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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被他喝了一声后,吓得整个人都哆嗦了,忙慌慌张张地下去了。

瑶妃忙朝李公公道:“还不快帮皇上撑着?本宫病了不要紧,躺几天便好,皇上病了可不得了!”

“是是。”李公公帮将伞移过夏侯子衿的头顶。

却被他一把推开,听他沉了声音道:“朕没事,给瑶妃撑着!”

“皇上!”瑶妃惊叫一声,拉住他的手臂道,“皇上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交给宫人们处理便好。”

“交给他们?”夏侯子衿冷哼一声,朝我看来,咬着牙道,“朕还不知,她究竟闲仵么样!”

我闲仵么样,你还不明白么?我只是不想,在冷宫被你保护着。

瑶妃冷不丁看我一眼,低声道:“皇上…担心么?”

他怔了下,嗤笑道:“朕怎么是担心?朕恨这个人。”

闻言,瑶妃似是稍稍放了心,轻声道:“那…依臣妾看,冷宫如今这样,是要大修了,不如,让她住在臣妾的瑶华宫去。”

我心头一震,叫我去住她的瑶华宫,呵,瑶妃啊,你可真想得出!在夏侯子衿面前,极尽贤惠。然后背地里,再想要折磨我,是么?

夏侯子衿的眸子一紧,才要说话,便听得太后的声音传来:“让她住瑶华宫,瑶妃就不怕也染了晦气!”

太后的声音浓浓的,尽是怒意。而我,却一下子释然了。太好了,太后来了众人回身,见浅儿扶着太后的手进来,她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躲在芭蕉叶下的我。众人向她行礼,见她眉色一拧,怒喝:“小李子,你怎么给皇上撑的伞!”

我早就瞧见了,他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我也觉得凉意窜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太后不自觉地看了我一眼,便听李公公道:“太后恕罪,奴才,奴才…”

他支吾着说不下去了。

却听夏侯子衿道:“母后,是朕的意思。朕只是,不想让瑶妃病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怎么,她一个小小妃子的身子还比皇上的金贵了?”太后说着,怒瞪着李公公。

李公公吓得不轻,只见瑶妃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心里定是恨极了,只是在夏侯子衿的面前,又不好发作罢了。

她瘦小的身子在夜里显得愈发地单薄起来,夏侯子衿轻搂住她的削肩,低声道:“小李子,先送瑶妃回去。”

李公公正踟蹰着,便听太后道:“不必了,哀家看,皇上还是与她一道回吧。也省得她走了,留皇上在这里,心不在焉。”太后说着,目光看向我,开口,“至于她,哀家看,还是先住哀家宫里。”

感激地看了太后一眼,我就知道,我使计出来,太后一定能半我圆得过去。

闻言,瑶妃竞忍不住道:“太后,她不过是个废妃,如何能住您宫里?还是…还是先安顿在臣妾那里吧。”

我看着她,她依旧衣服柔弱的样子,这话听起来,多乖巧啊。呵,我只是没想到,她为了将我带去瑶华宫,连太后的话都敢顶撞啊。

回想起那时候,我入冷宫的第一天,她过来,说只有活着,皇上才会忘了我。所以,即便我出了冷宫,她也极为不放心,想要将我牢牢地盯在眼皮子底下。

是这样么,瑶妃?

太后笑道:“不必了,哀家想通了,与其将她放在冷宫毫无用处,不如待哀家好生培养培养。不是说韩王至今未娶么?”她顿了下,冷了声道,“来人,带走。”

话音刚落,便见两个太监上前来,将我拉了出去。

“母后!”夏侯子衿上前一步。

却听太后道:“皇上留步吧,哀家看皇上如今也没空理会这些事情,就让哀家代劳了。没事,皇上早点回去歇着,明日,还早朝呢。”她回了身,扶了浅儿的手离开。

此刻虽然已经不再打雷,而我的腿依旧有些软,只能撑着两个太监的手,才能勉强站得住。

我不知道此刻我身后的夏侯子衿是何种表情,不过太后方才的话,亦是在告诉他,要将我,放出来。太后厉害啊,在瑶妃的面前,又是提及了韩王。瑶妃不就是利用了韩王将我打入冷宫的么?此刻听太后说出来,也是顺理成章。

瑶妃以为太后深信我出宫探视韩王一事,那么太后,就让她信!

嘴角艰难一笑,太后多聪明啊,纵然此事我事先没有和她预知过一声,她都能做得,丝毫不露痕迹。还不让夏侯子衿插手,若是明日各宫嫔妃知道了,也不会有所怀疑。甚至是,她们若是得知,太后是存了将我送给韩王之心,怕也只会对我放松防范。

太后,我真感谢她。

熙宁宫。

屏退了众人,太后只让浅儿将我扶进她的寝宫,又道:“去,给她拿一套衣服来换上。”

“是。”浅儿应着声下去了。

我才想起,此刻梳洗换了衣服,那么我的脸…

悄然看向太后,她倒是没有注意我披头散发下盖住的容颜。是啊,谁会特意注意这个呢?又不是一开始怀疑过我的脸有假的。

思忖了许久,终是咬了牙道:“太后…”

她这才朝我瞧来,我迟疑了下,伸手,拂开了遮盖住脸颊的发丝。

瞧见,她的眸子骤然一紧,似乎是微微地吸了口气。看来,如我所料,雨太大,脸上的药水,全都,冲掉了。不过今晚我的样子倒真的是,狼狈啊。

太后上前一步,顿了下,竟是问:“皇上已经知道了?”

倒是我,怔住了。

她真镇定,这个时候,还能想得到那么多。也是啊,不然,她何以母仪天下?何以将天朝的后宫打理再如此井井有条?

点了头。

太后迟疑了下,猛地上前拉过我的手臂,仔细看了眼我手臂上的守宫砂。而我,只觉得心下一惊,有些惶恐地看着她,急道:“太后,您不会真的要…”

她不是真的要将我送给韩王吧?

太后却是低哼一声,开口道:“你不是瑶妃,哀家若是将你送去北齐,不是要剜了皇上的心么?”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痛。

她却又笑一声道:“檀妃,你真叫哀家吃惊。”

我微微一-陋,随即低了头道:“太后怎的忘了,奴婢已经不再是檀妃了。”

她松开抓着手臂的手,转了身道:“哀家没忘,哀家习惯了。还有,私下在哀家面前,不必自称奴婢。”

吃惊异常地看着面前之人,她却只背对着我,并不看我。她说习惯了,她说不必自称奴婢。不知为何,想着她方才说的话,眼眶微红,难过得想要哭。

只因,太后承认了我啊!在她的心里,我就是檀妃!

继而,微微笑起来,浅声道:“今日之事,臣妾谢过太后。”

太后也笑道:“哀家就知道,你在冷宫待不住。哀家还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将你放出来。没想到,你倒是聪明。”她顿了下,终是转身,又道,“哀家以为,像你这样聪明的女子,是不该浪费在冷宫里的。”

所以,我今日唱这出戏,于太后,恰恰是一个机会。一个放我出来的机会。

我知道,太后和夏侯子衿不一样,她希望,我能够辅佐他。

我开口道:“只是现在出来了,又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熙宁宫。”

太后嗤笑一声道:“哀家今日不是说了么?不能浪费了你,要培养你,送去北齐的。而后宫其她人,当日哀家不过说你冒犯了哀家才被打入冷宫,如今因为天灾出来,哀家留你在身边的意思,让她们自个儿揣摩去。谁也不敢说什么。”

我不语,太后这是缓兵之计,可,终究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不过此刻,倒真的没有比这样的办法,还好的。

“太后。”这时,浅儿自外头进来。我本能地侧了身,太后一眼就瞧出了我心中顾虑,便道:“东西放下你便出去,这里不用伺候了。”

浅儿将东西搁在桌上,便告退了。

走上前,才见地上都已经有湿湿的印子了。幸好太后的寝宫内门窗都紧闭着,若是再有风吹上来,那定会冷极了。行至屏风后,脱了衣服,取了棉巾将身上擦干,再换上了浅儿取来的衣服。

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太后说着:“哀家方才吩咐了人熬了姜汤来,别病了。”

我道了谢,想了想,便解释道:“臣妾掩起容貌,是不想太过惹眼。尤其是女人,妒心重。臣妾刚进宫的时候,不过只是个小小宫婢。”

太后自顾坐了,才道:“皇上如今还要你掩起容貌,而不是要你换一副容颜陪在他的身边,自有他的主意。这一点,哀家不会过问。”

我有些惊讶,何以我说的,和她说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不过此刻,我也不再多话。

太后不说话了,我站了会儿,终是取出了药水,再次涂上。

宫婢送了姜汤来,我端了起来,径直喝了下去。

宫婢收拾了碗下去了,我怔怔地站着,殊不知这一夜,太后还要将我如何安置。却听她突然道:“哀家要你,保住荣妃的孩子。”

太后的话,让我一个踉跄。

要我出手去抱住千绯的孩子?

呵.多可笑的话!

“怎么,你不愿意?”她的眉毛微佻,直直地瞧着我。

我咬着牙:“臣妾并不认为太后不知道臣妾的身份。”夏侯子衿知道的事情,太后定然也是知道的。那么我是朵府三小姐,是千绯的亲妹妹,她如何不知?

她如果知道,便会知道我与千绯的关系恶劣。不出手去迫害她,对我来说实属不易,太后居然还开口,要我保护她?

微微握紧了双拳,我自认为不是圣人,做不了那么以德报怨的事情。

那是夏侯子衿的孩子,所以我选择了放弃苏暮寒给我的锦囊妙计,可,那也决不是说,我还能去保护她。

太后的眸中微微露出了失望之色,冷笑一声道:“哀家以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却原来…”后面的话,她不再说下去。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如今内忧外患,而夏侯子衿至今唯有任何皇嗣,这对于夏侯家的江山来说,无疑是不利的。如果,千绯腹中的是皇子,那么保住与保

不住,便是天壤之别了。

从容地跪下,我淡声开口:“太后您错了,臣妾的与众不同,也不是在这个方面。太后也是女人,该是理解臣妾心里的苦。”

明显瞧见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她定是想起了当年的她有兀太妃。可,我与她不同。我还是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又为何要去保别人的孩子?尤其,还是从小就厌恶我,也被我厌恶的千绯!

太后瞧着我,猛地起了身,我不自觉地低下头,听她的声音传来:“你只要肯做,日后纵然你要后位,哀家也可以给你!”

我大吃一惊,错愕地抬眸瞧她。

她说什么,后位…

用千绯腹中的帝裔的平安,许我后位…

太后,太后,我何以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千绯腹中的帝裔,她会如此看重!

指尖猛地一颤,是不是…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急道:“太后,您为何要如此做?给臣妾后位?那姚家呢?淑妃娘娘呢?”

难道这些,她都不必顾及了么?

可是,这样越是想着,心里越是忐忑不安。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太后连这么多棘手的事情都忘却?

太后却是低咳了一声道:“当日淑妃流产的事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哀家对不起夏侯家的列祖列宗,若是这一次,连荣妃的胎的都保不住,哀家百年之后.也没脸下去见他们!”

直直地看着她,是么?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么?

她不叫起,我依旧跪着,放于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我低声开口:“荣妃身边如今有惜贵嫔在,太后难道还信不过她么?”

“她?”太后笑道,“哀家在她的眼里,看不到纯粹。她能帮荣妃,只是因为那是她的姐姐。而不是因为荣妃腹中的帝裔是皇上的孩子。”

太后的话,说得我震惊无比。

她居然,连这个都瞧出来了!

虽然,从她的话里,还是听不出她知道了千绿爱的人不是夏侯子衿,是顾卿恒。可,她话里的意思,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千绿的心,不在夏侯子衿身上。

倘若有一天,千绯与她心里的那个人起了冲突,她或许,不会再选择保千绯太后她,是这个意思么?

所以,她才要选择我。只因她深知,我爱夏侯子衿。她要我答应,只要我应了,那么她相信,我会全力以赴。

可是,我不想应。

双拳握得越来越紧,太后待我不薄。而此事,是她在为难我。

我亦是知道,太后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她这样做,定有她的道理。可是,于我,却不是最舒心的方式。对着千绯,我心里,始终芥蒂。

想了想,无味地开口:“如今后宫还算平静,太后何以觉得有人会害荣妃腹中的帝裔?”

太后哼了声,朝前踱了几步,才缓声道:“当日你不也是着手调查过多次么?关于荣妃腹中帝裔的事情?”

我心下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又道:“这些,自然是惜贵嫔告诉哀家的。说你在查,淑妃也查了。”

我轻笑:“太后既然知道这个,自然也知,臣妾与淑妃娘娘,什么都没有查到。而且,我们也只查,并没有真的要做什么,太后您有一双犀利的眼睛,不会看漏一处。”

她却是反问:“若是查到了什么,你会没有动作?”听得出,她的话语里,隐隐地夹杂了警觉之意。

我终是敛起了笑,看来太后对千绯腹中的帝裔,真的是很上心很上心。

她转了身,欲开口,我却鼓起勇气打断了她的话:“太后您错了。臣妾当日查,只是因为怀疑荣妃腹中的帝裔有异,纵然臣妾查出什么,也是断然不会去动手的。臣妾,答应过皇上。只要是他的孩子,臣妾绝不会出手去害。”

太后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一声开口:“难怪皇上对你如此不同。只是,既然这样,要你去保荣妃腹中的帝裔,也并不是难事啊。”

我摇头:“不,不动手,不等于臣妾愿意去保护她。”那根本就是两码事,不是么?

太后终是拧起了眉心,语气微微加重:“檀妃,难道哀家用这么大的筹码,你都不曾动心么!”

这么大的筹码,太后指的是后位吧?

呵,那与后位,无关。

如今后宫之中,唯姚淑妃是尊。可,她何尝不是空守了一个淑妃之位呢?

当日,我为夏侯子衿口述那道圣旨的时候,曾说,故意将四妃之首的贵妃一位空出,则是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给我。只是现在,这一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诱惑力了。

他的心都在我的身上,我还在乎那些空名作何?

屋子里,安静了下去。

良久良久,才听得太后道:“保她,亦是保皇上,你懂么?”

我不语,太后又道:“你现在不懂,日后,定会理解哀家今日所作所为。”

太后的话,让人听起来,好重好重啊。重得,要让我觉得,这个担子,我已经扛不起。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还能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

将心比心,太后也不能改变她的初衷。

而她,突然问我:“你可知,为何你和淑妃查探不到荣妃的胎有问题?”

太后的话,令我的心头一震。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可,貌似我并没有走错一步啊。

太后嗤笑一声道:“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为何会查不出问题?很简单,因为根本就没有问题!”

指尖一颤,如果真如太后所言,根本就没有问题,那又何来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呢?我从来深信,空学不来风,事出必有因。

脱口道:“这话是惜贵嫔告诉太后的么?还是那王太医?太后难道不奇怪么?太后只要一查,便会知道,之前为荣妃请脉的孙芮太医,被皇上革职查办的太医,在出宫后不久,就死了。这难道不奇怪么?还有,舒贵嫔…”微微一惊,朝太后瞧了一眼,呵,都脱口说出来了,还掩藏么?

索性便道:“舒贵嫔临死前,曾要求见臣妾一面。那时候,臣妾只说舒贵嫔是想要臣妾保她哥哥一命。此事自然是实话,而她,以一个秘密跟臣妾换她哥哥的命。便是——荣妃腹中的帝裔,早就没了。”

太后轻笑一声道:“哀家早知道舒贵嫔叫你去,没有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临了临了的,她竟然会将此事告诉你。”

我有些震惊,听太后的话,她知道?

太后低头瞧着左手上的长长的护甲,轻轻拨弄着,冷了声音道:“当日荣妃确实不小心穿过几件衣服,幸好发现的及时,才要孙芮保住了她腹中的胎儿。只是那时候,她心里害怕,不敢伸张,便买通了孙芮,要他将此事,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