出去”他是真猜着了。

在淑嘉看来,“我在你背后默默付出,什么都不告诉你”,这种想法很坑爹!你瞒着人了,就别怪人家不念你的好,最后你也别说别人渣人家又不知道。对方也很倒霉,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被骂。

她有意没禁着这次对话的传播,这对话的内容最好快点传到胤礽的耳朵里,叔嫂见面什么的,还是有点忌讳的。内容传过去了,就算走了明路了。

胤礽在辛苦工作之余听到了这次对话,跑去向淑嘉证实:“你醋过呀?!”

“有么?我怎么不知道?”眨眼,再眨眼。

胤礽大笑:“好吧,没有,是没有。”

既然皇帝觉得怕老婆不是一件坏事儿,那么被老婆家暴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胳膊被掐了两下,胤礽往后大大跳开,笑道:“不玩了不玩了。”

好了,皇帝陛下,你乐了乐过了,快回你的住处洗洗睡了吧,你不能在这里过夜。哦,对了,你还不能洗洗睡,你还有许多烦心事儿要解决呢。

天下雨了,虽然还是有点晚了,已经入夏了,下了总比没下好,从胤礽开始,满朝上下算是小出了一口气。接着,三额驸被押解进京,这个家伙就比较让人头疼一点了。要说现在朝廷的一个特点就是:很少杀人。

是的,别看当初南下是用“屠”的,但是对于旗人内部,尤其是满洲和蒙古,一般人犯法能判到死刑已经是极限了,所谓诛连几乎就没有执行过,顶多同祖的子孙现在不许做官,过个十年,大家都不记得了,回来又是一条好汉。如果犯人的身份地位再特殊一点,最多就是个圈禁,亲戚都不用受罚,如允禔。

三额驸正是“在满蒙旗内、身份特殊”的人,当然,要杀他是不可能的了。哪怕这位三额驸平常也会有一点不满现政府的言论,这个好理解,当初嫁公主给他就是为了安抚、和解,而不是为了加强联盟。

胤礽只能憋着气,找个地方把他给关了,让这位亲家兼亲戚蹲大牢。

关完了三额驸,胤礽心情好了一点儿。他的承受能力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强的,越往高处走,看到的东西就越多,这样的事情能够影响他情绪的时间就越来越短。

胤礽现在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查阅先帝留下来的折子,尤其是各地上的密折。一直只闻其名,而鲜见其形,现在这些东西都归了他,当然要细细研究一番。

经过研究,胤礽发现,各地上报的折子里,互相告个黑状的很常见,此外就是各地的风土人情、米价菜价等,这也是掌握国情的一个重要渠道呢。由此看来,先帝派在江南的三织造确有其用的,自己也要设法安插些人手才好。先帝留下的人,皆老了。

看了一会儿折子,又出了一阵儿神,曹寅还是有些能耐的,康熙曾密令他派人查探东洋情形,为开海禁作准备,而海运对经济是有很大益处的。胤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海运的好处他知道,问题是,八旗人口不多,现在只是限制在几个口岸还好些,一旦全面展开,又恐难以控制局面。

想要叫人来商议一下,方想起一向最机灵的李光地告病。近来天热,李光地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这就把他给热病了。窗外偶尔传出两声知了,就有侍卫拿着面筋去把它粘下来。

胤礽呼出一口浊气,三额驸噶尔臧所犯事大,又一向是个刺儿头,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给削成块白板,让他弟弟塞棱袭爵吧。蒙古的爵位,朝廷收不回来啊!

饶是胤礽曾经代理朝政多年,接手这样的摊子也渐渐显出吃力来了。去年一年,大家都忙着先帝的一件大事,以维稳为主,一切消耗降到最低。今年开春之后大家就活跃了起来,不但官员之间掐得很活跃,连底下的份子也跟着活跃了起来。

这不,四川生番又作乱了。亏得巡抚年羹尧和提督岳升龙都还算是有能耐,很快荡平了反贼。

平就平了吧,按照一惯的做法,论功行赏再抚恤一下阵亡将士。没想到战事之后还有一个悠久的传统:秋后算账。

年羹尧被参了,当时旨意是下给他和岳升龙两个人的,结果年羹尧路上一看生番的阵势,鼻子里一哼气,拍拍屁股走人,把事情留给岳升龙的。他倒不是怕了,估计是看不上眼。

事实也是,此次围剿一共杀了七十来名反贼,生擒一百四十人,一共加起来就两百来人的阵势,让一省巡抚去围剿,年某人觉得掉份儿。岳升龙也没辜负信任,直接把生番荡平了。

现在被捅了出来,年羹尧也上折子认罪,“因提臣岳昇龙将生番之首恶罗都等三人已经拏获,臣故中道回署”。胤礽也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真是小题大做。胤礽好气又好笑,但是碍于情势,也只好改革职为“革职、从宽留任”。就是在你档案上记一笔,然后你该当省长还是当省长。

终于明白了,当初康熙不是上了年纪不肯下狠手,而是这是不太好下狠手。

胤礽苦笑一声,年羹尧的父亲年遐龄、哥哥年希尧也都不是善茬儿,他前后两任妻子的娘家也都挺可观,继妻还是宗室女。这么多顾忌摆在这里,他顶多就是写信去骂一骂年羹尧。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胤礽不想再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提拔新人顶旧人。如果人才难寻,就先用一些死脑筋、认死理、有令名、搁到千把年前的史书里能记成“酷吏”令权贵胆寒的家伙,让他们来打击一下这些混蛋的嚣张气焰。

这么想着,胤礽就开动脑筋,挖出了几个人来。陈瑸、陈鹏年、施世纶,这三个人都是清廉有为的人,一向居官不错,名声有的,实干也是有的。这样的人不用,要用哪样的人呢?

他监国的时候就久闻其名,知道传言不虚,正好,施世纶现在还在户部做侍郎,这倒是个合适他的位置,胤礽有心让施世纶在侍郎任上把铸钱的事儿搞定,然后就让他专管与经济有关的这一块儿。

还有跟噶礼打官司打得火热的张伯行,此人清廉,但是满汉相争,明知道噶礼人品不咋地,还是要先把张伯行给冷一段时间。

百废待兴,听起来夸张,却是新君面对的真实场景。

一样一样地来吧,胤礽挽起了袖子。在干这些之前,他得先给自己找几个苦力打手:你们的高薪以后都是由我来发的,让你们干点活不委屈你们!

老九,你拿了我老婆的钱,就要给我办事啊!

第239章 大家看看有话说

与允禟见了一面之后,淑嘉便埋头准备出席自己的生日。她的生日自有内务府操办,这回倒不用自己去张罗了。至于宴客等事,能让她出面招待的也就是太皇太后与诸太妃、太嫔而已。福晋们见她,也不再是纯粹的“妯娌”了。

生日是个喜日子了,无奈大家还都在孝期里,淑嘉除了吉服等标准制服,便服也不能着大红等颜色,只拣月白、石青等色,妆是一向都不浓的。此外还要检查一下自家女儿们的着装,又要命儿子们不可得意忘形。

好在这一串子只是动动嘴巴而已,并不用过于操心她现在的一大任务就是与新被“抢”来的女儿联络感情。

几个格格年纪都不小了,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允祉之女也十一了,都已经很能懂些事情,也很记事了。比如雍王府的格格,放到宫外绝对是出嫁的年纪了,你要说再把她养得跟你有多亲近,那也不太现实。如果跟你亲近了,你又要嘀咕:这孩子怎么不认亲爹妈呢?

淑嘉也就是与她们保持着“正常的”、“客气的”母女关系。关心一下生活,然后检查一下功课。在淑嘉看来,会一点女红、读一读书认一认字是非常重要的,最好还会弹个琴、画个画什么的。

不用胤礽特别通知,她也知道这些女儿将来是要抚蒙古的。离家甚远,如果再一点娱乐活动不给自己找,岂不是个闷死的货?淑嘉对这些女儿们狠抓的一项功课就是蒙语,第一,跟太皇太后交流用得着,第二,将来出嫁用得着。

当然,真正摆到台面上说出来的只有第一条:“技多不压身,尤其是这种眼下就用得着的本事。千秋节后,你们就把这一样练起来。太皇太后性情平和又爱护晚辈,多跟她老人家说说话,对你们不坏。”

格格们也都不傻,这尤其是三个大一点的,得宠侧室所出,后院儿里的事儿也都知道一点,磨练出来倒也颇为灵醒。就是四格格,也很快明白过来:“谨遵、额娘、教诲。”

这就是目前比较尴尬的一件事情了,几个格格眼下年纪已经不小了,乍一改口叫“额娘”还真是叫不出来。淑嘉又不能说:你们不是我亲生的,叫不叫都无所谓,反正最后还是会给你们公主的封号。

只有装成没听见她们语气间的停顿:“平日里娘儿几个说话很不用这样拘板,不在其表,而在其里。把我的话记住了,比什么都强。”

几个格格又一齐起身应喏,倒没再多说什么“谨尊”。

淑嘉道:“别以为是样差使,兆祥所就在宁寿宫后头,比坤宁宫可近着呢,设若你们有什么急事,那里可比我这儿方便。”

格格们互看一眼,齐声应是。

淑嘉见她们表现得倒也都中规中矩,也是安心,别的不好说,生活上多照顾一点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晚间与胤礽说起这个,胤礽皱了一下眉毛:“总要改过口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