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西秦人的主要目标,他们还是要捉我,你跟我在一起出境反而不安全。再说现在我功力恢复了六、七成,我不需要你了!你自个找个地方安静待着,我会先惊动他们,乘乱你就给我走!回了南越,再不准出来!”

叶少游捧着包袱,迟疑了片刻才断断续续的道:“你…黎姑娘…你…”

我见不得他这样子,冷冷打断道:“有什么话就快说,说完就走!”

叶少游带着份伤感,轻声道:“珍重。”转身后,他垂首道:“其实你骗不了我,一时能骗,过后想想我就明白了。”

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于阳光灿烂的唐洲街道,我的世界终于回归一片黑暗。叶少游他带走了天一诀,也带走了我心底唯一的一道阳光,从此后我将与光明决裂,一黑到底。

他说我骗不了他,不是指卖马,而是指这个。

笛仙叶叠,他知道他说服不了我,他知道他离开我才是真正待我好。

我静了静心,跟着记忆走向当日西日昌带我住过一宿的落脚地。那里有大杲官员,那里可以搭一段去大杲的旅程。我同叶少游头二日纵马跑得还算快,而后转水路就慢了,西秦的追兵必然早追到我前头,而按我的路线,明摆着是去大杲。如此,唐洲城的边境绝对不好过。

当我现身于那日的豪宅时,感到惊讶的并非当年迎接昌王的官员,而是我。陈风静立宅前,仿佛等了我很久。

“大人,你来了。”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吗?”

陈风木然道:“不肯定。我只是受命在此等候。”

陈风迎我入内后,我道:“我要回大杲!”

陈风却问:“敢问大人是回宫还是只回大杲?”

我心下暗叹,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陈风问到了关键。

“这二者有何区别?”

陈风恭敬道:“陛下知大人必不肯短了三年,若大人只回大杲,那请大人接陛下口谕。”

我白他一眼,他等片刻见我不行礼,也不变色,漠然道:“陛下口谕,命你里应外合,协同董将军攻克唐洲。”

我心一沉。我原想利用关系逃回大杲而后一走了之,那人却早盘算好了,反过来将我利用。

陈风对我一躬身,转低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运筹帷幄,却一直挂念大人安危…”

我心里呸了一声,挂念我安危还要我打唐洲?

“陛下也知大人在外不易,难得结识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友人,转眼又要分别。陛下也不忍太过责难大人,只要大人心里明白,要想那位南越笛仙安然出逃西秦,唐洲是必要动的。”

我眼皮一跳,陈风低头却似看到我的表情,继续道:“陛下圣明,无干大局的人,想必大人也不会入眼,区区一乐师若能令大人动情,那大人也不配成为陛下看中的人。”

我默然,天下能知我心者,奸人排首。软硬兼施的一番话,借由陈风平平而述,仿似就那么回事。也不知他在西秦布下多少眼线,更不知这漂亮话是真是假。

“今时唐洲非比往常,西秦京都遣来不少能人,这些人的性命才是陛下想要的。”上情道完,陈风开始交代奸人的任务。

卷六;1

卷六一朝看尽盛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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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仗因我而起,葛仲逊、侯府、半个西秦皇朝都要拿我。有我或无,这一仗奸人都执意要打。唐洲于他是块唾手可及的饽饽,现在饽饽上撒了芝麻,就更香了。

我随陈风前往邻街的驿站,一路上又知道不少事情,我能与叶少游有惊无险的到达唐洲并非运气更非偶然。我的动静早引起那人的注意,即便那人远在盛京,手却伸得很长。那双伸得很长的手暗中运作了一场阴谋,同时也坐实了我大杲奸细的罪名。

那双手的动作很怪,我到驿站后看见的并非董舒海,而是曾与我在浔阳一战的上官飞鸿。上官将军看到我的表情也很惊诧,但还是不亢不卑的对我点了点头。

陈风引我与他相见后,道:“黎大人显身后,消息已第一时间传出,但我估计西秦的人很快就会包围这里。”

上官飞鸿皱眉问:“此间只有我与黎姑娘吗?”

陈风答是。上官飞鸿的面色沉重,“我身为大杲将士,战死沙场无怨无悔,只是不知陛下究竟要我等做什么?”

我也不解,加上陈风,此刻我们不过三人,至于普通军士、侍卫那低微的武力,根本不能指望。我的天一诀乐音还不足以群杀众雄,单是上次独对天星七子已迫出了全力。而就算董舒海在外率军接应,我们仨却深陷敌后,面对一干西秦精锐,不啻以卵击石。

陈风依然一派冷漠,对我抱拳道:“就看大人了!”

“我?”

陈风转而对上官飞鸿道:“上官将军的任务就是尽全力保护黎大人,以及熟悉黎大人的武技!”

我觉出一些味道,要一位镇南大将熟悉我的武技,这已然是奸人为日后做的谋划。

上官飞鸿望着我,良久才道一句:“我知道了。我上官飞鸿誓死护得娘娘周全。”

我默然。一位称我大人,一位尊我娘娘,虽然我一个都不喜欢,但一定要选我还是受个大人吧!

“大人,里边请。”陈风指一侍女引我入驿站厢房。

看到厢房内的物件,我呆了一呆。厢房里有一套华丽的宫装,还有一具难看的死尸。

是生如夏花般的灿烂,还是悲惨丑陋的死亡?这是我首先想到的,跟着我很快明白了奸人的意思,想来上官飞鸿也见过了尸体,才会唤我娘娘。

死尸乃翟嫔。她面上还留着当日我抓的伤,虽然看来治过,但我指甲之硬,手劲之强,她如何治得好?

西日昌曾安排我于明景堂看一场她的好戏,可惜我没看到,之后翟嫔转交我明帝的血帕,上面书有落霞丸的解药配方,再后来我听到翟嫔与钱后密谋害我。虽然很多事情我至今还不清楚,但能确定的是,这位前西秦公主所图不轨。西日昌一直没有杀她,现在终于杀了她,无非是她再无利用价值。我二年多里专精覃思苦修武力,西日昌肯定也没闲着。翟嫔之死是一个预兆,大杲将对西秦发动战争。

侍女服饰我换了衣裳,梳髻装扮。镜中的我,风鬟雾鬓瑶环瑜珥,花团锦簇的霞裳后,腰际拖地的七凤长带,标准的大杲贵妇的装束,连我都认不出自个。

我手抱妃子血,莲步走出厢房后,上官飞鸿对我施礼,我以为他是对我的衣服行礼。二个侍卫牵来二匹马,一黑一白。黑的驮上了翟嫔的尸体,白的是我坐骑。我踩在陈风背上,横坐于白马。上官飞鸿接过缰绳,沉着道:“娘娘,小心。”

我应了声。陈风牵上了黑马。

远处风声鹤唳,二人及十几名随从安静的等待。街上很快传来慌乱声,有官兵纵马驰骋,有民众奔逃,而驿站很快被围个水泄不通。西秦的军士堵住了门口,却不冲进来。

过了一阵,一位西秦武将才率众而入,看到驿站内的我们,他面上表情极其怪异。

卷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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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驿站外的杂乱声响与驿站内的沉闷反差太大,每个人的呼吸都不正常。一双双眼睛盯死在我身上,不知是谁手中的兵器落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陈风率先抢道:“诸位西秦军士,我大杲与西秦平安相处已经多年,但总有些人见不得安定,非要生些事端。此刻这个节骨眼上,是战是和都在贵方一念之间。”

那西秦武将瞪着我道:“你们说我西秦公主挟持贵妃私逃出境,而今公主已死,怕是你大杲的贵妃也没那么容易回吧!”

陈风淡淡笑道:“陛下后宫三千佳丽,多一个少一个本来无所谓,只是若有人叫陛下面子下不去,那么我大杲决不善罢甘休!”

我默默听着,眼光瞟过驿站内一干大杲众人,无一不是寻常装束,甚至上官飞鸿都身着边服,但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势单力薄身陷包围。

西日昌的话果然只能听不能信,他分明兵行险着,以我试探西秦来着。他谎借翟嫔拐我,命董舒海以此为由攻打唐洲。现在我也不必问了,即便我选择直接回大杲皇宫,这出戏码照样得唱。

唐洲城内他只给我这么几个人,以不很在意的姿态挑衅西秦,而唐洲城外大军压境,看似摆明了当我们几个是牺牲品,可就我对奸人的认识,陈风乃他心腹,上官飞鸿是他中意的年轻一辈大将,他决不会轻意抛弃。所以我认为,奸人是吃准了西秦目前还不敢与大杲正面交锋。与其说他太自信,倒不如说他依然在豪赌,赌上心腹爱将,开一局只赚不赔的赌局。若我们几个身死唐洲,大杲便有了发动战争的理由。

奸人也吃准了我会欣然配合。他知我即便身死唐洲也会坚信他会为我报仇雪恨。我没有足够强的武力打败西秦国师,但他有,他有当世最强的国度之力,只不过他考虑的不是单杀葛仲逊一人。所以我打心底赞同,打吧杀去吧,最好一死一伤,纵使我堕落阿鼻地狱都会畅怀。

我只担心打不起来。陈风带我来驿站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大人的任务简单说来只有一个字:杀!”

什么时候杀?杀谁?怎么杀?西日昌只说明了杀那些从西秦内地赶赴唐洲的高手,别的任由我自行决定。真算他高看我了,或许是那晚我独战天星七子,显露的虚假准武圣级身手才叫他下了这么风险的赌注,也令西秦那帮人不舍不弃的千里追击。

西秦武将将驿站内所有人细看一遍,对身旁军士道:“你速去通报国师,大杲贵妃确实在我唐洲!”

我心一动,想什么人什么人就在。

军士接令而去,西秦武将又对陈风冷冷道:“这位大杲大人,请将公主尸身归还西秦。”

陈风丢下缰绳,由西秦军士牵了马去。翟嫔的尸体所过之处,西秦军士纷纷行礼,他们礼毕后再望我,目色与先前便有所不同。

只听西秦武将问我道:“请问贵妃娘娘,你可是我西秦人?”

气氛顿时又诡异起来。我柔声道:“本宫乃西疆黎人。”

“西疆黎族?”武将缓声道,“那也是我西秦人氏。娘娘可知公主为谁所杀?”

我凝视他方正的面容,字正腔圆的道:“翟嫔数次加害本宫,此次又挟持了本宫,本宫倒想请教阁下,本是同根生,为何要相煎?当年西疆黎族遭逢大难,西秦可曾伸出援手?而今本宫身陷唐洲,阁下可曾当本宫西秦人?若当本宫是西秦人,为何不让开一条路来?”

驿站一片静默,没有人敢接我的目光。我悠悠道:“往事不揭也罢,只想请阁下转告殿上,辱人者必自受其辱,负人者必为人负,而那谋人钱财杀人欠债的,就等鬼敲门吧!”

西秦武将哑口无言。上官飞鸿侧身瞥了我一眼。这一席话,我已与西秦划清了界线。

时间在流逝,武将看我的目光逐渐冰冻。一军士驰马而来,还未跑近就撕开嗓子喊:“国师有令,放行!”

我心内暗叹,葛仲逊盯董舒海去了,不屑见我。

西秦军士门让出一条窄道,上官飞鸿走在最前,陈风尾随马后,我搂紧裘袍,遮住了怀中妃子血。

我们慢慢行进在唐洲街头,很多军士惊诧的目送,间些有几个平民冒头望我。我感知在平民之中,藏有不少高手。只是经过侍女的傅粉施朱,连我也都快认不出自个,不知他们识不识?真正见着我面的人,除了越音坊那些个,就只有葛仲逊及他的庄园内的亲信。

西秦军士们缺乏素养,我又听着了几声兵器落地,相比上官飞鸿的从容陈风的冷漠,跟随的大杲随从们的处乱不惊,若二国真的开战,大杲的胜利指日可待。

倍受瞩目没有令我感到任何不适,即便此刻顶着厌恶的身份,身处随时将爆发的战乱。相反,我心底蠢动,体内汩汩流动着杀戾的血液。

可是,我到底失望了。将到城关,我都没寻到出手的机会。那些人躲在平民之中,离我太远,而葛仲逊更不知远到哪里去了。扫过众生,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心更狠了,以往我只当人行尸走肉,如今却视若草菅。他们是那么卑微,强过他们他们便低头,衣紫腰金他们便仰望。

我提了提裘袍领口,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一双眼。城关顿时起了变化,一人从严阵以待的西秦军队里飞身而出,定身于我面前丈许,百般复杂夹着一丝伤痛的眼眸盯着我。

“黎黎!”

上官飞鸿停下脚步,冷冷发问:“你是何人?胆敢拦我大杲皇妃的去路?”

“大杲皇妃?”换了一身军士装束的侯熙元依然很红,红的一双眼,“你骗不了我,无论你装扮成什么样子,我都永远认得出你的眼。你的这一双眼,黎黎!你是黎黎!”

卷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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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男子,细细打量犹如看一个陌生人。发髻很漂亮,有个美人尖,剑眉很英武,宛如刀削,双眼很感人,乌亮泛光,如果硬要挑缺点,就是肤色不够白,带一点麦色。一身军士装束很衬他,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身材,站在城关口众多军士前,更显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你认错人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落地有声,仿佛一字一音都砸出了动静。

侯熙元浑身一颤,过了片刻,才竭力控制下来。

“请让开,你挡住路了。”上官飞鸿道。

城关已经打开,西秦军士让开通道,穿过城门可见城外密密麻麻的大杲军队。

“为什么?”侯熙元低语。

上官飞鸿牵马向前,因侯熙元挡道,他特意偏了偏路线。我们绕过侯熙元,悠然向城外去。当我的马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裘袍,露出了一角鲜红的琵琶。

“放肆!”陈风喝道。

“为什么…”侯熙元只望我,眼里充满了伤悲。如果我的夫君是叶叠,是天下任何人相信他都会杀而代之,但我的夫君是西日昌,西秦皇帝甚至整个西秦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大杲昌帝,别说杀他,就连扣留我都会引起二国战乱。

我心底莫名烦躁起来,一脚踢开他。这一脚我用上了三分气劲,他毫不防备,被我踢飞,被身后的军士接住。

陈风冷眼看我。

侯熙元站直身子后还要冲过来,却冷不防身后有人拿住了他的要穴。侯熙元只喊出一声“黎”,就连哑穴都被封了。拿住侯熙元的人迅速拽他离开,他睁眼盯我,好象他以为眼线能连上我似的。

“下次若再见,便是你死我活。”

我缓缓转面,不再看他。陈风以眼神提示我奸人的任务,我岂会不知?要引发城门前战事,首先要杀一人,这个人谁都成,惟独侯熙元不成。其实当他抓我裘袍的时候,我也萌发过杀他的念头,但这念头对我来说是把双刃剑。杀了他我便能铁石心肠化身修罗,杀了他我同时也会迷失自个,我已经打算走一条黑路,却不打算无心无肺毫无知觉的去走。如果说叶少游对我来说是一道阳光,那么侯熙元就是一滴血,当他硬撤气劲自伤的那一刻,一滴血就悄然画上了我的心。无论这人什么脾性什么身份,他曾为了护我不伤,自个承担了伤痛,勉强算他于我有恩吧,有仇报仇,有恩断恩,我一脚偿断了。

不知是我那一脚唬人,还是我的话绝情,西秦军士们有了动静。我觉出起码十位高手在我乐音可攻击的范围,他们乘着军士变动阵形,缩近包围范围,也凑上前来。

我回了陈风一冷眼,拂开裘袍,露出妃子血。鲜红夺目的色彩顿时成为冬季唐洲城关前众人的焦点。一道凌厉的目光使我心生警戒,抱着妃子血我仰头,眯眼终于搜索到葛仲逊的身影。以琵琶为杀人武器,想必越音坊一事令他很震撼。他也算听过我的琵琶曲,只是我还来不及爆出杀人乐音就被他所伤,现下就让他听一曲我真正的琵琶杀乐。

我微微一笑,四下顿时一片倒吸声,葛仲逊的目光更加尖利。武圣能以目光杀人吗?我嘲笑着,纤指一弹,妃子血震出一声压抑释放后的低吼,回荡城关。我身前的上官飞鸿虎躯一震,转过身来惊诧望我。

“还没弹呢!”我指停弦上,对葛仲逊浅笑盈盈。

“都要走了,弹一曲什么留念呢?”我虚指逐一晃过五弦,笑得更浓,“落霞满天,血色无边,就弹一曲醉流霞吧!”

转首挑眉,我对陈风戏谑道:“本宫的曲儿,人能听得,畜生听不得,麻烦抓紧着马。”陈风当下贴掌马身,瞬间眸色一变。我早已气劲暗运,连胯下坐骑都输通了气劲,只是气劲循环对畜生效果差了很多。

“上官…”我恣意之下也没忘去掉将军二字,“你扶着点,本宫力弱。”能位居镇南将军的上官飞鸿是个聪明人,一手也搭上了马头。

见我身旁二人如此动作,葛仲逊白眉一皱,张口欲呼,但我岂会容他先开口说话,五指一抓,霹雳般的乐音爆响。冬日的夕阳确实四季最红,最适合军前壮歌一曲。离得近的军士首当其冲,片片倒地煞是好看。上官飞鸿凝神敛气,目不转睛的注视我。

“皓腕纤手醉流霞,早悉西秦是狭道。”我随口唱词。妃子血艳艳铮铮,难以形容的眩目震耳。

倒地的人再不能生还,还站着的几人无疑都是乘气以上的高手,但他们捂着耳朵,或逃或运气抵御的模样极其狼狈。远处的西秦军士无不都吓破了胆,纷纷往更远逃去。

“罗玄门的奇术确实匪夷所思,但是贵妃娘娘你莫忘了,这里还是西秦的地界!”城上葛仲逊充斥气劲的声音向我压来,冲淡一些乐音,却增加了更多的杀气。

“上官!”我手未停,上官飞鸿不假思索转身一手贴上我后背。奸人的任务必要完成,这也寄托了我的心愿。要杀!要打!要搅乱西秦!

准武圣的气劲加入,妃子血的音色更加恐怖。陈风显然支持不住,连带我胯下白马都摇晃了步伐。近处一西秦人仰头喷出血雨,配合醉流霞的强劲杀音发出绝命惨叫。葛仲逊再忍不住,冲下城来。

在他从城上冲到我面前的弹指间,十三名西秦高手倒地身亡。我可以确定上官飞鸿的加入使我刹时越级,也许已经突破武圣,即便不到,也离之不远。血雨弥漫,以气劲抵御我的乐音,总是差强人意。无形的乐音能找到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而后一举摧毁。

如果忽略从城楼下跌落和没及时逃跑,堆成一堆堆的尸体,城门前其实空空荡荡。我微笑的收乐,注视着一脸沉痛的葛仲逊,他终究迟了一步,让我在他眼底生杀了十三高手。

“黎贵妃!”

我不看他,我瞅着城外。被我惊乱的还有大杲军队,只是他们离得远。大杲的军阵仿佛被洪水冲了一冲,弯曲了一些弧度,此刻又恢复原样。

“本宫要走了!”我终于不笑,轻叹一声。现在的我真的杀不了他,单凭他一句话就能冲开我与上官飞鸿二人联合气劲所制的乐音,我便远不是他的对手。

葛仲逊紧绷着脸道:“老夫只恨那日没杀你!”

上官飞鸿护在我身旁,将缰绳交陈风手。

“机会一失,便不再来,国师考虑仔细。”我无所谓的道。唐洲城关到处都飘荡着我一手制造的血腥。我能判断,我杀死的十三人中,多是与我同等的上元期高手,另有二位离得太近的准武圣。修武者能修到上元期多么艰难,更难得的是这些武人都为国效力。一下子被我灭了这么些,虽还不足以动摇西秦武力,但对葛仲逊来说已是不小的损失。最妙不过的是,我还当面杀去了他的威风。他能拿我怎么办?董舒海还在城外以逸待劳。他会舍弃一国之师的名誉和智慧,杀我而引发战争成为罪人吗?

陈风已牵马往前,我身子跟着微晃。上官飞鸿隔在我与葛仲逊之间,一直防备着。

卷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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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葛仲逊冷冷道:“准武圣的随从,就能拦住老夫吗?黎贵妃难得回一趟西秦,带走那么多人命回去承欢昌帝,没那么便宜的事吧!”

他言语的时候,我已暗结手印。城门已近在眼前,我回头望他。

葛仲逊手上变出一把奇怪的机弩,那弩扣在他手臂,发出寒亮的光芒。原来他早有准备,一直袖藏玄机。

上官飞鸿挡在我身前,散发出浑身气劲,而明知不敌的陈风,也过来与他并肩,任由白马带我出城。

葛仲逊伸直了手臂,对准了我。唐洲城关缓慢的倒退视野。

“走好!”葛仲逊放声一喝,一道奇快无匹的箭芒向我射来。我全神以对,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仿佛迟缓了时间,上官飞鸿分明挡于我身前,那弩箭却爆出更诡谲的光芒,从他身侧拐弯,以我极速的手印居然只擦过箭尾,砰一声,弩箭射中我的左胸。

“大人!”陈风变色。谁都以为弩箭是死物,不想在一位可怕的武圣手中,竟有了灵性,会中途异变,绕开障碍击中目标。

更令人惊骇的事情在我胸前发生,那弩箭散开一团金雾,很痛,沉闷的压力随即而至。

“不!”上官飞鸿发出一声怒吼。

生死之间,我恍然得到解脱。我的亲人们呐,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虽然我不能手刃强敌,但他和西秦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身子往后一倒,身后大杲军士们惊声呼叫。我看到血一般红的唐洲晚霞,污红的云朵团团。一眼之间,我了然了黎安初死前的真实感受,死亡是那般沉静那般美好,可以远离杀戮可以抛放世间所有。

但我没能就此死去。

“大人,你不能死!”陈风在我耳畔道,“还有些当年隐蔽你不知晓,陛下等你回去,他亲自告诉你!”

我瞬间被他拉回了充斥各种声音的战场,弩箭碎成无数小铁片,叮叮入地。

陈风从一旁支撑住我,不叫我跌落马下。血水从我口中流出,我震魂惊魄,还有我所不知的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