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太监头子马上装聋作哑,再不提一句皇帝还有小老婆的话。梁九功默默地收起了装绿头牌的盘子,皇帝自己不往小老婆上头想,旁人还是老实一点吧,投机也要看对象的。如果皇后没儿子,投机一把就算了,现在么…咱们一把老骨头了,别搀和了,皇上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在次年大挑头一天,梁九功、魏珠等老同志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第258章 出手打个短平快

“恭喜恭喜。”嫂子、妹妹们的声音让大格格有些恍惚,在嬷嬷的轻声提点下,强敛心神,与同样止不住带着笑影的二格格一齐起身向淑嘉行礼为谢。

淑嘉垂下眼来,挂着得体的标准笑容:“这样的大事儿可不多见,内务府不日遣人去你们那里量体裁衣,他们和礼部还要使人去你们那里布置、教授礼仪。你们各自留心,管束好使唤人等,不可生事。”

两位格格忙肃手领训。

摆摆手,淑嘉道:“好啦,也甭拘束了,都坐吧。紫裳,去把我昨儿挑的东西取了来。”

紫裳一福身,带着两个小宫女、两个小太监,领命往库房里去了。格格们知道,这大概是有赏赐了。三格格有点不自然地揉了一下手里的帕子,旋即收敛,复与姐妹们说笑。

格根塔娜看在眼里,笑容深了一点。她为弘晰生下了长子,乃是大功一件,除了官方给予皇子福诞祥的奖励银二百两、表里四十端更大的收获乃是与弘晰关系的越发亲密。

正如当初淑嘉生下弘旦之后,更令胤礽亲近一样,格根塔娜在弘晰个人家庭中的地位越发稳固了,弘晰自然也会有意无意间与她说一点外面的事情。弘晰管着礼部,朝廷要册封公主,是要礼部拟了嘉号各皇帝圈点的,是以格根塔娜很早就知道大格格、二格格要册封公主的消息。

不但知道大格格、二格格要册封,还知道她们快要被指婚了,只是指婚对象还没定。她更知道,这回册封,没三格格什么事儿。小妮子有点儿由人思己了,格根塔娜心说,你急的什么呀?你以为册封了公主是什么好事儿么?本朝故事,册封之后就离指婚不远了,能留京的公主那是凤毛麟角,大多是要远嫁的。

想到原嫁,就想起早逝的母亲来。万一被指了一个像她父亲那样不靠谱的额驸,真是能把人活活愁死。子不言父过,其女亦然。实是三额驸太过不靠谱,还被抓来关了禁闭,格根塔娜口上不能说,心里还是心疼母亲多一点儿的。

正想着,紫裳已经回来了,身后的宫女、太监手里端得满满的。格根塔娜笑道:“额娘宽慈,什么时候都这样大方。看得我眼馋了。”

四格格笑道:“嫂子还说,额娘整日里也没少赏你东西,我们眼馋才是真的!”又对淑嘉嘟着嘴,“额娘待嫂子比闺女还好,我们可是不依的。”

淑嘉亦笑道:“偏你嘴利,你们哪一个我又不疼了的?”

乌云珠摸了摸脑袋:“额娘~额娘最疼我了。”

淑嘉笑眯眯地:“那是。”

“额娘~额娘这样疼我,我能留头了罢?”

哄!众人喷笑出声。

乌云珠小朋友最大的心结就是头发了。多少人告诉她:“咱们满人习俗如此,小女孩子的头发都是要长大一点儿再留的。你的姐姐们头发多只是因为她们年纪大,才得留了,她们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剃发的。你堂妹们不也是剃头的么?”

乌云珠还是不高兴:“我不是小孩子了。”

哦,症结在这里了,每个小孩子心里都有一个长大成人的梦。

这一回淑嘉终于点头了:“好,咱们明天开始留头。”光秃着也不是个事儿,意思到了就成了。在这一点上淑嘉是相当民主的,以前不同意,一是风俗,二是逗女儿,她也真够恶趣味的了。

乌云珠还要据理力争,不意母亲答应了,呆了一下才开始欢呼:“额娘真好!”

众人不禁又一莞尔。

等淑嘉收了笑,底下一众人也马上住了声,乌云珠也乖乖地重又坐好。

淑嘉赏下的是两份子轻重相仿的首饰与宫缎:“你们的冠服自有内务府去置办,这些算是添妆了。都是大姑娘了,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着也高兴。”

两位新晋公主起来身谢一回赏,又见皇后笑指格根塔娜道:“你们嫂子垂涎这些东西已久,我现给你们三个都指一门巧宗儿,你们的嘉号是要礼部拟的…”

一言未毕,三格格已经笑了出来:“想要喜欢的名号,不妨,咳咳。”

众女又是一阵笑。

次后,淑嘉道:“将要过年,我连日忙得不得闲儿,今日一笑,才觉得松快了不少。大丫头、二丫头回去收拾屋子罢,你们三个,”眼风一扫三个小格格,“都去温书。老二媳妇回去照看好孩子,都散了罢。”

格根塔娜与格格们一齐起身,告退而去。

淑嘉这才换上了一副平板的表情,红袖见她这个样子,向下摆摆手。宫女、太监就都知道,今天手脚最好轻一点儿。

淑嘉确实是有些烦躁的,这份子烦躁是因为昨天胤礽的一席话。

结缡十余载,两人之间配合默契,胤礽是极放心把与后宫、家庭相关的一系列事情交给淑嘉来办的。信得过她的能力也信得过她的立场,她还是元配妻子,胤礽就不像康熙那样连儿女婚事都自己包揽了。

昨天,他进门来的脸色就不大好,洗脸换衣服,落座捧起了茶盏。啜了两口,胤礽开门见山地道:“大丫头、二丫头也都大了,我也服满了,是该给她们指婚了。”

淑嘉道:“我正要说呢,大丫头都二十了,赶上先帝驾崩,断没有父亲没有出孝就操办女儿婚事的道理。如今既出了孝,确是该办了。不过这年前事儿太忙,我要再横插一杠子,内务府、礼部该忙得脚打后脑勺儿了。”

“明儿就叫礼部拟出嘉号来,册封仪只好明年再办,你不妨把这信儿透出去。”

淑嘉笑道:“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天子女?”

胤礽笑得有些艰涩:“我的女儿不用求,就要上赶着指出去了。”

“怎么?”淑嘉惊讶,她自是不知道准噶尔有异动,是以有此一问,“八旗上下,哪家不以得尚公主为荣?”

她这说的乃是实情,清朝的额驸们是幸福的,比历朝历代的驸马幸福多了。历朝防外戚,皇帝女婿都是闲人。你有本事,皇家看中你了,恭喜你,这辈子仕途也就到头了,凭你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也只好老死在驸马都尉一职上。当然,王敦那种驸马另算。

胤礽长叹一声,仿佛要把胸中闷气统统出尽似的,方道:“准噶尔又不安生了!”

“啊?葛尔丹不是已经被灭了么?他的一双儿女现也在京城。”

“葛尔丹的汗位本就是抢来的,准噶尔可有正主儿呢。他侄子,策妄阿喇布坦,自平定葛尔丹以来,动作连连,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看,他现在是越来越憋不住了,该…积少成多,由小而大了。”

“!”淑嘉颇为震惊。她知道准噶尔盆地,在新疆。她知道乾隆时期平定大小和卓之乱,也是在新疆,可大小和卓听名儿就知道是信伊斯兰教的。葛尔丹一系是蒙古人,要信也是信喇嘛教。可见葛尔丹被灭了之后,为患的不应该是蒙古人。

“他们自家斗得乌眼鸡似的,可一旦有一个得势,必是以我为敌,”胤礽语气颇为愤愤,“策妄阿喇布坦羽翼渐丰,不会老实的,得防着,得防着。我意把两个公主指往蒙古。”

“…”本朝公主之婚姻,最大的用处抚蒙古的好吧?

“明年大挑…”

淑嘉不由竖起了耳朵。

“你留意看几个蒙旗女子,或给弘旦为侧室,或配弘曈。”

啊?我还想着,至少在可选范围内让孩子自己点头呢,你这就强买强卖了?淑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只是可惜了,我还留意了傅尔丹的闺女,想给弘曈的。”

胤礽道:“事已至此,只得忍了。”目光变得有些怨毒,策妄阿喇布坦搅了他的改革大计,又逼得他不得不调整儿女婚姻,这怨仇结大发了!虽说皇家子女,婚姻无不有政治考量,但是主动联姻与被迫嫁女那是两回事儿。

在皇帝的亲自督促之下,礼部的办事效率前所未有的高。第三日,礼部就把拟好的一堆嘉号递了上来。胤礽翻了一翻,给大格格定的封号乃是“和硕端肃公主”,二格格的封号却是“和硕恭和公主”。

淑嘉当日让两个公主给格根塔娜送礼,乃是戏言,大家也没有把这事儿当真,事情的决定权还是在胤礽手上的。比及看到这封号,众人面面相觑,这称号与其说是封两位公主的,倒不如说是评价她们生父的,看的淑嘉啼笑皆非。

两位公主虽未正式行册封仪,然名号已定,基本上就是铁板钉钉的了。朝野上下不知就里者纷纷猜测:这回哪两个家伙要得意了?蒙古诸王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娶皇帝女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看三额驸,要不是皇帝女婿…早八百年前就该死了。

今年的朝贺,蒙古诸部表现得格外殷切,早早地就来到了京城,贺礼给得足足的,马屁拍得响响的。除此之外,太皇太后、皇后两处都收到了各种理由献上的礼物,用意不言自明。

然而对京旗权贵来说,公主下嫁过于飘渺,他们盯着的还是明年的大挑,以及眼下皇帝两位弟弟的婚礼。

鉴于皇帝对弟弟们很是友爱,谁也不能忽视了现在这两个还没封爵的前皇子,这其中又以允禄更受欢迎一点。密太嫔数次与允禑说:“原看着你兄弟这指婚及不上你与老十七,我还心疼他。现在看来,结亲一事,太平就好。”

允礼的岳父是那个阿灵阿,现在被剥得很白板,还没什么人待见,很难熬啊很难熬。

允禑笑笑:“额娘说的是。您且安坐,等十六弟娶了媳妇儿,我们再开了府,您在我们兄弟两个的家里来回住着,逗逗孙子,调教调教孙女儿。”

“你这么一说,我都开始等不及了。”

也没用密太嫔等太久,从文定到亲迎,虽没有能全部在新之前全部搞定,到了第二天正月里,密太嫔身边就有了两个儿媳妇护持。

小儿媳妇郭络罗氏年纪尚轻,然而态度很好,大儿媳妇也是一派长嫂风范,该指点的就指点,还特意带着弟媳妇去见了娘家姐姐。让郭络罗氏很快就融入了宫廷生活,妯娌相处也算和气。

淑惠做这样指导的事情也是手到擒来,非但轻松她还留了一手儿。自秋天起,她就与淑怡受命“指点”一下侄女们。“嫁得好”还不算,还得“过得好”才算圆满,这是淑嘉的宗旨。她自己抽不开身,这就支使上了妹妹们。有了教导侄女们的经验,淑惠指点起弟妹来,很是得心应手。

密太嫔欣慰不已。

投桃报李,皇后养女指婚,密太嫔的贺礼就很是大方,惹得淑惠连连相劝:“额娘,您现在这样大方,等她们下嫁的时候,要拿什么赏她们呢?”

“恭喜主子娘娘、贺喜主子娘娘。”七福晋说出这样的话来,有点儿酸味儿。她这样的表情还算是好的,旁边的允祐侧福晋刘佳氏就是一副掩饰不住的百味杂陈来了。

过了年,允禄兄弟俩娶完媳妇儿,两位公主的册封礼就准备好了。

处理完允禄兄弟婚事的内务府和礼部能够腾出更多的人手来办公主册封仪,速度快,效率也高。

正月二十八,两位公主的册封仪就如期举行了。与此同时,大公主指给了科尔沁部扎萨克和硕土谢图亲王鄂勒齐图之长子阿喇布坦。二公主指给了喀尔喀土谢图汗部扎萨克多罗郡王。

诸王福晋都是来道贺的。这里头就能看得出哪个是亲妈、哪个是嫡母来了。两位公主的生母俱已蒙请封为侧福晋,也是一道来了。

淑嘉没兴趣看她们表演,只是暗自发愁:弘曈的媳妇儿可要怎么选?!

皇后很忧愁,皇帝很生气!

既知准噶尔不肯干休,胤礽也就暗中备战了。他除了联姻之外,对朝堂的整顿就放在兵部与户部了。

“格尔芬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子小事也办不好!”

格尔芬是索额图的儿子,索额图得势的时候他都没有得到过什么显位,呃,能力可见一班。让他当兵部尚书本来就是个权宜之计,若是和平年代,凭借着天子亲戚的名头也还能凑合,他又不幸遇到了整军备战!

要了亲命!

整顿军备已经很艰难了,八旗正在逐步走向糜烂,实在不是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再者,胤礽的要求,不但要整顿,还要整顿得悄无声息,这就更困难了。结果就是,格尔芬必须要人给他参谋,他自己很多事情拿不定主意。

众所周知的定律就是:秘密一旦被两个以上的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险些泄密!弄得胤礽很是狼狈。

“就没有一个使起来称手的!”胤礽恨恨地嘀咕着,忙着补救。

既是终有一仗,那么不但是要整兵,还要有将。低头想了一阵儿,下令,允祥、讷尔苏入兵部。石文晟调到兵部做尚书,格尔芬退休,步军统领交给索额图另一个儿子阿尔吉善。

虽然阿尔吉善跟他兄弟格尔芬一样,都是在老爹权势熏天的时候也没留令名的人物,然而皇帝对步军统领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能够放心。合不合适的,就是他了。

胤礽叹了一口气,如果阿尔吉善也不行,那就只好荣养索尼一系了。

石文晟做过巡抚、总督,于庶务上头是极熟练的,也曾于辖区范围内组织过小规矩清剿,对兵部事务也不算完全陌生,他上手挺快。

不两日就来汇报:“向者赵申乔曾有本奏,如今军中冒领粮饷之事为祸甚烈。”通俗地说,吃空饷,用二次元来冒充三次元的比例很高。

胤礽虎着脸:“你既知道,就去办!不然要你们有什么用?”

石文晟心说,我这不是得跟你汇报一下么?不然我去得罪了这群兵痞头子,他们盖我麻袋怎么办?口中唯唯,又请示:“奴才想,如今户部在清亏空。兵部也以此为名清算兵丁竟几何。”借口追查吃空饷的经济问题来整顿军务。

胤礽点头称是。

石文晟又道:“承平日久,八旗里有不少人弓马功夫都稀松了,一时半会儿恐不堪大用。若策妄阿喇布坦突然发难,总不好叫绿营抢了先。”八旗人口,丁是丁、卯是卯,一个也不能错的。吃空饷,绿营居多。而把吃空饷当成重大问题来办,本身就说明,绿营兵在战斗中的作用不可小看。从侧面证明了,八旗战斗力堪忧。皇帝,您得想个法子,让八旗好好出出彩啊!

“富达礼兄弟几个都满服了吧?”

“是。”石文晟有一刹那摒住了呼吸,答得极是简短。

“叫庆德去外火器营!传戴梓!”胤礽的表情很是吓人。他不想像他父亲似的连打三次,持续数载才平定叛乱。他对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耽误不起,他接手的国家底子比不上他父亲亲征之时,能省一分是一分。然而他又很清楚这来的是一个强敌,不可等闲视之。

想要打一个短平快,除了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外,还要依靠某些技术优势。康熙亲征之时,戴梓所造之炮就立过功,如今人在手中,没有不用的道理。

外火器营,驻于北京城外,故而得名。全由旗人组成,不令进城,是为保持其原始风貌不被繁华侵蚀,质朴、勇敢、砍人技术不退化。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胤礽没上阵砍过人,但是康熙亲征,坐镇后方的是他,天然对战备很是看重。就这一点上来说,他也算是抓住了重点,战争,是综合实力的较量。

石文晟从乾清宫里出来,才吐出刚才憋着的一口气。他上了年纪了,是该退居二线了,胤礽让他当步军统领的时候就该辞上一辞的。然而为了家族的整体利益,他还得再撑上一撑,撑到侄子们出了孝,他才算完成了任务。

现在好了,石文晟琢磨着,过一阵儿他就能再递辞职报告了。

回到兵部,却见手下三三两两,议论纷纷。石文晟皱一皱眉,他认得的,这些聚在一起的笔贴式、郎中们都是满人,并无汉人。

咳嗽一声,石文晟问起缘由来。

要是放在平常,大家一定会说:“回大人,咱们正在说大人面圣什么时候回来呢,可巧的,您就来了。”

这一回,大家却是脸上堆笑:“大人,奴才们正在说,主子娘娘真是…”一挑拇指。

石文晟有些恼火:“主子娘娘岂是外臣可以随便言论的。”

大家见味儿不对,就有机灵的连忙解释:“大人忘了,今天是大挑头一天。往年这个时候儿,咱们都在乐呵着谁家能抢着前头的位子,不瞒您说,还会打一小赌。”

这个石文晟是知道的,每每这个时候,看谁家男丁有能耐,把自家女孩子的车子就挤到前边去。为此相互推挤得鼻青脸肿的也有,不少闲人以围观此为乐。

一挑眉:“哦?”

“今年可不得了!”

注目。

“往年这个时候,”指指日头,“一准儿出不来人。今年人已是全进去了,外头那是井然有序啊!”

淑嘉用的法子就是那个排序法,把你的次序给你排好了,不用你们乱。违规的,你家闺女直接请回!

这一治理,真是秩序井然。

宫里宫外,不乏咬着指头感叹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一向只知道她做事周详,没想到,也有这般手段。啧啧。”九爷摇头晃脑,用不太恭敬的语气点评他二嫂,心里也不得不叹一声’做得漂亮‘。这个女人不太好惹,忍着手痒没坑她娘家还真是明智啊!

九爷忘了,他二嫂三年前就干过这么一回,不过那个时候人心惶惶,关注的人不多罢了。

第259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样快?”太皇太后惊讶地问。

今天是大挑初选头一天,满朝上下极是关注,皇帝的后宫与先帝的后宫们齐聚一堂,还有各路福晋前来凑趣儿,议论的焦点自然是大挑。

八福晋笑盈盈地:“可不是么?到底是皇后主持的。”

她这话一出口,咳咳,很多人脸上就不太好看。太皇太后还要跟着附合:“老八媳妇儿说得是,就是得有个主事的人才能家业兴旺。”

我靠!宫妃们心里一齐痛骂。这不是对着和尚骂秃驴么?康熙的后宫,长时间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各宫主位各有心思,便是皇贵妃、贵妃号称掌管六宫事务,也与有一个皇后不同。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生生把她们几十年的宫廷生涯打了个“非优质”的印儿。说话的还有太皇太后,她们还不能反驳。

再看看八福晋,又都闭了嘴。这也是个泼辣货,她正牌子婆婆都不表示什么的,大家也只好跟着闭嘴。良嫔倒没什么芥蒂:她从来就没掌过宫务。

三福晋看出情形不太对,连忙岔开了话题:“照这么下去,今儿就能早早地完事儿,咱们也能知道留下多少人了吧?”

四福晋接口道:“这是自然的啦。”

淑嘉矜持地笑笑,忽又觉得索然。一切都太按规矩来了,就…失了不少趣味,大家也少了很多的八卦。往年可以八一八哪家武力值比较高,硬是挤到前面了。哪家比较不幸,人先送进去了,护送的被打成了熊猫。等等等等。

淑嘉思忖:这样做到底是好是坏呢?

太皇太后却不太关心这个,今天蒙旗女孩子不少,她比较想知道她们的前程如何:“什么时候能有单子过来?这回必能出来得早些罢?”

淑嘉欠身道:“今年人不少,秀女儿进来是快了些,太监、嬷嬷们验看也是要些时候的,总是要到后半晌。老祖宗要乏了,不妨先歇一阵儿,一有了信儿,我就给您报过来。”

“要到后半晌…”眯起眼睛,还是看不清自鸣钟,索性问,“现在什么时候了?能摆膳了么?早些传膳,我也早点歇个晌儿。后半晌专等消息,你们也都忙去吧。皇后,着人催着点儿外头。”

淑嘉无奈地笑了:“好~”

宫妃、福晋都是识趣的人,一时都散了,给老太太吃饭休息的空间。

不用老太太催,淑嘉也很关心秀女们的情况。这是她亲自主持的“改革”,如果成功,将要成为定制的。而且,这是内务府向她汇报今年大挑开始了,由她提出来的建议。

允祺、允祹两个是比较布景板了一点儿,却也不是不识货的人,听了淑嘉的提议,都觉可行。马武更能看到其中的好处,也是同意推行的。这三个人早在向胤礽汇报大挑事宜,得到一个“你们去问皇后。”的回答之后,就知道这事儿该谁作主了。

说起来康师傅的死老婆属性还是间接坑到了他自己,后宫没皇后,皇太后又是个不太靠得住的老太太,小老婆们还不是名正言顺又是多头政治,选秀的事情,只好由他一大老爷们来操控了。

他在位的时间又长,弄得大家以为皇帝的工作里还包括了一项把儿媳妇从头考查到尾。坑爹啊!一家之主决定与什么样的人家联姻,对儿媳妇负有考察责任的应该是婆婆吧?老公公没事儿相看儿媳妇…这个,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在胤礽看来,除开正式工作与教导儿子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他老婆的管辖范围。连儿子小的时候,启蒙教育也是老婆负责的,效果都还不错,他何必再跟他爹似的什么都管、什么都忙呢?

十多年的夫妻生活,养成胤礽这样一个习惯,也算是淑嘉的一大功绩了。

初选的事儿不需要淑嘉去管,想来太监、嬷嬷们也没那个胆子胡乱让人落选。家世好的,他们不敢;家世差的…咳咳,真要落选了,皇后也不在意。至如个人素质,还有后面的复选、留宿等手续把关,不必担心质量问题。

后面的挑选还在进行,淑嘉也令传膳,吃完了饭,她还要布置复选、留宿等事宜。又有,两位公主已经指婚,她们的嫁妆有内务府置办,淑嘉作为养母,也要有所表示。

到了后半晌,内务府果然遣人递了名单来。前面的胤礽也收到了折子。折子里,内务府诸人把皇后狠夸了一通,谁敢抢皇后的改革之功呢?内务府还额外拍了帝后二人的马屁,直说在几十年没有皇后之后,大家终于有了主心骨,这都是帝后二人带来的福气啊~

淑嘉粗粗看过名单,凡是权贵家的孩子,一个没漏,也就算是放心了。带上名单,去向太皇太后汇报去了。

清廷行文,多是满文、汉文,太皇太后不大认得。淑嘉就令大公主读着人名,念一个,她跟太皇太后点评一个。

太皇太后听着今年蒙古女子不少,颇为满意,再听下去就发现后面的秀女出身越来越低,她几乎闹不明白谁跟谁:“行啦行啦,你办事是让人放心的,我听一点儿味儿就够啦,不用再跟我说啦。”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啊,我这是头一回办这样的事儿,心里正打着鼓呢。过两天还要把她们叫进来看一看的,您不给掌掌眼,我可没底儿。”

太皇太后乐呵呵地:“好啊。哎,皇帝知道了么?”

“内务府必有折子给皇上的,他这会儿正在忙前头的事儿,我不好打搅,过一刻,估摸着他那里的事儿差不多了,我打发人去禀。”

“嗯嗯,多问问皇帝。”老太太生存法则第一条,永远跟皇帝保持一致。

“嗻”

选秀牵动了满朝上下许多人的神经,众人无不比皇帝面前踊跃表现。当不成太子岳父,三阿哥也到了考虑指婚的年纪了。再退一步,王府结亲也是可以的么!资历再差一点的,家中女孩子嫁个贝勒、贝子也是好的。

可皇帝就像不知道有大挑这回事儿一样,内务府上了折子,他揭开来一看,看了前个重点对象在列,写一个“知道了”,就扔到了脑后。

不明就里的人一看,皇帝仿佛是一心只管扑在他的那个“各地控制火耗,不得扰民”上头了。雍王却有些惊骇:“要动盐课?这…税法还没…”

胤礽苦笑一声:“只怕策妄阿喇布坦等不及咱们摊丁入亩就要作乱了,眼下国库是个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仗真要打下来,国库就要空了。账上是有银子,却不在你我手里,都亏空了。你追欠亏空,可有一下子就能全缴回来的?能在两年内补齐的已经算侥幸了,曹寅的亏空有李陈常这个盐政代补,到现在还差着个尾子,遑论其他!”

要打仗了,国家是有钱打,但是一打,国库就空了,总不能给大家发白条当工资。

为了不让国库跑老鼠,最好现在就开始筹钱。

本来改税制是个好办法,但是见效也慢。从试点,到推行,怎么着也得个三、五年才能初见成效这还是快的。而且,改税还会引起一定程度的社会动荡。康熙末年是个…不少人揭竿而起的时间段,还真是担心再逼一逼,让有知识有文化的某些人投入到推翻旧社会的行列里。再佐以外敌入侵,那滋味就更销魂了!

也不是怕事儿,也觉得能够挺下来。只是这几样如果同时爆发,那就是对国家政权承受能力极限的一次考验。不到万不得已,没哪个脑残的领导人会玩这种挑战极限运动。

想来想去,农业国家的核心统治阶层就准备拿商业开刀了。不巧,盐业是垄断行业,利润丰厚,而且弊端很多,盐税对国家税收又很重要,就是它了!

胤礽的记忆力袭自康熙,还有青出于蓝的架式,想钱想得快要疯了的他就从脑子里翻出了一段记忆来。犹记得当初李光地老先生弹劾过一个叫张霖的家伙,这货贩卖私盐得利一百六十一万七千八百多两!

当年爆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想,这真是利润丰厚啊!相比之下,享有国家优势、被国家扶植的盐商们简直弱爆了!哦,当时他也正在为钱发愁,记忆很是深刻。

他要不对这一项动手,那就不是一个缺钱的皇帝了!

说干就干,胤礽叫来骨干们开了一个吹风会,大家与皇帝想得也差不多。没道理该入国家的钱就进了私盐贩子的腰包,然后让咱们这些人为钱发愁不是?那是一力的支持的。

连王掞这样把仁义礼教挂在嘴上的人也义愤道:“目无法纪实是该办,请陛下下旨,令各省督抚严查私盐。各产盐之地,严禁私盐流出。”他甚至还提出了加强对盐丁的人身控制等措施,出手也够狠的。

胤礽表扬了王掞一心为国的态度,然后道:“如此,朕意已决。”

亏得策妄阿喇布坦的消息还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朝野一片祥和。还有大挑的事情吸引了很大一部分注意,皇帝因着都察院一份参奏当今私盐横行的折子而要动盐法的事儿并没有让大家太过振动。颇有几个想表现的人表示,私盐横行,是目无法纪,挑战政府权威,该办!

胤礽也下了命令。

效果并不理想。到南方盐窝开始少量出盐,而秀女大挑进入复试的时候,官盐的销量并没有增加多少。

原因无他,经济规律作怪而已。官盐要上税,很贵,私盐便宜。百姓手里钱又不多,你就是禁了私盐,官盐也卖不出去,眼下又没有银行大范围推行按揭。打个比方,他就只能出得起10块钱来买盐,买官盐,只能买1斤,买私盐,能买10斤。没了私盐,官盐顶多能卖出1斤来,而不是10斤。总收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这只是理想情况,好歹还增加了一点官盐消量。通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一道旨意下来,天下私盐禁绝的。市场需要私盐,私盐贩子就会铤而走险。哪怕他把价格提到5块钱一斤,大家还是宁愿买他的,不买官盐。

这会儿人民群众的生活并不“康乾盛世”,愿意冒险走私的还是有不少的。生活所迫、利润诱惑,愿意贩私盐的人依旧存在。官盐依旧受冲击。

胤礽见此情景,很是着急上火,不得不动了另一个念头:改盐法。反正摊丁入亩眼下行不得,得先干掉策妄阿喇布坦,得筹钱,他就跟盐课死磕上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阴暗的想法:本来就应该是抑商的,办了这事儿,谁也不能说我不好!私盐泛滥,也是纲纪败坏的表现,我从此下手,大家朝野只有拥戴的份儿!

雍王又被叫了来。

听完他二哥的想法,雍王的语气就有些蔫蔫的:“臣弟琢磨着,还是先把亏空追缴一下儿。陈年旧账,越堆越多,到最后,人死如灯灭、家业败落了,就追缴不了几个钱了。”准备了一年的税制改革就这样被搁置,又派了新任务,他实在兴奋不起来。

胤礽看一看他四弟:“盐政也开始亏空了,私盐泛滥,禁而不止,商户日渐不支,可见并不是国家管得不严,乃是根子上出了毛病。但情形却不如户部的亏空那样严重,也是挤脓包的意思,早一天动手,便省一分力气。”

雍王还是没有答应,在他看来,事有轻重急缓,税制改革是不改不行了,火耗亦然,盐政却还没有糜烂到支持不下:“盐课关系国赋,极是重要。国家税收,一是田赋丁银二就是盐课。既已要动田赋,盐课就要暂缓。”总不能一次拽了两条腿儿,那样会“叭唧”着地的。

胤礽道:“先不动田赋,改盐法!”摆摆手,思路也理清楚了,“这个省力气,我得在策妄阿喇布坦动手前先把国库充实了,这个动静说起来大,却只是论商。改了盐法,盐课增加,也好有底气去改税法。”

雍王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您的意思是…因策妄阿喇布坦的事儿,须得先攒下些家底子?”理解了,但是…还是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那摊丁入亩呢?”

“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