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那兴奋样。”轻点了下梦铃的鼻尖,柔斥着:“那汤还冒着热气呢,想必你已经麻烦了店家好多次了,不用热了,我也真饿了,将就着用吧。”

怕梦铃为了她的身子坚持,她索性直接坐下,捧起碗筷用起膳。

“您还真是我见过最好侍侯的主子呢,若是那宫墙里的女子都能如主子这般的贴心,怕是咱爷此刻也不会被那么多烦心事所恼了吧!”

“他怎么了,不开心吗?”被梦铃这么一提,凝雪才想起这几日来喁琰的反常,平日总是温和处事,笑脸迎人的他,最近似乎是真的有不少烦心事。

“恩,难得出宫一次也不见爷开心,连今日晚膳都没用,就这么一人独坐在花园里,唯呈怎么劝都没用,来找了主子好几次了,想让您去看看,但是看您还睡着又不便打扰……”

“还真没想到他还能如孩子般的耍脾气,真不明了这火到底事冲着谁来的。”闻言,凝雪只吐出淡漠一句,身为君王压力重是难免的,可是转念想压力又何尝不是一种动力呢,只有万民对你有所期盼,才会有所要求,这话虽是责怪的口气,心却总不免不了要为他担,“去准备点东西,一会儿我亲自替他送去。”

初冬落叶愁满楼,世事变迁谁捉弄;多少事,欲说还休。凝雪立于远处静静看着花园里认真看书的喁琰,眼在身在心不在,又何必呢。

哀叹一声,她举步靠近他,放下手中的晚膳,打扰道:“吃点东西再看吧,别饿坏了身子。”

“你吃过了吗?”放下手中的兵书,看向凝雪体贴的问道。

闻言,她盈笑轻点头。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乐意装傻。皇上的心意始终是不要别人知道他的心意,自古君主讲究的是法术势,不想臣下任何人能触摸其心意,那臣下自然会戒慎戒恐,不敢稍有差池。这一切她心里自是清楚,做为女人更是该进退得宜,她只是在等着他自己说。

“所有人都以为我有美相伴,天下可忘,不明白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是吗?”她的贴心一直是最吸引他的地方,本就无意隐瞒她,喁琰边吃着她亲手端来的东西,边选择了自我调侃的开场白,见她侧头,他继续道:“有没有觉得我这皇帝做的颇为窝囊?”

“窝囊!是指处处受制于太上皇吗?来日方长,坐上这龙椅难道还怕没有机会一展拳脚吗?只要你是真正的全心为大清,为黎民百姓,又何必急在一时呢!你也好,太上皇也好谁掌主权不都一样,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民为重、社稷为次、君为轻才是为明君之道。”纵然从前再多的懵懂,近日来太上皇回宫后的种种事端也终让她看出了端倪,只是站再百姓的立场看,谁是皇帝未必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温饱。

“这话自是有理,可是以皇阿玛现在的性子,重用权臣,处处袒护着,百姓哪来的好日子。何况……此行明着是皇阿玛体恤我们,实则无非是趁机重新掌理主权。”这层意思他早就明白,只是想到凝雪一直厌恶被人利用,所以一直选择不说。现在,也无需隐瞒了,且以她的机敏怕是早就参出了些。

他气的只是那么多年了,为何迟迟得不到皇阿玛得全心信任。在他面前,他总会觉得难以自处,进退失了距。那一直威风八面、高高在上的男人,纵是一直对他宠爱有加,却总给不了他如阿玛般的亲切。

“难怪近日来你一直郁郁寡欢。”这男人明知太上皇的目的,却又仍旧执意履行自己的诺言,陪她赴此行。或者说早在他向她许诺时,便早已做好准备暂时放下江山。虽是感动于心,但她也只是带着隐隐的笑继续劝慰:“恕凝雪直言,凡事总有两面,换言之,等到他日太上皇百年之后,那些权臣就算苟活于世,也无非事让你杀之灭之,奸臣一除皇上自然会成为民心所向,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道理皇帝总该意会吧!”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说的简单,只是近日来我越来越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侃侃而谈他也会,只是现下的局势仍是让他深觉无奈。

看着眼前颓废的男子,凝雪突然恨起自己不能身为男儿身,为自己族人的江山效命。如今她唯一能尽的绵力便是陪在他身便,纵不能如老祖宗孝庄皇后那般辅佐三代明君,留名万世,但至少她也算尽力了:“皇上实不该太过自责,你我都知道大清如今这逐渐的腐败压根不是出自你手,凝雪愿献上有生之年力所能及陪皇上挽救。”

“你愿意一生陪着我?”喁琰无法置信的确认着:“一生被困于宫墙内,无怨无悔的做这皇贵妃?”

“恩,江山和儿女情长比起来重多了。虽曾想过要遨游天下,但总该先帮皇上定天下吧。如此一来,待在皇宫里也似乎不如凝雪之前料想的那么坏。何况……说到底你终究是我的丈夫啊,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嘛!”

这般媚眼灿笑的凝雪,似乎放下了一切,淡漠于世,又似乎找到了更重要的生存目的。他不明白什么时候她把一切看的那么开了,这话的意义虽庸俗,从她口中说出却婉如天籁。她一直坚守着的爱情呢,就这样放弃了嘛?为了什么,江山还是单纯的“丈夫”二字。不管究竟为何,此刻他只更坚定了原本的想法,她果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那拉将军打小到底给你灌输了怎样的教育,美得如此惹人怜爱的外表下居然藏了颗那么刚毅的心。”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双眼迷离柔声轻喃。

“呵……试问天下有谁打小就能那么坚强。若遇到了对的人,凝雪何尝不想放下一切化成饶指柔,只是这局势这命运注定了纵然你再百媚千娇,若要活的精彩而非碌碌无为一生就要忘却一切置身火场。”对于喁琰的亲昵,她早已显得不以为意,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懒得挣扎了,如今挣扎已没有了任何理由。也许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坚强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信了,只是一旦被人触了柔软,她才惊觉自己原来也是个偶尔会怨天尤人的女子,逃不过平凡的宿命:“凝雪都尚且这样,皇上不是更该勇敢。”

“谢谢,哎……真不知如果没有你,我会不会一再的一厥不振,我是不是很懦弱很无能。一直明白你的矛盾与煎熬,却仍是自私的想永远把你留下,人生苦短,与其处处虚伪不如忠于自己的感情自私一回。所以,凝雪我只想最后确认一次,答应我静心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好吗?”

“皇上多虑了,您的身边纵没有凝雪也一样会有其他人。还有,能承认自己懦弱无能的人,通常都是勇敢的。不过凝雪答应你,只要不影响我和甯儿的感情,我这一辈子都懒得在走了,才发现离家太远我也会累。”

的确,她答应了,而且是万分坚定的答应了。是为了替皇上坚定自己的信心,更是为了自己。心中有怨的女人没没有不可怕的,虽她已一再隐忍让自己不至于毒到伤害他人,但这种悲凉的清醒足够让她愿赌服输了,宁愿安分的守着这名义上的丈夫,看着自己的爱情堕落直至荡然无存。

这承诺一出,喁琰难以抑制的抱住她,这亲密虽在他们之间是第一次,但那浑然天成的契合让他欣喜。感觉到她的柔顺不反抗,不想深究其因,只想感动于心,不知道这是否算终于得到了,但至少此刻他真得拥有了。守护她直至白发齐眉……是他在心里暗暗向自己许下的承诺,君无戏言,不是吗?

∷∷∷

静謚的月光柔和的泄进扬州将军府内,夜深了,整个府邸安静的很,只有风刮动檐下灯笼传来阵阵的响声回荡于耳。

燕承傲一人坐在花园里独酌,凛冽的寒风却丝毫没让他皱眉,一贯玩味的调笑,孤寂的感觉却更显淋漓。昨日京里稍信来说凝雪将在皇上的陪同下回扬州探亲,闻讯后将军府上下热闹非凡。也许此刻他该庆幸自己所托非人,皇上对凝雪的宠的确是爱之及至才会这样吧!只是这酒入愁肠,却为何仍旧只能化作相思情。

“酒乃穿肠之物,喝多了只会伤身,喝下这杯茶吧,凝神静气。”那拉凝谦实在看不下去,自顾自的打扰入坐后,示意随侍放下茶盅,劝解道。这小子,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养好就这样出来吹风受凉倒也罢了,多多活动也好,只是这酒多喝对伤口总没好处吧。

“最近边疆没什么事吗?什么时候起谦将军也那么爱管闲事了。”虽话语充斥着挑衅,但他仍事放下手中酒,听话的端起茶盅轻饮。那拉一家对他的养育之恩,他始终铭记于心,与凝谦的兄弟之情更是不言而喻,而这种方式也向来是他们表达感情的方法。

“难得有机会见雪儿一面,我怎么舍得走呢,在重要的事也想暂时放下。阿玛近日来不断的为你物色妻子,这行为虽颇为突兀,但背后藏着的用心良苦,想你也该是能谅解吧!你也已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是时候……放下雪儿为自己挑选个合适的人过下半辈子了,命既如此,任谁都莫可奈何。”承傲对他那妹妹的爱,任是过来人皆能体会,也难怪阿玛会把这一切的动作进行的那么匆忙。那么浓烈的爱,真不明白为何惟独雪儿会一直不自知,或者压根她就是在装傻,聪明如她,又怎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成家之年!承傲忍不住感叹,他也明白自己早晚会娶一名女子共度余生,而那人绝不会是雪儿。只是未见她真正幸福,他始终放不下这心,即便真娶了也无非是误了另一个女子的一生。

“哎……孽缘啊!明知不会有回应,不会被祝福的爱,也只有你有那勇气独自承担那么多年。你那一脸泰山崩于前都打不散的笑容,也只有提及‘雪儿’二字,你才象个常人。”凝谦轻拍他的肩,感慨着,“背负皇贵妃的名,又深得皇上怜取,她该是幸福的,你的守护也该停了。”

“也许换做别人会幸福会满足,可别忘了你妹妹向来不同于常人。何况千秋妃子怨,只缘蒙君宠。我担心的正是这致命的君宠。”湘妃的事已让他担心了个半死,现下直觉又告诉他有甯儿在蠢蠢欲动,嫉妒的女人总离不开毒,凝雪的命始终还是悬着,他又怎能停。

“你自己也说了她不同于常人,纵风云变换她总又法子应付,该相信那个她选择的男人,以当今圣上的能力足够保护雪儿了。”

“凝谦,那么多年了,如果真是你们几句劝慰几番心思就能化了这爱,如此简单的话,承傲早放了。替我转告干爹,我不会让他老人家为难,也不会忘了他对我的苦心栽培,更不会让他担心。等雪儿真的想通一切,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后,我自会乖乖的成家了了他老人家的心愿。”也许天下间真没几人能理解那骄傲女子背后的酸楚,她要的她选择的压根就不是皇上,如今这一切又怎会让她快乐呢!

面对着那满脸浅笑的男子,凝谦坚定的点头。他信他,为了这些年的兄弟情,也相信他不会做任何伤害雪儿以及阿玛的事。这么无奈苦涩的爱,也真是累透了他,但愿最终会有个女子抚平他心里的伤。

第十节琢玉.瞬息万变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在唯呈的快马兼程下,他们一行短短五日便已抵达济南,照这样的速度,只需再过两天即能进入江苏境内,扬州似已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可想而知,这几日凝雪的心情自然是大好,每日都甜笑在脸,不仅感染了身边每个人,连老天似乎都不例外,最近的天出奇的好,冬日的暖阳毫不吝啬的眷洒大地。

济南也算的上是个大城,这里的热闹程度当然不输京城,甚至更添了几分快意。客栈内,凝雪怡然的透过窗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多好的一派生机啊,虽已是傍晚时分,真想置身于其中,做一回平常百姓,品一次粗茶淡饭。

褪去烦琐严谨的旗装,一身桃红色汉服的她,更显娇嫩。虽这衣服色泽亮丽,可着在她身上却丝毫不露招摇。没有过多的修饰,这一路来她简单惯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供她梳妆打扮,现下她有的只是似箭的归心。

“主子,仪亲王派人从京里梢信来,指明了是写给您的,唯呈怕误了什么事,方才便把信给了奴婢。”梦铃边说着边谨慎的递过手中信。

千里迢迢派人送信来,从京城赶往扬州有那么多路,那么家客栈,他居然还要劳师动众的只为送封信来。凝雪好奇的皱眉,难道是京里发生了大事,非要在此刻解决不可。而指明要她处理的,莫非……是甯儿事?

想到这,她没再做片刻的耽误,赶紧拆开信,屏息阅读。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造成什么不可挽留的局面。

片刻后,只见她缓缓放下手中的信。疲惫的闭眼,他们是真把她当个无血无肉的布娃娃看了吗?在那男人眼中,果然她的痛苦酸涩从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甯儿。而她无非就这么被他们一次次的利用,甚至还要为了这利用而强颜欢笑,明知她最注重的是自己和甯儿的友情,而他们就这么用这感情将她死死的牵制住了,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罢了,就当是把这一切还给甯儿,何况她也没有任何损失,只是更加看清了那个男人而已,也算是件好事吧。

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这无奈的遐想。

凝雪无意遮掩,只是随意的将信置于一旁的桌上,示意梦铃去开门,自己则继续倚靠在椅子上,慵懒的姿态,无意间更显妩媚。

“梦铃,先下去吧,我和你主子有事聊。”

“是,爷!”

梦铃乖巧的退下后,喁琰大跨步走进房内,顺手关上了房门。径自选了张离凝雪最近的椅子坐下。见她仍是呆呆的看着窗外,自己的出现丝毫没有影响她。轻撇了眼桌上的信,唯呈一拿到信后就向他请示,他无意窥视太多她和喁璇间的事,纵然他在想知道,他仍是该让她保留属于她自己的秘密,所以如果她无意说他也不会问。

“看看喜欢吗?”顺手伸进衣兜,掏出个锦盒置于她手中,溺爱的询问。

这真实的触感终于让凝雪转回视线,凝视了锦盒良久,才慢慢的打开。躺于盒内的,是一双小小月牙耳饰,似是白玉的材料通体雪白,却又隐隐散着紫色的淡光,换个角度看那淡光又会变成粉色。拿在手里,端详了许久,不得不叹这的确是个妙美的人间绝品,只是却未必能哄得她开心,反而只闻她无奈的怨道:“又是耳饰?”

她从未要求过喁琰给她任何礼物,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她在乎的,可是自从出京起,几乎每到一个城镇喁琰都会让唯呈陪同亲自去市集挑选精致的东西送给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每次挑选的东西的确是精致到独一无二,然他每次送的却都是耳饰,绝无其他东西。

“这小东西我一眼见到就觉得适合你,我和唯呈两磨了老板良久他才肯卖给我们,怎么你不喜欢?”对于她的口气,喁琰反而一脸无辜的应对。

“皇上都这么说了,凝雪又岂敢不喜欢呢。这小东西也的确精致,我只是怕皇上太累了,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亲自去挑选,太费神了。仅你现在送凝雪的这些,也已够我享用了,何况凝雪日后会在宫里待一辈子,到时难道还愁没有耳饰带吗?”她深知要阻止他这近乎癫狂的举动,这承诺无非是最有效的了。只是心中难掩的怒气,难免让这话听起来略带了几分嘲讽。

自从那日他们在客栈花园夜谈过之后,皇上对她的占有欲越发明显,甚至已强烈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他怕失去她,这道理她明;她气的只是他这不该的举止,耳饰这东西最早是怕妇女有二心,来回顾盼的时候连带晃动耳饰以做提点之用,如今他这行为无非是证明了他不信她,“皇上,凝雪不是那种会一时冲动的女子,也不是那种会摇摆不定的女子,既然答应了您留下来,就代表我认定您是我丈夫,若无意外这一生一定会与你甘甜共享,而您近日来的举动我会倍觉侮辱。”

“我决不是存心辱你,只是爱上你之后我就会做什么事都乱了方寸,如十几岁的小毛孩子一样。也始终忘不了,我第一次临幸你时,你那坚决顽抗的眼神,忘不了你心中爱着的始终是喁璇。我承认我是被妒忌冲昏头脑,但这一切仅是因为我不能没有你,爱到想真正的占有,只是怕说明了你会想逃,才用了这愚钝的法子。”他慌忙的解释,脸上却始终带着自嘲的笑。想他这九无至尊,遇到了爱一样也会如此狼狈,后宫众多嫔妃有二心的决不在少数,但他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凝雪,只因这女子才是他真正唯一的爱。

“皇上的厚爱,到了今时今日凝雪又岂会不自知呢。只是,我们之间的芥蒂远不止仪亲王。时间会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但时间也会让这爱淡化。我唯一牵挂的,放不下的,不敢对不起是甯儿;我不能容忍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和你的障碍。”这样的出发点,纵是他干了在弑恶不赦的事,她也狠不下心怪他,何况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已注定,一直在背叛的那个人的确是她,“凝雪只求皇上让甯儿进宫,给她个名分,这是你该尽的责任,也好化了我心底的愧疚,才有勇气尝试……去爱!”

是的,她妥协了,不是向命运低头,也不是被这男人的深情所动。她只是向自己妥协了,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不想下半辈子过的太凄凉,是该找个真心爱她、又有勇气爱她的男人依靠;而选择皇上,无非是避免了许多麻烦。呵……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冷血与可笑,她连爱一个人都要这样的计较得失,她的爱远比不上皇上的、甯儿的,又有什么权利夺了甯儿的一切呢。

“进宫为妃的女子个个都是上三旗的后代,若甯儿的事有那么好办,我早就办了,又怎会等到今日?”对于甯儿,他现在能有的只是万分无奈与愧对,如果有办法他又何尝不想如凝雪所想给她个名分呢。

“如果甯儿是燕大哥的妹妹,靠着你赐给燕大哥那汉军八旗的旗籍呢?燕大哥生性浪荡,突然归顺朝廷仗着的是之前替大清朝建下的功勋,所以皇上才会破格封了个汉人将军,而且是没有旗籍的汉人将军。对于他的一切,满朝文武后宫嫔妃始终不渗了解,自然也就忌着三分不敢深究,所以让他帮忙无非是最好的人选。”

“这话是有理,但是汉人要入主满人的后宫不会是简单的事。何况还有皇阿玛在,当年皇额娘被选入宫跟着抬旗封后,争议不断,至尽难以信服我这‘清龙汉凤根’的也大有人在,皇阿玛又怎会允许此事再度发生呢?”无意泼她冷水,但凝雪完全不了解这深宫的种种内幕,也只有由他一一替她点破好想出更好的法子。只是她这突然其来的想法,和这突如其来的信似乎也太巧合了吧,终于搞清一切,喁琰突然阴霾了脸,看向她:“那么绞尽脑汁,为的是要帮甯儿入宫还她一切,更是为了这不情之请是喁璇开的口吧?”

这话点出了凝雪的心事,无言的愣在当场。的确明知自己再一次次在被利用,但她仍是拒绝不了。纵是一再的告诉自己该放下了,这男人不值得,可她仍旧无法在刹那之间坚定。这一生也许她最大的败笔就是心软与痴心,注定了她要被自己最亲的朋友玩弄于股掌之间,就算明明识破了一切,却也只能咬牙装傻,盼她能早点醒悟。

“始终忘不了他,真的很不明白,我这痴心的守侯哪点比不上他的懦弱!”轻抚凝雪的脸颊,阴邪的开口,他这浑身突然散发出来的森冷让人心惊。

道完后,他无奈一笑,不再多做逗留起身离开。留下凝雪独自对着他的背影皱眉,这样的喁琰是她所陌生的,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的。谈不上惧怕,反而那似是傲骋天下的霸气,让她心跳,那已经不陌生的指间接触,惟独这次却让她红了脸。介于温柔、仁义与邪肆之间,他却能驾御的那么完美,变换的那么莫测,比起喁璇的清澈透明,这男人更让她想追根究底,这……是爱吗?

这一夜对于凝雪和喁琰来说自是不会好眠,紧闭着的房门皆是俏无声息,里面的人各怀着心思,叹是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拢啊。

唯呈不敢进屋叨扰,万岁爷那满脸的风雨欲来之色又让他担心,不敢退下。只好守在房门外静侯差谴。

转角处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他起了警觉之心,这整个楼道他全都包下了,就是怕打扰了两位主子歇息,此刻又怎会有外人在这出没呢:“站住!是谁允许到这里来的?”

“回这位小爷,是掌柜的看天色冷了,怕怠慢了几位贵客,才命小的抱些新鲜的碳,来给几位加上,好让你们安整到天明。”一旁的小二被这么一喝,吓的有些哆嗦,紧张的回道。

也对,算算这碳炉也该烧的差不多了是该加了,“进去吧,动作利索点,别扰了我家主子歇息。”

“是。”应声后,小二伶俐的打开房门,轻声轻脚的走入,转身关上门。

睨了眼那背影,唯呈不疑有它,无聊的靠在墙边,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琢磨着,万岁爷和凝妃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家主子那么让人胆寒的表情他还真是好几年没见过了;可千万别又要发生大事了,这一路盯着他们的眼线远不止那两个御前侍卫那么简单,要是这事出在凝妃身上,以太上皇拧枉勿纵的性子,娘娘回宫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正研究着,房内突然传来的打斗声,让他吓的没有时间再犹豫,立刻冲了进去,连敲门禀报的礼仪都懒得顾及了。

进屋后,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本能的惊叫出声。只见万岁爷与方才那小二互不退让的厮打着,冷静下来后,才发现那柔弱的小二压根就不是他家主子的对手。片刻后,只见那男子已被皇上稳稳的踩在脚下,逼人的凝视着。

而与此同时那异样的声响,也让身处旁间的凝雪暗叫不妙。夜都那么深了,没理由皇上的房内会传出这种声音啊:“梦铃,去皇上那瞧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同样在为这声音纳闷着的梦铃,听命后,立刻机警的奔出房内,去探个究竟。几乎只是刹那她急促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伴随着焦急的通报声:“回主子,皇上那儿有刺客!”

“刺客!那皇主子有没有事?”听闻这消息后,她忍不住这揪心,顾不得外头那寒冷的空气,边问着边跨步走出房门。

“皇上该是没有大碍,不过似乎受了点轻伤,那刺客也已经抓住了。”

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深听梦铃的回话,她的整个心都悬在了房内那男子身上。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唯呈龇牙咧嘴的绑着这所谓的刺客,而事端的主角却象个没事人一样,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品着酒。

“为什么要杀我?”故意忽视掉正举步进屋的凝雪,他自顾自的问着。

“我要你的血祭我千千万万枉死的兄弟,奠这原本就属于我们汉人的江山。如你这般的昏君根本没有资格一统这汉人的江山。”虽已就擒,但那刺客的傲气却丝毫不减,会做出今日这卤莽的举动,本就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

“你还真有一身傲骨,都走到了这尽头也不肯开口求饶,信不信朕随时会杀了你?”他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这汉人连理智都没了,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却执意放笔拿刀做出这刺帝的行为。

一旁的始终沉默着的凝雪突然皱眉,这熟悉的声音……口口声声的汉人江山,枉死的兄弟,让她有些激动的冲到那人跟前。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她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些失了分寸的开口斥道:“当日你答应过我,会放下这反清复明的大业;答应过张大哥和你那些所谓的兄弟,会考取功名,为了他们好好的活着,为何又要做出今日这寻死的举动。”

“我已恨透了当日所有许下的誓言,做了这贪生怕死之辈,听了你的劝。可结果呢……结果我只能亲眼看着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被行刑,而你却什么忙也没有帮上,枉费张大哥对你一片痴心,枉费我们这些兄弟对你的敬重。”秦怀城抬头,满脸怒容的反喝,一反当日的温文。这些时日来的苟且偷生,隐姓埋名为了就是要替兄弟们报仇。

收到消息后,他立刻快马兼程赶赴扬州,却没想到会在这半路上遇见。此时不动手,等到了扬州戒备森严他更是难以下手,连一丝丝的胜算都没了。当看到那狗皇帝身边的女人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曾经也不过是被这女子把玩于手中的人偶,她到底是个满人,到底还是日夜与他们的仇人共枕,她怎么对得起张大哥的以命相救。

“你们认识?”喁琰挑眉听着他们两这莫名的对白,唯一可以下的结论也只有这句话,“还真没想到朕的妃子居然和要刺杀朕的刺客认识,而且还挺相熟的。”

“皇上,不管你怎么想凝雪,我只想求你放过秦大哥,这是我当日许下的承诺,决不可以让他轻易丧命。若今日这事一定要有个人承担,你就把凝雪的命拿去吧。”凝雪转头,坚毅的开口,语气中的义气傲然,全不象一个女子。

这反而让喁琰更是对她揣测不断,曾经她为了对喁璇的贞而以命相抵了无数次。现下,又是什么让她再次拿出当日的勇气,难道……是那个他们口中的张大哥?刚想开口,门外的动静让他皱了眉,赶紧吩咐道:“唯呈,去把那两个侍卫打发走,决不能让他们知道今日这事。”

“是,小的这就去。”

唯呈办事永远都能让他那么放心,继续转回视线看向眼前这混乱的局面,不再想深究凝雪和眼前这男子的关系,他该是信她的,“朕不会杀你,但是也不会放你走。以后你跟在朕的身边,朕要你亲眼看到真正心服,朕从来没有视汉人为敌,朕也有足够的能力做这一国之主。算是君子协定,一年之后,若是你还觉得朕不够资格胜任这帝位的话,朕的命和江山任你杀之夺之。”

这大度的胸怀,骄傲自信公平的协定,让怀城恢复理智,思索良久,终于抬头开口:“好,我应了你,一年为期。”

凝雪看着眼前的局势,不知该喜该忧。他的那份自信让她都为之信服,只是这短短的一年之期,他真有这能耐磨了秦大哥这满腔的恨意吗?何况宫里的主权压根就不在他手啊……

第十一节琢玉.浓烟晴雨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这一夜即是所有人心不在眠,天刚露白,他们一行人便带着怀城起程赶路了。对于怀城的突然出现只能归就于燕将军担心此行皇上的安危,特派人来接应。虽未必瞒得了那两名侍卫,但至少也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暂时不会被添油加醋的传入太上皇耳中。

怀城执意要独自骑马,也不愿与喁琰和凝雪共坐一车。马车内此刻自是安静的很,梦铃坐在马车外无奈的睨了眼车内,真搞不懂这两人,一个忙着冷战,一个懒得搭理,还真是第一次见的他们这般如娃儿似的摸样。

良久之后,喁琰终究还是忍不住,原本想好好补下眠,可闭上眼满脑全是凝雪,拗不过自己的心,只好扯下脸,率先开口,不然依她的性子再倔下去,他们这辈子都别想讲话了:“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下,为什么会和天地会的余党认识?”本是无意知道太多,怎么认识他压根就不关心,对凝雪他纵容惯了,只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打这圆场,这辈子也恐怕只有她能让他一再的狼狈了。

“进宫前的事了。”见他主动找台阶下,她也乐得配合,沉默寡言的喁琰也着实让她不自在:“你该知道的,当日他们想抓甯儿用来威胁你,结果我成替罪羔羊。秦大哥是那时我能力范围内唯一能保住的人,却没想到让他对我误会那么深。现在回头想来,若没有那一夜,我也就不会认识喁璇,也许会是个自在的皇贵妃。”

凝视着她低头哀喃的侧脸,才发现这般惆怅的表情似是在她脸上出现的最多的,这女子连笑都充斥着沧桑,他多想这一生能让她永远开心的笑,真心的笑。如果真没有那一夜,她会爱上他吗,如爱喁璇般的爱,而非是这无奈的抉择:“天意如此,谁也违不了……我只是好奇,短短半个多月,怎能让你爱他如此之深?”

“皇上,‘情’之一字,没有理的。也许是前世欠下的缘,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打小阿玛、额娘就把我呵护的紧……燕大哥更是一生以宠我为己任。可我就是抵不了他的温柔,他每对我细心一次,我对他的爱就多陷一分。笑天意弄人吧,如果‘爱’能控制,世间哪来那么痴男怨女。”第一次她主动伸手握住喁琰的,宽慰抿笑,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提他,但我还是要说,因为有些事你必须知道。临行前一天他来找过我,让我断了对他的情,好好的做这皇贵妃。他无意跟你争,所以你根本无需介怀,国事未定,你们兄弟间不该存有这样的芥蒂,更不因该是为了一个女人。何况凝雪绝不会留恋回头草的味道,选择陪在你身边并不是因为他不要我,如果我坚持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只是我累了,丝萝终将托乔木,聪明女子该是择良木而栖,凝雪在也不会笨到跟自己的幸福过不去。”

“难道你不怕我也不过是个风流君王,有一天我也会对你生厌了,在你心目中我真的是个良木?”他开始越来越庆幸自己做出的这扬州之行的决定,止于此刻他更坚定了心里的承诺,这女子他要定了,纵是有一日刀山火海,背负千古昏君骂名他也要定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但对凝雪而言向来是‘命之我宰’,我知道我不会是你唯一的女人,我也不会大度到说我不在乎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只是既然选择了,我就不容许自己后悔,我愿意赌,赌我将会是你心中永远的唯一。”也许连她自己此刻都模糊了,选择喁琰究竟是为了大局着想真为那单纯的幸福,还是为了报复,为了看那男人有天后悔的嘴脸,或是根本就是应了心底那刹那的心动……

反握住她的手,他骄傲的挥笑,抓住了这辈子还会放吗?也许未必有人信,但凝雪在他心里早已渐渐成了唯一,没人知道他多想自私的放心江山,只带着他什么都不理,遨游天下,只是他知道凝雪不会允,而他不愿自己深爱的女子背负“红颜祸国”的名:“不在乎与甯儿为敌了?”

“我不阻止你给她名分,甚至会帮她,这是我欠她的,还清之后我跟她之间便已没有怨了。若是朋友该是能互谅,如我和沐阑般不也能相处融洽吗,她该是知道自己选择的男人注定了不能独享的。若是她执意认为是我抢走了你的爱,非要与我敌,我会隐忍,直至极限,但也不会做了那砧上肉,任意被人宰之。”

这一夜她想了太多,秦大哥对她的误会,以及甯儿和喁璇对她的利用。突然才悟明白,她那些自以为是的善良对别人而言也许是莫大的残忍,更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入绝处,而且是逢不了生的绝处。她珍惜和甯儿间的姐妹之情,如同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般,但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逃出皇宫吗?难如登天不说,以皇上现在对她的爱,若是她走了,她相信他会抛下江山,天涯海角也会追到她。何况直至此刻,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会有感情,而这淡淡的犹如亲人般相赖的情,至少能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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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辉,轻柔融雪,今日傍晚的扬州将军府内甚为热闹,眼见着眼前这华衣俏丽女子,越发浓郁的美,感叹着这份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身为人父又怎能不高兴呢。宫中贵妃荣锦返乡探亲,又逢皇上亲自陪同,此等殊荣,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享。

循廊往南,拾阶而上,嶙峋雄歭的假山傲立于临水出,婉若天际飘落的一朵霞云般清魅,山至顶峰矗立着一座秀丽亭阁,高为两层,飞檐出俏,四面肖窗,阁楣上悬着朱红墨字“赏景阁”匾额,亭边装点的花卉更是集天地之灵。喁琰独自立于亭边,感叹着这将军府虽小却山水卓著,这引流为沼,挖池叠山,建堂选亭怕是也废了那拉将军不少功夫。仰视着“赏景阁”内屹立着的男子,这些纷争中唯一让他觉得愧疚的也许就是这男子,他该是有足够的能力拥有凝雪,护着她一生,却为了不要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再凭添捆饶,一再的隐着这情,独自担着,燕承傲——这男人让他打心底里佩服。

挥衣而入,轻咳了声才走进亭内,以便引起承傲的注意。见他回头依旧的笑,他也不禁深受感染默契扬笑,伸手轻扶起准备行君臣大礼的承傲,帅气的侧过肩膀轻撞其肩,如朋友闲聊似的开口问候道:“伤没什么大碍了吧。”

“恩,该是算好了吧。你呢,没被那刺客弄伤吧?”对于皇上那撞肩之举他甚是惊讶,却也仍旧是那一脸不变的坏笑,玩世不恭的调侃着对方。这礼,向来只是朝中平辈大臣,以表友谊不变才会行的,看来天下间真正理解了他的人,不是义父,不是凝谦,而是眼前这高高在上的男子。

“一介文弱书生,纯粹的一时冲动,怎么会伤的了我。若我这么不堪一击,你还舍得那么放心的把你最珍视的‘小娘子’交托给我吗?”身为君王,一生中能交心的朋友几乎不存在,即便是兄弟之间也依旧会尔虞我诈的暗自较劲。认识承傲之后,他便知道这男人足够和他朋友相称,经历了那么多事,此刻更是完全忘了他们之间该有的忌讳,反而只有那英雄惜英雄的友谊:“雪儿当日许诺过,一定要保秦怀城不死,我才选择不杀他,但是他终究是以刺客身份出现的,不便知道雪儿对我的影响力如此之大,否则怕是以后为她带来危险。所以才和他定下了一年之约,但始终不方便带他进宫,所以我决定把他安插在你身边。”

“恩,关于那约定雪儿在信中有提过,我也觉得放在我身边是最好法子,至于那两个侍卫,怕是早晚会参出些名堂,到时恐怕会牵扯雪儿之前和天地会建下的关系,被有心人烙下口舌,这两个人绝对不能留。”承傲冷笑着开口,他是自私的吧,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就这么无视掉了这两条人命,只是官场如战场,做了侍卫的那天起他们就该清楚,命早就不由己了。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那两个人我已派人处理了,天下间也惟有死人才不会说三道四。怪只怪他们投错主了吧。”举手轻拍承傲的肩,示意着他们的爱同样的浓烈。

这话反倒让承傲更深思了一层,喁琰是太上皇当日亲立的储君,如此聪明的君王怎又会不懂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呢,何况若是不放心喁琰这皇帝,当然又怎会主动提出出宫养病,放心的将大权交于他手。很明显这刻意的布人监视,目标是雪儿,太上皇忌讳着的是雪儿,而非喁琰。可是又为何呢……

“这事我也想过,唯一能做的合理解释,就是雪儿那绝伦的红颜,前朝历史可谏,皇阿玛他该是用多了心,怕这红颜稍有差池就会祸国!”猜出了承傲心中的想法,喁琰娓娓道出心中的猜测。

承傲点头,算是意会,只是这两个男人心里皆清楚,以太上皇那专制霸道,宁枉勿纵的性子,若是真怀疑一个女人会有毁国的危险,大可以搬个罪名杀之,没理由用尽心机边拉拢着边监视着。雪儿至于他该是有不同的意义。

“为何祸国之罪尽归天下红颜。”身后飘来那熟悉软儒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心绪。凝雪提衣举步而上,幽幽开口,心中免不了叹,叹世人的迂腐,叹历代史官的愚钝之笔。

“呵……怎么来了,不是该陪着将军他们的吗?”见心底那挥饶不去的身影突然出现,喁琰上前体贴的搀扶着,边柔滑的转过话题。

见他们这如普通夫妻般恩爱的小动作,承傲难得开心的扬唇,皇上该是个值得雪儿托付一生的男人,贵为帝王有多少人能放下身段只为个女人呢。

“阿玛说,嫁出去的女儿就该好好的陪在夫君身边,那是责任。还说一朝选在君王侧是前世修来的福,若不好好珍惜侍侯皇上,连天都会怒的。”许是因为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今日她的心情格外的好,故意模仿着阿玛的口气,配着那染上夕阳的笑,那笑意第一次真心的直达眼底,逗的身旁两人也不禁染上了快意。

早知那么简单就能让她如此开心的笑开,他早就想办法带她回来了,那也许也就不会发生湘妃的事。她也不会始终愧疚于当日自己的冲动:“记得回宫提醒我好好赏赐那拉将军,实在教女有方,你也是该好好听你阿玛的话,不然可是连天都会怒了。”

话出口后,没有预料中她伶俐的反击,倒是突然煞红了脸,娇嫩的更加欲滴,默不作声的往最近的椅子走去,眼神不自然的飘向远方。

这样的雪儿莫不是喁琰和承傲第一次见到的,喁琰疑惑看向身旁同样茫然的男子,是自己说错话了吗,原本甚好的气氛,没人理解怎么突然变这样了,虽莫名至极,但他仍是无奈的认命,继续这第无数次的低头认错:“雪儿,我说错话了吗,还是你不希望给人留下话柄说你阿玛是靠着你这女儿,我只是随便开开玩笑,那拉将军辅佐两代君王,所有功劳本就得之有理……”

“好了!别说了啦,我去琉璃,想死她了,你们自己慢慢聊吧!”急着打断了喁琰的话,顶着一张仍旧红透了的脸,连一贯的典雅都舍弃了,跨步离开,更似落慌而逃。

搞的喁琰更是紧张不已,她不会真就因为那么一句话生了他的气吧,没理由啊。

片刻后,一旁沉默思忖了良久的承傲,才突然暴出一笑,悠然吐出:“若不好好珍惜侍侯皇上,连天都会怒!”真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小女儿般娇羞的摸样,说是该妒忌,到不如说此刻他是真正为她高兴,高兴她终于放了下心中的枷锁,对值得的人敞开心扉。

闻言,喁琰终于理清了头绪,脸也突然难得的羞红。男女间交欢的时,虽是他早就不陌生,可是一想到对象是雪儿,他仍是免不了心都跟着一颤,想到那旖孋的画面,忍不住硬吞口水,因爱而结合终究还是不同的吧。想到自己居然突现这邪恶的想法,他无奈的撇嘴摇头。

“皇上,你很逊色哦,居然也会跟着那丫头一起脸红。”对于喁琰那如初经事的小男孩似的表情,把承傲逗的笑的更加猖狂,难得逮住机会能好好觊觎一下这平日里总是镇定淡然异常的两个人,玩性如他又怎能放弃呢。

这笑里夹杂了更多真心的祝福,也许未必人人能理解,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找到适合倚托一生的人,那种幸福有时胜过自己得到她。他的性子压根就不适合安居于室,更多时候飘泊不定惯了,他没有那么自信能真正给雪儿如此凝重的幸福,也没有足够的自信雪儿是否真的适合陪他遨游天下……

第十二节琢玉.情义储心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妆欢,瞒!瞒!瞒!

凝雪柔媚的抚着琴,偶尔抬眸勾唇睇视着不远处潇洒挥剑的男子,眼波流转,雪媚般的溢彩。放着偌大的将军府不待,喁琰偏要选择在“清竹苑”留宿,是想逼着她面对吗,面对那她拼命试图遗忘的回忆。时隔两年重回故地,心已没了当初那份灵纯的悸动,物事人非,扯开伤疤却没有她料想中那似撒盐般的痛楚。

世人常说没有比较,永远不会知道谁是茫茫人海中最适合与你携手的人。这些时日和喁琰朝夕相处,已让她渐渐明白心底的声音。她该自私了,隐忍藏情未必能让甯儿理解她的苦心,何不彼此坦言,她不想在逼着自己伟大,伟大的从一而终,伟大的连爱都要相让,既已无心思,她索性停下手中的动作,自在的托腮认真的看着承傲。

“在想什么呢?”闻琴声嘎止,承傲也随之放下手中剑,举步上前问道。

“容易动情的女子似是一生便注定了悲,甯儿如是,我也如是。”悠然的回着心里的感慨,“不过她比我好多了,至少她有勇气坚守着自己的爱,从始至终,即便喁琰背叛了,她仍是坚持着。”

“她究竟爱着的是喁琰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王,我们又怎会得知。何况,聪慧的女子该是明白适时止情,情动于值。”生于当世,无论是否会为情所困,太过聪明便注定了悲剧。如果她可是单纯些懵懂些世故些,也许就不会活的那么辛苦了。

“该是吧,甯儿真能理解吗,如果有天我们注定为敌,我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该交给你选择的男人,相信皇上他是个有承担的人!”

立于暗处听着他们的对话,本无意偷听,却仍掩不住心底的好奇。喁琰无奈的闭眼,不想多做打扰,黯然离去。承傲说对了,这是他该处理的事,执意留下雪儿他就该让她幸福一生,该为自己曾经的一时的冲动负责,这残局他又岂回让雪儿承担呢!无论她多聪慧,多与众不同,在他心底,她仍时需要他呵护的普通女子。

“皇上……”终于找到了皇上的身影,唯呈快步上前卤莽的拦住,努力的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脸上却又始终带这欲言又止的仓皇。

喁琰停住脚步,侧首,眼神柔和,示意他有事但说无妨。

“京里传来太上皇的口谕,说是皇后有了弄樟之喜,让您办完事就赶紧回去,以便让皇后娘娘能安下心来养胎。”本是喜事,一国之母怀了龙胎该是举国同庆。可侍侯主子那么久,他又岂会不懂他的心,和凝妃娘娘的感情刚稳定,此时这消息谁能断言究竟是好是坏。

“行了,我知道了。去打理下,后天便起程。”撂下话后,他抬步离开,不再多言,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江山他能抛下多久。

深呼吸后,他反倒迷人的一笑,是时候该露出那君王之风范了,他要向凝雪证明,她的选择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