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嫌自己过得太好呢?而且十三个儿子啊!能袭爵的只有一个,还要降等袭,其他的儿子还得考试过了才有更差一点的爵位,等到了孙子辈,不少人就要沦为闲散宗室了!

不能不着急!

着急也没用,还是得抱好皇帝的大腿。

历史上苏努本人采取的就是一面抱好责任皇帝康熙的大腿,一面巴结好自己比较看好的、认为可能成为下任皇帝的允禩的大腿。前者他做得很好,后者只能说他看走了眼,最后被和谐了也怨不得别人。

眼下胤礽争气,也省了宗室、亲贵、大臣的许多麻烦,大家老老实实跟着皇帝走就行了。许多人家因此免于卷入夺嫡的旋涡,保全了自家家业性命。

苏努一系再也没什么好投机的了,乖乖跟着皇帝走就是了。巴结好皇帝,再讨好皇后、太子,自家的根基也就历三朝而渐发展,成为宗室中比较稳固的一家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苏努本人就认真办差,家里的女眷自然是要努力与宫中打好关系了。更巧的是,苏努的儿媳妇里有两个条件极为便利的:第七子勒钦的嫡妻董鄂氏,是七十之女,与九福晋是姐妹;第九子福尔臣的嫡妻董鄂氏,是勇勤公鹏春之女,与三福晋是姐妹。

更巧的是,苏努这十三个儿子里,活到现在的有十二个,个个都已娶妻生子。咳咳,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十二个人里,倒有一大半儿是信天主教的。很难说这是不是因为心中所求过于急切又前路艰难,而需要一个心灵寄托。

反正,苏努家大概是除教堂之外,教徒密度最高的地方之一了。

信教,当然是有人向他们传教,他们是那样的虔诚,传教士自然也努力地往他们家里跑。先是,苏努的儿子们笃信天主教,然后就在教义与传教士的游说之下,极力撺掇苏努也皈依一下。

苏努的生活阅历比儿子们到底丰富,虽然对天主教颇有好感,觉得有些内容说得不错。但是,他还是觉得扳依天主教不太好,也训斥过儿子们:“上蹿下跳,成何体统?”

狂热的宗教分子的理智指数为负,苏努诸子非但不听,还让传教士给取了教名!苏努不高兴了,尼玛传教士到中国来都要先取个中国名字才好行走的,偏偏他的儿子们、帝室贵胄们取了外国名字还引以为傲!

骂了一通之后,儿子们老实多了,苏努本人对传教士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父子之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儿子们情知父亲不是对天主教有恶意,更加不断地劝说苏努,把握一切机会,想发展父亲入教。

由于苏努的默许,他的儿子们对天主更加虔诚,甚至儿媳妇们也略了解了一些教义。同时,苏努一家与天主教传教士的联系也是极为密切。

有心的传教士们努力与苏努诸子打好关系,试图发展他们家成为教友,进而扩大影响。清朝初期的时候,传教士们的生存环境非常之好,如南怀仁这样品德不咋地的家伙混得风声水起之后还能抓住机会把本土入值南房的戴梓给陷害得流放了。这其中固然有朝廷力量角逐的因素,也不能不说这体现了传教士的地位。

然而,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传教士们的猪队友教皇,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线,然派人过来与康熙起了礼仪之争。弄得皇帝一发火,险些砸了大家的饭碗!

本来传教士的主业是传播主的福音,其余绘画、数学、医药一类纯属个人兴趣爱好。现在倒好,你要是不会点儿副业,人家根本不要你!传教士们对教皇也是无可奈何。你就算是要偷东西,也得先诈开人家的大门进了屋吧?你倒好,跑到门口大喊一声:“严肃点儿严肃点儿,这是打劫!”人家能给你开门才怪。

嚣张也要有嚣张的本钱,如果你能一腿踹开人家大门,喊也就喊了。问题是现在你没这本事。康熙法令的颁布,让传教活动在中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与苏努一家接触的传教士头子是巴多明,此君来华比较早,等到康熙颁法令之后,他由于平素表现还算不错,他没有被赶走,又有苏努家的庇护,方能留在中国。这也越发坚定了传教士当中的有识之士的一个理念“走上层路线”。

看,皇帝地位够高,他不高兴了,传教活动立马进入冰河时代,苏努算是贵族,他们家人愿意提供便利,相熟的传教士就过得不错。又有,穆敬远(这是个取了汉名的传教士)那个家伙,巴着贝子允禟,小日子也过得很是滋润啊。

听闻皇后对西洋画师不甚满意,巴多明等人的心里就活络了起来画画,咱们这边儿也有人会啊!保管把皇后奉承得好好的,画了一幅还想画第二幅。作画的时候是要对着本人的,这就有了接触的机会,不妨趁机游说皇后信教。

想法很好,也不是没有机会实现的。须知道,当年的孝庄文皇后还在衣服里面挂过好一阵儿的十字架呢。据说是因为汤若望老先生帮了她一个大忙,而且汤先生的人品确实不错,由此还感动了顺治,为之提供了不少便利。

既有先例在,谁能说现在的传教士不能走得比前辈们更远呢?

一边是皇后有这个需要,一方面是传教士们在与教友的交谈中得知了这个机会想要把握。

福尔臣等何乐而不为?

发展信徒,是教友的天然使命啊!

福尔臣等没与苏努商量,他先跟老婆说了,老婆又去跟三福晋说了,然后就是考察,推荐给皇后。

淑嘉对于传教士们并不算排斥,在眼下这种环境之下,是个穿越者该想的都是如果让西学东渐,让这个日渐闭塞的国家开眼看世界。有了戴梓在造火枪,自然激起了她的某些想法。

促进东西方交流,解放国人思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传教士再和尚也是个男的,淑嘉要召陌生男人出入宫禁,还是与胤礽打了招呼。董鄂氏的解说是个很好的理由,外来叫来的野路子们不太拘束,或许会有灵光一闪也不一定。

胤礽则是在看了福尔臣代转进来的画像之后,觉得水平也还不错,画的是苏努这个半老头子。这家伙姿态悠然地掂着一柄如意,略侧着身子坐在榻上,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巴多明等接到这天大的好消息,摩拳擦掌,无时无刻不在默念着晋见程序。怎么进拜见,于绘画的时候跟皇后说什么、怎么样引起皇后的兴趣。是不是先讲一些圣经故事、海外奇闻,然后再渐渐引入正题?皇后的兴趣在哪里,如何由她在意的事情引到让她接受天主教。

传教士们彩排了好久,却没有接到进一步通知,不由焦急万分。忍不住打听情况,福尔臣的三哥教名若望的苏尔金自己也急,也要安慰教友:“中秋赐宴,主子娘娘有许多事情要忙,中秋后,皇上又要率众行围,行围之后就要准备回京了。回到京里,又是大公主下嫁,十月里太皇太后之圣寿。你们晋见,怕不要到十月末。”

巴多明:“…”

事实上,传教士们在回京之后就得到机会见了皇后一面。

彼时皇后心情正好,她的儿子女儿都要结婚了,婚事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叫来弘旦:“你也长大了,真是的,我当年嫁到毓庆宫的事情还记得清清楚楚,你就要娶媳妇儿了。”

弘旦腼腆地笑了。

淑嘉招招手,弘旦疑惑地看了母亲一眼,乖乖上前,附耳过去。只听他母亲道:“你弟弟们也长大了,有些事儿,叫宫女、太监们教终归不好,你做哥哥的,提点他们一点儿。”

“嘎?”

“嘎什么嘎?”淑嘉没好气地在儿子头上来了那么一下,“你是你玛法带大的,长大一些又是跟着你阿玛,咳咳,男女之事本该是父亲,呃,说给儿子,女儿才归母亲管的。我便没管你。呃,如今你阿玛这样忙,我看他也,嗯,不好跟你弟弟们说这些个。你这个做人兄长的,难道不该担点儿责任?”

“啊?这这,这怎么能说得出口?”我靠!兄弟们私底下也会口花花一点,但是在亲妈面前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啊!

淑嘉一手捞过儿子的领口:“瓜熟蒂落,天道有常。”然后就是阐述了行为的合理性,以及与礼法的不冲突。

这哪里是让弘旦教弟弟,分明是淑嘉怕儿子对情事理解有悟而进行的开导。祖父丧期里他发育成熟了,孝义与礼教对上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淑嘉还是担心读了太多圣贤的儿子转不过弯儿来。

不知道弘旦对母亲的“苦心”理解了多少,但是他离去的步伐轻快了许多倒是真的。

皇后心情好,诸事并不很操心,就又想起来画像的事儿了。

传教士这一回的待遇就不太高了,由弘旦接见,然后打发太监一路送到了坤宁宫。

没见到皇帝,却好运气地遇到皇后心情好,传教士也有心卖弄。他们事先了解到了宫廷绘画的规则与皇后生气的原因,这一回却是采取的双开模式。即画一幅正面画,再请皇后稍侧一点身子,偏一点头,又画了一幅能够显出侧面部分线条的油画来。

头一天,先画出两张草图来,淑嘉看着颇为满意。

传教士摒住了呼吸,直到看着皇后点了点头,才缓缓出来一口气,接着提出了要求:能不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多对着模特(就是皇后本人)画一画稿子,这求能够画得更加贴近皇后的神韵。

淑嘉正闲着,无可不可地点头道:“好。”又让他们把草稿留下,要给胤礽看。传教士满眼欣喜,欢快地答应了。搭上皇后这条线,目的还是想通过她来影响皇帝,最终使清廷对教会的政策产生松动。

东方人的五官不那么立体,即使用透视法画出来的脸,也显得不那么有立体感,如果稍稍侧一下脸,效果就不一样了。胤礽看了也是称好:“叫他们用心画,画好了朕有赏~”又动了自己也要画一幅的心思来。

从第二天开始,坤宁宫在下午的时候就固定来了几个传教士,他们只能在这里呆半个时辰,却充分利用了这一点时间。

淑嘉兴致勃勃地听着传教士跟她聊天讲故事,说的是圣经故事,话题则是由画像引起的。淑嘉的坐功是一流的,坐姿不动还能侃侃而谈,问传教士:“我的女儿现在还小,我想给她也留一幅小影,画完了这一幅,你能再画一幅么?唔,是我们…母女两个…合画一张。能成么?”

“尊敬的陛下,当然是可以的,”传教士以为是问他会不会画合照,连忙保证,然后借机道,“不但母女、母子也是可以的,许多圣母像都是圣母怀抱圣子的…”

可找着切入点了!接下来,传教士滔滔不绝,说起了圣经故事,又讲起了浅显的教义。淑嘉对天主教只是有个粗浅的了解,此时听到许多之前不了解的知识,好奇心起,听得颇为认真,连宫女、太监都听故事听住了。

传教士很是振奋,时不时往画布上涂上两笔。在这里画的画,那是之前都琢磨过多少回的,分神说话也还能保证一定水准。两人正在一问一答间,胤礽来了。

传教士目睹了令他振奋的一幕。

皇后说什么,皇帝都点头。从公主结婚到太子结婚,再到皇后要撤换皇帝宫殿里的宫女(其实是年龄到了要放回家)。而皇帝说的要给皇后的叔父升职,被皇后驳回之后,皇帝也不生气。在传教士看来,皇帝转过脸过,肯定是要发布升职命令的。

太好了!原本知道帝后的感情不错,没想到然好成这样!

传教士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到了住处,与同事们商议。

“皇后对于皇帝的影响力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能够使皇后入教,在她的影响之下,皇帝必须入教。那么,我们、我们…”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巴多明沉默了一下,问道:“要怎么劝说皇后入教呢?”

这可真是个难题啊!

“皇后对于我讲的教义还是很感兴趣的…”

“苏努亲王1对教义也很感兴趣。”

“呃…”

说起来传教士的本事真是不赖,他们开了一个小会,就找到了一个重点:众所周知的是,天主教是奉行一夫一妻,而且坚决不许离婚的!不光是“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侍二男”,天主教的教义对于丈夫同样具有约束力。哪怕你老婆生不出儿子来,你也不许离婚!

插花一句,就是因为这条规定惹毛了一个英国国王,他老人家想要儿子,老婆死活生不出来,教皇还不许他离婚。英王火了,不跟教皇混了,搞起了宗教改革自己当教主去了:你不批准我离婚?老子不稀罕,我自己批准!

天主教在英国从此一蹶不振。

教皇:…

嗯,这个国王就是伊丽莎白女王她爹,亨利八世。

“作为一个情妇也算合法妻子的国家的皇后,她担不担心自己的婚姻呢?皇帝的祖父就曾废黜过自己的妻子呢。并且,从种种迹象看来,皇后也不愿意有人分享她的丈夫。”

传教士认为自己找对了突破口,那是非常兴奋的。

在中国生活了许多年,虽然看惯了当地许多不良习俗,传教士们还是坚守着自己的底线的。并且认为对皇后心理的分析,可是非常到位的。一定能够说服她的。

巴多明道:“我亲爱的兄弟,你还是要谨慎。”

传教士最近总是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儿,上辈子,她进理发店,理发师一面给她剪头发,一面陪她说话。也许他只是想套套近乎吧,到了皇后这个位置上,来“求关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淑嘉自认还算开明,也释放着善意。

终于有一天,正题来了。

“皇帝陛下对我很友好,回去之后告诉教友们,他们都很羡慕。”

“是吗?”有人夸她丈夫,淑嘉还是很高兴的。

“是的,大家都在想,皇帝陛下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长者约翰国王。”

“哦?这又是什么故事?”

“陛下,这并不是一个故事。”传教士娓娓道来。在西方传说中,在东方,有一个信奉基督的国王,他虔诚而有武力。当时西欧正被极其彪悍的奥斯曼土耳其欺负得极为凄惨,抓根稻草都以为能救命,幻想能够联系到位国王,与之夹击土耳其这个异教徒的国家。

淑嘉听他说完,心里已是不痛快!

咱对天主教的了解程度足以被胤礽鄙视不假,但是咱世界历史课可不是打瞌睡混过来的。长老约翰国王她没听说过,但是传教士所描述的异教徒国家残忍地占领了的耶路撒冷周边的基督教国家她是知道的。

那是在字军东征期间建立的,十字军东征,是教廷发起的,彻头彻尾的“牌坊诋下当婊子的行为”,十字军两百年间八次东征,第四次可是把拜占庭帝国给洗劫了的。而拜占庭帝国,绝不是异教徒国家!

淑嘉警觉了起来。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来第二次鸦片战争法国的借口是“马神甫事件”,那神甫真不是好人!

又过一天,传教士还接着上一话题,夸赞胤礽的种种美德,简直与天主教徒一般无二:“只是在婚姻上稍有不同。”他是在等皇后发问呢,这是一个钓鱼贴。

淑嘉耐着性子回了一个:“哦?”

传教士微微一笑,颇有一种高僧大德的感觉:“天主教是严格的一夫一妻。”

话里话外,暗示得相当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1耶稣会士巴多明写回欧洲的信里不但称苏努为亲王,连苏努的儿子们都是亲王。我没看到原件,如果原件不是用英文写的,我肯定是看不懂。但是,估计这个亲王,大概是类似PRINCE的泛指称谓?

第267章 护儿媳妇的婆婆

这些王八蛋真是太TMD坑爹了!淑嘉恨恨地想,今天你在坤宁宫里这样胡言乱语一番,就以为能够说动我了啊?

打量姐不知道路易十五的情妇长啥样儿啊?这货穿越之前有节中学美术课没有用来打盹儿,瞄过课本上的一幅油画,画上是一个外国女人,在她看来长得相当地不如何。但是底下的标注是某名字拗口的夫人,小字解释:法王路易十五的情妇。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还真是冤枉天主教了,因为路易十五同学自己就是个蔑视天主教的家伙。直到他临死之前,天主教出手,逼得他驱逐了自己的情妇。

再说了,有些事情是可以想可以做但是不能说的,你们知不知道啊?哦,你们前面说完这个,后面我就撺掇着胤礽信教?你当大家是傻的啊?使这样的小心眼儿,你是在鄙视我的智商还是在鄙视我老公的智商啊?

皇后淡淡一笑:“是么?倒与中国风俗相近。我们也是一夫一妻的。”别开什么玩笑了,苏努那些信了教的儿子也没断了有妾有庶子。

传教士傻眼了。

“得啦,今儿就到这儿吧,皇太子大婚在即,我要去东宫看一看。以后有了儿媳妇儿,我再往那里去就不大合适了。你们先回去把画儿上上细吧。”不得不说,这传教士画出来的画比上一个要好很多,淑嘉还不想换画师,他既有这一项用处,也没有不用的道理。

传教士心里热切,还没有一昏到底,刷地低下头。打包工具,告退回去。

回到驻地,不免又召开一个小会。

巴多明仔细问了皇后有没有对画像有什么不满,派去绘画的传教士回忆了许久道:“应该没有不满意,是因为皇太子要结婚。”

“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放松。一定要把画画好,如果皇后对你的画满意,你可能就会成为御用画师,那样机会更大。”

画油画,尤其是精细的油画(想想皇后大礼服上那繁复的花纹),是个磨时间的活儿,传教士们毕竟是打着画画的名头进来的,主业不可马虎。在给皇后下了诱饵的同时,他们也得把本职工作做好了。

之所以如此拼命,也不光是因为一往无前的传教精神。

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传教士也是人,内部自然也有明争暗斗,往大里说有新旧教之争,次一等的有内部派系斗争,再小一点的就是传教士个人之间争斗。

礼仪之争,既是不同派系之间的斗争,也是传教士个人的荣辱之争。说穿了,就是欧洲本部有人忌妒某些非正统教派的传教士在中国混得太风光了,想伸手来摘桃子。完全忘了一点:朝廷不是软柿子。

教皇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滞留在华的传教士未免着急起来,想抢在教廷拿下这片阵地之前先分一杯羹。南怀仁的葬礼是如此隆重,汤若望差点让当时的皇太后与皇帝成教徒。前辈的功绩摆在那里,怎么能不激励后来人呢?

在日子越来越艰难的时候看到了一丝希望,当然要紧紧抓住。

可惜,传教士们的最关注的是发展教徒,努力说服皇后信徒。但是,皇后最关注的却不是要不要信教的问题。甚而至于,在淑嘉眼里,信不信教,都不是一个问题,她也压根儿不想信什么宗教。或者说一句到家了的话,她现在已经没有迫切地信奉宗教的必要了。即使信奉,也多是另有目的。

传教士的心思,她不能说看得一清二楚吧,至少是知道一点,这些人想发展,想走上层路线。人一旦居于高位,少不得有很多人来关说,求这个求那个的。都以为自己聪明,把上头的人当傻子似的忽悠,却不知道那根本是上头的人觉得你无关痛痒,不想整治你罢了。

任由传教士说得天花乱坠,皇后只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皇太子要娶媳妇儿了,比起画张画像,显然东宫要添女主人这件事情比较重要。传教士也只能哀叹运气不好了:“这样一来,事情又要耽误时间了。”

巴多明也沉默了,他原是在艰苦的条件里也要挣扎求发展的,眼下大好机会当然不愿意错过的。“这样我们也就更有了一些时间,可以好好讨论一下,怎么样能够打动皇后。”

“我们之前的办法,难道不行么?鞑靼人对于信仰问题,并不是那么严格的,但是一旦信奉了主,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变得虔诚…”看到巴多明愈发晦暗的脸色,说话的人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是怕来不及了,教皇陛下的意见,必定会触怒皇帝。梵蒂冈的风格,过于强横了。听说,皇帝又派出信使,致信教皇。其实皇帝的姿态很低,只要教皇不干涉这里的宗教事务,他们是不介意我们慢慢传教的。但是教皇…”

得抓紧时间把事情做下来,只要皇帝承认了天主教,要自办教会,重用的也是他们而不是教廷派来的人。难道梵蒂冈的命令曾在俄罗斯横行过么?教皇真是个傻子!

如果在脚下这片广阔的土地上能够自由传教,发展皇帝成为信徒,这说不定又是一个东正教。自己等人,就是圣徒!

淑嘉不知道有些人正在开着小会,商讨着对付她的办法,她正在东宫里瞎转悠。东宫现在还是她搬走前的格局,小佛堂也还在那里。端仪殿因为要有新主人,又修葺一新了,布局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太子大婚,太子妃的嫁妆里虽有家俱,却不能丈量了东宫去打,估计也是与淑嘉结婚的时候那样办的。而东宫里要用的家俱,基本上都是内务府给办好了的。弘旦亲自扶着母亲,在各个院子里蹓跶。

“为了儿子的事儿又要劳动额娘了。”

淑嘉睨了儿子一眼:“学会跟我掉花枪了你!”

“嘿嘿。”憨笑两声,皇太子可不是傻子,父母当然喜欢跟自己亲自的孩子。应对的时候如对大宾,那是业绩分;私下里再这么生份,可就要减感情分了。

淑嘉漫步东宫,感叹道:“我嫁过来的时候还没有这里呢,现在你都要娶媳妇儿了。好好过日子。”

“嗻~”

反手拍了拍弘旦的手,两人已经慢慢走到了东边的一个小院子里了。这里原本住着李佳氏,自从李佳氏搬走之后,这里就封锁了起来,现在为了大婚,又重开了锁打扫翻新,堆放着大婚日要用的器皿。

“我以前也没进来过几回,”淑嘉若有所思地对弘旦道,“知道今儿为什么要过来么?”

弘旦笑道:“还请额娘示下。”

“你大婚以后,你阿玛与我就不再多管你房里的事了,你自己也好要有个主意。”

“是。”

“你明白什么意思么?就先应了。”

“还请额娘示下。”

“你媳妇儿是个不错的姑娘,好好儿跟她过日子。你一向严于修身,这样很好。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嘱咐你的一定要对老婆好一点儿,让她先生下儿子!”最后一句话,淑嘉的语气极重,声音却很轻。

弘旦一凛,又笑道:“瞧额娘说的,哪有娶了媳妇儿不生儿子的。”

“你五叔的媳妇儿就没生儿子,”淑嘉不依不饶地道,“你玛法当年多看重你,我现在就多看重我的孙子。明白?这是根本。你以后房里的事儿,我轻易是不会管的,要看你,当然,也要看你媳妇。她要是后来不好了,我难道会眼看着你受委屈?只是这开头,你得做好。有些事情,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

“你们从小,我叫你们自己穿衣吃饭,难道只是为了为难你们?又或者是做做样子讨一点好名声不成?”淑嘉嗤笑一声,“不过是让你们别太忽略了小事儿而已。小事情,你可以不用去做,却不能不略知一二。多少英雄豪杰,坏就坏在帷簿不修上头!”

“皇家一举一动,都是天下表率。这话是扯淡!但是,皇家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关注,却是真的。要人交口称赞你伉俪情深,还是提起你就挤眉弄眼,说你的艳闻逸事,你心里得有个数儿。”

“有些事儿,我也是白说着罢了,你要真有心爱的人,我又能如何?只是…做得好看些,对你媳妇儿有良心些。嗯?”

“是。”其实这个媳妇儿算是他自己挑的,事先又见过,还是比较满意的。

“我真是老了,居然这样唠叨了。你是新郎倌儿,我倒像是来扫你的兴的。还是那句话,我只想你过得好好的。你前头十几年过得很辛苦,”摆手示意儿子不要插话,“我都知道,送你去乾清宫的前一晚,我真是舍不得。越心疼,就越想你什么都顺顺当当的。好啦,不说啦,咱们高高兴兴的娶媳妇儿,好不好?”

弘旦低声又应了一声:“是。”

弘旦结婚,与胤礽当年的程序是一模一样的。放定之类的手续也是陆陆续续在办,期间还穿插了大公主下嫁,这下嫁的规模就比太子大婚在小了。本应淑嘉在坤宁宫宴请额驸家女眷的,因有太皇太后在,这宴就摆到了宁寿宫。

大公主婚后与额驸本应在京中暂住一段时间,然后再返回旗地。因赶上了弘旦结婚,小两口就上表,请求呆到皇太子大婚之后再走。胤礽乐得把儿子的婚礼办得盛大隆重,以显示全国上下一片和谐,自然是准了的。

出嫁的女儿都没走,其他各路江湖好汉,呃,错了,是宗室亲贵,能来的自然都来了,场面也是出奇地盛大。

乌云珠笑得贼兮兮地,在淑嘉退入内室再换吉服的时候溜了进去:“额娘额娘,您听说了么?刚才听三哥那边儿的太监说,他们多熬了好几大锅的姜汤,就怕把那些人给冻坏了。”

咳咳,皇太子结婚的正日子定在十月底,天寒地冻,大宴设在临时搭的彩棚里,可没坤宁宫这么暖和。不少老大人穿着皮裘还冻得直哆嗦,一面哆嗦还一面一脸泛红觉得吃了皇家的喜酒非常荣耀。

淑嘉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脑门儿:“这样的话在这里说说就罢了,出去不许说嘴。”

“知道,不能不敬重大臣。我去看大姐姐去啦。”

淑嘉摇了摇头,对着镜子看着帽子戴正了,皇后的行头挺沉,淑嘉动了动脖子,才舒了一口气,搭着红袖的手出去了。

赫奕之妻脸上的笑意是掩也掩不住的,接受着大家的恭维,同时也注意到不肯越过了西鲁特氏去。寻常人家做亲,岳母少不得请婆婆照顾一下自家女儿,尖酸一点的还可能拿话压一压亲家。

到了赫奕家里,什么话都别说了,谢恩吧您呐!还得注意不得罪皇后的娘家人,太子妃这个位置风光是风光,却着实不保险。皇太子没有侧室,这事儿是明摆着的,这里头多半是有皇后的手笔在内,赫奕家里不能不感激。

女儿升舆前,赫奕之妻不知道叮嘱了多少回:“一定要侍奉好主子娘娘,旁的都是假的,婆婆喜欢才是真的。你没过门儿,主子娘娘已经回护你良多了。多跟着主子娘娘学着点儿,她能生下五儿一女,可不是寻常人呐!皇上当年也年少轻狂过,如今这般圣明。”言下之意,你多跟婆婆取取经。

赫舍里氏牢记教导,自己也知道是交了好运了,也是加倍地小心。入了东宫,按着程序走,到了端仪殿,安稳坐定。东宫的地龙烧得旺旺的,穿着冬季制服的新任太子妃又是紧张又是热,出了一身的汗。

只听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她的丈夫进来了。赫舍里氏有些羞涩,有些紧张,又近了。挑开喜帕,看到一张算得上英俊的脸,赫舍里氏紧张得过头,居然笑了一笑,又觉得不太庄重,马上敛了笑容。

弘旦也挺紧张,看她这个样子,反而笑了出来。这个老婆,好像不难处啊。

“也不知道弘旦现在怎么样了。”婚前敲打儿子要对儿媳妇好点儿,似乎不太像个婆婆,但是淑嘉心里还是儿子更重要一点儿。

胤礽自己也很关心儿子,听老婆这样一说,却又鄙视起老婆来了:“女人就是麻烦,你哪里用得着这样担心了?!他现在怎么样了?洞房花烛,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爽得流哈喇子了!

“…”

由于太子大婚,宫中上下,自然也是布置得很是喜气。胤礽闷闷地看着这些布置,揽上老婆的肩头,咬耳朵:“我告诉你他现在在做什么好不好?”

新媳妇请安,却是要先到宁寿宫的。

说起来配角比主角起得还要早,赫舍里氏与弘旦到宁寿宫的时候,宁寿宫里也早已聚齐了一大堆人。赫舍里氏远远看到宁寿宫前一堆各式辇舆,下辇的时候腿肚子不免有些小抖,轻声问弘旦:“咱们是不是来晚了?”

“今天是不碍的,只是你往后请安的时候来早些就好,这些回去了我再告诉你。”

“嗯,我听你的。”

太皇太后喜滋滋地看着曾孙媳妇,又对淑嘉道:“是个整齐的孩子。”

“可不是,不看着她好,咱们能把孩子抢到家里来?”

淑惠笑道:“瞧您说的,把自己说成土匪了都!”

一番说笑,太妃们自是夸赞太子妃好,又说皇后娶儿媳妇娶得真对一类。大家都知道这个儿媳妇是帝后共同选中的,谁又会说不好呢?赫舍里氏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从这些话里可以知道,她的公公婆婆对她没成见,只要有一个不喜欢她的,这宫里就一定会有人见风使舵,而不像现在这样一边倒的都是夸奖。

太皇太后自是有赏,又说:“你们还要到乾清宫去清安呢,我这里就不多留了,”其实是她自己有些累了,“皇后也回去吧,你抢来的孩子,你自己可要把见面礼准备好了哟。”

“嗻~”

新婚夫妇到了乾清宫,皇帝昨天也过得非常愉快,招呼大家见了面。由于有儿媳妇在场,胤礽不便多留他们,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说:“去看看你额娘吧,她昨天念叨了你们一晚上。”咳咳,皇帝这是在撒谎。

弘旦是常见父亲的,自自然然地告退。赫舍里氏是儿媳妇,跟着丈夫就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淑嘉一身吉服,看着儿子媳妇,两人之间的气场颇为和谐,心道:成了一半儿了。

温言问赫舍里氏:“宫里还住得惯么?”才一天,有什么惯不惯的呢?

赫舍里氏答道:“一切都好,谢额娘关心。”

“这却未必,我记得当年大婚那会儿,绕着宫里跑了一个早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正好,叫你们赶上了,就在我这儿用了早膳罢。”

弘旦道:“儿子平日都蹭不到额娘的饭,额娘待媳妇儿真比儿子都好。对大嫂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

“你这傻子!我待你媳妇好,她自然待你好,以后有你的舒服日子过呢。”

赫舍里氏忙道:“媳妇儿一定尽力侍奉好太子。”

“好啦,一家人,不要拘束,东西呢?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