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光瞬闪,他痛恨的便是他那不需修饰的帝王之霸,今日他便要其死在这不肯低首臣服的傲气下,长樱力挥,赋满数年恨意一举而下……

纷乱.舍却残生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太原,夜

君心何所似,无人得知?生死都无畏了,他在乎的究竟还有什么?沐阑倚靠着床栏,若有所思的抿唇注视着这曾经君临天下、谁与争锋的男子。如今肩颊上的伤还隐隐渗着血,迟迟不退的体温,已经幽闭了三日的眸没了往日的焕发。军中御医说他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越来越涣散的求生意志让人皆只能束手无策的担忧。

回想三日前的那场血战,至今她仍心有余悸,十万火急日夜兼程,他们的人马终究还是去晚了一步,若不是怀城那毫不思索的奋勇一扑,若不是恭亲王毫不犹豫的拉弓一箭直射仪亲王,若不是旭郡王带着伤还誓死护住皇上杀出重围,后果……她不敢想象。是那么多的肱股之臣决议血洒疆场,才换来了今日这暂时的安宁,他呢?却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帝位啊!

倾下身,她缓缓伸出芊芊玉手第一次如此大胆的直触龙颜,刀削般俊朗的五官仍不失往日风采,惨白的脸却叫人捏汗,哀叹了声,喃语:“皇上,您万万不可有事,不然叫沐阑怎么向雪儿交代。有个女子还在盛京那痴痴的盼您回去,您曾经许诺过她今生定当不负,已辜负了那么多红颜,难道如今就舍得雪儿亦步上她们的后尘吗?”

拿过一旁案上的锦书,瞧着那熟悉娟秀的字迹,她隐忍着泪强颜欢笑道:“雪儿派人稍信来,伴宫那儿的御医说她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次您是真的要当皇阿玛了,所以一定要醒来,不能垮,要风风光光的接雪儿回紫禁城……求您了,快醒醒吧……沐阑忍痛把雪儿交给您,是想您能替我给她一生的幸福……已经三日了,仪亲王随时可能伤愈举兵重来,旭郡王、恭亲王都受了伤,不能让帝位失了,让皇后娘娘白白牺牲啊!”

泪终于悄然滑落,从擅自离宫至尽短短一月,历经了大悲大喜,失了打心底里敬重的皇后,唯一能庆幸的便是幸好凝雪尚在人间,然她从前也却是被阿玛额娘娇宠着的金枝啊,这一切于她而言到底还是没有能耐承受。若皇上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几乎可以想象雪儿那甘肠寸断的样……“雪儿的每滴泪对沐阑而言便是刨向心坎儿的伤,这样惨烈的爱,这样揪心的痛,君可见否,天可怜否?”

盈盈粉泪在内,门外的光景亦是萦乱。怀城端着药傻傻的伫立在门外,欲叩门的手停滞在半空,没了动作。熟悉的音却吐出如此陌生骇人的言,让其乱了方寸。原以为她心系皇上,恨亦只能恨不能与伊人相逢未嫁时,然此时呢……他的情敌,一直让沐阑断然拒绝与他共赴天涯的原因居然是个女人!

他可以忍受她倾心于皇上,这般的人中蛟龙他自是比不过,甚至可以在千均之际救驾,协旭郡王一起杀出重围,电光火石间水深火热里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让沐阑失望了。百无一用的一介书生,为了她披盔戴甲上阵杀敌,终没料到换来的却是这不堪的结局,她爱的居然是……凝雪!他付出一切竟还比不上凝雪淡若清风的一笑。

静默转身,将药忠交予一旁路过的侍卫,他飞奔离开。傻傻的立在迂回的长廊中,对凝雪已渐渐释怀了然放下的恨意,霎时间骤然徒升,却又终狠不下心伤害任何人。她已经集聚了万千宠爱于一身,两虎为其相争,难道老天就不能将那些眷顾分一杯羹给他吗?须臾,他仰首,凄楚的脸,隐隐泛着些许泪光的眼在月色下分外清明,突然放声大叫,妄图想泄尽一腔无奈,最后亦只能狼狈的蹲身抱首。自古千年,大英雄曾几何时不曾低头,男儿之泪曾几何时不曾为爱轻泛……

郑州城内,夜幕笼压,静的只有士兵来回巡逻的脚步声。经过几日前的屠杀,这儿已没了往日的繁荣,除了驻守的军营以及一些苟延残喘的百姓,几乎罕有人迹。城中原先的知府大院内,甯儿低着首认真的替喁璇换着药,检视着其并不深的伤口,恭亲王那一箭直射要害,许是距离太远,幸不及伤至心脉。甚美的脸上,偶露了一缕淡淡的不舍。

朝夕相处了这么些个时日,他们之间早已道不清究竟算什么,偶然他会象曾经那样宠她,由着她;偶然又会默不作声谁都不见,只是痴痴的望着锦盒内的那串水晶,那是他行兵前特意回扬州别苑从那面水晶帘上取下的,一切皆是为了悼念凝雪,那眼里的思念教让心惊。

“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还打算发兵吗?”她细心的整理着刚替他换下的纱布,淡淡的血隐约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忙了一天,看他带着伤和将领们在房内商谈了一天的计划,三日前那一战对双方而言损失都不小,此时出兵实在不知是好是坏。

“他被伤的不算轻,定不能那么快恢复,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我不想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稳稳的入座,双眼闪射着阴戾之气,想到几日前眼着便要成功了,却会因为恭亲王毁于一旦,早知他迟迟不派兵来援定是出了问题了,却没想到早已被喁琰收做己用。

现下局势他们兵力相当,唯能靠的即是时机。敌方将领皆受了伤,喁琰又出了事士兵们的士气定会比先前更打折扣。不趁此一举夺下太原,怕是以后便没了机会,地处要道,待他将太原收做囊中之物后,离京城的脚步便又近了许多,称帝之日指日可待。

“他受伤了?”甯儿睁大了杏眼,确认着,皇上御驾亲征受了伤,而且还是不小的伤,为何她会到现在才得知。

一语已流泻出太多情绪,喁璇起身,撇着头温柔的伸出手抚着那张与那个她同样绝色的脸,缓缓扬起笑,也在心底暗暗扬起警觉:“你到底还是很关心他,的确,他受伤了,而且伤不轻,能不能保住命都是问题。那是他该付的代价,我早说过要他替凝雪偿命,我不像他,只要许出口的诺言一定实现,我和他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一国不可能有二主!”

“喁璇,到了今日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帝王之位?权倾天下?或是与……相爱之人相濡以沫?”看着他越来越多的改变,那些个狠辣歹毒几乎让她不敢领受。曾几何时她也想过至喁琰于死地,却万万没想牵扯进那些个无辜的汉人百姓,到了今日连她都开始疑惑了,他要的究竟是什么,处处赶尽杀绝不留余地为的又是什么,那个想爱却始终得不到的女人吗?

“呵……要什么重要吗?重要的只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失去了,留下的那些我还能失吗?”

她噤声,知道胸怀天下的男子,心里装不下纤小女子的劝言。他就如一只蚕,不断地吐丝,裹住的却是自己。那样执著的追求,不成功固是毁灭。

她亦如是……若他赢了,不也算间接替她泄了心头恨吗?是这样吧,喁琰死了,一切便都会完了,曾经妄想付出的一生满腔的情深亦都没了对象,可以收回了……可以吧……

幽幽妾心,狼子野心,终究还是抵不过天命玩弄,终于还是看不尽世事变迁。夜色虽深,于局中人而言夜夜皆是不眠日,城外两匹骏马飞奔而过,扬起片片尘土,掀起又一段供世人传诵的佳话。

马上两人,没有多言,接连数日来只为不眠不休的兼程,眼见着跟前近在咫尺的郑州,想着这一路赶来遇见的那些个妻离子散,弃家而逃的百姓,凄楚无奈溢心。白马上清秀男子,远远仰首直视高高城墙,紧锁着的城门,片刻后亦只能无言以对,抿唇调过马僵开口道:“我们走,别耽误太久了。”

闻言,另一男子默默的挥鞭跟上,心中同样百感交集,一直清明易见的眼里首次浮现了让人陌生的不甘。他不甘,不甘世事将人如此玩弄,不甘他们人人都偏要做这局中棋,更不甘忍让了那么多却引来这惨烈一仗。隐下了这一切,埋于心间,响喝一声双腿用力夹紧马腹,惊吓住的马狂奔而出,紧跟着前头的白马直奔太原。

接获通报,沐阑没有多做一刻犹豫,策马奔至城门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须臾,阴郁了许久的脸终于放晴扬笑,再多煎熬能拼至今日相逢皆值得了。

“快走吧,旭郡王他们要是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很高兴!”没有多做停留,她立刻上马言道,见两人默契的点头,扬鞭离开。

留下一堆仍处怔愣的守城士兵,傻傻的看着已远去的三人。心中暗忖:那清秀男子真是凝妃娘娘吗?

一堆客套的嘘寒问暖后,终于逢得她能和凝雪独处一室。关上房门,忍了多时她还是难以自制的上前抱住那娇躯,委屈的泪终于泛滥而出,哽咽的开口,言着含糊不清的话:“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皇后有多伤心,接着京中又传来皇后的不幸,我几乎不知道从此之后一个人要怎么熬了,幸好……幸好……你没事,雪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凝雪不语,只是轻笑,任由她抱着哭着发泄,一袭帅俊的男装打扮加上日夜兼程的疲累,非但没有掩去了她的风华绝貌,反倒更衬出了另一番从不为人见的美,叹为天人。伸手温柔的抚着怀中早已哭成泪人儿的女子,甜甜的慰着:“没事了,雪儿这不就来了嘛,以后不用担心了,不管什么事雪儿都会扛在你前头,你只要替我照顾好皇上照顾好自己便好。”

“还好你来了,探子那回报说仪亲王已在重新整顿兵力,估计不久便又会发兵直杀太原。皇上到现在还没醒,旭郡王和恭亲王又全都受了伤,就算能撑住上阵对敌以现在仪亲王那种六亲不认的个性,怕也是白白送命。怀城……又突然失踪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替你保住皇上的命,若你不来,过些时日的沐阑怕也只有以死谢罪,负了雪儿所托!”如见亲人般的温暖,让她终于放下撑了许久的坚强,往日的担忧一泄而出,眼前的女子是她的爱更是她视做救世主之人。

“沐阑,记住,保护皇上不是你这一生使命,必要时你要为自己而活。就算有朝一日皇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还是要坚强活下去,我们不能依附任何人而生存不能再为任何人而生存。”劝着,入宫之后她早已尝够了为别人而活之苦,若她可以如其他女子般任性乖张,率性而为,今时今日还会如此满负疲惫累累吗?“对了,怀城怎么会失踪呢?”

从初识到今日,她见足了怀城的忠心赤胆,如此关键时刻他怎么会弃所有人于不顾,甚至弃沐阑于不顾,失了踪!

“昨日去房里叫他用膳时才发现他走了,只留下两封信,说是一封给我,一封给你。”边说着,边从衣兜里拿出信笺递给凝雪,继续道:“信里说,他已了了自己的心愿,皇上的仁爱天下他见识到了,也是该走的时候了,顺便……祝我幸福。”

幸福,他真以为她的幸福那么容易吗?就算她能撇下世俗的压力,雪儿可以吗?他们都错了,她郭布罗.沐阑从不是依附任何人而活之人,她从来只为值得的人做值得的事,而雪儿值得她付尽一生,如此而已。

接过信,凝雪并未急着看,直觉告诉她这封信里才写着他真正离开的理由,既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便会识相的替他隐瞒:“你白白错失了往后唯一可以幸福的机会,他走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难过!替皇上难过,替大清难过,失了个不错的将才人选。但是留不住的终究还是会走,正如承傲,待事情皆完结了,就算是你亦一样留不住他的脚步,也许他们是同一种人,才会一见面就相见如故,皆是志在四方的男儿,我们不能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牵绊一生,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

“不知道该说你还是太天真,还是该说你太执傲,一个女人会在最脆弱时需要一个男人,其意义就决非你想的那样了。”没有言穿,只是点到为止,认识那么久交了那么深的心,于“爱”上,她却始终参不透沐阑所想,也罢,这时候也实在不适合儿女情长:“行了,我换身衣服去看皇上,你在那儿等我吧。”

“皇上在主厢房,你打点完自个儿去吧,你们两那么久没见一定说不完的话,沐阑不打扰了,也能好歇歇了。”言罢,未等凝雪反映她便转身离去。

想象得到的耳语低哝,她不想听,也不敢听,听了更能让她觉得自己的爱简直无地自容,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不去打扰的好。

有些不解她突然的淡漠,凝雪只是凝着那道略显无奈的背影耸肩,并未急着换衣,径自坐下,拆信阅读,此时该是用人之际,能寻到怀城将其劝回才是当务之急,自该了解了事情的真正原委后,才能决断。

纷乱.苍冥悠悠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傲笑天地间,黑白两不分。

兵临城下,民心动荡,仲春六日仪亲王率兵而出,直指太原,志在必得。为不再无谓的伤及兵力,亦为生擒当今皇上,尽用上令人发指的毒辣一式。断去太原全城的水粮,重兵驻守城门外,不急攻入,限期十日内大开城门投降,随后便意想擒王禅让妄图赚尽天下美名。

已是第八日,太原城内百姓怨声四起,献出所有军粮终是不够全军将士以及饥民们的需求。兵心开始紊乱,此时就算发兵硬拼终无胜算可言。

两耳不闻外头的嘈杂,凝雪静静的端坐在正屋塌拦边,浅笑着看着已熟睡多日的喁琰,如他这般睡着倒也好,人间纷事不需再多理,他该是也累了吧。军医方才说了,他的体温已退,身体亦有好转迹象,不需多久便会醒来,她也终算放心了。

原想静静的待在盛京,不去理这天下之事,却仍旧无法将那些不断传来的噩耗当作充耳未闻。承傲多番劝阻无用之下,也只好陪着她策马前往太原。进城后所听闻的件件时世,更让她闭眼无奈。这便是他曾经许诺过要给她的幸福吗,纵有怨却也无悔,今日他能为皇后消沉如此,足是证明情义于其心占了多重,呵……终于还是赌对了,他值得。

“皇上,兵临城下了,若太原失了江山便也失了,胁着您直入紫禁城,您便做了千古罪人,皇后还在紫禁城里等着您回去……礼贤下葬,赐一生宽宏大量之名。”悠悠道着,她始终相信他能听见她说的每一言,拉起他的手覆向自个儿的腹,加深了唇角边的笑容,继续道:“这次雪儿真的怀了龙胎,我更不能让它一出生就见不着自己的皇阿玛,我要让他从小便视自己的皇阿玛为大英雄,您好好休息,外边还有好多是您以后要善待的肱股之臣,他们一定会誓死护你。”

“容雪儿屈辱一次,妾心纵有万丈豪情,终不是骑快马,展硬弓之身,满腹的谋略亦无用武之地,然身为将军之女,食俸禄而生,受浩荡皇恩而活,为您一切皆值得,雪儿相信终能等到那一日,您会鲜衣怒马来找我。”平铺一言,藏了深深爱意,她知道他会懂,会振作。

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比以往更沉重的爱与情,夹杂了一份难言的信任,眼角边的粉泪缓缓滴落至其颊边,温润异常。随后替他盖妥被褥,审视无恙后方才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睨着跪着门外的众将领,魅惑一笑,静侯众下文。

“凝妃娘娘,百姓和士兵已经熬不住了,臣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望娘娘能替皇上决议命臣带兵杀出重围,亲手擒仪亲王。”旭砾谦卑请旨,军中已无帅,原是可以自作主张,但时至今日他仍旧难掩对凝雪的敬仰之情。皇上虽卧床,但他信凝雪定能决断。

“臣等愿追随旭郡王,恭亲王,燕将军,杀敌人个片甲不留!”

“今日你们是肯听本宫一言吗?那好,不准去,全都留在城里一个都不准去。”抬首骄傲一句,灭了底下的雄心壮志:“相反我要你们大开城门,本宫一人去便够了,不需任何人陪。”

“娘娘,城门外头驻扎着的是几万雄兵,不是仪亲王一人那,何况娘娘之前那步步棋皆是至仪亲王于死地,怕是早已结怨已深,如今娘娘执意一人前去岂不是弃满城百姓姓名于不顾,弃大清安危于险地吗?”恭亲王开口拦道,这到底是行兵打仗,不似从前宫里头的女子争斗,全靠嘴不靠手,那法子怎行的通。

“怎么,你觉得我会弃皇上的性命于不顾吗?”

“凝雪不要,那样你会白白送了性命,我答应带你来太原不是让你来送死的,还有我们那么多壮志男儿在,岂能让你这一介女流替我们身先士卒。”乱了方寸,已顾不得什么礼数,承傲索性直道其名,劝着,心里头的不甘愈渐浓烈。

“壮志男儿,你们难道就那么天真的以为靠你们几个就能挡住外头那些‘几万雄兵’,底下的士兵和百姓们都已经八日滴水未进了,你们让他们拿什么力气去打仗?究竟是谁在弃百姓性命于不顾,燕大哥别人不知你该知,我阿玛是将军,从小纵不能随兵打仗,兵书战略却还是能运筹帷幄,女儿之身仍旧可以参这世间纷乱。你们放心,我已写好信笺,若这一棋败了,所有罪名叶赫那拉.凝雪一肩挑起,亘传于世人口中永远只会有‘红颜祸国’一说,我不会辱没了皇上的名。”不容反对的话,眼里的坚定叫人无奈。

所有人皆知,她言的句句有理。若不答应他们一样会背上不义之罪,片刻之后,众将亦只能在无奈之下点头称是。

一切布局好后,城门大开,门外响起阵阵喝彩声,马上喁璇屏息看着城门口,嘴角勾着阴邪笑容,似是已瞧见紫禁城内高高在上的龙椅。

待看清城门内走出的傲立倩影,方才的喧哗声嘎然而止,随即取代的是阵阵抽气声。知内情之人皆不敢相信的揉眼,道不清自个儿瞧见的究竟是人是鬼。

“凝雪!”喁璇低喃,疑惑皱眉,惊大于喜,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见着他思念多日的人儿,活生生的立于眼前,亲手执刀抵喉相向。

“我还活着,但是如果你继续截断水源与粮草,弃这满城柔弱百姓,以及军中那些个剩下的老弱妇孺于不顾,凝雪可以立刻死在你面前。”她在轻喊,在众目睽睽下,在身后那些个屏息静待下。身上沉载的是无数人的性命,是将士们的信任,这一搏她不能输。

犹豫着,喁璇没了之前那些时日的骄傲,满脑充斥着的都是那一句“我还活着”!天啊,她还活着,毫发无伤的活在他面前,甚至还能向从前那样傲然的和他说话。

“王爷,不过是另一个阴谋,您不要忘了那女人曾经怎么搏得你的信任,随后差点让全军阵亡,不可再信啊!”一旁的副将见情势渐变,忍不住赶紧提点,怕王爷再一次被这女人所迷,坏了大局。

“闭嘴!本王面前何时轮的到你说话。”厉声截断了那声声忠言,他们又怎会知他这日日相思煎熬的有多苦,又怎会知会得她他已忍耐了多时,错过了多时,他们之间还有时间在容许错过吗?

“给他们粮食,他们已经不能再饿了,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就算为凝雪手下留情这一回,我跟你走。”她闭眼,下定决心后,吐出让他震撼甚至是梦寐以求一言:“至此之后,凝雪对王爷不会再有二心,会一如在扬州般追随。”

“收兵!”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挥手喊道,他就不信当日喁琰能为她做的,日后他同样做的到,失而复得之喜足够他暂放下一切,也不愿再失,他已经失不起了。何况就算今日收兵,他日仍可从来,总之不能让她死在自个儿面前,为他而死,绝不能。

“王爷……”

“立刻收兵,恢复水源和粮草,违军令者杀。”不容质疑的吐言,亦让所有人知道他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

“是!”副将无奈的应允,眷恋的看了眼近在咫尺一唾手可得的太原,最后亦只能调转马头,挥手示意所有人随他离开。

飞扬的尘土,撤兵的战鼓,让城楼上始终捏着冷汗的旭砾等人终于放下心,百姓亦于城下响起片片欢呼,他们终于有东西可吃了。惟独承傲一人,仍旧独靠在城墙边,望着这一切。这一战兵不刃血却也暂逃一劫,是该庆幸,可他们却都不知道集功劳于一生的凝妃娘娘要的不是百姓的赞扬啊,他似能隐约感到那抹背影下的辛酸,就这么臣服于自己不爱,甚至曾经伤了她心的男人,于她而言是何等的悲悸,何况她肚里还怀了皇上的孩子,若仪亲王知道了真会善待她吗?那男人的心太多变,当日忍痛将雪儿交予皇上是想她幸福,而非为君拼江山啊。

“过来,把刀放下。”见士兵们皆已听命的离开,喁璇才朝远处的凝雪伸出手,言道。

抿唇,回首看了眼高高的城墙,隐约听见的欢呼声让她忘却一切,淡淡一笑。扔去手中的匕首,走至他身边,交出手,在他的相助下跃马而上。只盼他能早日醒来,养好身子,暂放下对皇后的愧疚,像个君王如个英雄般为自己的妻儿而战。

策马离开,直奔郑州,一路浅扬的笑,想着怀中的女子却是还活生生的存在,并乖乖的躺在自个儿的怀里,答应与他并肩而战,心……难掩的雀跃。

“回来了,赢了吗?”远远听见他回府的声音,爽朗的笑似是一切已得手。甯儿自里屋奔出,口中有着些许的兴奋,心底却又怕他一怒之下已杀了喁琰。或喜或悲的语调,有着她自己都道不清的酸。

闻身而至的丽影在见着喁璇身旁的女子后,愣了片刻,随后便发了疯的厮叫,一脸的仓皇,蜷缩在角落中不敢起身,泣声嚎叫着:“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我杀你的,是皇上害死你的,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雪儿不要怪我,求求你,不要怪我……甯儿知错了,以后一定每日为你焚香,别来索我的命,是皇上负了我,是我一时贪念,我不是故意让人杀你的……你走啊,走啊!”

“甯儿,甯儿,你冷静点,你看清楚!她是凝雪,活生生的凝雪,是人啊,她还活着,没有死,你摸摸看,她还活着,跟以前一样!”见其快要崩溃,喁璇赶紧上前,抱住她发疯的身躯,柔声慰着。一如当日在热河中见到的她,这般的甯儿更能惹人怜惜,更神似当日,脆弱的不堪一击,叫他总忍不住心生怜,似是同为天涯沦落人般的怜。

闻言,她才稍稍冷静了些,看向喁璇见他坚定的点头,才朝已走至她身旁蹲下的女子伸出颤抖的手,慢慢靠近。直到感觉到那熟悉的体温,看见那一如当日温婉的笑,才下意识的缩回手,不敢相信了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抱住眼前的倩影,埋首于她发间,低身忏悔:“雪儿,你真的活着,你会怪我吗……是我偷偷换了沐阑的人,让他们务必赶尽杀绝,是我在紫禁城里一次次的陷害于你,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当日愚昧信了那些秀女嫉妒的话,她们说你用我送的香囊诱惑皇上,全是甯儿不好,是我先背叛了我们曾经指天为誓的友情,就为了那见异思迁的男人……你还会原谅,像从前那样待我?”

“没事,都过去了,从前的甯儿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们又能象从前一样,天天在一起,钻在同一个被窝里一起聊天到天亮,我这不是没死嘛,别哭了,我不怪你。”紧紧的抱着她,慰语。

感叹着“爱”让她煎熬矛盾了多久,亦感叹着如此单纯熟悉的甯儿真的是久违了啊。也许喁璇并无她想象的那般冷血,至少他收留了甯儿,不再如从前般当做一个棋般玩弄。至少他让甯儿找回了从前的自己,也许一切皆不如她想象的那般,他的突变残暴也许是只因为误以她亡了。

“好了,都过去了,一切马上就要完了。”喁璇轻扶起她们,为着温暖一幕漾起了笑,是太多的误会释怀了便好吧。那他和喁琰之间呢,怕早已不是一曾误会了,太多太多的怨,不战至你死我活真能解吗?

今日一战大好时机他放弃了,为了个女人放弃了,许是让无数将士寒了心,但想着往后终能与她日夜相守,仍是心情大好。留住青山,往后的机会多的是,然若失了她还会有机会吗?

纷乱.戎马倥偬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到了今日难道凝雪做的这一切牺牲还不能令你醒悟吗?”

屋内,承傲怒问声传出,丝毫不向对君在言,是质问更是一种忍耐至了极限的狂。天下几许,君王之才他又何曾没有;惟爱一人,怜伊之力他也同样与生俱来;一步步无声的退让,忍痛割爱不是懦弱是另一种方式的爱,却不想他们兄弟两的争斗为何偏偏要扯上她,不过一个平凡女子而已,却要承受这所有一切,为何?

“是时机未到,现在将士们还需要恢复,贸然的开战只会无谓的牺牲了更多弟兄们。你觉得雪儿做的这一切是想换来这样的结局吗?我会救她出来,然必要有万全的把握,我和喁璇的帐已算了太久,不宜再拖了,下一次的发兵必要一战定输赢,难道不该好好的绸缪吗?承傲,这一切道理你该懂,往日的冷静这会都去了哪?”没因他的君臣不分动怒,喁琰反倒耐着性子解释,甚至也同样抛开了必要的君臣之礼。

一直明白凝雪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自是知道他的怒也全是怕拖久了凝雪会有危险。然他更愿意一搏,既然当日那么好的时机,喁璇都肯为了她而放过,怎会舍得轻易怎样了她。

“她有了你的孩子,你觉得若喁璇知道了还会一如既往的善待她吗?”

“承傲你听我说,现在不该茫然着急的时候……”

“别说了,你不出兵我出。”傲然转身离开,仅留下一室将领茫然着,这般的大胆让人倒抽凉气。

齐齐睨向崩紧的龙颜,猜不出的君意,从他醒来至今初闻整件事后,亦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没有太多的情绪。这些时日,不操兵,不谈战事,只是安心的养伤。以一人柔弱之躯救下满城百姓和士兵,凝雪之名满是荣耀,更让所有人为其安危担忧着,难道皇上就真的不急吗?还是时间久了,原来的刹那心悸已没了?

“都下去吧,朕的伤还需要养段时日,你们也都好好休息着,没事便别来打扰了。承傲要干什么都由着他,不用阻止。”抛下命令,他挥衣回屋。

天子之意到底还是无人得晓,只能让人干着急着。

盈月当空,惹人愁绪的华美,城墙边,承傲背手立着,不明怎会走至今日一步。若当日他任性的抛下一切,不去为那么多人而活,率性的在雪儿哭着说自己不想进宫时便带着她离开,今日的他们会是逍遥眷侣吗?纵她始终对他生不出爱,至少他仍给她一生平静的幸福,而非如今日般无奈的看她陷于水深火热。

“看什么那么眷恋?”沐阑的声音骤然飘来,轻声的,不想扰了这夜的宁。

“月。”淡淡一回,脸上没了往日一贯的笑,比这月色更清冷。

“月日日都有,是今夜的特别不同吗,能让燕将军瞧的如此深情。”

“这枚月泄下的色正照着雪儿,许是她和我们一样望着。”

简单的言却说明了他的心意,看着同一个月,呵……是想借月传思吗?沐阑浅笑,也抬头静静的看着,一轮弯月若真会言传能告诉雪儿,太原城内有好些人在念你吗,“承傲,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夺人,他若不放便杀之!”是快意之言,这些年后他唯一真正道出自个儿心声的一言。忍耐了太久,这些压抑快让他疯了,违了圣意又怎样,收了他的帅印难道就以为能牵制住他吗?他要反又何需靠朝廷,这些年来无官无爵他仍能快意天涯。

“兵力呢?难道靠一人之力就能救出雪儿吗,我也担心她,甚至不压于你,这份担心你不会懂,太浓的心酸,所以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卤莽营救反而陷她于不义。”

“你……罢了,既然如此你该信我绝不会让她为难,放心,我会把雪儿带出来,让你看着她永远的幸福,远离世俗之争。”怀疑多时,原来沐阑对凝雪果非单纯的友情而已,是这些年看惯了世事,这不伦之爱反倒并不奇怪,亦终于明白为何怀城会突然舍得离开,许是知道了太多无法接受。

“你想带她离开!雪儿不会肯的,若她真舍得放下皇上又怎么纠缠至今,早走了。她丢不下曾经许过的诺,丢不下叶赫那拉一族的兴衰荣辱!”

承傲转首,苦涩一笑,不想再想太多,转身离开直冲军营。这一切他又何尝不知,就算雪儿不肯走,但他仍是要助她回到想回的人身边。对她好,已经是种习惯,要戒了谈何容易。

汉军八旗里更多的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患难与共至今,他信他们定会在他最需要之时跨刀相助,一切只待他一声令下。

满院桃花粉色,飞扬迤俪,一室的静幽与当今天下的局势格格不入。应景的粉色羽衣轻裹住甯儿曼妙的身姿,在悠扬琴声中睁着倥侗的大眼,盈笑舞着,如蝶般的轻盈舞姿。身旁亭内,凝雪垂首嘴角始终带着清魅的笑,抚着琴,泄着荡人心魂一曲;一切似是皆回到三年前,扬州城内,天真烂漫的两个丫头,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念着各自的良人,奏着,舞着……

这些日子她们便就这么不理世事,逍遥玩乐,人生如此从前觉得乏味,现今才知原是如此难能可贵。喁璇每日都会来陪她们用膳,其他的时间体贴的留给这姐妹二人,畅谈心事,等着他处理的事儿太多,喁琰伤已好了大半,然之前折损的兵力太多,还需蓄锐,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就这几日待备齐了军粮,便是发兵之时。

“雪儿,这舞漂亮吗,是我前先日子才想出来的,配上你这曲正好呢。”舞累了,她走至亭内,往凝雪身旁入坐,兴奋的问着,似是个急于得到别人肯定的孩子。

“很美,舞美人更美。”是实话,近来的甯儿有着往日所没有的丽,褪去了野心,如从前般的隐隐天真,夹杂了这些年来暗忍的沧桑。散出的味儿,无语能形容,是这样的女子,怎不惹人爱。难怪当年喁璇愿一次次的奔赴扬州,替皇上悉心照料,至了今日仍旧忘不掉从前的眷恋,不舍放手。

静默了这几日,她看透了太多。喁璇从未明过自个儿要的究竟是什么,除了帝位。对她的一再忍让,是因为从未得到,只是无端的失了好多次;对甯儿的情又或许从未变过,是甯儿从前的冷血让他迷了方向,现在一切皆寻着了。两个人全想拥有,却是连他自个儿都言不清究竟最爱哪个吧。

“如果日子永远这般下去该多好,可是……我想喁璇赢,是皇上把我们害的那么苦,失了太多,他若不死终是难解我心头恨。”却又不舍闻到他的死讯……这心里头的矛盾啊。

爱恨隔一线,究竟对他是爱是恨,她早已模糊了,又也许压根不需分清,没有爱哪来的恨,恨也全不过因为爱了而得不到。

“甯儿,难道你就从没想过……天涯海角陪着喁璇过,他到底还是爱了你那么久,热河一战在你最需要人呵护之时仍旧没有放弃你,也许,他真能给你幸福!”与其无休止的争下去,不如共携着爱人觅一方良土,伴老。

“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学不会你的聪明,知道何时该收住‘爱’去给值得的人,至今仍未学会。”

呵……这事又有几人能学的会呢,从来只是听心而为。还想说些什么,喁璇之声突然而至,夹杂着莫名的愤怒:“凝雪,跟我来。”

有些茫然的与甯儿相视一眼,最后仍是处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跟上。不明好好的,他怎会如此盛怒,是又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尾随他走至膳房内,困惑的眉越皱越紧,看他紧紧关上门,才忍不住发问道:“怎么了,是肚子饿了吗?”除了这理由,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需要在这地方商谈。

没回答,他径自走至灶边,亲手端起一旁的药锅,斟了一碗递至她面前,冷言道:“喝下它!”

“是什么?”警觉的没接下那碗,用有些微抖的嗓音问着,不安的等着他回答,怕真被自己猜中了。

“藏红花!”

抑制不住的抽着凉气,果然如此,该是他的探子在太原那儿探得的消息,仓皇的摇头,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狠绝。他是这孩子的舅舅啊,怎舍得一碗药便扼杀了。

不容她拒绝,犹如暴怒的狮子般,他上前狠掐住其下鄂:“喝了它,我容不下它!那是你们相爱过的证据,于我,太残忍。”

“不要,它不过只是个未成型的孩子啊,为何要被牵扯进你们两的纷争。”倔强的伸手,打碎他手中那碗让她心生恐惧的药,这一点她绝不屈服,绝不能再牺牲。

那是喁琰的孩子啊,正如他所言,那是她和喁琰相爱过的证据,怎能轻易毁了。婆娑的泪眼,泄着从未有过的软弱,身为人母她若连自己的孩子都捍卫不住,那会是何等的心酸。

震怒的抬首,她的每一句抗拒,似皆宣誓着对喁琰的爱有多深,他曾为她连近在咫尺的帝位都放弃了,难道就换来这般的结果吗,不去理会她,继续斟了一碗,掐开她的嘴,欲想强行灌入。他不能让那孩子出生长大,再大度的男人都无法容忍,孩子的永远存在便昭示着喁琰在她心底永远存在……

掌间能真切的感受到她颊边盈泪的灼热,生生的焚了他的心,“最难舍弃的便是你这胭脂烫,可惜……它偏不是为我而现。”

“王爷,王爷,有军情!”门外的士兵突然破门而入,满脸的仓皇,早已忘了王爷事先交代的那句“谁都不准打扰”。

阴险的扫向一旁,缓缓放下手中碗,“你要说的‘军情’最好是万分紧急,不然就小心你的脑袋。”

“回王爷,城外有重兵驻扎,说是我们若不降便打算举兵入城。”不敢耽误,士兵赶紧禀道。

“喁琰的兵?”

“不是,为帅的好象是燕将军!”

“走!”权衡轻重,他耽误不起,临走时只看向凝雪,眼里没了前些日子的温柔,抛言:“自己斟酌清楚,别让我再对你动粗了,我绝不可能让它存在,绝不。”

看他离去,她才放下心神,愤恨的打破那些药,终是累了,靠着墙无奈的滑下声,不再掩饰的痛哭而出。他们是兄弟啊,骨子里留着一脉相承的血,为何非要争成这样的水火不容,就连一个未出生的小生命,仅只是留着喁琰的血,他便都不能容下。

“怎么回事?”走至城墙边,他看着底下盘旋的兵,满满的皆是汉军八旗,为帅的却是燕承傲却更让他疑惑了。

“回王爷,探子说是燕将军私自发兵,没得到皇上的允许,这些都是自愿和他一起征战的弟兄们,太原那仍旧暗兵不动没见有增援之意。”

私自发兵!是他又在密谋什么吗,私自亦能发得如此重兵吗?贸然迎敌怕是会种了他的计,虽确有必胜的把握,但压根没必在这虚晃一战上折耗了好不容易养好的兵力,然若不战岂不是只有投降的份!

“承傲,你我从未有过任何恩怨,更无需战之意,此战可免!”靠近墙边,他居高临下的吼着,妄图摸清敌人的真正意图。

“你我确也从未有过共同的敌人,却又偏偏不谋而合的想得到同一人,王爷觉得有不战之理吗?除非……你肯不战交出凝雪,我自也无意与你血溅沙场,互相损兵折将,便宜的让某人坐收渔翁之利!”傲然回着,不战怎可能,兵已举不达目的怎会罢休。

“你要的是凝雪?”天下终究确是为一女子而乱,连从未有野心的燕承傲都参与其中,岂有不乱之理。

“是!”

得其肯定,他斟酌了片刻,才回道:“好,你等着,我这就交出她,我志在帝位,有本事你就得来了从此便从人间消失,不然她早晚仍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