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他还好吧,大阿哥还好吗?”

“回娘娘,恭亲王爷到底还是皇族子嗣,即便去了西藏也不会受什么苦,你就安了心吧;至于大阿哥,皇上倒也疼爱的紧,这些都不是娘娘该担心的。恭亲王让我进宫只是为了替娘娘平反,要回原本便属于一切。”

出乎意料,甜湘非但没有高兴,只是温柔的一笑,她是失足了进了冷宫,但之前能在宫里立足那么久又岂是等闲之辈,和凝雪的那一仗起码已教会她任何人都不可信:“我跟了恭亲王那么多年,倒还真从没见过你;何况妹妹该是凝皇妃引见进宫的吧,何时就成了我的人。这地方纵是清冷却也未尝不好,这么些年来我也争累了,是该好好歇息了。”这地方多的便是没有心没有口没有耳的疯子,宫女们在这不用侍侯,只用小心看着,众多谣言在这儿本就没有秘密可言,所有人全已不当她们是人了。

“娘娘,朝堂上的事不是你想那么简单,也不似后宫中的争斗明里暗里都那么几招,恭亲王又岂是如此容易认输的人,妹妹是早前便已被安排在凝皇妃身边的人,只有博了她的信任才能博了所有人的信任。”甯儿不急不慢的解释着,“甯儿只想要娘娘一句话,是否真甘心在这地方终老一生。”

边说着,甯儿边逛着她这摆设简单的闺房,随身替她抚去妆台上厚积的灰尘,无奈嗤笑,这地方真是人待的吗?

犹豫了片刻,甜湘才坚毅点头。事已至此何不放手一博,若赢了她仍旧会是那个人人胆寒的湘妃,若输了也不过是赔上性命,如今这日子活着和死了真有区别吧。

见她点头,甯儿才舒缓的娇笑,赞道:“不愧是我们恭亲王看上的女人,永不认输,这样才配的上我们王爷那煞费的苦心嘛。”

她的好坏此刻自己已经懒的去计较了,既得不到想要的爱空留一颗赤心给谁看呢,何况今日这般的舒甯儿还不是他们一手造就的,要怨就该怨这纠缠不清的孽缘。

然此刻的景仁宫内却依旧如往日般的清闲,骤冷的天,常坐着不动反倒是越坐越冷,那些看似豪华的暖炉现下也顶不了什么用,凝雪难得兴致大好,怕大伙都冻坏了,命人随手扎了个毽子。可想而知,如今这主子奴才乐成一团的样子,倒也真是热了几分。宫里的岁月无聊居多,能把玩的也就这些不惊动人的小玩意儿了。

梦铃仓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看着阑贵人与凝妃那悠闲,她更是急坏了,无奈下只好上前扰了主子们的雅兴,来不及行礼,附耳在凝雪的耳边低喃报告着。

闻言,凝雪才敛起笑容,开口道:“你们自个儿玩吧,梦铃我们进去说。”

见她们那仓皇的摸样,沐阑也赶紧担心跟上。依雪儿的性子,能有什么事会让她失了平静。

“这消息哪儿听来的。”见沐阑灵巧的关上门,凝雪才皱眉问着。

“回娘娘,奴婢方才去辛者库想看看娘娘换洗的衣服好了没,才听到仪亲王和旭郡王的谈话,怕是滋事体大就赶紧回来向娘娘禀报了。”梦铃缓着气,原本煞白的脸终回复了几丝血色,继续道:“而且方才听延禧宫的宫女说,昨夜皇上压根就没宠幸燕贵人,就这么在那儿睡了一夜,天一亮便走了,奴婢猜啊皇上昨夜压根就没醉,只是随意想堵了皇后娘娘那口。而且奇怪的是,您早些日子调去延禧宫侍侯燕贵人的嫣婵刚跑来说燕贵人今儿一早起床饭都没吃就去了冷宫,奴婢琢磨这燕贵人去那儿做什么?”

“难怪那么多宫女可以用,你还偏要把嫣婵拨过去给她了。”沐阑松了口气,扬笑开口,她一直以为雪儿会任着甯儿乱来,原来所有的一切她早就都安排好了:“没有什么好琢磨的,定是去找湘妃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以你家凝妃的性子处事向来圆滑,这宫里头真正能够的上敌人的也就只有湘妃一个了。”

“呼……那倒还好,湘妃都去了冷宫也不怕再也什么作为了,倒是娘娘,仪亲王那事……”

凝雪双手搓着暖炉取着暖,脸上的表情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清雅:“这事儿先瞒着,万万不能让皇上知道,让他烦的事儿已经够多了。”患难与共,做了他这糟糠之妻就该为他分忧不是吗,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意图威胁到她的夫君,即便是赔上了性命也愿了。

是时候该有所动作了吧,她不能总让那些敌人立在暗处,“梦铃,我最近总觉得身子骨有些不舒服,你帮我去太医院把风太医宣来,记住只要风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办。”虽不明白娘娘为何非要指定让风太医来把脉,但她仍是乖巧的立刻去办,就怕误了娘娘的身子。

见梦铃离去,沐阑才会心的赞道:“是嘛,早该有所行动了,与其事事处于被动,随时都会遭敌人的当头一棒,还不如让那些人快些个按柰不住。”

遥看向那面灵动的珠帘,凝雪悠扬的开口:“只要能替他保住大清江山,稳住帝位,牺牲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纵是连我都牺牲了,在他最爱的时候走了,也能让他心底存在那个永远绝代芳华的凝雪,也能为叶赫那拉一脉吐气杨眉。”

那哀婉决绝的语气,透着的是何等的壮烈,决议用自己的血去为大清的百年基业扎根,即便她真有什么不测相信那个执意颠覆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而她,也会随着她一起去了,早已决定生死都会伴着凝雪不是吗?

这幽幽宫闱,纷争朝堂,那些权和名就这么硬生生的把无数有缘人分到了天下的两边,真不知道这样的争斗几时才可以修呢……

当晚的景仁宫似是已成了这寂静宫中最为热闹的地方,络绎不绝的宫中嫔妃们争相来送礼,皇后亦亲自前来恭喜,皇上更是守在这寸步都不想离,一切只因这原本便集聚三千宠爱于一生的凝皇妃怀了龙种,如此一来她便更成了没人敢得罪了,连皇后都不得不忌了三分。

整晚都扬着笑的喁琰,直至此刻笑容仍是不减,温柔的揉着雪儿。早已不是第一次常识做阿玛的感觉了,然这次却是让他真正欣喜的,想着她的肚子里孕育着的是他们相爱的证明,怎能让他不开心呢。

凝着那笑的如孩子般开心的男子,凝雪的心免不了一酸,那浓浓的愧疚感让她恨透了自己,对喁琰她总是狠不下心有任何欺骗,然此刻她相信他终会体谅她这万不得已:“瞧你高兴的,宫里阿哥、格格多的是,怎么就还能兴奋成那样?”

“那不同,爱屋及屋嘛”收紧双后,加深了这拥抱,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突然哑着深继续开口:“答应朕,以后别在见喁璇了,朕可不想在听见有蒙古郡王跟朕说,听见朕心爱的臣弟正筹划着带朕最爱的女人,离宫私奔!”

不经意的语气,让凝雪微微一震,还真没想到那个旭郡王尽是如此多嘴的人,到底还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皇上想太多了,只要雪儿的性命无忧,又怎舍得离开皇上。若有人威胁到臣妾的命,想必皇上也未必舍得让雪儿继续留在这任人宰割吧。”

“除非连朕的能力都保不了你,否则决不放你走。”她这话里的意思他自是清楚不过,难道这么久了喁璇仍是根深蒂固的存于她的心底吗?能牵扯到她的斗争也无非是那些后宫之斗,他又怎会为了这些可笑的理由让她离开。

“总会有那么一天,连皇上都未必保得了臣妾。但仍希望皇上记住臣妾今日的每一句话,以后即便是天涯相隔也好、阴阳两隔也罢,雪儿的心和身在那夜都许给了皇上,从此后织情编意,日日只为君系,永不负你。”雪儿回首,字字清晰的道。

盈着泪的眼,这是她除了承傲之外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坦诚内心的软弱,亦是第一次如此坚定的道出誓言,到了此刻原是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却毅然的选择辅他,这爱远比她原本想象的要深许多,强烈到连她自己都惊讶,对一个帝王对了真情结局会怎样她不能预料,能做的只是用患难夫妻之名保住他一世眷恋。

“恩,放心朕不似你想象的那般无能庸碌,没有慧眼明心怎么可能当日在众阿哥中争得这帝位,朕会保住自己保住大清,更会保住你,一样的永世不负。”

帝王的誓言在所有人眼里似如玩笑,但他相信雪儿会信,一如信守他们的爱般信。所有事了然于心,他只是不动声色,并不代表会任喁璇胡来,当日他可以立于暗处得到想要的一切,今日一样可以保住这一切。于他而言什么都能失,决不能失了凝雪。

第七节惊变.星月轮转

水梦繁花幻似真,金兰相契徒惹恨,犹记相偕笑语浓,一入深宫参商动。

宫闱之事,瞬息万变,一句低语,龙颜展笑,皆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原是适宜按兵不动,多加隐忍的。然刺激凝妃怀了龙胎,朝朝受尽君王宠,锦衣玉食、琼瑶玉露自是早已享尽,霸了三千宠爱后,又怎能不遭人妒。

睇视着铜镜中已不似当年娇嫩的容颜,紫惜悲叹,本是想用这足够母仪天下的大度,留住了君恩亦留住了这中宫之位。现下,这愈来愈让她恐慌的危机感,让她再也不敢事事置身世外。

“甯儿,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每晚独守着空枕,闭上眼依稀还能记得当日嫁给皇上时的情形。多好的少艾年华啊,一转眼光阴过了什么都没了,男人的心若走了还真是留不住,或者本宫压根就从未得到过他的心。”紫惜抬首,抚着指端当日皇上御赐的玳瑁嵌珠宝花蝶指套,掩着心底真正的忧,似是认命的开口。

闻语,甯儿轻笑,媚的不真实,亲手接过宫女手中的梳子乖巧的替皇后打理着万千青丝。若是如皇后般从头至尾便未得到过那心,她倒也认了,可偏偏这霸者之宠曾是她独有的啊,要她怎么息事:“皇后娘娘哪儿的话,女儿家从来就是一个年纪一种风韵,别人想学都未必能学的来。何况皇后贵为人中之凤,又岂是常人能超越的,怎可万事都这么认了。”

“呵……是吗,依你看皇上这心还分的到本宫这吗,哪怕是要他奢侈小小一杯羹,好让本宫以后能在这寂寞里赖以生存,他都会觉得愧对了雪儿,你觉得本宫还该争吗,又该拿什么再去争?”她想认吗,在这地方立了那么久,明争暗斗了那么久,这一次她真的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了。

“容甯儿直言,历代为君王者必深谙知人善用,一个英名的主子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他只需要一种才干,就是量才用人。官场如战场,后宫亦如此,皇后娘娘也同样没必要事事都非得自己出手,若是成功倒也罢了,若是不成反倒徒惹皇上生厌。”说话那当口,她倒早已麻利的替皇后梳完发髻,认真的选了个凤钗插上后,才满意的继续道:“梳好了,皇后娘娘还满意吧。”

撇了眼镜中,那似是骤然年轻了几岁的容颜,紫惜才漾起梨笑,今日才方知,这鲜艳的红色流苏经甯儿那巧手一拨弄,不但不显得的艳俗,配上那“大拉翅”后反倒更相得益彰:“好一双巧手,难怪当日雪儿会向本宫引见你呢,这髻不似本宫平日里梳的,甚是出彩,有名堂吗?”

“回皇后娘娘,那是甯儿平日里待在延禧宫无聊时才专研出来的,暂时就替它取个名字叫‘浴火’吧。”

这状似无意玩笑一语,终让紫惜开始紧紧凝视着眼前这芙蓉般的女子,女儿家果然是牵扯到了“情”后,千般万般的恩都能抛了:“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今个儿兴致好,想和燕贵人好好聊聊,别在这儿杵着了,怪难受的。”

此话一出,宫女们立刻识相的退下,主子们要密谋着的事本就不适宜她们多听,免得为自己惹了一身腥味。

见人全都走完后,紫惜才讪讪的开口:“没有雪儿,就没有你今个儿这燕贵人的身份,这恩你倒是抛的爽快;若干年之后,倘若你命格子硬,坐上了燕贵妃的位置,是不是连本宫近日来不断的提携之恩也打算一并给抛了?”

“回皇后娘娘,甯儿哪敢啊,哪些人对甯儿是恩哪些又是讽,甯儿自个儿心头清楚的很。况且到了今日恕甯儿斗胆高抬了自己,我们也不过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若是再事事姑且,怕是往日我们也都只能高高仰望着今日这凝贵妃。凭借一人之力何不干脆明了目标,一起斗!”甯儿惶恐的欠身,吐出的话却字字直刺要害,暗兵不动了那么久,若是今日一举败了的话,她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往后的日子。

进宫这么些时日,她做的不过都是些小动作、无伤大雅,余上的精力全用在了讨好皇后上,若不是凝雪偏在这时怀了孩子,她的胜算会更大。

犹豫着没有回话,雪儿不是可以轻易搞跨的敌人,何况于心而言她是真不希望她有事,如能选择她只想要她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威胁的好好活着。皇上的宠是她致命的伤,也是这地方的女人最容不进眼里的沙,从昔日的惺惺相惜演变至今日,又有谁看到了她心底那掩之至深的悲悸。

“本宫的目的只在她肚子里的龙胎,这一点上我们共事。但若越了这范围,本宫决不允,说白了就是不许你危害到她的命。”这是她唯一容许自己阴毒的程度了,毁了她的孩子至少也能减了几分威胁,让她少了些筹码,这份亦敌亦友的情啊,才是让她挣扎至今不想有所行动的根源。

“好,凝贵妃再怎么说也曾是甯儿的朋友,甯儿又怎舍得看她死呢。”边说着,她边用力捏紧双手,直至指关节泛白,才终于隐了眼里的恨。她不懂,真的不懂,雪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天下人都甘愿牺牲一切护她,本以为对皇后而言她的独霸恩宠无非是犯了女子心头的大忌,却没想到连皇后都会狠不下心除了她。

呵……就算所有人都帮她又怎样,承傲走了,皇上到时候怕也会是爱莫能助,何况……她还有仪亲王这颗关键的棋子,总有一天她要亲眼看着她失了一起。

眼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所设想的目标跨进,到了此际她却突然笑不出声了,扬州的点点滴滴历历浮现,硬吞下眼眶渐渐浮出的泪,咬牙,暗暗告诉自己:只需一闭眼,心便能硬了,是他们自私的爱毁了她的一生,到最后却还在她面前装宽容,究竟错的谁?

傲梅白雪相印照,更配上御花园的曲径通幽,这景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此刻凝雪仍是难得的如孩子般开心的娇笑,只有把身边的事物皆当作是新鲜的,才能让每天都过的开心些吧。

顽皮的跟着不知名的脚印一步步的走着,这脚印甚是宽大,该是哪个太监留下的吧,提着裙摆认真的低着头,坚持着每一步非要踏进那脚印内。直至玩够了,才舍得抬起头。

“燕贵人那儿最近有什么动静吗?”悠然的开口,明知自己在惹火上身,明可以关了景仁宫的门任局势去发展,却总放不下那心底下的牵挂,受了他那么多,她该为他付出些了不是吗,纵然这代价似是大了些,然她愿意。

“回主子,昨个儿嫣婵传了话后便失了踪,奴婢派了好些人暗暗的找,都没了消息,怕该已是凶多吉少了。”梦铃无奈的回着,心里哀叹着,原是个大好年华的女子啊,前不久凝妃还说着等到她年龄到了出宫后,便找人替她许个好人家嫁了,现下却……

“罢了,想法子在宫外替她弄个衣冠冢,把我这个月的俸禄全都送去她家乡,是我没能保护好她。”凝雪敛眉,其实早已知道此去难一脱身,她只是庆幸的以为甯儿该会是还存着理智,不至于太过为难了那些宫女,是她赌输了,然这一切也终于让她清楚明白,和甯儿拉下脸似已是必然的事了。

诚如沐阑所言,欠她的也都该还的差不多了,以她那脑筋也该能做个宫中存活下去,她能帮的都帮完了。

“是,奴婢一会儿让那些太监们想想法子。主子您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嫣婵的死更是一种警告,也好让我们有所防范,为主子而死对于我们奴婢来说是种福气。”

“是吗,那我宁愿你们没那福气。”她随手抡起一旁的梅树,用力折断,好让自己也能狠下心别去记挂这些不开心的事,却发现一切仍是徒劳,自己亲手断送了个姑娘的命,这双手从此往后还会染上多少血,努力沉下气,转了话题:“仪亲王那儿呢,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吗?”

“皇上今个儿下了诏,把仪亲王的大婚定在了下月中。早朝完了后,他便找了朝堂中手握兵权的那些个大臣将军们去了府邸,说是庆贺,皇上也没多言,睁一眼闭一眼的,害唯呈都担心了个半死。”梦铃犹豫着,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了口:“主子,奴婢斗胆,我们怕皇上会为了您,明着放弃了皇位,离开这紫禁城。江山突然易主,民心势必会动荡啊。”

这话让凝雪无奈的闭上眼,片刻后才一脸熟悉的淡色笑容,柔慰着:“放心,他不会。他是我们大清的皇上,我想他比谁都更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我信他是可以把江山美人兼顾好的明君,他不会辜负我。”

虽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但单凭他那晚的那句话,便能猜到关于她的心事他就算不全知,也起码是略知一二了,又怎会舍得让她白忙一场呢。若是知道她连命都肯抛,只为替他守住江山,他真舍得辜负吗?

刹那的恍惚走神,突然被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与轻絮的交谈声唤回,好奇的转身想看清来人,在这地方果然该是步步小心着的。待看清来人后,她才终于松了气。

“微臣叩见凝妃娘娘。”

“缇倪叩见凝妃娘娘,娘娘金安。”

忽略了那早已打过照面的旭郡王,凝雪直直的看着眼前一身艳丽红蒙古长袍的女子,隐隐晃动着的活力让她恍了神,不算完美的容颜,却在这寒冷冬日里能暖的如太阳般逼人。

直至梦铃的轻声提醒,她才回神,含笑轻扶她起身:“起身吧,这儿没外人,公主不必如此多礼。”

“回娘娘,那是因该的,这一路来他们都逼着拼命的学这些宫礼,说是以后嫁给了仪亲王就该入乡随俗,您就让我多用用吧,也不枉费缇倪学了那么久的功夫。”缇倪起身,一点都没有初见的陌生,口若悬河的说着,把一旁的梦铃都逗的忍不住扑哧一笑。

多好呀,有谁知道她曾也多渴望能像她这般怀揣着童真,肆意的骑着马,驰骋大漠。

“凝妃娘娘,这紫禁城还那么大,没想到我们又遇上了,还真是有缘不是吗?”对于凝雪的刻意忽视,着是让旭砾不舒服,忍不住插嘴道。

“紫禁城在大,大的过大清国土吗?大清那么大的江山我们都能认识了,如今在这小小皇宫里遇见,实非在正常不过的事了。”她淡定的回着,没有更多的情绪,说不上喜亦谈不上恶。

“娘娘都说了别见外了,怎么对着微臣就偏偏非要拒于三千里呢,是否嫌微臣的身份太卑微,不配和娘娘说话来着。”掩饰不住冲人的口气,想起那晚她和仪亲王时的情景,想起她也能如温顺的猫偎着皇上,却唯独对他见外的客气着,就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旭郡王多心了,凝雪还愁着一直没机会找您单独聊聊呢,既然现在遇上了,那就相请不如偶遇,找个地方说说话儿吧。”既然他喜欢看她媚人的笑,她也自是不会吝啬,对这旭郡王若不是太多的忌讳存在,她也还真想把他当弟弟般看待着,只是他们之间从认识起便注定了立于不同立场。

“好啊!”几乎是立刻的,没有多做任何犹豫,旭砾便脱口而出应了这邀请。

对于他这孩子气的表情,差点让一旁的缇倪看傻了眼,这真的是在蒙古傲的出名的旭郡王吗?看他那一脸满足的笑,她几乎都以为自己花了眼了。

没他们那么好的闲情逸致,缇倪向这一直被她视做哥哥的男子撒着娇:“旭砾,你陪娘娘就好了嘛,让我去找仪亲王好不好,什么女儿家矜持嘛,我们蒙古的女孩哪有那么矜持的,我只是想见见他,跟我这未来夫君聊聊嘛!”

“哪有你那么不害臊的女孩啊,去吧,别扰了人家谈正事。”此刻对于他而言,早已是有美相伴,天下可忘了。哪还记得那仪亲王特地交代要他留住缇倪,别让她去烦他的交代。

看那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凝雪好笑的摇头,要在这皇宫里看女子用这种步伐走路,还着实不容易呢。

“为什么要帮仪亲王谋反,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明白在送死而已。”沉没了良久后,凝雪索性开门见山的直言。

本就已经在暗地了,偷偷揽了不少兵权的喁璇,如今又有了这手握蒙古重兵的旭郡王肯协助,却是如虎添翼。她疑惑着的只是,那日初见面,他虽年少气傲、语出轻佻,却也不至于到有谋反之心,更不至于到毫无大脑,怎么就会应了喁璇的要求,也难怪那日梦铃偷听了之后会脸色大变,连她都忍不住慌。

“因为你。”大胆的伸手替凝雪抚去斗篷上的落雪后,他继续道:“没有一个女子会如这般让我着迷,让我想得到。如你所想,我自然不会甘心被利用,我和他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凝雪愕然,这男子果是事事如她所料般的大胆,连皇上的女人有敢垂涎,甚至动了这念头。各取所需!呵……他只是不明到头来他依旧是在被那男人利用着,在喁璇身边有谁不是被利用着的,纵然是她也一样……总有那么一天他会让他尝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味。他会善加利用出现的每一个人,她亦会。

第九节哀岁.金殿花容

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意。

落日余晖已消,清冷的夜徒伴满屋苍凉。凝雪静坐一旁,看着宫女们收拾着残余的晚膳,何为食不知味,再好的美食亦如同嚼蜡,今日她算是体会了。身是淡处在景仁宫,心却又飞去了哪儿?曾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不该介意的,那御辇上抬的本就永远不会是同一个人。哀叹着,无情好过多情苦,再出尘的女人一旦触了爱,一样会闭紧了心眼吗?

“凝主子,皇后娘娘来了。”梦铃通报着,声音轻巧,主子那一脸人见皆怜的愁,看的着实让她心痛。猜也知道皇后定是来多加嘲弄的,这宫里头能踩的时候,还不都是人人都会聚过来,然她这小小宫女却又档不住。

凝雪抬眸,一扫方才那难得露出的软弱,轻笑着:“赶紧替我更衣吧,我去迎。”

梦铃无奈,只好上前替主子更衣,亦不再多言。

“凝雪叩见皇后娘娘金安,不知您会光临,没能出来迎接是妹妹不好。”恭谨疏远的口气在前,眼神中的意却仍是如曾经般的尊重。这是她在紫禁城里真正尊重着的女人,亦如她的身份,能有几人比她更适合母仪天下。

“雪儿起身吧,本宫只是来跟你聊聊。”轻扶起凝雪,她傲着身往主位上坐去,犀利的道:“你们都出去吧,下去替本宫好好侍侯着你们的春晓姑姑。”

闻言,凝雪皱着眉看宫女们个个心领神会的离开,看春晓那一脸莫名的仓皇。嗅出了端倪,却仍是勾着唇不动声色的往身旁的椅子上坐去,她一切的纷争原于她本就是可以明哲保身的,时至今日她才发现是自己太笨,这地方本就不适合露太多的锋芒,一切祸端亦会因此接踵而来。

“心坎里有些许的痛吧,呵……要伴君一生这些事必该要习惯了,君心现下里只容你,可我们谁都担保不了他这一生都能只容得下你,若真如此他亦不会执意纳甯儿为贵人了。本宫只希望,不管日后如何,即便有一日失了宠,你能永远留着今日这般喜怒皆不露于形的淡定,一如当日养心殿里那朵清新淡幽的雪莲花。”紫惜率先打破沉默,说着叮嘱,亦是在这宫里待久了的女人最后定会失了的那份最初。

“雪儿明白亦会受教。”没有太多话,只是谦卑着,今个儿的皇后让她倍觉凄悸。

“今儿甯儿侍寝的事是本宫和皇上商定的,亦是本宫的主意,所以你也别太往心底里痛了,若不是为了你皇上决不会翻了甯儿的绿头牌。宫里人多口杂,再过些时候便是到了宫禁的时辰了,本宫也不饶弯子,我们长话短说吧。”

见雪儿不解的凝眉,她轻笑,又有谁会想到她会选择帮她呢。打心底里欣赏这丫头倒也早就是其次,应是再喜欢她们也注定是该为敌。这些个年头下来,太多的事她早已琢磨透了,如现下这般的局势,即便除了雪儿,于皇上而言只会倍加心痛着,这份情自亦会永远置于他的心底,任是谁都取代不了。何况若这丫头当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现下已混乱不堪的局势,岂不更是难以把握。

“过些时日本宫会想法子在你的药里头放藏红花,到时候本宫会让嫣婵来告诉你,那日弄死嫣婵的药是本宫给甯儿的,所以那丫头至今还活着,你亦不需太内疚。本宫知道你不是那种好名利的女子,虽不知你为何突然谎称自己怀了孕,但这事瞒不了多久,本宫是过来人你那一举一止有心人一看便能穿了绑。早日让那‘孩子’夭折了也好泄了甯儿心里头的恨,本宫的用意不在帮你,只是想让你帮皇上保住江山。”她是喁琰的皇后,是当日十五阿哥的大福晋,为了这个向来被她视为天的男人,让她牺牲一切都值得。

“雪儿自是有心想帮,却有太多事是一介女儿身,一个后宫妃子所能插手的,何况皇上又怎会让我去犯这险,而这局势又岂是雪儿可以控制的。”她淡语,惊讶着。这女子似是不闻不看,整颗心只有皇上,私底下的心却明的惊人。

皇宫里敌我无需分的太过清晰,因为人人都有可能随时成了你的敌人。所以对着紫惜纵有再多欣赏,再多心悦诚服,她却仍是掩着,悄无声息里知道了那么多,若不是太多耳目,便是压根她就参与了其中,无论哪种情况皆让凝雪不得不防。

“本宫可以帮你,只愿这些时日的浩荡皇恩,以及……太多人的牺牲你千万莫忘了。无数横刀在手皆有半数是为了红颜,解铃还需系铃人,想法子替皇上的江山化了这劫吧!”愁染双眸,她知道仪亲王那恨虽已早是暗藏多年,然太上皇的驾崩以及雪儿对皇上那浓浓的爱是至使一切的导火线,有太多事她不明了,但她相信凝雪这丫头定能成竹在胸。

在这般的爱面前,凝雪顿觉自己的渺小,已为了这男人付出了一生的锦瑟年华,到头来除了那无关紧要的名利却什么也没得到,至今仍能无怨无悔,“即便微不足道雪儿也定当用尽自己的全力,献这一世为大清为皇上。”

满室静默,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就这么惺惺相惜的凝着对方。江山是于她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于她们的夫君而言却关乎了一生的成败荣辱,她纵未必能让喁琰成了人人称颂的皇上,却也不忍让他留下任何污点。

刚过午时,原该是个轻松小歇的时分,然此刻的养心殿内气氛甚为凝重。喁琰安坐在龙椅上,单手支着头,紧拧的眉宣示着他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睨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仅留下的零星几个忠臣,皆不约而同的参了仪亲王。昔日的兄弟情,儿时的惺惺相惜,到了现下,只消一步便即刻兵戎相向,那些惋惜与心痛何人会知。

立于臣下,喁璇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已懒得掩饰那与生具来的嚣张气焰,这些奏折不用猜也知道所言何事,诸如此类的晋言近来早已在朝堂上闹的沸沸扬扬,而他这皇兄却只是收着听着忍着,皆是暂搁不表,着实让他拿捏不准。

“皇兄今日特招臣弟来,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吗?”相持良久,仍是喁璇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

“你以为呢?”依旧支着头,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不答反问着。见他挑眉,喁琰才继续道:“一下子集了满族六旗的帅印,操了那么多的兵,累吗?”

见他已直言不讳,喁璇便也懒得在卖关子,虚伪臣服,忍了那么多年只为了这一仗,自是势在必行,要拉破脸也已是早晚的事,又有何惧:“为了皇兄身下这椅子,为了让万民臣服,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何累之有。顺便规劝下皇兄,有的累便多累些,不然日后就再也没那机会操劳国事了。”

“是吗?的确啊,两黄旗亲兵对抗满州其余六旗似是没有胜算可言,只是难为了这些随时便预备着同僚相残的士兵们。朕的皇位和江山对于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不惜背上谋权弑兄夺位的骂名吗?”他淡淡的开口,却完全泄露不出一缕的情绪。

这般的阴晴难定,似假幻真,听不出语气中究竟是甘心认输或是成竹在胸,反倒让喁璇迟迟不敢行动,古语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这敌人太难掌握,阴郁的很:“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何况关于皇上的持政之道亦能捏造。我额娘的仇我不会忘,不顾兄弟之情先夺位的那个人是你。许是我们这一生便注定了要争到一方致死才罢休,从储君之位到甯儿再到凝雪,为什么只要是我要的东西你都要抢。这些年来忍辱负重,不代表我就甘心做这仪亲王,做这蒙古驸马。公主的情,蒙古的大权我不稀罕,我要的是凝雪是大清江山!”

“凝雪!我又何尝不是忍痛割爱相让过,是你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喁琰无奈轻笑,对于他这番说辞着实觉得好笑,是自己的不珍惜才导致今日的结果,却还言之凿凿的来质问他。忍辱负重,堂堂的仪亲王享尽齐人之福,又不需为江山社稷苦恼,何来的忍和负。

轻浅叹气,心痛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继续道:“若不是你当日的不珍惜,她又怎会给了我机会,没有这机会又怎会演变成今日这舍不掉的爱,这一切要怨只能怨你自个儿。关于储君之位,是皇阿玛早已定下的诏命,长年来藏在正大光明额扁后的锦盒中,谁都看不到,这些你我皆知,不是我想夺便夺的了的。”

“那你暗参的那一本怎么解释,无心夺位却又做了这有心人才会做的事?”他冷笑质疑着。

“不管怎样,这一切是你我间男人的争斗,我绝不允许你将雪儿牵扯入内,亦不希望你像如今这般利用甯儿。你这步步棋皆是将雪儿曝露在危险之中,难道你就舍得看她受伤吗?”事至如今,对喁琰而言最放不下的牵挂便是凝雪,江山可以失,血可以流,命可以付,但却一定要保自己心爱的女人周全。

“你放心,我夺了天下凝雪自是母仪天下的命,我不会让她出任何事,这点跟你无关,无需你操心。”凭凝雪看他时那满负惆怅的眼,他便相信,亦有那信心,她心底定还存着他,也定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幸福。

“呵……是你始终没了解雪儿那骨子里难掩的忠贞。”他相信若有一天自己丧了命,雪儿也不会苟且的独活,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危险。这份是他才惟有的了解,他们的爱虽淡,能跨越的却太多。

“你……”刚想开口驳了他眼底那让自己厌恶的坚定,却被匆匆入内的唯呈毫不忌讳的打断。好歹他仍是个亲王,这小小的总管太监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想训斥,唯呈紧跟出的慌乱禀报却让他也煞白了脸。

“禀万岁爷,凝妃娘娘突然小产,风太医说情况危急,怕是……皇后娘娘派人来禀报,奴才不敢耽搁,才斗胆扰了……”

话还未完,便见皇上和仪亲王早已默契的跨门槛而出。这近日来总弥漫着硝烟的两人,难得的行动一致,纳闷了片刻,唯呈才恍回了神,赶紧跟上万岁主子的步伐,准备随时听命侍侯着。

第十节哀岁.万斛愁肠

前景茫茫兮无知,宫闱深深兮无尽。

偌大的景仁宫,此刻却显得拥挤不堪,喁琰背着手,默不作声的踱着步,紧绷着的脸已泄露了太多情绪,偶尔才会停下往里屋顾盼,却也只见着了不停奔进奔出的太监宫女们。一旁的喁璇亦没闲着,坐立不是,紧拧着的眉却流着浓浓的恨,却没人猜着这到底是心在狠着谁。

迟疑了许久,紫惜终于还是忍不住规劝着:“皇上,您就放宽了心吧,妹妹她吉人自有天象,准会没事儿的。”

“没事儿……这倒说的好听没事儿,那现在出的这是什么事儿。”喁琰回身,终于停了步伐,难以抑制的咆哮,心里明知道这错不在紫惜却忍不住这迁怒:“这怎么就搁着好好的会小产了呢!”

“回皇上,妹妹她把这肚里的娃儿看的比自个儿的命都重,就这么着小产了,她比您更伤心,无奈有些个事儿是就算硬挡亦挡不住的。”听似无奈的话,其中的意却点到为止,万岁爷的事儿她管不了,但即便如此却还忍不住劝,就算觉得亏欠了万事的忍耐总得有个度。

“朕担心的压根就不是她肚里的娃儿,是她的命。呵……后宫六苑,朕怕的不是无子嗣,怕的是失了雪儿!”一字一句吐的清晰,亦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的泄了这爱中深不见底的浓。

他没的选择了,从发现自己不舍得雪儿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没的选择了,明知道强留她在身边,会把她害的更苦,如同今日的水深火热亦是预料中的事儿,却不知道这担心会如此噬心。他注定做不到祖先那般的英名,因为这一生他早已心甘情愿的为红颜所拌,万事皆以让她安全为先。

紫惜说对了,该办的人迟早都要办,那些纵容已够了,负了甯儿是他的错,却不关雪儿的事,何必牵扯……

始终待在一旁徘徊难定,默不作声的喁璇,在终于撇见风太医的身影后,立刻不毫不避嫌的迎上去。

未等他开口,喁琰早已插在了前头,立于人前他决不能让他越了矩:“凝贵妃怎样了?”

“回万岁爷,幸得皇上龙体庇佑,凝贵妃现在已无大碍,只需好好静养便好,切忌别吹着风,别太劳累了。只是……肚里的龙胎没能保住,是微臣失职,还请皇上赐罪。”恭敬的答到,原是事事处于世外的他,却也在这不知不觉间卷入了纷争,只为了燕将军临走时的那句交代,救命之恩,也只能如此回报。

“行了起身吧,能替朕保住凝贵妃便好,明儿朕有赏,凝贵妃的药能用多好的药材便用多好的。”亲自扶起风太医,终于放宽了心,浅笑道,这如同失而复得的心情,怎能让他开心。

没再多言,便直接进了里屋,心里头系的全是凝雪的影,那始终淡淡得宜的笑,真实存在的温度,能让他放了所有的事。

而喁璇只是静静的闻着一切,此刻他没那身份奔到她的身边嘘寒问暖,但总有一天他会让这资格只属于他。悄无声息的退开,直奔延禧宫,他有必要知道她为何违背了诺言,危急了凝雪的命。

“仪亲王,您总得等奴婢通报了再进去……”

“闪开,什么时候起连本王的路都敢碍了。”

“可是……”就这么一路阻挠着一路走着,却也就进了延禧宫,见再档也晚了,小太监只好低着头,认这燕贵人处置,心里头暗盼着,但愿她今个儿心情不错,自个儿也能逃过一劫。

“下去吧,去门口守着。”放下手中的暖炉,甯儿柔声着开口,恬静的笑着。

听闻此言,小太监赶紧退下,似闻特赦令般的开心。这主子着实难侍侯,永远拿捏不准的心,让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纵使再聪慧,也猜不出个端倪来。

睨着眼前这一脸怒容的喁璇,她此刻心底头倒倍觉好笑,何为“冲冠一怒为红颜”今个儿她算是瞧着了,也终于参明白他心底的人儿究竟是谁。早已无怨可言了,被凝雪抢走了一切,于她而言已习惯了那委屈。皇上也好,喁璇也罢,真有人是曾属于她的吗?

但她更知自个儿没错,沐阑说凝雪今日的一切是她应得的,那是她努力争取幸福的结果,那难道这幸福她就不能争取吗……便如同是紫禁城上空的神鸦般,受人尊敬奉养,看似快乐,那日日盘旋着悲悸的哀鸣又有几人听闻。

“仪亲王都是快要大婚的人了,怎么就敢如此大胆的闯了后宫禁地,难道连你都已经不把我这废弃的贵人放入眼中了吗?”

大婚!这两字着实深深的触了他的心结,娶个如花樽般的女人,真值得开心吗?不想泄露太多的情绪,掩了心事,厉声质问着:“为什么要害凝雪小产,当日不是说好了绝不会危及她的命吗?”

“雪儿不好好的活下来了嘛,危及的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你真希望她诞下那孩子,为你的夺位大业更添阻挠吗?何况是你说让我想法子让雪儿动了想离开这的念头,我这也不是在帮你吗,帮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着你也该谢谢我这恩,而不是来这边质问我吧!”她讪讪的开口,对于这欲加之罪压根就不急着解释。

两次机会,皇上都只是静静的与她同床共眠,连碰她一下都懒得,单凭这些她便早已明白了,男人的心走了;你温柔如水也好,毒辣如蝎也好,于他们看来皆一样,因为那眼底压根已容不下你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青丝。

“即便如此,我亦从未想到要用凝雪的命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