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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景泰宫,晚凉忙过来扶我下轿,三人疾步入内.祥瑞跟在我的身侧道:“娘娘,芳涵姑姑在您寝宫等着您。”

我点头,低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他应了声,便不再跟上前来。

我与两个宫婢朝前走去,朝晨忙帮我推开了房门,芳涵见我回来,疾步过来,示意朝晨将门关上,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浣衣局那边传来消息说,初雪死了。”

我一惊,撑大了眼睛看着她,初雪昨日才被我调去的浣衣局,怎么会突然死了?

芳涵见我惊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奴埤觉得此事蹊跷,所以忙叫祥瑞去通知您回来。”

别说她,我也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了。上回我也打发过两个宫婢过浣衣局去的,也不见得出事,怎么这次偏偏就这么巧?初雪啊,她之前可是我的贴身宫婢微微握紧了双拳,幸好昨日.我要芳涵喂了她一碗哑药下去。看来这宫里,还真是不太平啊。

晚凉与朝晨闻言,也露出惶恐的神色,却都是识趣地站在我身边,不说一句话。我越发地感觉到此事不妙。

想了想,便问:“怎么死的?”死,也总得有个死法。

“在房里上吊死了。”芳涵迟疑了下,又瞧了我一眼,脸色略微沉了下去,半晌才开口道:“娘娘,此事太巧了,奴埤以为是否有谁想从初雪的口中套取什么…”她的话说了一半,又忽然缄口。

她的猜测,我也想到了。只是,要套取什么呢?我自问,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被他人知道了,还能出事情的。哦,不对,想起来了,是有一事。我脸上的药水啊。

只是,此事,也定不会有人知晓。那么我倒是好奇了,初雪为何好端端的,死了。

在被我调去浣衣局的第一天,上吊自尽了。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当初要去浣衣局,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不可能在去了不过一晚上,她便想不开死了。只是,若要说套话,她不识字,又给我毒哑了,还能从她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这也是芳涵考虑到了,故此才会将话讲了一半便噤声的原因。

可,若真的不是意外,对方如果套不出什么,也不会杀人灭口。那么,是知道了什么?

这样想着,不免心头一惊。

这接踵而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令我措手不及起来。

思忖了下,终是觉出事情的不妥来,回身问芳涵道:“浣衣局的宫婢皆是几人一个房间的,初雪自尽如何会没有人知道?”

芳涵点了头道:“奴婢早就想到了,所以叫娘娘您回来定夺,是否要奴婢过浣衣局去查探?”

我疑惑:“尸体还在浣衣局么? ”

“是。宫里死人,也需上报内务府批示过,方可处理。”

深深吸了口气,我沉思了片刻。此事固然是要查的,只是,又该以何借口去,这才是个问题。

芳涵仿佛是猜透了我心中所想,开口道:“奴埤今日是叫人去取娘娘您的衣服之时才听闻的,我们大可当做不知。一会儿奴婢过浣衣局去,说娘娘又突然念起初雪的好来,想再把她调回来。到时候的事情,奴埤会看情况行事的。”

想了下,只好点头,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便道:“那姑姑便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娘娘且等在宫里,此刻不要出去。”她又嘱咐了我,才回身出去。

朝晨为我倒了杯水,进至我手中,才道:“娘娘先喝口水,也许此事,只是个巧合.”她的声音细细的。我知道,她这是宽慰我的话,浅笑一声,若真的是巧合,也便好了。

喝了口水,我忽然道:“晚凉,你去…”话说了一半,又顿住,后宫不得干政,有些事,我还是莫管的好.

晚凉不明所以,问我道:“娘娘有何事要奴婢去办么?”

浅笑一声道:“不,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晚凉迟疑了下,终是和朝晨应了声,一道退了下去。

又坐了会儿,觉得有些困乏,起了身行至软榻边躺了.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也不做睡了多久,感觉屋子里的烟熏浓了起来,吸了几口.有点呛人.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才见香炉那边连冒出的熏烟颜色都变了。皱了眉叫:“晚凉。”

“娘娘.”晚凉推门进来,惊呼一声,忙从过去道,“呀,奴婢该死!”

我起了身,捂住口鼻问:“怎么会这样?”

晚凉一面取了头上的簪子掀开了香炉的盖子,伸手进去拨弄,一面道:“不知是谁,添熏香的时候,落了点碎布在里头,眼下虽未燃起来,烟雾却是一下子大了。娘娘您没事吧?”她回头瞧着我问。

“嗯。”我淡淡地应了声,起身将窗户打开。

转身的时候,见她已经处理好了,正抬手将盖子盖上。

那一刹那,我脑海里猛地想起方才在储良宫的时候,听闻的那两个宫婢的话来。说是姚妃的寝宫里要换香炉。

香炉!

心头狠狠地一震,太后派人将整个储良宫上下都查了一遍,我不知.究竟有没有查那几个香炉!是否,有人在香炉里动了手脚呢?若是能在熏香路添上一抹麝香,那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娘娘。”晚凉上前来,见我怔怔地站着,突然不说话了,有些担忧地问我,“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因为这熏香…”

我不理会她,只径直上前,伸手用力地将那香炉推至地上,只听“砰”的一声,那香炉瞬间便缺了一角。也幸得宫中香炉以美观为主,并不是全以铜制做成。而我宫里的,便是上好的陶瓷制成的。

晚凉吓了一跳,以为我是因为此事生气了,忙跪下道:“娘娘息怒!”

我瞧她一眼,淡声道:“起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坏了一个香炉罢了。你马上去内务府换一个来便是。”

我的话,说得她一怔,半晌才起了身,去收拾地上的东西。我又道:“晚凉,方才本宫再次进储良宫之时,那两个宫婢的话,你可还记得?”

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本能地抬头瞧了我一眼,我朝她轻笑一声,她终于恍然大悟,忙点了头道:“是,奴婢知道了.”语毕,再不看我,只专注地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完毕,匆匆出去。

缓缓收回目光,回身坐了。

储良宫的东西出去,既然是换,定还是在内务府的。只希望晚凉现下去,还不算太晚.

她前脚才出去,便见朝晨进来道:“娘娘发生了何事?方才奴婢听闻瑞公公说您房里有动静。”

我摇头道:“没事,就是本宫房内的香炉坏了,让晚凉去换一个来。”听我如此说,她倒是也不再说话?

隔了会儿,我想起一事,便问:“太后还在储良宫么?”

朝晨愣了下,忙道:“奴婢听闻太后后来出去了,好像是去了御书房。后来,姚妃娘娘的娘亲来了。姚妃真是好大的面子呢,太后竞能答应让她娘亲进宫来照顾她。”

我低头不语,给姚妃更大的安抚还在后头呢,如今不过是恩准了姚夫人进来探视,这还不算什么。

至于她说太后去了御书房…

看来太后也是担忧姚家会以此事为借口,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我隐隐地觉得此事,定不会有此罢休的。不管姚妃流产是不是意外,此事都会查到有人死为止。

想到此,指尖不免一颤。

我想,姚家要的交代,除了一个说法,更多的,是更加实际的东西。

又坐了会儿,才听闻芳涵回来。

她进来,只说了两个字——他杀。

她说出口的时候,我依旧平静地坐在桌边,一开始就猜中的结局。

芳涵又道:“奴婢问了浣衣局的宫婢,说是初雪中途突然有什么事情,回了一下房间,却始终不见她再出去了。后来又人选去的时候,才发现早就意见断了气。奴婢瞧了一眼尸体,颈项处,有着一深一浅两道印子,这是不合常理的。”

那么,是被人勒死了,再挂上去的。

杀我调走的贴身宫婢,争对的人,便只能是我了。

芳涵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缓声道:“奴婢回来的时候也一直在想,究竟初雪的口中,还能有着什么秘密。只是,奴埤一直未曾想出来。”

这个问题,在逮她过浣衣局去的时候,我便已经开始想过了。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半晌,我才开口道:“初雪的死,有人介入么?”

她摇头:“没有,现下在表面上瞧来,不过是自尽了一个宫婢的事情。浣衣局的嬷嬷都在说,是吃不了苦,所以才想不开的。上头也批下来了,尸体已经火化,骨灰也处理了。奴婢是看着事情办完,再回的。”

我缄默了,看来对方也是不想将此事伸张的。

对方也小心翼翼,这样更加让我觉得不安了。

芳涵又欲说什么,恰逢晚凉自外头进来,她本能地抬头瞧去。我也抬头,见晚凉匆忙进来,从袖中取出帕子,帕子中间裹了一小段的熏香。不必她说,我也知道这熏香必然是姚妃宫里的东西。

晚凉将东西呈给我,接着道:“娘娘,奴婢去的及时,内务府的人正要处理那香炉里的东西呢。您瞧,奴婢偷偷取了一段来。”

伸手,将那小段熏香从她的帕子中拿出来,低头闻了闻,晚凉有些着急道:“娘娘!”

我笑道:“没事。”我又没有怀孕,就算真的有麝香,也没有关东的。

芳涵不明所以,皱眉道:“娘娘您这是…”

朝晨也是疑惑地看着我。

闻上去,不过是很普通的熏香味道,继而,不自觉地笑,若是闻一下便能闻得出异样,那姚妃又怎会没有发觉?抬眸看着芳涵,我小声道:“姑姑,如果这熏香里掺了麝香,可以瞧得出来么?”

闻言,她大吃一惊。朝晨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不自觉地笑一声,起了身道:“去准备些点心,备轿,本宫要去天胤宫。”

“娘娘!”芳涵皱眉唤了我一声。

我淡笑一声道:“姑姑放心,本宫自有分寸的。”言罢,又取了晚凉手中的帕子,将这一小段的熏香再次包裹起来,收入怀中。

我自然没有那么蠢,直接去找夏侯子衿问,这熏香有没有问题。我要找的,是顾卿恒,他如今是御前侍卫,只要有夏侯子衿的地方,必然可以瞧得见他的影子。

鸾轿行至天胤宫缓缓地停下,晚凉上前打听了下,回来才说夏侯子衿并未回来,此刻还在御书房里。我微微吃了一惊,忙道:“怎么姚家的人还在么?”

晚凉却是摇头:“不,刘公公说,此刻只皇上一人在。”

点了头道:“那便去御书房。”

晚凉应了声,才又让鸾轿起了。

到了御书房门口,扶了晚凉的手下轿,晚凉便伸手去拎那食盒,我拦下她道:“不必了。”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抬眸瞧去,见李公公守在外头,另一旁,果然瞧见顾卿恒在。

心头微微一紧,环顾四周,除了他们二人便再无他人,想来定是夏侯子衿吩咐了不要人打扰。反正,我也不是来探他,倒是也无所谓。走上前,李公公见了我,忙迎上来道:“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怎的过御书房来了?”

顾卿恒的目光朝我瞧来,他的脸上微微动容,却是没有上前半步。依旧只守在御书房门口。

我朝李公公道:“公公不必多礼,呀,”我轻叫一声。

李公公忙问:“娘娘怎么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瞧本宫这记性.原本是想给皇上送些点心过来的.这一下鸾轿,居然将食盒给忘在轿子里头了。”语毕,回头朝下面的鸾轿瞧了一眼。

李公公忙道:“还是奴才帮娘娘去拿。”他说着,朝下面走去。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忙回身,大步上前。

顾卿恒明显吃了一惊,才要弯腰行礼,我忙道:“不必行礼。”边说着,边取出袖中的东西,连着帕子一并塞给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帮我去查,这东西上面可有麝香之类的东西,要快!”

听闻“麝香”二字,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谁都知道此物是有何用处的,谁都知道今日姚妃突然流产。

“娘娘…”他低呼一声,方要说话,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忙又闭了嘴,将我塞给他的东西藏了起来。

稳了心神,从容地回身,见李公公疾步跑过来,他的手中正是拿了我鸾轿上的食盒。

我伸手去接,笑道:“有劳公公了。”

他却是退了一步,尴尬地开口:“娘娘,还是奴才帮您把东西给皇上送进去吧。皇上…皇上他说了,谁都不准进去打扰的。”

略微怔了下,想了想,反正我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便勉强笑道:“那…本宫便不进去了。”语毕,朝晚凉看了一眼,便扶了她的手朝外头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听晚凉小声道:“娘娘,您让顾大人去查,此事可行么?”

我倒是愣了,继而有想起,顾卿恒都升做御前侍卫了,晚凉称呼他“顾大人”倒也正常。至少,顾大人,呵,听起来中让我觉得别扭。见她还是疑惑地看着我,我只轻“唔”了声便不再说话。

叫顾卿恒去查,我只是为了确定一事。

如果那一小段熏香上真的有麝香存在,那么姚妃流产一事,我大抵知道是谁所为了。

“娘娘…”晚凉似还不放心,回眸瞧了一眼,才又低声道,“那次为了南诏国进贡的药膏一事,顾大人无辜被罚,他真的…不会记恨么?”

我怔了下,才想起那时候去上林苑,是朝晨陪我去的,而不是晚凉,也知道,她说的这些话,皆是为了我好。走了几步,才浅笑出声道:“他不会记恨的。

他永远,不会记恨我的。

我一直知道。

闻言,晚凉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听得身后有人唤我道:“娘娘,娘娘请留步!”

回头,见李公公急匆匆地追出来。

我愣住了,见他快步跑至我的面前,喘着气道:“娘娘,皇上说请您进去。

目光猛地看向御书房的门,他要我进去,所以才遣了李公公急急地出来。

李公公见我不动,忙又道:“娘娘,您还愣看做什么?快些随奴才进去吧。”他说着,侧身让至一旁。

我迟疑了下,终是扶着晚凉的手回身,朝御书房走去。

顾卿恒依旧直直地站在门口,见我又回,眸子里明显染起一层讶异的颜色。随即,又飞快地正了身,不再看我。

我喟叹一声,在宫里,他是处处小心地与我保持着距离,就怕给我带来了麻烦。

行至门口,李公公伸手轻声推开了房门,才小声道:“娘娘您自己进去吧,奴才就不进了。”说着,他朝晚凉瞧了一眼,也示意她不必进去。

“娘娘。”晚凉朝我看了一眼,我抿唇一笑,拂开她的手,径直入内。

伸手拂开明黄色的幔帐,瞧见他正伏在案几前,我带来的食盒便摆放在他的旁边,并未打开。他的面前,放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他只低头瞧着,并不抬眸看进去的我。可我知道,他定是听见我进去的声音的。

被时,也不想其他,只抬步上前,朝他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终于抬眸,低哼一声道:“人都来了,如何又走?”

微微一怔,他是否又想起了那次他生病,我到了天胤宫的门口,却又回的事情来?浅笑一声,有时候,他的记性总是那样好。

他不叫起,我倒是自己起了身,上前道:“外头公公说,皇上下了旨意,谁都不准进来打扰,臣妾哪里敢进来?”

他的脸上一丝笑意全无,直直地瞧着我,半晌,才吐出四个字:“朕生气了。”

微微吃了一惊,我不进来,他便生气么?随即,又想笑,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他又哪里是这样的人?

果然,又听得他沉声道:“姚家。”

姚家…

还是为了姚妃的事情啊。

不自觉地朝他面前的圣旨看去,却惊愕地发现,居然是一道空白的圣旨!只余右下角一个明艳清楚的玉玺印。

再次抬眸憔向他,却见他已经不再看我,撑在桌沿的手突然握拳,狠狠地捶在桌上。可他依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皇上。”我低低地叫他。

半响,才见他紧绷的神色缓缓地放松下来。迟疑了下,终是上前,瞧了一眼边上的食盒,鼓起勇气道:“皇上操劳一天了,不如先吃点东西。”说着,伸手打开食盒的盖子。

取出一块芙蓉糕递给他,他却不接。我干脆送至他的嘴边,他拧起了眉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微笑着.他瞪着我,终是张口吃了。

悬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自己也取了一块吃起来。

他忽然道:“你就不好奇今日姚振元来找朕说了些什么?”

我一怔,随即笑道:“皇上您忘了,后宫不得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