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凝雪献上的计能助蔚都统一行人脱困,知得不了大胜,但求伤亡少些。旭砾无奈的上前,客套的行了打千礼后,才幽幽的开口:“皇上,走吧,事已至此,纵是为大清牺牲了,我想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微臣的蒙古旗兵已在岛外恭候,只等皇上的命令杀他个措手不及。”

“蒙古旗兵,朕以为来的会是汉军八旗呢!”转身微笑,抛下话后,两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如此而言,她会没事吧?”

“回皇上,关心她的人又何止你一个,她也不会希望因为自己而让你误了正事,相信皇上定能打下一场漂亮的胜仗,不辜负她的苦心。”到了此刻,旭砾才知为何凝雪宁愿不顾生死,行如此陷招也要帮这男人。江山危在旦夕,他仍能牵挂着她,焦慰的问语,被担心所染的眸,终不负凝雪那绵绵思念。

得这回答,喁琰才终于放宽心,背水一战。俊逸的翻身上马,大手一挥,领军前进,是时候决一生死,看到底江山谁主了!

第十七节拨雾.潜龙盈泣

怅望西风抱病思,廖红苇白断肠时。

天际顷现落日余辉,战鼓雷响,喁璇讥讽的睨着林中突现的敌兵,靠这些个人真能挡住他进热河的脚步吗,睡狮一旦惊醒,天下万物他誓在必得,他们毁了他一生,毁了他的爱,便没有任何人能在他长缨下生还,那一刻他已决意血洗热河。

双方军队急速前行,向两股湍急的水流,于热河林中交汇、纠缠、融合。他如发了疯般的厮杀,敌兵的血染红了他的衣、他的眼、他的心;兵器的碰撞声,将士的死嚎声,林鸟的哀鸣声,让他突然嗜血的仰首惨笑。眼看着自己的人马已步步朝正宫逼进,他反倒开始道不尽心底头的百感交集,就要成功了,他就要手刃喁琰在手下将领的欢呼声中坐上那梦寐以求的龙椅了,就快要接受天下人的膜拜了,然这份喜悦却无人能分享。

为额娘拼来的江山啊,可额娘已死,真能见着他的成功吗?为凝雪执意的杀戮,她还有幸能见着吗?他本想拥着她享受这一切的辉煌啊,本想让她做他最爱的妻啊,然此际纵赢得天下,却输死了心,他的心如刀绞般的痛,惨烈的痛,才惊觉死却了的心,连这至高无上的权利都唤不醒了!

行宫在前,他却止步无法前行了,没有了她的江山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终究无法狠毒至极,无法被利益熏了心。望着这雄壮的宫闱,他才明白这一切的偏执原来只为了不信她那已遥陌的心,以为得了一切便能得了她,如今这所有对他来说真的还有意义吗?

“王爷,江山就在眼前了。”一旁的副将见他犹豫,开口提醒着,示意他兄弟们都等着他领队前行。

“江山!”他勒真马僵喃喃的重复着,真的就在眼前吗,这里面待着他的又会是什么。这一仗他们赢的太顺利,顺利到处处都透着诡异,他要杀喁琰,要为凝雪报仇,所以决不能让自个儿出事了。

那男人,既然把甯儿带来同行,又怎会不知她在密谋些什么,既然当日绑了凝雪的心,就该保护的啊。

“我带兵进去瞧瞧,你们认真守着,切不可轻敌!”翻身下马,回首叮咛后,他才大步的跨入行宫。闭眼盘算,真想这纷争就此了结了,连他都累了。

副将点首领命,心里头却忍不住埋怨,不懂王爷究竟还在担心些什么,敌人明显败势已定,两黄旗亲兵跑的跑,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折腾出多大的作为。一切皆是凝妃的缘故,从得知凝妃出事后,王爷便似变了个人般,纵是奋勇杀敌赢了漂亮的一仗,却明显见得他对权势已无从前般的渴求了,他犹豫了……就为了个女人;呵……凝妃在完美,也不过是个女人,怎也不至于让无数大丈夫为其折腰吧,英雄若为情所绊,终是难成大气者啊!

喁璇静默着脸带着兵,认真的寻遍了行宫的每个角落,无一人影,宫女太监们早已趁乱四处逃串;那喁琰呢,甯儿呢,难道早已逃走,思忖着他派了人守住了热河的唯一出口,怎还可能有疏忽。行军前的那几日,凡看到有船想渡河而出,他都一律派人杀无赦,他们决不可能有机会逃脱的啊。

他一路奔走,发了疯般的寻着咆哮着,他不能让喁琰逃了,不能啊。凝雪生死未卜,他怎么可以让他还活在人间逍遥。这一仗他赢的撕心裂肺,断不可留下活口,让他有机会反败为胜。

直至撇见大殿边一抹煞白的影,他才稳住心神停下脚步,缓缓靠近。皱着眉,凝着眼前蜷缩着的女子,褪尽繁华,只着了单薄的汉人服,清丽的一如当日,困惑的开口确认:“甯儿?”

闻声,甯儿抬起埋于膝间的头,早已被泪水模糊了的残状,无言的瞧着喁璇,失了神的眼赤裸裸的坦诚着心底的伤,就这么对视了许久,她才慌乱的逃开那控诉的眼神。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死了对你而言真的会开心吗?”他开口,心底隐隐泛起了丝丝怜惜,这女子何尝不是在煎熬着的,那张惊恐柔弱的脸是久违的啊。

“她……”

“凶多吉少!她都已经出宫了,对你根本构不成威胁了,何必呢?”

“她死了……哈哈……她真的死了,那以后就没人能和我抢皇上了!”喃语着,扬笑着,看不透那张脸究竟是喜还是悲,瞬间又止这刺耳张狂的笑声,泪眼轻凝:“我不想的,我不想她死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我们明明说好过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指天为誓的啊……可是结果她却是被我害死的,我做了那么多全都为了害她,喁璇是我找人杀了她,我知道沐阑她们都狠不下心,暗暗的换了自己的人去杀她,是我杀的……我亲口找人杀了最好朋友……是我……”

这几近疯狂的痴语句句刺进了他的心,曾经多美好的女子啊,怎就会被折磨成这样。是他忽略了,一直忽略了她的伤,淡于人后,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真正的在轻添伤口,然后换上倔强阴毒的面具继续骄傲着呢:“甯儿,你冷静一下,错不在你,是喁琰的错。你做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爱他,是他先招惹了你负了你,接着又自私的想留凝雪一辈子,一切错因皆是他深种的,你和凝雪何尝不是无辜着,何尝不都是为了爱他丧失了一切!”

甯儿闭目,轻手抚上自己身着的衣服,这汉人的衣服才是最适合她的啊,她不过是一介汉女,从小孤苦无依。原以为上天垂怜让她觅着了良人,最终……竟是这灭顶的爱,凝雪死了,她在九泉之下会原谅她还是会永生永世的记恨她呢。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个儿对凝雪的了解少的可怜,着实可怜。

“喁璇,我好想扬州,想那儿的别苑,想那拉将军夫妇,我想亲口跟他们说对不起,想凝雪,想承傲……想念以前的舒甯儿。无求无欲,每日静心抚琴叹天,却也活得开心,多么静好的岁月啊,如果早知努力争取一切会惹来这般的结果,我宁愿在扬州思念着他,封存着那段最娇灿的日子……”

喁璇不语蹲下身子,伸手轻拭去她颊边滴落的泪,一如往日般的怜惜,该怪谁呢,是凝雪太完美了吧。曾几何时,他不也如皇兄般痴迷着甯儿,是凝雪突然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是天命,任谁都违不了。

“王爷……皇上带兵突围,我们因之前的那两战已损失惨重,现下措手不及啊。”探兵突然来报,扰了这一室终得的清悠。

他起身,隐着心中的慌乱,骄兵必败果不其然,他环环相扣,不惜牺牲两黄旗的命只为渐渐的折损他的兵力,让他失了最后的优势,“他带的是什么兵,怎么可能突然杀出来?”

“看样子该是蒙古八旗里的,从热河岛外突然杀入,王爷,我们防不胜防啊!”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他一直低估这皇兄的谋略,又得凝雪与旭砾相助,他要赢谈何容易,“不要恋战,想法子逃,能保多少兵力就保多少,留住青山不怕没有反击之日。”

事到如今,他不能在执傲的固执,该退的时候压根就不适宜硬碰。他要留着自己的命,亲眼见他为自己的负心和贪恋付出代价。亦不能让他就此好过,凝雪的死,甯儿的失常全因他而起,江山早已不是他再战的目的了,他只是要让那男人饱常痛彻心扉之苦,如此而已。

“带我离开,带我回扬州,求你……”见喁璇要走,甯儿仰首乞求着,这地方已让她失了更多,无法在待下去,此刻走了起码还能替自己留存了几丝期望,盼他心底偶尔还能念着当日的自己。若在坚持的留下,她只会被他亲手所诛,凝雪既死,他又怎会让她好过。

迟疑了片刻,喁璇伸出手握上她的,给她鼓励一笑。心底暗忖:回去吧,找属于你的天空,至少还有一人能幸福的,这纷争实在不该在牵扯上无辜的她。带她离开,是对曾经的百般利用唯一的补偿了,只愿她余生能活的好些。

紧握住那双不停颤抖着的手,用他唯一还能做到的方式予她勇气,翻身上马,不故身后的厮杀,策马狂奔,尽自己最后的能力协她离开,亦保自己安全。接获传令后,其余士兵们亦都只求自保脱困,转过马身往热河林外奔驰,战至此时,既无胜算,不如保命以求有机会从头再来。

原想领兵在追,此时若让他逃脱了往后必然后患无穷,却不料被皇上拦截:“旭砾由他们去吧,穷寇莫追,何况他身上流着和朕一脉相承的血,没必要赶尽杀绝。”

且他带着甯儿,那份总觉得亏欠了的心,让他宁愿放手让他们走,“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想见她。”

输和赢只是放手一搏,他早已不在乎,整颗心念着的只有那魂牵梦绕的影,似是再也装不下其他。

晨曦初露,泄进满室柔光,陪都宫殿内一如既往的静,胜似紫禁城的辉煌,却没让这染上了争斗,平静的让人感叹。男子一身黑衣,倚在床边仔细的凝着静躺着的女子,不敢离开视线,她还活着,已是他莫大的庆幸了。

看她眨着灵动的大眼,茫然的瞧着周围的一切,似是转不过弯,他坐下身宠溺的轻笑,接过宫女递来的药,柔柔的开口:“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准备就这么睡死过去呢,我扶你起来把药吃了,才能好的快些。”

凝雪不语,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脸,刹那感动迎上心房,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填满她已绝望的心,“我以为你真的走了,遨游天下,觅你的幸福去了。”

“要走也不能在此时啊,没看我的‘小娘子’幸福,我又怎敢轻易撇下。”燕承傲体贴的为她吹凉了药,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口气,却让此刻的凝雪倍觉温馨:“这儿是陪都宫殿,待皇上胜了那仗后自会找来,所以你要快些把身体养好,别让他担心了。”

“恩!”闻言,她听话的张口喝着药,她要把身体快些个养好,才不至于拖累了他,纵然今日一战胜了,他们所有人的行踪都一暴露人前,往后势必会更辛苦。

“还有……我的小娘子,是永不言败的,任何事都无法将其打挎的,而不是那个想在敌人面前自寻短见的女子。天知道,我的人要是迟了一步,后果会是怎样;你若真死了,会有多少人跟着心死,这是你努力了那么久的目的吗?”他始终无法忘记惊见她受伤的身体,惊闻属下汇报她曾想自己了断时的恐慌,当日答应皇上离宫一搏,却决不是想搏到此等结果啊。

她勉强忍痛的牵起唇角予他欣慰一笑,是他们皆把她想的太完美了:“燕大哥认识的雪儿只是假装坚强,假装永不言败,人后亦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上不了战场,斗不赢时世,强不过天命,我不知除了奉出那微不足道的爱,还能为他做什么。眼看着人心越来越丑陋,迟早雪儿也会变的歹毒不堪,亲手毁了自己最初的爱,毁了甯儿,我不想看自己这样,宁愿死于这乱世,留一生传奇,供人猜测……”

“你死了一切都会完了吗?”他正声,亦是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如此厉声的对待她,他不容许她有如此消极的想法,他更不容许她就这么认了命,她不是这般的女子啊。

“是啊,纵是我死了,一切亦完不了,不如活着颠覆!”低首敛目,昏睡刹那,她早已想透彻了,她不能死,纵然只是微薄的爱,她也要留着给他,换君一笑即好。

清描淡写的回答,终于让他宽慰了不少,“你和皇上还真是天造地设,许是这纠缠孽缘,也无非是用来让你们坚定彼此的心罢了,终于你还是选了个值得托付的人,待这一切结束后燕大哥是能放心的走了,改天一定替你找个比你更完美的嫂嫂回来。”

是否真会去找他不知,也许这一生他的心底亦只能容下凝雪一人了,为她能毫无愧疚的幸福,他也会逼自己假装幸福。

一直知道自己给不了他所要的,她知道承傲完美,完美到会有无数女子动尽芳心,但他们太过熟悉,从小她便被阿玛告之这男人是她的哥哥,她不能爱;长大了,她也知道自己终究最后的终身之事,不舍得拖累这本该属于天下的男人,她知道自己不能绊他。这些年来肆意的接受他的关心、呵护,只是尽了做妹妹的本分,她不会刻意拒绝,只是想让他知道,在她心底他们就如兄妹般无需见外,也许总有一天,幸福自会找上他。

多言无意,她灵睿的转了话题:“皇上那儿会有事吗?”

“不用担心,他比你想象要聪明的多。我的突然离开是他的安排,原因也不过是想降低了仪亲王的警觉心,好逼出他的行动又能自宫外给他接应,你……是他最不想牺牲的人,为了保你他几乎已经不在乎任何了,却没想到你也密谋着,所以才会说你们那,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象极了的两个人。”至了此时,他几乎不敢想象若当日凝雪执意了的爱,未曾改变,如今的天下会争成什么样,许是一切会平息,又许是战火连天:“这几日皇上明着让人去渡河,似是有从那儿离开之意,暗着在热河岛外暗辟了道,只等援兵一到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原想让怀城带着汗军旗兵去支援的,却没想到他带着湘妃去拦恭亲王了,幸好……你还留了旭郡王那一手。”

“旭郡王?难怪你派人来救我,而不是亲自来,你是去找旭砾了?”凝雪惊讶着,她从不知道那男人的心思竟能如此缜密,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一切皆是按着他的计划在走,一步不差。

见承傲点头,她骄傲浅笑,为这般的男人舍了那么多去爱确是值得啊。他是个明君,事事运筹帷幄,为人善用才,如此而云,怎能不胜。若当日的喁璇能如他这般谨言慎行,又何来今日。

她的突然失踪于他而言会伤心吗?甯儿会出事吗?这一切还远远没完不是吗……

第十八节拨雾.悲悸盈愁

暮蔼层层出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哪更堪冷落清秋节。

曲径回廊,朱廊画壁,早春的天微寒沁心,一池湖水不知人事改,悠悠伊人在水一方,轻盈纤手曼妙抚琴一曲泄着浓浓哀伤的“汉宫秋月”流畅而出。阔别的一切诚如当年的景,变的却是人心,回不去当日的安淡了。

恍然未觉自个儿脸上早已流满了凝泪,甯儿继续弹着,一遍一遍,整整八个时辰未曾间断,却仍泄不尽眼底的恨与不甘以及那缕缕的缅怀。三日了,没有任何消息,皇上的,凝雪的皆没有,君在何处她不知,告戒自己该忘了,却仍放不掉这早已灌注心底亘久一生的爱。

“甯儿,歇一下吧,你已经一天未进食了,这么着他也回不来啊!”实在瞧不下去,喁璇抢过婢女手中的碗,亲自劝着。

比起紫禁城里丧失本性,可怕如蛇蝎的甯儿,他更喜欢一如当日那般淡漠处事,不求一切的她,楚楚可怜进人心,若她从未变过,皇兄对凝雪的爱还能如此坚固吗,而自己呢,会渐渐忘了心底曾经誓守的爱,倾心于凝雪吗?何尝,她也是个足以和凝雪并驾齐驱的女子啊,一样的艳冠群芳,一样的看淡世事,选择了用不同的方式爱同一个人,却换来如此天壤地别的待遇。天……真的公吗?

满赋惆怅的琴音突然停止,仰抬起泪眼迷蒙的俏脸,这是狼狈至今日唯一还肯伴着她的男子,深知无爱,只是基于同病相怜,却也能让她倍感窝心,踌躇了良久,还是开了口问道:“有他们的消息了吗?”

无奈摇首,这三日他发了疯般忘却报仇,忘却这一战的真正目的,动用了全部兵力寻觅凝雪的消息,可叹的是哪怕连那么一丝都没有。活生生个娇艳女子就这么如人间蒸发般,她怕是真的……不敢再往下想,始终那是他无法道出口的结论,始终不信她会就这么黯淡陨于乱世。

“那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寻下去吗?到了今日难道你不觉你额娘的仇,凝雪的仇才是最重要的吗?”突然开口,依旧柔弱堪怜的口吻,却透着狠下心的坚定。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了爱背叛了无数更重要的东西,恨自己居然能如此狠心否决了往昔凝雪对她所有的好,恨自己……亲手杀了她。而这一切全是那个曾说爱她的男人带给她的灾难,他毁了她的一生,毁了凝雪的一生,缘何还能安得华室,扬笑万民前。

浅浅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与其愁忘相思,不如为她之死寻得公道,“我该寻的人是他,不是吗?这一仗我们彼此损失都不轻,寻着了良时养精蓄锐,然后是该生死一战算清前尘后事,看天下谁主了吧!”

闻言,甯儿终于捧起眼前的膳食,唇角勾着淡淡的笑,安心食用。古人经验之谈说:爱恨隔一线,这些时日来他的绝情、淡漠、自私,已让她终于下定决心跨过了这一线。她只是个女人,无法从他手中得了江山,看他痛不欲生,但是喁璇可以……

深知他的用意,他无怒,甚至终于有些许的庆幸。她终于醒了,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凝雪不过是被所有人推上戏台的一个盾牌而已。是他,拥了一切,任性妄为,始不知道珍惜该珍惜的一切,真正该死的那个人是他!

偌大华丽的宫殿群,不似紫禁城般的繁华,再加上此次入殿皇上交代一切从简,隐秘为重,着实冷清的很。却有另一番独特的味,闭眼凝神,凝雪静静的享受着这战后的平静,若能选择她还真希望这一生便能在这儿悠闲度日倒也罢。

喁琰擒笑度上凤凰楼,静静的立于其身后,看着这悠然自得的女子。她总能在平淡无华的日子里,寻着些许生活的乐趣,更多时候于她而言就这么静默的站着赏景也是种快乐吧,“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养伤,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呢。”

回首,一脸温和的笑,无人知道久别后的重逢,每见他一次,她的心便会跟着起伏,那张俊傲的龙颜似是一生都瞧不够,“军医都说了,该多出来走走,伤才会好的快些!”

“别着凉了就好。”叮咛后,上前搂紧她的娇躯,不舍她在有任何差池,静偎着的两人,浅浅的爱意,不贪求的幸福,更能让人欣羡:“雪儿,若能就这么偎着彼此一生,不要那些杀戮,该多好!”

“是累了吗?那就别争了,稳住江山即好,压根无需赶尽杀绝。”她揪心低喃,怕他也会被这些虚妄的权利调教的忘本而嗜血,当日种种权宜之计,全因她不想这场战的任何一个人出事,若如今他决意不留活口,他还会是她放下身段与骄傲,倾慕的男人吗?

“呵……若他真能放下,不再苦苦相逼,朕又何尝想要手足相残。”

这些日子来军中的朝夕相处,不得不让凝雪开始怀疑,喁璇要的真的是权利吗,那双温柔沁水的眼真能伪装出来吗?战术,兵力,心底的一切他都毫不隐瞒的与她相告,是何等的信任啊,而她呢……“皇上,也许……我们都错了,是我们一直把喁璇想象的太过不堪,我们的爱是天地不容,自私的已经将甯儿逼到如此狠绝,您真忍心还要将喁璇逼成这样吗?”

也许太多世人不知,但他们两对甯儿因该皆是再清楚不过了。曾是多美好的女子啊,一腔的善良,世间万物入其眼皆美,到了今日何尝不是被求而不得的情所迫,最后的错不该她一人去背。

突然转身,虽承认其言之有礼,却仍免不了心惊:“是旧情复燃了?”清澈的眼,毫不掩饰的泄着他心底的惶恐,怕是看到她淡笑点头的回答,他付出了多少才求得这颗心啊!

“若确是如此呢,您会怎样?”试探性的话,她只想确认他是否还是当日自个儿心许的喁琰。

仰首不语,紧抿着脸,不断的问着自个儿,若真如此会怎样。会赶紧杀绝吗,他何曾舍得毁了她的幸福,深叹了口气,最后终于云道:“放你们走,天涯海角随你们去,只要……别在朕的眼前出现就好。”

沉重的话语,道不尽的心酸,却让凝雪终于展颜真心的一笑,这般的被肯定,这样的幸福,没经历过的人怎会懂:“能在战场上运筹帷幄,赢得如此漂亮的一仗,从那么早就开始谋划着一切,这中间参了多少的自信啊,怎么到了现下全没了?”

“朕在你面前,何尝亦不过是一介凡人……”意识到她不过是在玩笑,心才放宽了,宠溺着任由着她一再的越矩,一切只要她乐意、开心便好:“这些日子好好的在这儿养伤,外头的事儿别再理了,朕不想再尝试那种一转眼随时有可能会失了你的心痛,我会让承傲留下陪你,接下来这一仗不分生死他不会罢手,答应朕别在犯险了?”

乖巧的点头,深知这一仗于这两个男人而言何等的重要,喁琰的精明她早见识够了,信他定有能力保自己,而她只要能静静的待在这儿,最后交还给他个平平安安的凝雪便好。亦无意在让自己去搅这局,天下纷争本男儿事,慰其辛劳便好,累久了,许是歇一下即好,太多的恩怨她未能参与,孰是孰非更是不需多论,于此时隐于市笑看人间风云,总比事事自己颠覆的好。

热河一战仪亲王大败,凝妃于行宫军营内香消玉陨,几日内传便朝野,人心骤散,人人皆知一切纷争还没完,这不过只是个开端罢了。屏息静候下文,却无人敢插手,两虎相争,谁存谁亡,无人预知的准,一切只看彼此造化,聪明人自是宁选择置身世外。

景仁宫里气氛沉闷异常,一同于往昔的景,却黯然失色了许多。没了主子的悉心呵护,一切皆已回不至从前。沐阑愣愣立在凝雪从前的寝宫内,虽说她已搬出良久,她却坚持不让任何人动这儿的一景一物,适时用于缅怀即好,却不料今日这一切已让她用来祭奠。

“沐阑别这样,雪儿的死我们谁都不想,与其这样日日消沉,更该振奋尽己绵力,为她报仇,斗不过仪亲王至少你还能斗挎甯儿。”怀城无奈的劝着,心也随着她的低糜一阵阵的痛,恨透了自己的无能,除了说这些微不足道的话,他几乎贡献不出任何。

“报仇了,她就能活吗?”仓皇的转身,心底的痛却无人知,更不可对人言,她不过只是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伴她一生而已,如此而已老天为何都不允:“她死了啊!雪儿一生未曾有过任何害人之心,一切皆是迫于无奈,纵然甯儿曾经一次次的害她,仪亲王一次次的利用她,她都忍了,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天到底有没有情,有没有眼啊!”

“沐阑,不是你的错……是本宫的错,是本宫太自负,低估了甯儿,才会让她有机可趁,你别这样……正如怀城所言,你要活着,勇敢的活着,为雪儿报仇,这罪要扛也该有本宫来扛……”紫惜怜惜的伸手抚去她颊边的泪,柔语低慰,虽早知此计凶多,但这一切原是她们小心了便能避免的啊。

这女孩还年轻,许是未来还有大好的岁月和幸福可寻,不该如此愧疚一生。反倒是她……早就想过这一切完了,便是她离开之时,早晚皆一样。

倔强的抹去泪,她骄傲的抬头,是他们一步步的把她逼的不堪,怨不得她的不仁,转首看向怀城,命令自己忍住哽咽,冷冷开口:“恭亲王那儿的事办完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没呢,我暂时将他们安顿在城外的客栈,听闻了雪儿的消息放心不下你,才进宫瞧瞧。究竟是叛国还是助我们,恭亲王还在犹豫中……”见她这突然的转变,怀城暗惊,这般的沐阑是他所陌生的,阴郁的眼藏了太多的不想对人言的伤,却让他思忖不出一切缘何。

“待我换件衣裳和你一起出宫,皇上、承傲皆没了消息,如今恭亲王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不能失!”转首回以皇后自信一笑,她不能输,要带着凝雪的那份一起拼。

欣赏的凝着她那抹渐离的背影,紫惜起身,道不尽心底的惆怅万绪,敛起心神向怀城做了最后的交代:“这一去是帮皇上,是替雪儿报仇,更是你因该好好把握的机会,若走了,就别让她回来了。这地方不适合她,待一切完了找个地方好好生存,要待她好!”

见他忙不及失的点头,她才放心离开,这群孩子着实不该在这地方折腾,心里存了太多的情,太多的善良。一如她,这些年来能倔强的统领六宫是因为她有比任何人都狠的心,却偏偏对雪儿那丫头放任了太多,她惜她就如惜自己的亲妹妹般,似做亲人般的疼爱。如今她死了,她又何尝不伤心。

宫里头最不该的就是对敌人动了恻隐之心,她和凝雪本该是敌人,却有了那份惺惺相惜。帮她,助她,最后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皇上带着恨与不解的眼神,越来越远,远至这一生都回不来的君怜。曾经的那份彼此尊重早已远去,她是一路辅佐他至今日的妻,陪他斗,协他坐上九五至尊之位,他们之间本有着那份任何人无法分享的亲情之爱,此际都已远去。

步步艰难的走至坤宁宫,奢靡的景到了现下却让她开始心慌,为了能住进这坤宁宫有多少女子迷失了本性,唯一美好的两个却被现实的残逼得一个身死一个心死。沐阑言对了,苍天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禀退了随侧所有宫女,她想一个人静静,良久才起身翻出这些年来一直视若珍宝的衣裳穿上,唇勾笑,看着镜里依旧端庄如当日的女子。摸上这珍藏了数年,却新如当日的衣裳,那是她的嫁衣,额娘亲手为她缝制的。想着当日的自个儿,穿上这衣服纵不见美艳慑人,却也能被端详出几分独特的韵味。

犹记当年皇上那句:“女子之美皆在这出阁的娇羞!”他们无爱无情,只有互相珍惜,却也能共度这么多年,对她而言已够了。

当盖头掀起时她曾用眼神许他今生今世,他却只是淡漠一笑,霸气而宣:“从此你是我的妻,我不爱你,但却一定会护你,予你一切,只愿你永远持着今日这般的宽容笑颜。”

为君一句,她强逼自己在六宫前宽容了好多年,这一次却是为了这“宽容”二字尽失了一切。这爱从开始便无公平可言,至了如今亦不需要。拿出暗藏着的毒药,冷笑端详,她曾用这东西害死过无数人,如今却用来害自己,万分可笑的一生啊。

不做犹豫,她猛然灌下,躺至塌上闭目静候,愿来生得以幸福而终。她无世人想象的那般伟大,她的死全不是因为深觉自己忽略了凝雪,只是尽最后的努力报这一生错爱的仇,让他失去了才会方知她曾付出的,未必有人能超越,凝雪会懂她的意思,会在君前坦诚一切事实,她要让他愧疚一生,用余生的思念来偿还自己曾负下的情。

任由嘴角不断沁出缕缕血丝,她却无力去擦拭。奉天承运,宜其皇家,既让她这一生全在付出中度过,而她付出的更多是宽容之美,压抑的着实疲倦,吾心即碎,何来完爱……

月牙初萌,华灯亮夜,紫禁城里突然响起丧钟,为她一生奏出华丽退场之姿,为这低糜许久的皇宫更添扰乱人心之色,亦为这至关一仗平添更多未知定数。

陪都伴宫内,凝雪睁着惊恐大眼,瞪着眼前这突碎的茶盅,任是一室清幽相伴,亦平复不了她越来越紊乱的心跳,抚上这一地碎片,无声的泪悄然滑落,她不明自己为何会有泪,心痛,晶莹粉泪却有着浓浓的哀,不理会被滑破的指间,不明就理,她只是渴求身体的痛能大过于心里的痛,亦能让自己麻木。良久才清醒,透窗遥看有着紫禁城的北方,是谁……出事了?

纷乱.离愁渐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华丽的凤楼龙阙,春风轻扬,玉阶上凝雪远远的注视远方阵前骏马上的男子,帅衣披身,有别于从前的俊朗自信,突显沧桑的脸上满是行军发兵前不该有的颓败。她屹立,鲜绿色的纱制羽衣缀身,尽显其曼妙锦瑟身姿,眼波才动间流露着浓浓的不舍。

她不懂,始终不懂皇后聪明一世,怎会在此时选用此法予自己倾心一生的男子沉重一击。她始终无法忘却喁琰惊闻此讯时,有如斗败的公鸡般挫败的神情,他的心要容下的要沉载的太多,又岂是她能独占的,爱上他便必须要忍受,大度的看他为其他女子痛苦煎熬,随后轻盈的付之一笑,不是吗?皇后就这么独自忍受了那么多年,难怪最后会选择这般毁灭的方式。

不忍继续看其空洞虚妄的眼神,她提衣踏着玲珑渡步拾阶而下,不顾非议的走至军队前,仰首看向马上的男子,相视了片刻,才缓缓从衣兜里摸出鹿羔羊皮缝制的香囊,腾越的龙纹,让他们相识的香味,脂粉之物却也突然显出了足配帝王的霸气。见他伸手接下,如获珍宝般藏于胸口,她才甩出轻微慰笑,言道:“一切小心,为雪儿为皇后娘娘的牺牲保住自个儿!”

没有多言,他只是点头,勉强的回以她坚定一笑,挥手出发。此别之后,他们能否再见他不知,也没了继续斗下去的心,从未有过的疲累,让他厌倦的是人生而非其他。今日他的专制霸道没能保住的是紫惜,那他日呢,会用这般贞烈的法子宣誓一生爱意的会否是雪儿。

恋恋不舍的回头眷恋几眼,没了往日的信心说自个儿一定会回来,许是他早已不在乎生死,还在坚持只是不愿让她失望。

“你这样对我很不公平,知道吗?”冲着飞扬的尘土喃喃自语,无限哀怨。他们都太脆弱了,皇后的死让他们不得不正视坚定了那么久的爱,原来是那么的自私,自私到忽略了任何人。

“需要跟去吗?我陪你!”踌躇了良久,承傲依旧无法忽视那抹伤感的背影,无法如愿的置身世外,凝雪的愁绪亦正是他的担忧,皇上以这种心情上阵对敌,终难有胜算可言啊。

“不用了,他不会希望我再去搅这局,静待些时日在说吧。”她知此时执意的跟去,除了为他多添烦恼外别无用处,行军打仗本就不适宜女子随行。且若没有万全之计,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她是真的不愿多理世事,天下任,本就是丈夫肩上之事,于她亦难解纷争。

承傲不语,伴着她慢慢离去。暗自祈祷这一切快些个结束,了却了天下纷争之时,亦是他安然退场之日,他能帮她的,伴她的,亦仅只有这些了。

皇上几乎带着军队倾巢而出,仅仅留下的汉军八旗不是为让他支援之用,全是为了必要时保凝雪安康,只是许是他忘了,他若有事,雪儿又岂会独活,最终……是羡煞人的鸳鸯,还是令人扼腕的怨侣,于此时不得不只能企求天泛柔情,予以完美造化。

锦瑟春色的扬州此时亦同样的不胜平静,驻扎在城外的磅礴军队让民心随之微震,明眼人皆知不消几日便是天下纷争了结之时。当今皇上与仪亲王一争,虽被朝廷严密隐瞒,但不平的时世仍旧让百姓嗅出了些许端倪。一个是为百姓惩奸除恶的皇上,一个是倍受爱戴的亲王,两虎相争,实不想有任何一伤,不管任何一方有了差池,于黎民苍生而言皆是一大损失。

清秀别苑内,甯儿体贴的将亲手缝制好的帅服替喁璇披上,系完颈边的盘扣,她才柔柔一笑,轻言道:“一生荣辱全系这一战,你不能输,若输了,丢的不仅是自个儿的命,更是违了当日对你额娘的承诺,这一生你额娘至死都无法昭雪。”

“放心我会赢,我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回紫禁城,连同着凝雪的那份福一起享。”坚定的回答,宣示着他的决心。一个是曾经最初让他怜惜眷恋的女子,一个是让他坚定信念张弓挥兵执意叛君的女子,这厚厚仇耻他又怎会忘,此战岂有不胜之由。

扬笑在脸,心中低喃:凝雪,我不会让你白白死去,我会用那罪魁祸首的血来祭你在天之灵。

“京中传讯而来皇后娘娘走了,这一事不管他在哪都一定能闻到,于他而言更是一沉重打击,是你该好好把握之时。”

“放心吧,照顾好自己待我凯旋而归。”轻抚了下她的俏脸,他轻松的言道。斗志满心,似是天下万物都已不够资格成了他的敌人。

抛下一笑,便转身离去。留下甯儿立于原地辛酸的嗤笑,他若赢了她一定会无疑的成了母仪天下的后,可是……却不是他的后啊。该喜该哀她不知,只知是君负她在前,怪不得她煽风点火,怨不得她一再的颠覆本性逼自己变的势利变的冷血。

低首凝向自己那一双芊芊玉手,这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满是凝雪的血,那个她曾经最珍视的朋友啊。其实她早知道凝雪压根不会用那香囊去诱惑皇上,这般低贱的行为雪儿不耻,只是纵然如此她还是一度被妒忌蒙了眼蒙了心,最终走上这无法回头之路,铸成了终生悔恨之错,这一切是该有个人来承担,来抵命,而那个人自当该是游走于她和凝雪之间,负尽天下人惟独只爱自己的他!

两强相争于阵前,大清境内一时烽烟四起,虽不及民不聊生,但向来以仁义著称的仪亲王似是已颠覆了百姓心目中曾经的形象,浑然的换了一个人般,几次三番的血洗城池,以示夺天下之意。

一时激起民怨四起,攻势凶猛,皇上之军一退再退在几乎溃不成军之时只有驻守太原,养兵蓄锐,详商战略。

洛阳城郊客栈内,因为并非经商要道,故这地方向来罕有人烟出没,这般的不招人耳目反倒是人所渴求的。上厢房里,两个男子比肩而坐状似轻松的把酒言欢,实则心早已不得不乱,闻着不断传来的封封前线战报,两人默契的皱眉,无人还有情绪多言,只是各自堆着笑喝着酒,为的是让在隔壁厢房休息的两位伊人得以宽心。

“我不知他会如此狠绝,一直以为他只是志在帝位,却没料到为了权利人性早已被血惺沾污。”四天内,仪亲王血洗郑州、沁州、辽州三做城池,不留一个活口,甚至连方出生的婴孩和七旬老妪都不放过,残忍之至确是让人咬牙痛狠。

“凝雪的死已让他失了人性,好比一头睡狮被人拔了牙,怒吼惊醒,不见血怎会轻易收手。”怀城放下酒盅,无奈点穿,不得不承认这扰乱人间嗜杀成性的仪亲王是为爱而狂,当日扬州城外白衣执剑一脸忠意的翩翩美少年终已不会再现:“到了此时,恭亲王爷是否还执意打算置身世外不肯勤王?若皇上败了,你以为已他现在的性子还会让您捞着什么好处吗,反倒在这时候助了皇上,有如雪中送炭,往后自会皇恩浩荡,你与湘妃娘娘的事言不准还能有个着落。”

“勤王?呵……曾经皇上也为了那女人不顾兄弟之情,予本王重罪,不过是个绝色女子,大清万里河山下要多少有多少,怎就至于让他们一个个忘了一切!”并未给出正面回答,所谓“皇恩”他是受够了,至于怀城所言倒也确是事实,此刻连他自个儿都矛盾了,所以才会决定了数日选择置身世外,静观其变。此刻他要的无非是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共渡一生,江山归谁早已不在关心,做对闲云野鹤如平民夫妻般恩爱一生倒也罢了。

“凝雪于他们而言终究还是非同一般、无法取代的,其意义正如湘妃于王爷而言,是任何一个同等姿色的女子可以轻易取而代之的吗?”怀城反驳言道,曾经的他不懂何为“爱”,终不解为何一面之缘,一夜之谈,就能让张大哥放弃复国大业,甘心丧命;与沐阑闻面后,他终于了解这其中奥妙,爱中男女皆无理智可言。

承认这话里的事实,但恭亲王反倒更不知如何判决,当日是凝雪的无理取闹断送了他心爱的女子一生幸福,差点便老死宫闱,这恨意在他心底始终未能泯灭……

“这是皇后娘娘离去前留下的懿旨,恐是猜到了王爷您的犹豫,娘娘终不希望看到的是这兄弟相残,让外敌有可趁之机,看来王爷是有必要一睹了。”沐阑清灵之声突然破门传来。

短短一月,凝雪与皇后的死早已让她的心百孔千疮,沧桑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怕。人之一命脆弱的很,始终不懂皇后为何会在此时行这无谓的一棋,直至回宫接至懿旨方才明白。多完美可敬的女子啊,虽不至于拥有倾国倾城之貌,然那一心为大清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所做的牺牲,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犹豫了良久,她还是选择到恭亲王的房中传告皇后最后之意,却没料听闻此番对话,看来果然一切是让皇后料中了。呵……如此而言,她是否还能庆幸的说皇后娘娘确没白白丧命呢。

两人闻声,默契的转首,看着眼前一袭轻盈粉衣的女子,身后尾随着的甜湘亦出奇的静,只朝恭亲王坚定点头,示意他是该接旨一览。

会意后恭亲王默默点头,仔细的听着沐阑以曼妙之音徐徐道来,最后只能怔于当场,说不清到底该做何表态,更不知自己还有何理由拒绝怀城的勤王之邀。

皇后所言,当日之事全是她指派凝雪一手打造,初入宫的凝雪只是入世未深单纯的凭借讨好之举求得一稳固靠山,时至今日她惟有一死谢罪,求得他们原谅,付出全力倾献所有兵力与能耐助皇上保住大清江山。

如今贵为一朝国母,本可以傲视天下的女子,都慷慨的一死求助,他还有何理由拒绝。

见他已有犹豫之色,甜湘怂恿言道:“王爷,贱妾放不下你,亦放不下仍处宫中的阿哥,若仪亲王执政他怎会有好日子可过,何况皇上纵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亦对我们这些年的荒唐睁眼闭眼许久,仍旧给予臣妾半生荣华富贵,实不该再苛求一个男子再大度到哪儿去。”

是沐阑曾经的晓之以理、动只以情让她动容;是知晓甯儿和仪亲王的百般利用后的报复;亦是惊闻皇后以死相求后的无奈,她不能不劝,天下纷争她到底还是奈何不了,只愿此后半生能活的用心无愧便好,更希望皇上真能念在这一役的相助,成全他们的爱!

“好,明日我会锦书一封至边疆,调动兵力齐去太原勤王!”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妥协了,轻启薄唇,坚定言之。

闻言,在场三人终于松了气。恭亲王派兵虽未必真能保证此战大获全胜,至少能在此时震了那些败兵的士气。皇上的心已不在征战上,要赢实在还是太难,沐阑皱眉轻揽,于皇上而言痛失了倾心爱妾与结发妻子怎还能振作一战呢,江山啊,终于还是岌岌可危,她能做的能替皇后与凝雪完成的已只有如此了……

三日之后定州一战鼓声宣天,血染沙场,两阵相对,胜负似已渐分。紊乱的枪缨碰撞声,士兵的吼声,响彻天地。坐于马上,喁璇傲视着眼前颓废姿态一显无遗的喁琰,突然挥缨相对,看其伤心绝望神情他突然猖狂的笑了,亦是行军这些日来唯一一笑,倾泄所有心头恨。

鹰隼般的劣眼微眯,得意的仿似主宰天地的神,撇唇喊道:“我曾言过,总有一日会与你平起平坐于万民前,决一生死;总有一日会亲手诛你于万民前,取而代之,这一日终到了!”

“天子受命于天,若你执意违天杀之,我会任君快意缚苍龙,乐得且看你终遭天责!”虽无意保命,亦早晚知晓自己会命丧其手,但那股浑然的傲气仍是不会失。

这一生他负的人太多,若今日血溅沙场死于此地,亦能慰其一生伤尽的莺莺众妾意,唯对不起的即是雪儿,来生永世他定当还她安定平和一生,今生……他信承傲定能代他予于那人间绝色一生逍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