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有声望,胤礽也不把他直接放到朝里去,而是搁到南书房,再兼个给自家儿子当老师。

胤礽接见戴梓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老婆的话:“你们一个一个的非要把旁人比得像个呆子才肯罢休么?戴梓会写诗、造枪炮、还会治河!你年纪只有他一半儿,怎么也懂那么多?”

胤礽确定,当时他老婆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了,因为他曾经取笑过她不懂某些西洋知识,然后科普之。

戴梓被引入的时候胤礽脸上还挂着笑呢。魏珠现在很小心,原本跟着康熙身边很威风的,胤礽也要“赏”他不少红包,现在…他宁愿把所有红包加上利息都还回来以换对胤礽对他某些行为的选择性失忆。

魏珠认识戴梓,胤礽便让他伺候接见。

见了戴梓,胤礽还是吃了一惊:“先生受苦了!”他见戴梓的时候,还是差不多二十年前,那会儿戴先生也算是春风得意,很有名士风骨。现在也是有风骨的,只是这“骨”字胜过了“风”。胤礽难免感性了一回。

戴梓却是满心感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位殿下!戴梓被发配的时候,胤礽已经有了一些儿不太好的苗头,不过不严重,不至于让戴梓心生厌恶。那时候胤礽还是个青涩少年,带着点儿灵性带着点儿傲气,做的’坏事‘(打人,还不亲自动手)在权贵圈儿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一看,人整个儿大了一圈儿,成熟了许多。此时胤礽在南沿儿炕上坐着(采光好),日光的余晕透过窗子给他整个人镶了金边儿,也让他的形象在戴梓的眼里带了点朦胧感。

戴梓对胤礽还是有好感的,此人同意蒋家请他当老师,解决了他很大一部分生活问题。赦了他回京,还召见他,昨天接到通知,胤礽同学认为他当年是冤枉的“通东洋还不如通葛尔丹呢!东洋有什么?!”

更重要的是,胤礽还专程派人到蒋家去索要了《治河十策》。

对戴梓来说,二十年的苦痛经历,足以让他看清不少事情,也对政府不太信任。然而蹉跎二十年,终于看到了一展抱复的机会了!真是老头子也热血。就是不管你家统治如何,我也要做点利国利国的事情。对吧?

戴梓内心激动,却也犹豫,他还不确定胤礽要怎么做。老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人,激动也不致失态,礼仪完全到位。

听到胤礽那仿佛有点熟悉的声音说:“起来说话罢,到这里坐。”

戴梓有点沸腾,心里更怀疑了,胤礽指的是炕上与他隔着炕桌的位置。与皇帝对坐?戴梓上前一步,又发现原本有点避光处还站着一个清秀少年,眼前一花,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他曾屡次受康熙召见,康熙身边也站着这样一个少年,身上的太子制服花纹都是一样的。

没来由的,老先生心里一软:“昔日老臣召对之时,陛下亦侍立于先帝之侧,于今二十年矣。”

胤礽一时也是生出许多感慨:“逝者如斯夫。”方转头对弘旦道:“戴先生是有学问的人,品性亦好,你可多向先生请教。”

戴梓起身连道:“不敢。”

弘旦已经开口了:“阿玛说先生好,先生就是好。昨儿我正做着功课,阿玛就打发人来叫我说,那些东西可看可不看,有一样是必得看的。”

戴梓也看到了炕桌上的《治河十策》。

话题也有了,旧情也叙上了。

胤礽口角含笑:“先生不必过谦,先生大作,我已拜读,我心自有定论。”然后就是关心戴梓现在的生活状况,得知他孤身在京,又寄居蒋府,便说:“这样很是不便,”回顾弘旦,“叫内务府挑处近点儿的宅子给先生,先生家眷还在关外?也接了来罢。”

弘旦应道:“那还缺服侍的人手,是内务府里挑还是外头雇?先生远道而来,家什也要重新布置。”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这些交给内务府去办,你四叔是惯会挑东西的人。倒叫先生笑话。”胤礽假意埋怨了一句。

他说“先生”,是想起了旧事,也是因为戴某人现在还未正式授职。又有,戴先生的诗文写得不坏。

在戴梓眼里,皇帝和太子真是平易亲和,比起当年康熙父子来也不次了。胤礽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对于文化人也是颇有礼貌的。

接着,胤礽又请戴梓“领工资陪说话”,戴老先生就这样又回到了南书房,胤礽也多了一个聊天的人。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能抹去很多痕迹,包括尴尬。

死亡是个有用的东西,它能解决很多问题,包括某些过节。

二十年的时间,康熙又死了,胤礽与戴梓交流起来倒也愉快。

当然,法海就不愉快了。

法海不把人家放在眼里,戴先生也当他是木偶,所谓木偶,就是见面打招呼、有事说一声,不无视你比无视你还难受。“我看到你了,但你是布景板”,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戴老先生对权贵好感度不高,你有礼貌一点,他倒也能回之以礼,如果对他比较实在,他还是会念着你的好。但是,如果你不礼貌了,他也绝对不可能先服软,眼前就有一个例子:康熙。

法海是照着佟国纲的模子倒出来的脾气,这个就…了,对吧?戴梓这算是经过磨难收敛过脾气的人了,搁二十年前,他能当法海不存在。

法海有点暴躁了,他号称有傲骨,戴老先生是流放二十年都没被打倒的;他有出身,戴老先生被太子叫“师傅”;他有学问,他会的戴老先生全会、他不会的戴老先生还会。要命的是,戴老先生随军平过三藩,资历还很老。

法海也火了,经常就某些学术问题与戴梓杠上,一副不辩出个谁对谁错不肯休的态度。亲妈入祖坟的事情只好先放一放,胤礽一下子少收了好几份关于“死人该埋在哪里”的折子,心说,这步棋走对了。

终于,法海与戴梓的学术讨论讨论到了胤礽跟前儿来。法海一步不肯让,戴梓则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老先生对法海的评价又降了一层:居然这样沉不住气。

胤礽终于找到了个理由“御前失仪”,打发法海去了户部当侍郎,这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使,即使本来不得罪人,法海去了也能得罪人胤礽正要清理国库,还打算派个狠人去压阵。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首诗没有找到创作的时间,估且当成写得比较早吧。关于戴梓的生卒年月,在《清史稿》上没有找到,百度和维基说的不一样。不过都说是流放了三十多年,康熙二十五年,荷兰进蟠肠鸟枪,戴梓还渀造过,流放也该在那之后,那他应该至少活到了康熙五十五年,这一点上度娘的内容比较靠谱。

第242章 挖坑下套埋伏笔

曹寅只往京里送了一样儿礼物,还是直接送给胤礽的。

“主子娘娘,万寿节礼齐全了,您是不是过过目?”赵国士忙里忙外,此时来汇报工作。礼单是早就拟定了的,由于畅春园在城郊,跑腿的工作就是他的了。

如果是康熙的万寿,在畅春园里过了也就过了。但是胤礽的可不行,他过生日的惯例是到奉先殿去拜一拜母亲。淑嘉一看这流程就知道要不好,大队人马杀回宫里,看皇帝拜完牌位再回来?(胤礽表示,今年大宴就免了。)

与此同时,京城内外的权贵人人明白你自己生日说是要守孝不开宴,那上个月你老婆生日开宴的时候怎么不拿这说事儿了?

怨不得此君改了坤宁宫大门。

人人心里明白,人人口上不说。

淑嘉当然也明白,胤礽不是不想庆祝生日,只是这生日的日期挺膈应人的。哪怕坤宁宫大门改了,心结去了很多,依然有生理性膈应感。她只好曲线一点,每每到了此时,自家都会关起门来提前庆祝,美其名曰:正日子的时候外面都是走形式了,一家人反倒不能真正团聚。“你过个生日,一天忙到晚,话也不得说。”

这准备好的寿礼当然要提前送,此时大家还在畅春园,胤礽的心理负担也轻些。

彼此都升了级,寿礼也就跟着升级,不变的是淑嘉每年都会自己做一些针线,或是荷包、或是扇套,这会儿够资格享用的也就这几个人了。

胤礽倒是不在乎寿礼有什么,只要能舒心过个生日,哪怕这个生日是提前的、假的,他也乐意。人这一生,总有那么个永远也参不透的心结,对胤礽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了。

提前过生日,正合胤礽之意。不过这全家聚会就有点难搞了,孩子小的时候还行,济济一堂。现在儿子们都大了,需要有个内外之别了。只好男一部、女一部,分开来坐了。

茂妃、谦嫔都挺重视这次家庭聚餐,却只是到了胤礽面前磕头贺寿,随后就还是混在女眷堆里,跟一堆公主说话。分开来坐,连同淑嘉,都不太乐意了。胤礽却颇为高兴,儿子女儿数目都不少,儿子还都围在身边。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总是不一样的。

胤礽在前边儿看儿子的才艺表演,淑嘉只好在后边与茂妃、谦嫔聊天,话题也比较枯燥,说的是简王福晋的病情。

宁蕙与淑嘉的关系可以上溯到二十年前一同参选,淑嘉对她自是比较关心。茂妃起了个头儿说:“今儿在太皇太后那里,没见着简王福晋,她上回是说这个日子过来请安的。”

淑嘉就道:“我正愁着呢,她病了。”

几个格格乖乖坐着,并不插话,谦嫔道:“别是天气太热,闷的罢。”

茂妃看看淑嘉,又说:“今年夏天尤其热,又不能出京,这就是病因也说不定呢。她上回不是中过一次暑么?”

淑嘉看了茂妃一眼:“御医可不是这么说的。”

简王福晋宁蕙,并不是热病的,她是冻病的!

宁蕙也是娇养大的闺秀,嫁得又好,平日里体力劳动并不多,体质弱一点也不是那么难理解的。她夭折了长子,那时候就打击不小,先帝崩逝,她哭灵的位置也比较靠前,尤其要哭得卖力。身体就小有亏损。

今夏还特别热,她体弱就经不得热,随着雅尔江阿搬到京郊别墅方便雅尔江阿上班不说,屋里的冰盆还要摆得更多先前中过一回暑,为防事情再次发生,额外加了冰。

这下好了,矫枉过正,又受了寒,病得让人哭笑不得。

几人又说了一回凡事要有度一类的话,边吃边聊,不一会儿,外边也结束了无酒无戏,皇帝还在守孝,早早散了罢。

胤礽却多留了一会儿,他有话要嘱咐淑嘉:“遇着密太嫔、老十五媳妇儿又或是平王福晋,她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应承了。”

淑嘉奇道:“怎么了?”

胤礽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了:“曹寅、李煦去年就请入京奔丧,我没许。今年他们过了正月就递折子,请先帝周年时返京。我要调他们回来,南边儿另选人去。”

“这…难不成他们不想回来?”

“他们背着亏空,未必愿意回来。”

“我明白了。那亏空呢?”

“他们不负我,我必不负他们。”

亏空到底算不算“负”呢?淑嘉思考着这个政治问题。

胤礽伸手拍拍她的肩:“你早些安置了罢。”他还得回去批折子、挖坑等人跳。

法海扔到了户部,胤礽自有打算。这家伙脾气虽不好,用对了地方照样能有奇效。可法海只是个侍郎,光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胤礽又另想了一个人去坐镇,这个人就是他四弟。

但是现在还不行,雍王在内务府的差使还没靠一段落,只好让法海先去跟人结一结冤仇。这是个连环套儿,法海的脾气,资历比他老的他都不鸟人家,进了户部必然得罪人。

这要放在以往也就罢了,反正佟家势大,没人敢惹,大家吃点儿闷亏。现在时代不同了,佟国纲一枝受的打击虽说不大,可大家都知道,他们家在走下坡路了。法海连这个下坡路的家族里的家长都还没混上,又没抱好领导的大腿,再摆架子,大家的容忍度就会直线下降。

两边儿有了过节,再给法海点儿支持,他就能帮着老四掀翻天。

脾气在那里了,囧四是个认真的人,是那种你随口说一句“你小时候学习不好”,他能翻出幼儿园时代的成绩单一路翻到小学毕业,以证明他小时学习还不错。(对不起,又想起《大义觉迷录》了)

他还会有一点神神叨叨的主人翁责任感,做事也颇有创意。而且,他数学很好,逻辑能力很强。胤礽很看好他,既然看好这个亲兄弟,就不能让他陷在这泥潭里,法海就是胤礽找来给弟弟垫脚兼当盾牌的。

胤礽卷了一回袖子又先放下了,不是他不想收拾贪官污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作为当权者,别说他是最大的统治阶层头子什么的,实际上他才是最讨厌腐败的人。腐的都是他的墙角,能开心得起来才怪!虽然反腐败的出发点与人民群众略有不同,他还是反的。

然而有位先贤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甭管你对这个国家的各种问题有多么地看不惯,都不可以凭一时激愤一拍脑袋就把什么都给决定了,那样迟早把国家玩坏了。

得一步一步的来,法海这步棋放下了,下面就是准备老四。

对于这个四弟,胤礽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他需要一个较真一点的人来办事儿,与此同时,此人还不能太笨了。幸好,他们家没笨人。当然,老四还是非常好用的,让他准备什么工作,绝对是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这一点让胤礽非常满意。他打算等康熙周年祭过了之后,再把老四调到户部去,现在么,让他继续收拾内务府。

内务府的一干老油条自四爷来了之后,就过得凄苦无比。大家都是混日子的,谁都知道什么部门油水多,四爷建府之后过过一段苦日子来的,绝对知道“民间疾苦”以及黑幕回扣。

四爷不同于九爷,他还有政治报复。简单地说,九爷眼看政治上不能更上一层楼了,改走别的路了,四爷前途一片光明,当然要表现。

四爷的表现,主要在两个方面:一、一应办的差使都力求圆满完成,这个他做到了;二、收拾过份揩油的内务府官员。

他老人家一口气干掉了三个郎中,内务府风气为之一肃,却也弄得内务府人心惶惶,家家烧香,就希望把这位煞星赶紧送走。但是却发现这是一件有技术难度的工作

想告状吧,求告无门,内务府主要是负责皇家生活等的,跟人家哥哥告他家弟弟?两人还没有矛盾,大家跟皇帝还不算很心腹,这会儿,原本讨厌凌普觉得他贪得太多眼红要挤兑走他的人又怀念起凌奶公来了。

想坏他名声吧,人家不怕,反而是皇帝看不过眼,出来挺他弟弟。

内务府彻底没辙了,最后一致求神:外头多少军国大事,四爷在咱们这儿混绝对是大材小用了,您发发慈悲,把他弄走吧!

这些烧香的人家里,绝对包括了李煦,至于有没有曹寅,待考。

鉴于三织造是先帝老臣,新帝与他四弟也没有过于逼迫,更没有在一开始就锁拿进京。两人不过是时不时写封信过去:你们加油还钱啊~其中胤礽事情多一点,写的信少一点。四爷就是管这一块儿的,拿出了劳模兼话痨的精神,实施精神轰炸大法,基本上就是一礼拜一份账单寄过来。把曹、李二人弄得苦不堪言。

两人心里也明白,江南是个丰肥的地方,谁当权了,不想拿这里犒劳一下自家亲信呢?两人地位都有些尴尬。到了这会儿,曹寅就由衷地感谢康熙了,他有个铁帽子王的女婿,京里对他还算客气,平王府也时有加护,曹寅比较透彻,最近身体还不好,正好没力气多做什么小动作。

李煦想的却是,密嫔是他侄女儿,又是他从中做的冰人给了康熙,还生了儿子,允禑跟皇帝不但是兄弟还是连襟,怎么着也不会把他逼得太狠,说不定还能再留在江南经营数十载,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所以,四爷您还是走吧,咱经不起您这“爱的问候”啊!

在应对这件事情上头,两人的表现就有了高下。李煦同学四下送礼,帮忙求情,让已经接手了他爹手里各路密探的胤礽很不爽。曹寅只往京里送了一样儿礼物,还是直接送给胤礽的他儿子,曹颙。理由就是儿子到了年纪了,该当差了。

曹颙来京,也没有傻到独个儿直奔到内务府去报到,反正他爹的折子已经上了。他先在自家宅子里住下,然后去了他姐姐家里。接着平王带着小舅子去拜会了又一位叔祖父雍王。

必须提出表扬的是,曹家的礼仪还是非常不错的,雍王这样龟毛性情,比较喜欢礼仪周到的人,能力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可以无能,但不可以无礼。

雍王把曹颙的事儿跟胤礽汇报了。胤礽心情再不好,弟弟面子还是会给一点的,在这件事情上,胤礽兄弟的观点是一致的:态度!

胤礽道:“曹寅也是有心了,就把他儿子留下来吧,你酌情给他个差使。等等,把他叫来我看看。”

胤礽有点颜控,曹颙长得还不坏。曹颙此时还是个小青年,身材比较魁梧,倒也有些看头,样貌也过得去。胤礽冷眼看他请安,倒也规矩恭谨,听他自报家门口齿也清楚。

胤礽又问他读了什么书,曹颙答道:“奴才父亲也给奴才请过西席,授了些经史。”

胤礽记性挺好,提问了几条,他都答得上来,又问:“可通弓马武艺?”

曹颙垂手答道:“在江宁的时候略习过一些,称不上精通。”

胤礽挺闲,拎着他又去考较了一回,三箭两中红心,另一箭也在靶子上了。

还行。胤礽扭头对他四弟道:“曹寅倒还没有忘本,这孩子留下了。你看着办。”

原本要呵斥一下的,由于有老四护航,胤礽的火就没往曹家这里发。但是他迁怒上了另一个人:李煦。此人儿子比曹寅多,不但有儿子还有孙子,居然不积极主动表示。

胤礽心里的小本本儿上,给李煦记了一条。打发走了曹颙,胤礽留下他弟弟说话:“依你看,曹李二人的亏空究竟还得上是还不上?”

雍王低头想了一下:“他们都老了。”办事有点拖拉,就算能还上,也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胤礽冷哼了一声:“我因看着他们还算忠心,才留到了现在。先帝崩逝,两人皆上折请回京奔丧,我没允,他们今年又请归。你问问他们,可愿意从此定居京城。”王八蛋!还敢再要求继续要盐政的差使,不给了,都给我滚回来,别想再损公肥私了。

雍王吃了一惊:“那亏空呢?”

“他们是指望不上了,找个能还的人去江南罢!”

“嗻。”

第243章 大家节日快乐呦

自打胤礽登基,这万寿节就是场灾难。内务府还算运气好的,雍王眼光独到,办事又认真细致,胤礽虽然对生日不太喜欢,倒也没有挑刺。礼部就比较倒霉了,要知道,这日子不但是胤礽生日,还是仁孝皇后忌日。按照规定,皇后忌日是要祭陵的。

更倒霉的是,允祉、弘晰,一个弟弟一个儿子,胤礽是一点都不用客气,不高兴了直接骂。他学问不次于允祉,在理学方面的造诣只有更高,真要挑出点儿刺儿来,根本不用费多大的事儿。

允祉偏偏又是个在这些上头时不时会犯一犯糊涂的人!在他看来,仁孝皇后祭仪,在康熙朝已经有了定制,依例而行就好了么!他还特意选了索额图之子,已经起复为领侍卫内大臣的格尔芬去祭陵。再搞得隆重了,该掩了皇帝生日的光芒了,这样不好、不好。

就在他自以为做得很好的时候,胤礽怒了:“怎能如此简陋?!”胤祉忘了,康熙朝,仁孝皇后是皇帝的老婆,到了胤礽这里,虽然她还叫’仁孝皇后‘,却已经升格成皇帝的妈了。

胤礽先骂允祉:“我把差使交给你,是因你学问好,没想到你居然这样懒惰!”想糊弄我啊?接着把炮口转向了弘晰,“还有你!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提醒!”

弘晰委屈死了有没有?!胤礽派他去礼部,是让他“跟着诚王学办差”的,行前还拿允禔当反而教材,告诉他对长辈要礼貌,不可以给大家脸上抹黑等等等等。

弘晰是晚辈,文化知识又没有允祉丰富,也隐约知道胤礽不喜欢人提这生辰忌日的事情,虽觉得允祉做事有些不妥,也不能提议在他爹的生日大张旗鼓地去祭祀祖母这不是在提醒人一些不好的记忆么?

这下好了,胤礽对弟弟还留一点点面子,骂完就算,让允祉回去重拟旨意。对儿子就没有顾忌了,允祉一走,胤礽就动上了手,捞起手边一支如意,直接就打上了弘晰的背:“畜牲!这样不长脸!叫人糊弄了你知不知道?哪怕你提孝康章皇后的例呢!!!叫你办差,是叫你学机灵的,不是叫你学糊涂的!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则改之!你的主见呢?”

一边骂一边打,弘晰被打急了,直接跪到了地上。胤礽挥了一下,一手落空,甩手丢了如意,开始练习拳脚。

开始的时候,梁九功与高三燮都是装聋作哑的,老子打儿子,还是关起门来打的,理由也正当,他们管什么闲事儿呢?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后来看着不像个事儿,连忙来拦着劝着:“万岁爷,万岁爷,别气坏了身子。”

这是P话,胤礽还不到四十,又不是娇花,一时半会儿还是气不坏的。

胤礽心中恶气已经出了大半,此时被拦就没有过于恼怒。

说起来胤礽今天的愤怒也是两个方面的:一、生母之死就是他的逆鳞,触者必死。可他一过生日,就要被触一下。

另有一条就是,他一路也算顺风顺水,虽然中有波折收敛了不少,傲气还没有被磨去,总觉得自家孩子一定要是优秀的才行。在这件事情里,弘晰又显得嫩了些,很明显弘晰应该能够想得到孝康章皇后的礼仪,最后却还是按照允祉的方案来了,居然没有能够“劝”成功!

知识少,可以学;笨,就没法治了,这才是对弘晰愤怒的重点。可是又是他老人家说的:“不可学允禔之蠢钝狂傲,恃皇子身份而凌叔王。”由此可以看出,胤礽真是康熙的亲儿子,在求全责备方面,那是如出一辙。

弘晰同学实在冤枉,又不敢辩。只能自认晦气,还要老实认错:“汗阿玛,儿子知道错了。”

胤礽平复了一下怒气,语重心长地道:“诚王还算老实,却会时不时地犯糊涂,先帝敏妃丧,他百日剃头,这些事情你难道不知道么?他有学问是一回事儿,好犯糊涂又是另一回事儿,”索性摊开了讲,“在他身边儿,你才能出彩,懂不懂?”

可怜天下父母心!胤礽把弟弟们筛了一回,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能力强一点如老四、老八,弘晰的光芒很容易就会被掩盖,即使布景板如老五、老七,能力比兄弟们稍微不显一点,也是谨守本份的人,工作过程中很少犯错这些人很少能起到对照组的作用。只有老三,时常不靠谱,与他共事最易出头。

胤礽看弘晰脸上也着了一下,红痕慢慢显了出来,也心疼了:“高三燮,去你主子娘娘那里给二阿哥寻药去。”

高三燮领命而去,胤礽又对弘晰道:“给你两天假,好好想想往后该怎么办差。”

如何能在尊重叔王的同时展现自己,这个世纪课题就这样交给了弘晰。

弘晰一顿打不是白挨的,胤礽给了他假,也为他解决了难题:命皇太子去祭陵,皇帝自己在奉先殿拜牌位,然后受朝贺。鉴于皇帝心情非常不爽,大家的礼物都送来就好,大吃大喝就不必了。

其实这件事情,无论你怎么安排,胤礽都不会满意的。只有他自己发话了,你照办,才算完事儿。事情的源头在康熙十三年的那一天,如果不能穿越回去把仁孝皇后摇活了,胤礽的心结就一定在那里,谁都碰不得。

自己作了决定之后,胤礽又罚了允祉一年俸禄才算解气。好在允祉也不是靠俸禄生活的人,大家又都明白皇帝在这件事情上的心结,知道诚王也算是冤枉。

无论如何,按照胤礽的安排,众人陪着走了一回形式,万寿节这个鬼门关算是走过来了。从此,但凡万寿节,大家就很郁闷:让咱们掏腰包也就罢了,连在生日宴上吃回本钱的机会都不给你又算什么事儿呢?

胤礽却在想:还有哪个弟弟比较不靠谱一点?能够起到对照作用一点呢?MD!真难找啊!

思索了半天未果的胤礽,在晚上掌灯时分被老婆堵在了住处。

淑嘉劈头一句就是:“你打弘晰了?”

胤礽有些生气:“谁叫你过来的?他办差不用心,我还教训他不得么?”

淑嘉叹了口气:“你管教孩子,我可曾护着过?可他也大了…打他也别打脸呐。”

胤礽有些疲惫地道:“我这是失了手。”

“你从来没跟孩子们动过手,我看到他的样子就慌了神儿,茂妃和他媳妇哭的什么我也没听明白。有什么事儿,慢慢儿跟他说,他刚办差,万事开头难。”

胤礽自嘲地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用担心。药给了弘晰了?”

“我打发高三燮给送到他媳妇那里了,有媳妇盯着用呢。”还传了蒙古的跌打大夫,说是他习库布伤着了,当然这话不能说。

淑嘉见胤礽露出疲态,也不多留,说起来她这样过来,虽然不至于过份,到底有些不妥。嘱咐胤礽早点休息,也转回去休息了。

过了万寿节,大家又渐次活跃了过来,哪怕是启动先帝周年祭准备的时候,皇帝的表情都没有万寿节时恐怖。万寿节后两个月零十天,就是先帝周年祭了。过了这一天,除皇室近枝外,家里没死长辈的都能娶妻嫁女、喝酒看戏了。嗯,是个大日子,必须好好准备。

为了准备好这次大祭,胤礽又在雍王的推荐下,把老十三调到了内务府。即使没有老四的推荐,胤礽也想让十三到内务府锻炼一段时间的:老四将调户部坐镇,他走后,老十三正好接手。提一句,十三爷的审美也还是很不错的。

这次任命后来还闹出了一件大事,容后再表。

反正眼下的情形就是,大家过了最难的那一天万寿节都松了一口气。人逢喜事精神爽,都活跃了起来,有些有“远见”的,已经开始琢磨着开始裁新衣,周年祭之后可以穿了。

淑嘉这里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

六月里又下了一场雨,空气里都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闻起来很是舒服。住在畅春园,真是个明智的选择。淑嘉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淑惠:“有心事?”

姐妹俩住得近,现在还是妯娌了,有事没事,聊聊天儿、八卦一下很是方便。

淑惠左右看看,轻声问道:“弘晰媳妇儿…如今不在您跟前伺候着了?”她已经有几个没有看到格根塔娜在淑嘉跟前了,忍不住多了句嘴,“她也该立一立规矩了。”

淑嘉道:“你却忘了,她还有个婆婆呢。如今茂妃也是一宫主位,自是能当得儿媳妇的礼。”

淑惠撇撇嘴:“您可别这么说,先帝宫里这么些年没有正经的主子娘娘,福晋们才,呃,如今可不一样呢。”

淑嘉端起茶来小呷一口,淑惠很是郁闷道:“这事儿还真是有些难办呢。”

“有什么好为难的?难不成我要为难弘晰媳妇儿?顺道儿叫人知道我卡着她不让去见她男人的生母?傻了你!我在皇帝面前已经说过这事儿了。”管你有理没理,先在领导面前报备,留了底再有什么说法也好应对。

“你别绕我,说吧,你有什么事儿。”淑嘉不被带偏话题,还有一件事她也没说,格根塔娜的父亲现在还在高级牢房里蹲着呢,是吧?

淑惠犹豫了一下,才说:“苏州织造那里…”

淑嘉一挑眉:“谁叫你来说的?”

淑惠瘪瘪嘴:“我算是叫他难着了,您也知道,李煦与我婆婆有点子亲戚的。曹寅送子来京,皇上命两织造返京,李煦就急了,”左右看看,“他不想回来!”

接着淑惠又透露了更多一点的信息:“曹寅病得不轻,只想保全家里人,叫他回来,他是巴不得的。可李煦不一样,他这没病没灾的,哪里肯回来?曹寅送子,李煦却是叫儿子带着多少财物来京,四下跑门路呢。”

人呢,总是当局者迷的。谁到了李煦的份儿上,也舍不得这样的美差,更舍不得江南的繁华。在南边儿他人缘儿好,当然,这好人缘儿是拿钱堆出来的到了京里,他什么都不是,鬼才愿意回来!

淑嘉真想翻白眼:“他找到密太嫔了?老十五怎么说?”

淑惠道:“他不大敢接这个茬儿,也犯不着接,又无性命之忧。这事儿,教曹寅一比,他办得差了些。可我婆婆不放心,怕再翻亏空的旧账。”

允禑没办过什么差,最低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老四在内务府搞风搞雨,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皇帝支持,老四能这样干?所以,只要李家没到砍头抄家的份儿上,他是不会出手的、也没理由出手。

“密太嫔是怎么知道亏空的事儿的?”淑嘉就觉得奇怪了,密太嫔一直在宫里,怎么倒像是对南方情况很了解的?不对,李煦一定是跟密太嫔联系上了。

她猜得倒也不算错,内务府包衣世家也有联姻的,宫里规矩再严,在事情不太紧急的时候还能遵守规矩。这种利益攸关、生死攸关的时候,当然要什么招儿都试一试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您别犯难,我就这么一问,回去好跟我婆婆交差。她也是觉得,人没事儿就好。我们爷也说了,别太掺和进去了,”后半句是,省得惹怒了皇帝,罚得更重,“跟您说,就是防着到时候别说起来您不知道。”

淑嘉想了一想,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去告诉密太嫔,叫李家老实些儿,别上蹿下跳的,没人喜欢不安份的人。皇上不想伺候先帝的人没下场,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安稳下来得了。再想要得更多,仔细水满而溢。”

淑惠得了准信儿,对丈夫那里是彻底有了交待:只要李家别继续不长眼,他们家就没事儿。对婆婆那里,也算是有话说了。密太嫔对李家感观是很不错的,却也明白些道理,“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不得干政”,为李煦委屈一阵儿,主要还是打探消息,希望李家平安就行。

淑惠放心了,转而说自己比较在意的事情了:“姐,弘旦的事儿,您不着急么?先帝周年都快到了,太子妃还没着落呢。别到时候来个措手不及。”这话也就她这个身份、关系才能提了。

男人得结了婚,才算是有担当了,这情形与当年胤礽结婚是如出一辙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弘晰已经听政办差,担心的可不止是王掞。皇后系、太子系,都得小心着。

姐妹俩都是明白人,话不用说得那样血淋淋,淑嘉也明白过来了。

淑嘉没好气地道:“我倒是想,先前我是作不得主的。可他们看的那些,统统打了水漂了!名门闺秀,可惜了了。现在你也说了,周年还没过呢,除了自家妯娌,我哪能总召外命妇带着女儿过来?”

淑惠哑然,许久方道:“您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