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凝雪和江山你究竟要哪一样,名利桃花不可能样样皆收。”爱江山惜美人的男人,有几个是能成功的。

初闻喁璇志在帝位时,她惊讶过、犹豫过、彷徨过,但却仍是帮了。她要他赢,因为只有他赢了皇上才会输,也只有他输了才会知道危难时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的那个人是谁,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独霸了他的爱。

“我都要,一个都不会放,所以如果你要赢就给我好好斟酌了在行动,要知道如果此刻凝雪死了,留在皇兄心里的永远会是那个最完美的她,你这一生都取代不了。我让你帮忙办的事儿,你也抓紧了办,大婚后一切势在必行。”冷冷的吐着,毫不掩饰的诏告着自己的野心。

深吸着气,告戒自己一定要冷静,这一仗他败不起。额娘被废后时说:要替我夺回皇后的位,为我昭雪。额娘曾经在佛堂前说:菩萨说了,你是皇帝的命,这帝位是你的,你一定要拿回来。额娘在闭眼前说了:那锦盒里原该写着永璇的名,额娘败了,你也败了,额娘没机会争了,但你有。字字句句印记在心,看永琰登基的那一刻他便告诉自己,君子能忍则胜,招招布局用尽心思,甚至连自个儿心底头的爱都舍了,只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与心甘情愿的臣服。这些代价太大,怎能不一并讨回来。

甯儿无奈,逼自己不去看他越来越血腥的眼,这情已够纠葛为何偏偏还要扯上利。她不在乎天下是谁的,总逃不过爱新觉罗一脉,她在乎的只是她的夫君是谁,然这一仗必会比他想象中的难,躲在暗处的人太多:“雪儿的事不是我干的,我猜是皇后,目的究竟是为了除雪儿亦或其他不得而知,但你不得不防。”踌躇着,还是说了,喁璇说对了此刻的凝雪不能死,她要她活着,她要喁琰眼睁睁看着一腔爱意付诸东流,看着她背叛,伤过了才会知什么才是最好的!

闻言,喁璇凝眉,此刻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甯儿不会骗他,看来该除的人还有很多,无论皇后的目的是凝雪也好是帮皇兄也罢,都一样是他的敌人,然这事压根就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女人间的事儿我不会插手,皇上的存在对你始终是种威胁,这你该清楚,是否要除全由着你。”

甯儿不语径自浅笑着,吾心欲碎,还有什么事儿是如今的她狠不下心的……

甯儿轻倚在窗边,用着金钗拨弄着窗棂上厚厚的积雪,延禧宫静的象是从未有人住过般。天子一句,即日起禁足延禧宫,不得麦出宫门一步,她便真正的成了囚鸟,这原本就冷清的地方更是无人问津,徒留一盏红颜,仇隐宫闱。

没有吵,没有闹,她知道这些无济于事,反倒会让他更厌恶了自己。柔笑着接了圣诏,听了圣命,却不代表她心底也服了这错判。不问不审,便认定是她害了凝雪,幸好没证据,若是皇后再捏了个证据出来,怕是他便会直接把她扔给了宗人府,是生是死,是荣是娼,从此后即与他没了瓜葛。

男人的情究竟怎会绝到如此的地步,颊边还依稀余着权倾天下的掌温;闭上眼便还能清楚的记得那夜的扬州,缠绵的纱帐内,他用眼神许诺的今生今世。转眼间,梦落残花,只留了这伶仃宫角,用以证明他们的确曾经相爱过。

是她低估了皇后,芸芸粉黛中能凤飞于天,岂是泛泛之辈,轻了敌,屠了心。她曾说过怎么也不会动了凝雪的命,那眼神的真是模仿不来的,可又怎么会率先动了手,只为了嫁祸于她吗?凭皇后那缜密的心思,该是会串出一系列的证据,干脆至她于死地才不会有机会反驳啊。

越想越蹊跷的事端,让她皱了桃花面,除非皇后压根就没加害凝雪,那藏红花再厉害亦不至于只服了一剂便小产了,难道……凝雪压根就没怀孕!从亲藩宴那日皇上临幸了她后,景仁宫便消沉了数日,紧跟着便传来弄樟之喜,宫里女子争宠用的也无非是这几招,呵……没想到的是,她那拉凝雪骄傲清高一世,到最后却也不免入俗。

冥想了片刻,她走至案边斟了杯茶轻柔的用手蘸着往自个儿脸上涂去,在走至床边翻乱了被褥,随意的躺下,扭曲了脸,突然吃痛的惨叫出声。

直至宫女们闻声,慌乱的跑了进来。纵是已被万岁爷禁足,但这宫里头的是瞬息万变,今个儿还是弃妇,赶明儿说不定会突然成凤谁都没个准,没进冷宫便都不敢怠慢着,纵使真进了冷宫也该进退得宜了。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仓皇的询问声,伴着无数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我不知道,快,快去帮我宣太医,记得找风太医……我向来让她诊惯了,他最熟悉我的病情,记住,别……耽误了!”深陷这宫里,既然她哪都去不了,只能把人往这里面招了,她不能就这样轻易的败了,只要还留着这条命,便是留着丁点的希望了。

“是,奴婢记紧了,这就去!”欠身后,宫女赶紧奔出宫,的确是丝毫不敢耽搁了,万一皇上哪天兴起了怪罪了下来,她们这些奴婢哪受得住,何况还有凝妃娘娘的那句“千万善待”。

撇了眼那越走越远的宫女,甯儿仍不忘若有似无的呻吟着,心底头却盘算着,怎么才能撬开了风太医那嘴。若凝雪的确是假怀孕,肯不惜冒着丢了命的风险,替她一路瞒着的,定和她有着不浅的交情,如何挖来己用!

天若有情

第十一节霾云.梦逐扬花

是深宫妃子怨,光阴徒转浪拍岸。

“恕微臣技拙,依燕贵人的脉象看的确无什么大病,该是偶感风寒,待微臣稍后替贵人主子开两副药按时服用,别再受了凉,定是不会有大碍了……”

甯儿阴凉着脸,睨着眼前这滔滔不绝的太医,只能在心底暗骂自己的天真。如此欺君大罪,依凝雪的心思当然会瞒的天衣无缝。宫女的一句“风太医已突然辞官,离了宫”,即已判了她死刑,唯一的有可能的最后一线生机都断了,她还能靠谁?

湘妃?呵……自身都难保,还束手无策的等着她想法子救她脱困!仪亲王?如今的自己于他而言早已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了,他还会用这力来救她吗?

天下男人皆无心,苍凉如今,她是见识够了。惟不甘心的只是就这么败了,她几乎还没来得及用力,便已败了……

“若燕贵人没其他事儿,微臣就先行告退了。”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太医低头开了口,对他而言这宫里头更让他觉得难侍侯的反倒是这些阴晴难定的后宫主子们。

“等等!”甯儿抬首,突然出声唤停了那正欲离去的背影,挑眉看向一旁的随侍们,示意他们退下,随后才娇嫩的挥笑,媚声道:“在这宫里头想要出人头地不容易但也不难,要的是互相扶持。你做了太医难道就不想坐上院判的位置?正如我坐了这贵人就想要成凤一样。我能帮你,你也一样能帮我,只是看你愿不愿了,是机会便该斟酌了决定!”

“回燕贵人,微臣福薄德浅,怕是永远够不上做院判的命,贵人主子抬爱了。”如她所言,他日究竟谁才会伴君一生没个准头,此时也惟独只有明哲保身才算明智。为官多年,他又岂会不知燕贵人言下的意思,至少就现在的情势而言皇后比她更得罪不起。

她不语,握紧双手恨着他的不识抬举,“退下吧!”厉声出口,犹如咆哮。

待屋内静的只有自个儿的呼吸声后,她终于将隐忍着的泪倾泄而出。一切皆是她太自以为是,以为可以唤回喁琰的心,却不奈最终守着这人去楼空的延禧宫,坐愁红颜老;以为败的再惨,至少还是抓住喁璇的情,却不料自己的每一步皆是他的冷眼安排;以为与凝雪相交多年,学尽了她的斗术,却不知自己永远学不会她的左右逢源、深得人心,帮着她的人多,自己就这么孤军斗着岂有胜算可言。

泄愤似的摔碎遍了皇上赐的每一样东西,她更想一把火把这儿也烧了。情都走了,留着这空无的一切抵个什么用,缅怀吗?那她宁愿回到扬州,念他那曾经为她沸腾的怀抱。

泪洗的残妆,空留的恨,她一定要走出这地方,她不能就这么认了,她要世人知道汉人女子一样可以颠覆大清后宫。此刻她要的是死的代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此这般的活着生不如死。

花园一角,凝雪禀退了所有人,自在的端坐于玉阶上。灵动的眼欣赏着眼前的典雅布局,小巧玲珑不失大气,曲折幽深,潺潺的水隐隐透着江南的古朴婉约。这偌大的皇宫,每一处的景都美的让人心漾涟漪,若是如此待在这儿一辈子也不失为人生之写意;厌的是那争斗……三年了,看惯了苦笑泪流人情无暖,真想放下一切坚强,软弱的叹一声:人与人的真心几时有!

旭砾立于一旁,彷徨难安的有如孩子般,注视着玉阶上的女子,不敢出声打扰。瞬变的表情让人惊讶,爱恨痴瞋全如昙花一现,双眼那一张一閡间透着的清灵更是讨人怜,直至此刻才惊觉为何芸芸锦瑟中,惟独这女子亮了他的眼,女人长的漂亮远远不够,要的是活的漂亮。

“怎么不说话,特地来只为了看我发呆吗?”意料之外,凝雪居然率先沉不住气开了口,声音淡漠,似是紫禁城前些日子来所有的风起云涌皆与她无关。

不是置身世外的脱俗,亦不是运筹帷幄的淡定,交杂着的味儿教人难以琢磨。

“只是太多的事儿不知道从何说起,仪亲王府那儿近来正筹备着大婚,燕贵人又被皇上禁了足,所有的事似都平息了,突然没了事做。”旭砾开口,难掩的落寞。凝雪也许不知她那粉饰的梨窝浅笑有多慑人,尽管她将满腔的愁瞒的极深,但他还是察觉了,他真的好想那张脸永远持着媚灿。

这话倒让凝雪挑了眉,赶情他也已经斗惯了吗,此刻居然不得闲了,诸不知每一刻的清幽于她而言皆似得了宝贝般的珍惜:“是啊,近来好平静,热热闹闹,火红喜庆的冬,暖暖的。只是这地方平静的越久要迎来的风暴便更大,未雨前的绸缪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而曾几何时骄傲着冷眼看平了一切的那拉凝雪,也成了他们中的一个。是一枚棋,还是一个执棋人,全都不得而知。”扼首低语,轻轻浅浅,更多的心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旭郡王,有机会的话就聪明的做个观棋的便好,不言不语沉默着看,累了便能走,回大草原吧,这地方会毁了你!”

“不要,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你比我更因该离开这儿;何况我不怕被毁了,就这么个人,能被毁成什么样……”

闻着那些孩子气的抱怨,她喜欢他、喜欢缇倪是因为他们眼里有着她最倾羡的清诚,一如当年的甯儿、当年的她、以及那个她一直看错了的喁璇。他们都无可避免的被这浮华毁了,毁的体无完肤。

“你没错,若你真的失了本性便不会为了皇上那么煞费苦心了,甚至牺牲自己。“他有些激动的开口扰了她的想法。凝雪是个将自己隐的极深的女人,让他如此轻易的看出了她的心事,是她的故意,至少在她心里是真的对他坦了心。

“呵……可是我此刻在毁的正是皇上心底里的凝雪,一点点的毁了,你说如此不堪让他失望心碎的凝雪,还会在他心底留下位置吗,或者我也不过是第二个燕甯儿……”

“凝雪,我去找皇上,去拦了沐阑和皇后。这万里江山千均担不是你一个女人该挑的,那是丈夫的肩该挑起的责任,如他连这些都要你来挑你来承担,凭什么招惹了你这聪颖绝色。”越发激动不敬的言。

凝雪反倒笑看,再这么下去多大逆不道的言他怕是都能云出了,安然起身如同傲梅,字字清晰的吐出:“他是我的丈夫,我的肩亦是他的肩,当他挑满了挑不动了,便是我该回报这齐眉白发之诺浩荡皇恩之时,纵使我阿玛都拦不住!”

是她错了,原以为他会如燕大哥一般,了解她的性顺了她的意,不做任何阻拦安然退去。然这男孩有的是天地不怕的心,倾慕的莽撞,初生之牛犊皆是如此吧!

相较于御花园里的风清云淡片片相思,此刻的乾清宫里肃穆冷然到似是地狱,沐阑倒抽着气莫敢多言,皇后只是静静的坐在右侧的凤椅上,双手端放于膝上,端庄得宜,分寸尽显。龙颜若怒,聪明人便该沉了声,静候下文。

“是嫌朕该担的事儿还不够多吗,阑贵人胡闹着,怎么你也就跟着胡闹了,皇后之礼是学的不够透彻吗?”喁琰低首,沙哑的音显着日日熬夜的疲累,右手轻抚着微痛的太阳穴,漠道。

“回皇上,臣妾从十四岁进了这紫禁城,一路陪同皇上从阿哥登基至今日的高高在上,可有失了礼的地方,辅佐之心天可怜见。奉先皇之命掌管后宫,这六苑出了任何事皆是臣妾卸不掉的责任,如今这事儿,臣妾和皇上一样心寒,然证据凿凿任我们不信也得信,纵是沐阑花了再多的银两,风太医也不敢认了这杀头之罪啊。”紫惜轻言规劝着,进退之间确是无可挑剔,哀叹一声无奈的道:“皇上,该是明察之时了,宠多必骄啊!”

“你也说了‘宠多必骄’,朕几乎将所有的宠爱全都给了雪儿,她什么都不缺了,她的性子朕清楚的很,从无争宠之心,纵是人心变了现下里有了,她也得的够多了,有何必要撒这弥天大谎?”他不明白这群丫头到底在绸缪些什么,逼着他骑虎难下,却又做的不够彻底,这棋是要下的连他都犯了迷糊吗?

沐阑突然轻笑,微扬的唇角有着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诡异,讪讪的口气更是让人意外:“皇上,这女儿家的心事您未必真能清楚的很,沐阑自踏进紫禁城以来就从未和凝雪分开过,臣妾对她的了解要比您更深。您该知道凝雪她贞烈的很,一旦爱了誓会一生一世,亦誓要朝朝暮暮,您那些个依旧博大的皇恩,对于凝雪而言伶仃的可怜。”

凝雪是否假怀孕,他不曾关心,沐阑的话是真的刺了他的心。他又何尝不想给她一生一世、朝朝暮暮,为她舍了天下都不觉惋惜,然这一切是她亲口说不要的。

这叨叨絮絮的规劝,一口一个先皇的,压的他心力交瘁,皇阿玛驾崩恰巧快一年了吧,却不料正是他和喁璇即将水火交锋之时,双方兵力已齐,缺的皆是万全的策略,雪儿怎么偏偏就在此时捅了篓子来参合呢!

“行了,都退下吧,若事儿是真的朕自会处理,由不得你们来献计,有那心思尔虞我诈该学的事儿还多着呢!”喁琰皱眉轻吐敢客之言,明知恶言一句六月寒的,却还是说了。这心底的紊乱不过是找了个人撒气罢了,觉了理亏,亦不会低头。

谁让那总是清风遐尔、淡若秋菊的女子占了他太多的心思,常年的争斗让他轻易便能看穿了世人的心,是敌是友片刻即分,唯一错漏的便是喁璇与凝雪。对喁璇更多的是早明了却不多言,愧疚太多欠下的总该还,盼的是消了他心底的怨;然凝雪于他……永远是个猜不透的迷,该探的太多,永生永世都用上了怕也嫌不够,这爱似是熏香淡淡的不易察觉,却早已于不知不觉间倾入了人的心肝脾肺肾,若想忘了,除非自个儿死了。

静坐了一下午,脑中晃过的皆是昔日的画面。初见时那誓死捍卫着自己的凝雪,小心翼翼,这深宫里没一人能让她敞开了心,无人知道,那夜乾清宫突碎的茶盅敲碎了她的心,亦碎了他的,尝试着验证,尝试着放手,最终仍是越不过自个儿的心;扬州时那终于为他一展笑颜的凝雪,灿若枝头,娉婷娇颜为他尽显,终于感动了那颗心,又有谁知道他倾付了多少;紫禁城里朝朝相伴的凝雪,笑隐纷争,予君富贵同老,曾以为便能这么阂眼同穴,在地亦做连理枝。

至了今日,那让他越来越难把握的凝雪,一放手,一转身,似是天涯永隔,这地方如此淡薄人情,连他都待不下去了,她若真走了还会回来吗?与承傲驰骋江山,与喁璇恩爱携手、惟爱是卿,怎么着都好过伴着他,与人分享一生的好。

犹豫着、沉默着、斟酌着,整整一个下午才仰首勉强一笑,开口唤道:“唯呈,替朕去景仁宫把凝贵妃接来。”

该是时候让她知道他的决定了,他们太象都把彼此隐藏的太深,习惯了防备着所有人,静静观着一切,悄悄安排的每一布局,真能同衾一生吗……

第十二节霾云.红颜渐落

寒如明月凝如雪,暗算杀伐叹寻常,皇恩今朝无奈断,莫话凄凉话天凉。

同衾一生……他知于他这般的君王而言徒似繁梦,却始终不愿放弃这最后一丝渴求,留住了她呵住了她便也够了,往后的日子无人拿捏的准,瞬息万变,但这些险他不能让她去犯。彼时,他还真渴望凝雪不过是他眷养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女子罢了,见不着这些亲人间的杀伐,许是那双皓眸不会变得如此刻般冷漠……

“朕要你一句话,怀孕之事究竟是真是假?”喁琰凝着眸,没有怒气,淡然的让人诧异,更像是在闲话家常。

“欺君之罪,臣妾随着皇上处置!”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酥软之声,闻进了他的耳里不禁打了寒颤,冷却的是心,她终究还是信不过他的能耐。罢了,这便是凝雪,迷了他七魂六魄的女子,她的独特在于那句“我从不假手于他人”,那是他爱她的初衷,又怎么忍心让她变了。

“明日起,搬至翊坤宫,没朕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走下高台,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平视着这诡丽芳容,轻抬起她始终低垂着的头,宣誓般的道:“朕偏不会让你如了愿,紧记着,朕同你一样任何事不会假手于他人,更不会牺牲吾妻,待这事儿完了自会解了你的禁。翊坤宫那儿也不错,到底也是个贵妃了,不该和沐阑在同住一宫,理儿上也说不过去。”

凝雪紧皱俏眉,原来他心底早已明了一切,只是硬忍着不说,不怨反笑,庆幸自己在百转千回后选择了对的人。却是那一句“吾妻”让她想悲叹,后宫之大,他有多少妻,不想牺牲的真的永远仅是她一个吗?纵然如此却只更坚定了她的决心,乱世中至少还护紧她,而她不就更应该辅佐着吗?不愠不火,行了大礼,柔声谢恩,“皇上若无其他事,臣妾退下了。”

“等等,让朕看看你。”他出手紧拉只她,生怕一放手便没了踪影,双眸更是连眨一下都不舍得,他知道自个儿压根改变不了她的想法,纵是禁于深宫她也一定会想到法子替自己找个完美到及至的台阶,华丽退场。亦不否认这诡道的确能让他在这场战役上增加胜算,他想赢,却不是赢的那么没有尊严:“朕怎么就会那么的怜你,这是一搏,亦是朕对你最后的放纵与妥协,输也好赢也罢,若失了你朕怕会是无法独活!”

“臣妾不会让您失了任何。皇上要臣妾的爱,臣妾便给了,这是雪儿唯一爱人的方式,倾尽吾泪,不如倾尽吾心来得真挚。”轻吐云之,黯然欠身退去。心似坦原,不求任何人明了,求的只是轻化恩怨,望传诵于后人唇间的大清不会太过不堪。

那纤细的背影挑起的责任,绞痛了喁琰的心。直至此刻才惊觉自己有多无能,若当日放她而去,托付给承傲,是否她会活的更精彩,咬牙握紧双拳,这一仗他一定要胜。

今年的冬似乎来的特别长,连绵不尽的雪寒入人心,沐谰裹紧云肩,叹看着眼前的残景,少了凝雪的陪伴分外的凄糜,弯身柔黄纤手曼妙的挽起冷雪,傻傻的睨着,久久连哀都叹不出。

开始后悔顺了凝雪的意,替她完成这局,时至今日她都不懂凝雪这步步的算计究竟为了什么,她只是盲目的尊从着,为了自己喜欢的人,雪儿只需柔声开口不用哀求不用命令,淡漠至极她也会做了,却没想到害她入了这般的境界。皇后说,不用担心这压根就是她自个儿要的结果,然独自空守翊坤宫她真的能习惯吗?

“怎么,没去看你的好姐妹?”甯儿阴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刻薄的让人难以忍受。若非凝雪开口,她以为她真出的了延禧宫吗?

一次教训,原是想告诉她,凝雪可以轻易的让她进这人间天堂,亦可以轻易的让她入了地狱,该惜福了,却没想到反倒将她残冷的性子逼了出来。

“呵……还轮的到我去吗,还有必要去吗?就这么被禁了有几人还能如燕贵人般翻身的,何况有皇上日日惦记着去翊坤宫探望,哪还需要沐阑的假情假意。”沐阑起身,学着她的眼神,学着她的声音,一切照着凝雪的意,把自己逼的似个妒妇般,却始终学不了甯儿那心。

纵她们一样都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她却放宽了心,看着她幸福便好,恨只会让自己更加度日如年,这不是她希望的,亦不是凝雪会喜欢的沐阑。

是她们都太过忽略了她,隐笑宫闱为的是伴着凝雪,却并不代表她不会勾心斗角。若没有这些本事,又怎么能撑到现在,没人知道懂得隐暗亦是一种高明的斗法。

“也许凝雪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最终让她败的居然是你,她这一生对人太好,好到残忍。才会让曾经最交心的两个朋友都选择了背叛。”她曾经以为沐阑对凝雪的友情是什么都打不烂的,却没想到一切皆是虚伪,真心!这宫里头惟独缺的便是这字眼:“不管怎样,我能那么顺利的出了延禧宫还得谢谢你和皇后娘娘的帮助,往后的日子还得相互扶持着。”

“燕贵人言重了,此刻也许我们目标一致,若真彻底斗垮了凝雪后,我们一样是敌人。”唇间溢出的毒辣,让甯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女子,也许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太多。

见她不语,沐阑轻笑,这满心都在想尽法子搏君宠的女子,原本有着的那些些小智慧全被抹灭了,她压根就不配被凝雪当敌人看,没多露声色,她继续道:“好了,那也是往后的事儿,至少现下里我们是朋友,照着现在的形势看,凝雪还是那个享尽君宠的凝妃,我和皇后除了把你救了出来压根就没得到什么多大的利益,这场仗根本就没有胜……”

“那就让她死!”没有迟疑,甯儿直接出口断了她的话,语出惊人,表情却没有任何的起伏。

这些日子她早已想了个透彻,凝雪不死,那往后要死的人便是她,这里压根没有朋友,只有敌人,而如今她眼里最容不下的沙便是凝雪,她一定要死。

“要让凝雪死哪有那么轻易,只怕是事儿倒没办成反倒把自个儿的命赔上了,还是……你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若真如此,需要沐阑帮忙的话大可开口。”

“哪有什么万全之策,我也不过是给大家伙提个醒,甯儿不过刚从延禧宫放了出来,能有什么能耐,往后要倚靠的还是姐姐和皇后娘娘那儿呢!”趁这即将要来的乱世,要杀了一个人而不着痕迹太容易了。但沐阑的长驱直入反而让她突生疑窦,湘妃的事儿,自个儿前些日子的事儿,至少已教会了她决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步步算计着都能出了差错,要是不算早晚会死无全尸。

看她那虚无的眼神,沐阑知道自个儿并未得了她的信任,到如凝雪所言这事不急,想当日她能在扬州霸了皇上那么久,自是不会一般,“谦虚了,纵然凝雪她再聪慧,我就不信合我们三人之力都斗不垮她。”

眼神坚定,偶露凶残,就凭她那一句要凝雪死,就足以让她郭布罗.沐阑下了狠心。她可以不理世事,却惟独不能让凝雪出了事儿,凡是对她有异心的人,便是她的敌人。

甯儿不语,只是沉默着。眼前的女子深藏着的心,到底是敌是友她压根看不透。那眼眸里的恨意是伪装不出来的,心底里却告诉自己不得不防,她不能在着了任何人的道……

嘉庆六年初月,仪亲王筹兵谋反之事早已不是秘密,朝堂上两派人马亦分至清明,只要一声命令,随时便都准备着兵戎相向。仪亲王大婚在即,又逢年关,漫天步地的喜庆之色却仍掩不住这剑拔弩张的硝烟,人人了于心,差的便是明于言罢了。

原是想趁着婚期,养精蓄锐些时日,然太多事偏偏不随人愿。喁琰支着头,翻着近日来纷纷而至的奏折,当后宫的争斗波及到了朝堂上,连他这皇帝都会乱了阵角。

堂下跪着不起的将领们,更是让他心烦。静默的气氛持续了良久,终于健锐营都统忍不住开了口:“皇上,后宫之事原是微臣们不该过问的,然此事已是到了不得不办之时,流言说多了自然都已被人奉为了事实,若是在姑息下去,只怕会乱了军心,和仪亲王一战在即,到时怕是我们会少了好多的胜算!”

喁琰抬首,重重的将奏折摔于案上,沉住气努力维持着镇定,厉声喝道:“是朕平日里太放纵你们了吗,还是说你们怕朕太过昏庸无道牵扯上了‘红颜祸国’的骂名!”

“臣惶恐!”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时候军心对他来说太过重要,若不办他何止是少了胜算,而是压根一丁点儿的胜算都没了。他纵容的不是这些将领,而是那群后宫的女人们,这些年的睁一眼闭一眼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大难当前,没有体恤,没有辅佐,反倒给他添尽了麻烦。

“罢了,罢了,都退下吧。这事儿朕会尽快处理,权宜轻重自会拿捏,还由不着你们来这儿联名觐见。”他疲倦的开口。

他心底清楚的很,暂时劝退了这些人,却并不代表真平了这风波。这事儿他越是拖损失的便越多,多到他不敢去计算。被逼至这地步他还能怎样,“叶赫那拉亡建州”,多可笑的说法,只因那是太上皇临终前的交代,便被他们誓死的遵从着,这般的迷信迂腐,而他却反不了,只能跟着无奈。

这事儿满朝上下也惟有他和紫惜才知晓,如今这传的人尽皆知,不用猜也能知道出自谁口。只为了争宠,就偏偏忘了衡量轻重,怎能让他不怒:“唯呈,替朕把皇后找来,立刻!”

“是,奴才这就去办。”听命后,唯呈立刻离开,不敢耽误片刻。

龙颜大怒果还抵个几分用的,片刻后,紫惜便端庄依旧的立于堂下,优雅行礼,安静的立着不再出声,全看不出那眼神里有任何心虚的神态,难道她就不觉自个儿错了吗?

“为何非要如此赶尽杀绝,雪儿她已经待在翊坤宫足不出户,日日修身养性,还有什么可以引以为惧的,犯得着让你们用上这法子来斗!”咆哮着开口,到了此刻,他是真的失了理智,亦痛了心。

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个个都能可怕到这程度,曾经的冰雪锦瑟,到了如今不留分毫倒也罢了,可这妒摧延出的蛇蝎之心让人胆寒啊。

“回皇上,臣妾只是遵循太上皇的话儿,如今仪亲王谋反之心人尽皆知,这表里是为了报他额娘的仇,往深里看您该比谁都清楚,他更想从你手中夺了凝雪。都到了此番景象,‘叶赫那拉亡建州’一说,我们都不得不信了!”紫惜抬首,没有害怕,眼神中的坚定似是宣誓着她的一举一动并无任何错可言。

“信!原来你们全都是为了大清,为了朕啊!那是不是朕明个儿还该一个个赏你们。”讽笑着,对紫惜他向来敬重着,全源于她的温柔善解。古人皆云:忠言逆耳利于行,然这番的“忠言”他全看不出有任何利于行的,只是把他逼入死谷,无奈黯然却又无计可施。

“臣妾知罪,任凭皇上处置!”她不辩解,不多言,只是行了大礼,讨了罚。自答应凝雪走上这一步后,她便从未想过要功成身退,即便皇上不治了她,她亦会自行了结了。

任凭处置!话儿已收不回,轻描淡写的一句倒还逼的他在人前自惭形秽。这时候治了紫惜岂不是让局面便的更复杂,明知他莫可奈何,何必谦卑。不再多言,他傲然的起身离开,留她一人独处偌大的养心殿,失了宠于这宫里的女人而言不是最大的悲剧;惹了皇上的厌,才是永别想翻身。

他崩紧着脸,直奔翊坤宫,盛怒下的龙颜无人敢窥视,而向来处事以中庸为上道的皇上,如今个儿这般的怒还真是头一遭,自更是人人屏息不多言,只管侍侯着。

连通报都免了,他直直踏入翊坤宫。到了今日他没的选择,与其让她被喁璇夺了,还不如天高海阔任她遨游,言不准哪日许能再获幸福。而现下,他只想见她,深深的将那张倾国红颜融于身中。既不能囚她于身边,但只求能囚她于心一生一世。

妃塌上,凝雪侧坐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凝脂双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窗边的珠帘,这不管到哪都自会有人替她按放着的东西,历经多年总还是清澈透明着,着实让她倾羡。

玉容轻转,才惊觉身后的喁琰。方想起身行礼,却被他伸手阻拦。

没有多言,凝了她良久,他才突然吻上那张娇嫩依旧的唇,放肆着霸道着,再淡柔的爱被逼至此刻亦早已浓烈的诧人。原想洒脱些,让她忘了便也好,至少如是这般她能开心些,只要自己能将她烙于心底即够。然见着的那一刻,便抛了那想法,他宁愿自私些,至少自个儿心坎儿里头会好过些。他要她记住紫禁城里的喁琰,记住他这倾付一生爱意的吻,他自信这一生决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能如此真挚的吻着她,即便是承傲亦无法做到。

唯呈在一旁识相的垂首,鼻腔里的酸涩亦是浓重,意会了万岁爷这样强烈的情,连他都觉惋惜。世人只知道逼着他们的皇上创下丰功伟业,得以万世传颂;却都忘了这万岁爷亦是人,亦有凡人之爱,让他割舍,同样情酸!

第十三节霾云.忘私为君

悠悠红尘,几点泪痕,于无情处须断魂。

没有推拒,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撕心裂肺的爱,沉重的让她难舍。他是个君王啊,沉载的是百姓的一生,大清的兴衰荣辱,怎可一次次为了她放下姿态,这罪人之名她必须扛,亦扛的甘之如饴。

良久,他才舍得放开她,抚眉侧首,却不知道如何道出心里头这断恩之决。凝雪不语,心痛的皱眉,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这法子逼他的,然事急从权,莫可奈何、甘肠寸断的又何止他。无须装傻,这谣言早已在宫中留遍了,见他那愁容,她才体贴的开口:“皇上不必觉得有任何对不起臣妾的地方,君王之爱已经没人能比臣妾感受的更深了,此生已足。既已至此,雷霆露泽,皆是皇恩,臣妾安心谢恩便是了。”

“怎么可以如此冷静!”喁琰悲悸的看着那一脸仍旧淡定的脸,天下间难道真没什么可以让她痛吗,包括他亦一样揉不进她的心吗:“真不知是该赞你的慎思明辩,还是该恨你这负心薄幸。”

“重要吗?只要皇上记着雪儿曾说过的每句话,若还明不了雪儿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雪儿认了!”抛开矜持所说出每一句话如她而言形同誓言,那些坦诚娇羞亦只为他一人绽放过,她自信他能懂。

“是啊,不重要不是吗?你总能那么轻淡的几句就慰了朕的彷徨,是朕委屈了你,人前显赫,人后受罪,这些他们都瞧不见。杀了你朕不舍,亦办不到;许是放了你会更好,往后的路朕由着你去选,觅着幸福时就放下了心里头的坚持,朕不怪你!”喁琰伸手抚上那柔嫩娇颜,将掌心的温度印烫其上。心里暗讽,真能不怪吗,只是没了资格怪罢了!

见她只是不语,垂首闭眼,唇角扬笑,眷恋着掌温。他不忍的转声,逼着自己不看,开口云道:“叶赫那拉氏凝雪,为妃之时,擅用权术,欺君瞒下,特此贬为庶民,即日起离宫,以儆效尤。”

“凝雪谢主龙恩。”

淡漠两句,皇恩尽断。那声里的沧桑让凝雪不敢正视,几番折腾,他似老了好多岁。龙颜俊傲依旧,绝望染色的双眸却透尽了凄凉。她走了,他会消沉吗,若是一蹶不振,这些日子来的努力岂不付之东流!

没再多做停留,怕自己宁愿舍国也断不了这叠叠相思,喁琰挥衣而去。她若执傲的等,过了这一切纷争,即便背上千古恒传的骂名,他也要把她轰轰烈烈的接进宫,这翊坤宫亦会永远为她留着。

喧嚣浮华下的皇宫,今日里热闹非凡,庆的是仪亲王明日里的大婚,宴的主人却不在堂下,或许从这婚约定下以来,他就从未真正的露过面,表过喜好。喁琰冷冷的睨着身边的空位,底下的热闹完全融不进他的心,转眼恍神似就能见着凝雪绰约之影,含笑端坐其上,柔柔一唤“皇上!”,点星回忆让他忍痛闭目,慰着自个儿,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说过“不求安逸荣华,只求永伴君侧的。”

今晚是她离宫的日子,没有派任何人去相送,告别了这繁华一梦,踏出神武门,那背影蕴涵的凄涩几乎可以想象。他见不得,见着了便会毁了一切,怕会毫不犹豫的褪下这龙袍,心底头更明白,没有担当的喁琰不会是凝雪所钟爱的。然绞的却是,喁璇今晚这凑巧的缺席,此刻伴在她身边言语柔慰的会是他吗……

神武门边,凝雪迎风傲立了,她知道他不会来相送,亦不希望他来,裾傲的站着只是想缅怀些刹那。寒风吹起莹绿色的汉装,飘飘衣角卷起离哀,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淡漠堪怜,看的身后的两人忘了言语。

站了良久,喁璇才上前出声催促,他不能让她在这时候悔了,眼看着便要随他而去的人儿:“走吧,他就是寡情,你该认了,这地方已经容不下你,但早晚我会夺下它送给你,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回来的。”

旭砾牵来马车,无奈的接口:“凝雪上车吧,立久了会受了寒。仪亲王您还是去参宴吧,别让皇上起了疑,也别让缇霓寒了心,我会把凝雪带到我们先前约定的地方安顿好,放心吧!”

“恩,靠你了!”喁璇伸手拍向他的肩,是一种交托,随后看向身旁的女子,继续道:“千万别让她出了任何事儿!”

睨了眼两人,凝雪不语,弓身上了车,静静的坐着,等他们寒暄完了自是会起程。透着车帘瞧着喁璇的背影,交集着的情绪,这男人原是她心底的梦啊,这番情景要是早来个几年,现下里她许是会甜笑的腻死人。然此刻,有的却都是算计,那夜的暗商筹谋,她惊讶着他的野心,惊讶着他的残忍,这步步计谋全是他献上的。他要的她做枚断了主见与睿智的棋子,她便做了,可他却忘了她是那拉凝雪,不是舒甯儿!

片刻后,马车飞奔而去,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她的眼,眼不见前头辉煌的金殿,心不见君王一腔爱思。喁璇言对了,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来,她不容许自己背了曾许下的每一句誓言。

“他对你是真的有情,谈及利用,还不如说是想跟你一起携手创他希冀的共同未来。”旭砾难解的开口,这些时日的步步惊心,他才隐约明了当初凝雪的那句“这地方会毁了你。”如此而言才会让他更不懂……

凝雪轻笑,杏手指向前方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紫禁城,沉沉道:“他要的未来是高高在上的待在那里面,坐着殿里的龙椅。我和甯儿于他而言全都一样,不过是枚棋,只不过价值不同罢了,甯儿是卒,而我是车,当日他可以弃卒保车,日后如若必要亦一样会弃车保帅,没有不同!”

是看透世事的苍凉,让旭砾无语,也无从反驳。他们的纷争他不懂,原也可以不要参与,然是仪亲王的那句“我可以助你得了凝雪”,将他卷入了这局。她说对了,何尝,他又不是的确在利用她;又是凝雪的那一句“愿不愿帮我!”,让他心甘情愿的抽不了身了,对凝雪而言,他亦是棋,但他无怨,只因他喜欢瞧她要运筹帷幄的一言一笑。

顺水推舟,一箭数雕,却是让他佩服。初时的倾慕到了此刻早是化做推崇,就如一个孩子年幼时渴望成为的人,凝雪于他而言以模糊了性别,是如神般被他信奉着,得不到亦不舍毁,学着她的淡定,学着她的绸缪,学着她的忘私,终有一天他会修会一切。

相较于身边这表情丰富的男子,她倒是平静的多,独挑了这些骂名只愿君明了惜取便好……

凝雪挽着衣,步步轻漫的瞧着这院落里的景致,唯美的精细。这便是甯儿曾住过的地方啊,呵……人生百般际遇,偶回首,确是不禁啼笑皆非。宫里宫外,她们总是错开,终于逢着了,却非要敌我相对,往昔的友情原就这么不堪一击,粉碎了也需男人的一句话,一份宠,着实可笑。

许是压根没人会想着,他们两会把她安排来这,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呢。原以为会是个隐秘至极的地方,却没想到招摇的如此境遇。

低首凝着手中的一纸信件,字字句句终让她真心的笑开了颜,随后便缓缓撕碎了它揉捏在手中,良久只是支头不语。喁璇忙着婚事没空来探望他,旭砾身为蒙古郡王自是亦忙的无空,这突然的清幽倒让她觉得舒爽的很。

独坐了许久,随着天色骤晚,外头的喜庆声传遍京城,她才翩然起身,走至门外。侍女们端看她,不敢出声阻拦,只能静静的尾随其后。凝雪靠着门边,看着眼前浩荡的队伍,连绵不绝,直至街尾。围观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仪亲王爷大婚的确算的上是大事了吧。

看着马背上那气宇轩昂的男子,曾几何时,她也曾期盼过那喜轿内端坐着的会是自己,蒙着喜帕,揣着待嫁女儿心,娉婷的年华出阁的娇羞。然至此刻心里头人去人来,顾盼着的早已不是那份世羡的幸福,有的全是喁琰的影,一怒一笑皆让她思念。

那紫禁城里头,他该是也在念着她吧,梦回玉枕边,他的软哝爱语依稀在耳,一缕寒风一丝叹,没在多言转身如入屋,哀怨的惆怅反让侍女们错以为是看着自个儿爱的人另娶,只能跟着悲叹。洞房花烛于今夜良宵,然这盏红颜却只能暗自苦守至天明,造化弄人之悲啊!

没有侍女们想象中的垂泪晨曦,她反倒早早便入了房歇下了,她们不知她要见的男人压根不在那马上,于此刻只有闭了眼陷于痴梦中许是还能携手,她又怎能奢侈的浪费了这魅晚。

几转梦回,醒来时周围静默的很,只有烛灯悄悄燃着相伴。没能如愿,她连逼着自个儿入梦都见不着他,楚涩的眼已在不知不觉间盈满了泪,她真的撑的好苦,到了现下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平凡女流,爱亦能左右她的一切。满腹辛酸凄忍,惟只有背人垂累离索。

门外匆匆的脚步声,隐隐透着一丝欣喜,让她警觉的擦干泪,一贯默然的候着下文。果然不出多久,侍女敲门而入,颇带兴奋的开口:“凝主子,王爷来了!”

这一语,破了她的冷静,空滞的眼徒然瞪大,泄着惊讶。他是故意的吗,用这种法子宣泄着他有多不满这受人牵制的婚姻,亦昭示着他的谋反之心。

见王爷已迫不及待的进房,侍女立刻欠身识相的退下,只留凝雪愣愣的看着眼前这连一身喜服都来不及换下的男子,急促着的呼吸证明了他这一路前来有多赶,惟能想到的念头便是出了事儿,而惟独担心着的便喁琰。他不会提早行动了吧,没理由啊,她压根没收到任何的风声,可那俊扬的笑却让她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