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怨

作者:安思源

第一节偶遇.惊为天人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嘉庆三年,国运昌隆,九世安居。当今皇上传承诸位先皇遗训,秉承满汉一家亲,乃至全国上下民心安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烟花三月下扬州,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阳春三、四月的扬州成了无数文人骚客争相踏访之地。轻飘柳叶,微风淡扰一池春水,阵阵涟漪印衬两岸廖花红,这景这色似乎也真是适应人吟诗作对之处。

扬州城内今日格外热闹,一年一度的百花节早已成了这儿百姓们不成文的规定。春日,万花齐放;景美,花美,朴实善良的百姓更美。这时节的扬州又岂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的。

清风楼是扬州城内最大的酒楼,追究历史也算是很久了。恰逢今日佳节,清风楼里更是高朋满座,小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很清楚能做在这的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喁璇一袭白衫,只身端坐于其中,靠窗的位置能将街上的景色一览无遗;早就听说这扬州城一旦逢上节日热闹不输京城,今日一见的确不同凡响。听着一旁说书人歌颂着大清历代皇帝的丰功伟业,他忍不住檎着笑轻噿了口手中的酒。国泰民安,嘉庆盛世?若真那么好,现在他就不会出现在这了吧!

表面的安定骗的了无知的百姓,但若也能骗的了他多好。嘉庆帝继位后,清王朝的阶级矛盾日渐尖锐,各地起义更是不断,前些年刚剿灭白莲教的余孽,后又有广东博罗天地会到处滋事,朝廷全力打压,终将其逼上绝路,但狗急了势必会跳墙。

这次他来扬州也是因为得到密报,天地会的余党最近在扬州出没,目标是舒甯儿,朝廷又怎会放过这能一举剿灭乱党的大好时机呢!

想的正入神,大街上的喧哗声突然引起他的注意。长年身处危险之中的他早已练就一颗比常人更敏锐的警觉心,他立刻警惕的望下楼下大街。

扬州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上,今日本就人群聚集,现在突然都窝到一堆,但又有秩序的排成两排,使中间空出一条刚好供轿子通过的小道。一顶绛红色的轿子随即出现,他忍不住好奇的探出头想看个究竟。轿子突然停下,一旁的俾女轻巧熟练的掀起轿帘,从中只走出一名女子,锦衣华服,再看身旁排列有序的侍卫,这女子因该不是普通人。

收回视线后,喁璇重重的咳了声,引起酒楼里所有人的注意,突然自嘲的觉得还真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错觉,随即轻抬左手示意小二过来。

从钱袋中取去一锭银子,交到小二的手中,他才清冷的开口:“那女子是谁?”他不明白一介女流何以能引起整间酒楼客倌的眷顾。

“回公子,那位便是那拉将军的千金。”见对方出手如此阔绰,小二深谙他必不是普通人士,殷勤的回答完后,谄媚的继续道:“公子,还要不要叫些吃的,本店有很多招牌菜定能让公子一饱口腹之欲。”

喁璇轻摇头算是回应,那拉将军!两朝皇帝都很重用的超一品武官,长年来一直驻扎在西藏一带,以防外敌侵扰。因妻女与儿子喜欢扬州故将府邸安定于此,近几年来终于远离塞漠可以与亲人团聚。嘉庆帝特在京城为他精挑福地,兴建府邸,他都宛然谢绝了,只是将那定做别馆,偶尔会去小住。这个顾家到如斯地步的传奇人物,他早有耳闻。但就算如此,见到他的千金也不需如此吧!

无奈的一笑后他举杯一口饮尽,却发现周围似乎变的有些异样。随着人们的目光望去,方才那华衣女子端坐于角落,幽雅的端起茶盅浅酌,俏脸上的无聊之情明显易见。头顶只梳了简单的髻,没有多余的宝细花钗,剩下的乌黑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却也打理的柔顺分明,纵然没有刻意修饰,但仍掩不住那绝世惊颜。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终于明白何以她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心中默叹:果真是凝霜明眸皓齿颜,雪肤透砌灵巧面。

感受到一道过分放肆的目光,那拉凝雪忍不住放下茶盅抬头,与其对视。这一抬眸更使喁璇惊艳。凝雪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邻桌的男子,俊逸非凡的脸加上全身上下散发出的贵族气质,一定有很多少女为他脸红吧。他是她唯一见过能和燕大哥相媲美的男子,但吸引凝雪的却不是他那张脸,虽说她走到哪都是人们关注的目标,但象他如此大胆探视的却是第一个。

这男子很令她佩服啊!客气的淡然点头一笑后,她低下头忽略掉那抹仍旧盯着她不放的目光,旁若无人的享受着眼前的美食。果腹后无聊的情绪却更加凝重,该死的燕承傲,说好陪她逛百花节的,这会却连踪影都没有。她的确是气疯了,连如此不雅的语句都说出口了。

深呼吸后终于平复了心中少许怒气,在众目睽睽下起身,对身旁的俾女吩咐到:“走了,回将军府。”

目送倩影渐渐消失于楼梯角,喁璇才回神感叹的笑。回想起方才那淡淡的眼神交流,她巧笑嫣然,眼波流转,美人还真的是怎样都漂亮。古人说的的确有道理:扬州出美女;一个舒甯儿让他将信将疑,现在又遇见个那拉凝雪,他终于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先知。但是汉人的话也不是每句都准,至少他现在很肯定,漂亮的女子从来不会出现在灯火阑珊处,因为她们走到哪灯火就会跟到哪。

饮尽杯中酒后,他也起身离开。毕竟这次远行是为了办正事的,回头想想还真有好多事等真他安排呢。

∷∷∷

扬州城东有座豪华的大宅,平日是这儿百姓最好奇的地方。这里原本只是个荒废的府邸,好似曾是某个林姓县官居住的地方,几年前嘉庆帝刚继位便开始应付内患,听说一举革除很多无心为国为民的讒臣,特别是一些前朝大臣和珅的党羽,而这位县官便是其中之一。一夜间曾经的门庭若市迅速消失,嘉庆的这一举措也成功的努获了不少民心,在当时可为大快人心之举。

却在去年这里突然就又恢复成往日的景象,打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住着谁,自然这里曾一时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各种奇怪的揣测都有。

但这却依旧影响不了舒甯儿,没错她便是这栋宅子的主人。平日里她向来深居简出,即使迫不得已的出门妆容上也一切从简,至此即便有人见过她也只把她当成这宅子里的丫环。

静静的站在花园的长廊边,侧倚在栏杆上,甯儿仰头看着天。虽已入春时节,但天气仍旧时好时坏,冷热难定。今日的风刮的有些猛,没多久天便下起绵绵雨丝,想是近黄梅了吧!江南本就是雨水丰沛的地域,只是这雨来的太过突然,空气中透着浓浓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打颤。

远远站着的随侍俾女,早已看着这幅美人图看傻了。虽从小读的书不多,但她也知道中国四大美女的传说。想必那四人定是没见过她家主子,不然连她们也会黯然失色的。

看出主子已冷的有些颤抖,她立刻伶俐的替她披上披风,继续安静的待在一旁,欣赏这唯美的一幕。直到远处有个丫头跑来,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后,她才万分不忍的上前轻扶甯儿道:“主子,外边天凉了还是进屋吧。喁璇主子已在大厅恭候多时了。”

闻言,甯儿什么都没说只在俾女的搀扶下往大厅走去,心里叹道:怕是她想错了,空气中透着的不是凉意,而是凄凉,今夜她觉得格外的凄凉。

来到大厅后她略微欠了欠身向喁璇表示礼貌,就算眼前男子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她,不用对他那么客气,但是在她心里觉得仍是需要。

他们两没有多话,或者说今夜的气氛根本不适合把酒言欢,此刻无声更胜有声。喁璇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甯儿则依旧习惯性的抚琴来打发这无聊的等待。

休闲的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茗,听着一旁甯儿清悠的琴声。她是当今圣上的女人,进不了深宫的女人。却也成了那群乱党觊觎的对向、孤注一掷的目标,道不清她这一生是悠是喜。

爱上那样一个男人,江山美人全数在握。却悲呛到不能守在自己最爱的女子身边。只是君若要怜你,又何须朝朝暮暮,拨栋大宅、给你一生的荣华富贵,总好过留在深宫尔虞我诈。

人或许能骗的了别人,但是琴音不会,此刻她的弦外之音清楚的说明,现在她的脑中只有思没有怕。就算敌人随时会出现要了她的命,又有何惧,她这一生能守那个男人多久?倒不如一了百了,反倒落个贞洁的美名。

既然她都不怕,喁璇又何惧之有。这里四周他都设了无数精兵把守,怕是连虫子都难进来。纵然他解不了她的相思,只起码能保她周全;他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但至少能让她逍遥度日。

他不明白自己对舒甯儿的感情,究竟是爱是怜?明知自己得不到她,却也甘心以命守候。从初见的那一刹那,看她为思念那远在京华万民景仰的男子,黛眉深敛、任是风吹不散;他便终于明白为何这汉人女子能如此享尽君宠。她爱的到却守不到让他怜,她的清美容颜、惠质兰心让他爱。到头来,却也只能叹这样的女子除了人中之龙,又有谁能亵渎。

忍不住感叹命运,叹他的错爱、甯儿的错爱、皇上的错爱。

“主子,外边有动静。”随身侍卫桑格突然走入大厅一改平时的镇静,慌忙的开口。简约的一句话,瞬间瓦解了一室的风清淡悠。

刹时,房内安静无声。甯儿的琴声也嘎然而止,静静的等待命运的下文。知道有喁璇在她不用担心,但即使已有再过淡漠的心境,紧张仍是人知常情。

“什么动静。”喁璇开口,语气似不带任何情绪。

“回主子,张锦秀的确出现了,只是……还抓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称是舒主子,要我们投降。”

抓住甯儿!疑惑的皱起剑眉,只片刻忧郁后起身命令道:“把所有兵力都调回来保护舒主子,我出去看看!”

“王爷……”闻言,甯儿慌乱开口。明知可能是调虎离山,她不明白他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喁璇停下脚步,回以甯儿傲然一笑,自信的道:“本王是爱新觉罗.喁璇,当今朝庭的仪亲王,天下间没人能伤的了本王。”只除了你和当今圣上,当然这句话他只是默默的在心中补充。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舒甯儿随即宽慰的翘起唇角。这男人自是不会放过任何意图伤害她的人,纵然明知山中有虎。喁璇对她的感情,她有岂会不知,无奈命运弄人,她的心早就许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爱新觉罗.喁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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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缘生缘落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细雨轻飘,为这多事之夜更添凝重。渌水街因那栋神秘的大宅,平时就鲜少有人问津,此刻这情景自然亦更显诡异。

喁璇傲慢的立于宅前,仍旧那一袭白衣,不紧不乱的看着眼前这群近日来不断滋事的乱党。

看着被张锦秀手持利器抵住咽喉的女子,他很庆幸这不是调虎离山,至少此刻甯儿是安全的。但他更不明白为何这女子会突然被他们所挟持,难道他们敢闯入将军府抓人吗?可是抓到她又如何?

“清狗,你们那狗皇帝最心疼的女人已经在我手上,不如投降,把江山还给我们汉人,我定会放她条生路。”张锦秀厉声开口,若非走到绝路他决不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但既已走出这一步,他就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喁璇只觉得好笑,也毫不吝啬的笑出声。不明白这群汉人,连自己要抓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居然也敢这样拿命来赌:“你抓错人了,她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当我们那么好骗!”完全不为他所动,张锦秀继续道:“传说那女人长的国色天香,不是她还有谁?”

“你真的抓错人了,我跟皇上没有任何关系。”一直不发声响的凝雪,在大致搞清楚状况后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过分镇静、淡然,让喁璇及张锦秀等人都愕然良久。

也许是英雄惜英雄吧,这女子从被他抓来至今态度就平静的让人匪夷所思,让他忍不住对她另眼相看,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了:“是吗?那好,告诉我你是谁?”

“叶赫那拉.凝雪,那拉将军的千金。我连当今皇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听闻她毫不隐瞒的自报家门,喁璇只能扼腕叹息,这女子空有美貌,却连一点点仅有的智慧都没有。她这样的供认不讳不是在寻死是什么?果然……

“哈……”张锦秀难以自制的笑出声,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笑声中居然没有狂妄,而是真心欣赏的笑,没错!他是真心欣赏眼前这胆识过人的女子:“凝雪小姐,张某抱歉了,谁让你也是满人。你的价值决不小于我们原本要抓的那女人。”

凝雪闭上眼不置可否,她不是蠢到没脑子,她只是在赌,用自己的命在赌,赌眼前这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是否如她所料,真是朝廷中人。

“江山跟自己最爱的红颜相比,也许有些性情中的君王会选择美人。但若跟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相比,你认为当今圣上会选择哪样?”喁璇完全不留情面的道出眼前局势,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莫不是他冷血,而是身为人臣他要保的只有大清江山,以及皇上要他保的人。也许即便现在那拉将军在此,也无能为力。要稳固江山,牺牲无辜的人再所难免,即使她是满人,她姓叶赫那拉,结局也一样。

听闻此话,凝雪仍旧闭着眼,只是脸上平添了惨淡一笑。从来,男人政权下的牺牲品都是女人,她又岂能选择岂能怨,就算今日她真的命丧于此,至少也能保全叶赫那拉一族从此丰衣足食、飞黄腾达,她甚至该感谢老天给她这个机会为家族奉献,不是吗?

那一笑蕴涵了太多惆怅,却也依旧美的不象话。连喁璇都为之汗颜,但此刻却更信那句“红颜薄命”,也许她太美,美到上天都妒忌,都喜欢,恨不得速速招回身边;又也许她原本就是仙女,偷逃来人间玩一遭而已。

他的话也着实刺中了张锦秀的要害,但是聪明如他又岂会不知如何脱身呢:“只要我能安全离开扬州城,我决不会伤害这姑娘一分一毫。”

他只希望满人还有那一点点的人性。若今日放了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挽回一条自己族人的性命。此刻真不知是他的命贵,还是这倾城佳人的命贵。

事实告诉他,他这一棋走对了。屹立于对面的喁璇纵有再多不甘,也只好无奈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走吧。”

张锦秀得意一笑,拉起默不做声的凝雪立刻后退,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推上马车,等兄弟们都跟上后扬长而去。

一阵马蹄声划破长空,渌水街已恢复以往的平静。喁璇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主子,难道就真的这样放他们走。那女子究竟是不是那拉大将军的千金,我们都不确定!”一旁的侍卫出声询问,这些时日来他们守株待兔,今日终于等到这群乱党自投罗网,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从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她真的是将军之女。”侍卫的这番话,终于让喁璇明白,为何她会那么不顾忌的坦言自己的身份与名字。她只是再尽自己最后一丝力量来保住自己的命,在用那么委婉却又光明正大的办法告诉他,她是将军之女,有机会一定要救。这女子远远不似他表面见到的那么简单,“进去帮我叫桑格带两名侍卫出来,备马,他们交给我来办。其余的人吩咐下去都给我尽心尽力的保护舒主子。”

“是,主子。”一声回答后,那侍卫立刻风行雷电般跑回里屋。

片刻后,四匹马一致的仰天长啸后,齐齐奔驰离去。喁璇伴随着黑夜与雨丝,冷冷的扬笑。他又怎么可能看到手的肥肉就这样飞走呢,那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他更想看看当他赶到的时候,那拉凝雪那小女子是否还能活着。

天色已越来越暗,雨渐渐停了,只是路上的泥泞仍不方便将马车驶的太快。沿途的颠簸让凝雪想闭眼小息一下都难,只能无所事事的睁着眼,看车帘外熟悉的风景慢慢倒退。

“都是这娘们坏事,出了城我一定杀了她。”早已忍耐多时的罗凌毅,终于忍无可忍的破骂出口。他恨这女人坏了他们多日来的计划,更恨自己居然也会对她产生不舍之情。

“不准杀,我们汉人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会放她一条活路。”张锦秀闻言,厉声训斥。双手也将凝雪挟持的更紧,说是挟持不如说是温柔的拥抱,他只是将她抱的更紧。

这一细小的动作又怎能瞒的过一向在会里身居军师的秦怀城,他无奈的开口提醒:“张大哥,红颜必会祸水,收住自己的心,别忘了当年我们大明怎么会亡国的。”

“放心,反清复明我不会忘,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业。”一语惊醒梦中人,张锦秀不着痕迹的放开怀中人开口道,语气更像是在承诺。

“谁做皇帝真的那么重要吗?”差点被忽略为哑巴的凝雪突然开口。

“如果现在天下是汉人的,谁是皇帝对我们而言一点都不重要。”窝在角落始终保持严肃的彪型大汉突然开口回答,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是现在天下是你们满人的。”

凝雪温婉一笑道:“天下从来不是汉人的,也不是满人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爱新觉罗一脉只是尽力让百姓过的更好,是在为天下的黎民苍生而努力。”

“让百姓过的更好!你们历代的狗皇帝大兴文字狱,捕杀异己者,颁布禁海令,闭关锁国,将我们汉人定为四等人。这些举措哪一样是在为百姓?”罗凌毅难以自制的开口辩驳。

“都是些昏君,凭什么成为一国之君!”连张锦秀也抑制不住开口。

昏君!她从来没想过大清历代君主是昏君还是明君,在她眼中这些都该留给后人去评判,现在下断言似乎言之过早。但若这样就算昏君的话,那……“你们大明的朱元璋也一样如此,多年来欺压蒙古人,让他们没有一日能吃饱。甚至还焚烧人家祖先忽必烈的骸骨和苏鲁锭,这些难道不是不义之举吗?而你们自己也很清楚,一个陈圆圆让你们的君王不惜连江山都拱手相让,难道不算昏君吗?改朝换代本就是有能者居之,先圣先贤说的是天下大同,并非一家一姓的天下。”

她的一席话,简单明了。让马车上的这些乱党们顿时哑口无言,莫不对这女子暗暗佩服。相较而言汉人的女子除了会相夫教子又会什么,难怪当日努尔哈赤会得天下,这就是差距吧!

见所有人不语,凝雪继续道:“我知道从来都是官逼民反,你们一定也是忍无可忍才会这样。但古人云用兵的最终目的是制止无序之乱,督促外敌远循,建立太平盛世,确保国泰民安。而你们这样卤莽行事,到最后只会有更多受苦受难的百姓,收手吧!”

“姑娘,若我们早认识一些时日,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了。只是现在,木已成舟,我们都回不去了。”

本就是一介书生出生,这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又怎能使秦怀城不动容呢!

“怎么会呢……”

“没用的,你们大清朝的皇帝和狗官们,早已视我们为异己,除之而后快。今日也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会是最后一次。但凝雪姑娘你放心,我张锦秀以及在座的每一位兄弟,一定会尽最后的绵力保你周全。”承诺完,他抬头看了眼兄弟们,几乎用吼的问道:“是不是?”

出乎凝雪意料之外,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称是,连看似对她最有敌意的罗凌毅也不例外。这一切让她无奈的含笑,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为了她还是只要是张锦秀说的他们都会同意。

没心思考虑他们的话中到底有几分真伪,她现在的处境压根就不适合想这些不是吗?她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沧桑的一笑,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选在今日去渌水街看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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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处.寸寸柔肠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车内的气氛也渐渐降至冰点。没有人在说话,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凝雪轻靠在车壁上,她不担心自己的命,生也好死也好,并不是她在乎的。这一生荣华富贵都享过了,又有什么遗憾了,只是……若今日她真的没命回去了,那阿玛、额娘还有哥哥会怎样的伤心呢?死了的人从不可怜,可怜的是那些活着的亲人啊,想到这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叹息中的哀鸣她隐藏的太过完美,所有人只当她是累了。

张锦秀独自一人看着窗外许久,终于放下车帘,似做了某种决定,深呼吸后开口:“一会儿出了城你们几个先走,剩下的我来应付。”他早知今日逃不掉,若是身边的女子似一般大小姐般刁蛮任性,他或许会把她当作最后的保命符,但现在他做不到。要求出扬州城无非是想为兄弟们留条活路,为他们拼最后一线生机而已。

“张大哥,我们不会走,不会扔下你。这条路我们誓死都陪你走到最后。”罗凌毅一反暴躁坚毅的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谁都可以留下。怀城,你一定要走。你是书生出生,以后不怕没路走。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替我们这些兄弟活。”一旁沉默了些许时候的虬髯大汉突然开口。

他们都是一介武夫,死不足惜。但怀城不同。进天地会前,他还有远大的报复,怎能就这样死了。

凝雪看着眼前的虬髯大汉,她始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其他人从他们的谈话中都大致知道了,只有他。他习惯了沉默,关键时候才会说一两句话。但是每句话却都蕴涵着很深的分量,怕是这群人里也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吧。

其余人听了纷纷点头,秦怀城不解的看着这群平日里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你们不走我也不会走。”

张锦秀无奈的闭目,看来他选择提前讨论这个问题是对了。若是出了城,等他们讨论出结果后,怕是追兵早就到了:“怀城,听张大哥一句话。你一定要走,这是命令。活着出人头地,完成我们的理想,去考科举,为百姓谋福。”

一语道中要害,让秦怀城不得不点头,无奈的做了这个贪生怕死之辈。

“你们也必须走。”张锦秀刻不容缓的说出他最后的决定。

见所有人纷纷求情无效,凝雪忍不住开口:“让他们留下吧,你现在赶他们走,这辈子他们也不会活的安心。何况靠你一人之力又怎能保我周全呢。”

听似柔弱的劝说,却比任何话都有效,张锦秀无奈只好点头答应。见秦怀城也欲开口,他立刻冷然的阻止了他的想法:“你必须走,不容商量。”

见到这般情景,凝雪忍不住感叹。虽她无法把他们当真正的朋友,虽她方才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权宜之计而已,但他仍不得不佩服这群人的兄弟之情,满人中又有几人能做到。

随着天色逐渐转亮,马车也越来越靠近城门。车内的静溢更甚方才,即便知道今日一劫再所难逃,但他们却没有半分惧怕之心。只愿他们的血,能提醒当今皇上更加善待百姓。

已近五更天,天色有些微亮了,他们一行人很顺利的离开了扬州,出了城门所有人都知道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好事。

张锦秀深深的瞥了眼一旁的女子,似想将她永远隽刻于心。她的那番话的确撼动了他原本的信念,只是这女子出现的太晚,正如怀城说的那样他们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他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在保证凝雪安全的情况下,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兄弟们逃脱,就算拼上这条命,对他来说也值了。

果然出了城门才没多久,便见喁璇一行三人稳稳的坐在马上,就象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般,骄傲的扬笑看他们靠近。

见次情景,驾车的男子猛的勒住马缰,刹住马车,用来提醒车内的兄弟们外边的情况。待车停妥后张锦秀温柔的拉起凝雪的手默不作声的下车,其他人也跟随而下。在别人看来张锦秀只是在挟持她,但是那般的温柔凝雪又怎会感受不到,而如今她也只能无奈的一笑。

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三人,张锦秀不怒反笑。幸好凝雪提议让怀城在城内下车,等过两天风声没那么紧了立刻出城,不然恐怕他们无一能幸免了。而眼前这个男人虽是朝廷中人,却也算是个君子。他答应过让他们安全出扬州,现在他们光明正大的出来了,他的承诺也兑现了吧!

“你们以为抓住这个女人就真的能逃的了吗?”见到他刺目的笑容后,喁璇侧翻跳下马,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连这句话都是从唇间迸出来的,这一切足以证明他此时的心情有多糟。

随着他话音方落,后方一枝银色的箭以最快的速度离弦而出,快到没有任何人来的及反映。箭不偏不倚的直射凝雪,所有人屏息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电光火石之间,张锦秀唯一来得及反映的便是立刻推开身边的女子,却也还是迟了半步。凝雪默默受了这一箭,痛的弯下身,却也倔强的没有喊出任何声音,只是仍冷汗渗透全身。感觉到张锦秀关键时刻的那一推,耳边回想着那句“我定会保你周全!”。这一刻她反而笑了,这是她自昨夜以来最真诚、最开心的一笑。

喁璇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他除了站在一旁什么都做不了,她那抹笑容美到让他难以抑制的埋怨起自己的疏忽。

待反映过一切后,张锦秀阴森的眯起眼看向喁璇,用冷到谷底的声音开口:“满人果真是冷血,我们不会反抗,会跟你们走,死也好、活也好任凭处置,但你必须救她,保住她的命。”

一直处于恍惚中的喁璇听闻此言更是愕然不已。他懒得解释,他不明白一向视满人为莫大仇人的他们,为什么会不惜牺牲自己,只为保一个满人女子呢,难道只仅仅因为她这张祸水的脸。

纵然如此他也维持骄傲的开口:“你以为你现在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吗?桑格,把他们带到衙门去守好,顺便告诉舒主子,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去看她了。”向桑格吩咐完后,他阴霾的转头看向方才射箭的侍卫,继续道:“顺便把他也带回去,不用等我回来直接斩了。”

“主子……”完全不明就理的桑格正开口想要劝解,却在见到主子回头时冷冽的表情后立刻凚声,乖乖的上马带人离开。

临走时,张锦秀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凝雪,转向喁璇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承诺。”猜到喁璇不是故意伤她后,他着实放心了不少,道完心中最后的牵挂后,依然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喁璇无奈的摇头,所谓的“冲灌一怒为红颜”,他今天算是见识了。他上前抱起痛的已蜷缩在地的凝雪,走进先前张锦秀等人乘坐的马车,拉开车帘向始终株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侍卫吼道:“过来驾车回清竹苑,越快越好!”

∷∷

喁璇坐在椅子上遥看着床上睡的正香的美人儿,幸好他这次出来办事,皇兄怕有意外,让他带了御医随行,才不至于让她耽误太久疗伤的时间。是他事先没有安排好,没有向手下交代好她的身份,才会害她受伤;对她,他充满了愧疚之心。

想到方才御医的话,他再次松了口气。幸好她的救治及时,幸好她没事,幸好那箭射偏了。

“水……水……”

想的正入神,凝雪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没有多做犹豫,他立刻起身为了她斟了杯茶,走至床边温柔的撑起她,缓缓的将水倒入她口中。

“大夫……有说我多久会好吗?”喝完水后她也渐渐的记起所有的事,忍着痛虚弱的问道。

“虽然伤的不深,也不严重,但也需要调理,你不必着急。你已经派人把你府里的贴身丫环找来了,现在正煮药呢,你阿玛那一会你可以交代去通报一下,你安心养伤就好。”猜出她的顾虑后,喁璇体贴的安慰。

凝雪淡淡一笑,幸好他没有直接把她扔回将军府让他家人来照料,“谢谢!”

“我伤了你,不怨吗?”对于她的道谢,反而让他更显不自在。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伤我的那个侍卫不……不知道我的身份而已,况且……危难时又幸好有人救了我。”话虽这么说,但伤口的疼痛仍是让她忍不住皱眉,说话更显得虚弱无力。

喁璇心疼的看着这女子,他因她的骄傲而差点忽略了那一箭的威力,虽只伤及肩侧,但她毕竟也是个女儿身,怕也是从小被将军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终究还是个矜贵女子啊!

“你休息一下,好好养伤吧!我就待在隔壁的清园里,有事的话可以派人来找我,随叫随到!”喁璇边说道边帮她躺回床上,体贴的替她盖好被子后,给了她温柔一笑算是安抚,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凝雪无奈的闭起眼,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多到她根本没时间一件件去理清。没时间去探究这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没时间去理会怎么跟阿玛交代。她的心好乱,全因那个他口中的“舒主子”。她不笨,整个禄水街能有几个姓舒的呢!她一直知道甯儿瞒了她好多,只是她不说身为朋友的她也不便去逼问,却没想到她惹上的那个男人居然是皇上,这些日子来甯儿的痛与累似乎她终于明了了。

可是她这个做朋友的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不是吗?就算现在知道了一切,往后的日子她依旧只有无能为力的看她在等待中煎熬,哀怨的叹了声后,她的思绪越飘越远,直至因为疲累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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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处.悠悠君思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又是个雨天,最近的雨下的特别频繁,难怪古人会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呢!清明了,凄凉之意也随之而来。凝雪卸下窗边的水晶帘,转身躺在了椅子上。

虽已入春了,但天气还是凉凉的,怕影响她伤口的复原,喁璇特命人在她常坐的椅上安放了许多毛皮,坐起来不但感觉软多了,也暖多了。对于他的这份细心,凝雪不敢多想,她明白他只是内疚而已。

“还真是玲珑望春雨,卸下水晶帘呢!”在门外将一切尽手眼底的喁璇边叹道边轻身走进里屋。

“见笑了,今日没事忙吗?”见来人凝雪起身欠了欠又继续坐下,她对他总还是客气居多,本来他们就不熟络不是吗,“你不用天天都来我的,有琉璃侍侯着我不会有事的。”

“我只是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有什么事能比你的伤更重要呢,药吃了没?”喁璇在她身旁坐下,接下琉璃递来的香茗品了口后,关心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