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今天过节,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了。”

阮会珍记起,这是陆家旁支的一个亲戚,在族里排行老三,人称陆三爷。不过这些年却极少接触,更别说送东西过来了。这会子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阮会珍正在怀疑,老太太已经变了脸色,指着来人道,“滚,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老太太突然脸色大怒,伸手就要关门。

陆老三笑道,“大嫂,我这大过年的上门,你也不用做的这样难堪。好歹都是陆家的人。”

“陆家可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畜生。当初要不是你带着崇明吸大烟,我们陆家也不会败落到这个地步。你自己怎么不抽大烟,你个畜生。”

被老太太连连的骂作畜生,陆老三脸上的笑容也撑不下去了,索性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现在陆家都成这个样子了,你守着个老宅子有什么用。倒不如转给我,好歹能让你过点温饱日子。”

原来是为了陆家这宅子来的。

原主的记忆中,打陆家宅子心思的人不少。不过陆老太死死的咬着不松口,所以这些人也没法子。不过暗地里没少使坏,所以陆家败落的才这么快,现在可以说家徒四壁了。

没想到,这本家的人也这么个德性。这些大宅门也真是藏污纳垢的。

阮会珍扶着陆老太,“娘,咱进屋去,你要是不乐意和这人说话,我们把门关上。”

“对,关门,别让这种小人进屋。”陆老太气的直点头,也伸手去关门。

好在陆老三还要点脸面,没有做出强闯入门的无赖行径,只是气的脸色发青道,“逃的了一时,还能逃一世?当初灿文出国读书,你找我们这些本家借的钱,可说过让灿文学成归来就要归还的,如今都过了几年了,灿文也没回来过,这笔钱难道就想这么算了?现在我已经把这笔钱补给了其他本家,我现在是你们家的债主。要是这笔钱拿不出来,这宅子,就是我的!”

陆老太闻言,顿时脸色激动了,大吼道,“不可能,这些钱压根就不够买这个宅子的。”

陆老三哼笑一声,“是不够,不过你没钱,也只能拿宅子抵了。大嫂,我说句难听的话,陆家嫡系的产业可已经被你们败光了,难不成还要让这祖宅也给了外人去?还不如给了我,以后也在老祖宗们面前好交代。”

“你,你……”陆老太气的直喘气,连身子都站不稳,拐杖也落在地上。阮会珍赶紧把她撑住,“娘,别激动,别激动。谁也抢不走咱们的房子。”

看陆老太情况不好,陆老三也不想久留,免得真出事了惹一身腥,放下了年后再来要债的狠话后,就甩袖而去。

好不容把老太太给扶到屋里去歇着了,这顿饺子也是吃不下去了。

陆老太靠在床上吸了半天气才缓过来,嘴里又开始大骂陆老三,“陆崇海这个小人,当初我们对他那么好,他就揣度着你公公吸大烟,年纪轻轻的坏了身子,还把这大的家业给败光了。现在还来要我们的祖宅。这宅子,我就是一把火烧了,我也不给他。这是我们直系的祖宅,以后只能留给我们陆家直系子孙的。这是灿文的东西,我不会给他的。”

听到陆老太这样大骂,阮会珍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一来她不是原主,对陆家没有那么深刻的归属感,二来这种被人算计的事情,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陆灿文的父亲确实没守住祖业,他个人要负很大的责任。不过眼下这个宅子,确实是个问题。

她倒是无所谓,毕竟她娘家那边还留下一个四合院那么大的宅子。虽然她没回去看过,但是原主记忆中,那宅子也算不错。住起来也不赖。不过陆家这个住在对于老太太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要是没有了这个祖宅,估计老太太就要一命呜呼了。

毕竟是和原主相依为命好几年,这身体对她本能的还是很依赖的。而且这些天而已是她和老太太一起生活,也不想一下子少了这么一个伴儿,心里自然也跟着担心。

“娘,咱们家到底欠了多少钱?”出国留学,这笔费用估计不少。

陆老太叹气,“那几年我砸锅卖铁的,把家里的地都给卖了,才凑足了学费。后来陆陆续续的为了给灿文寄生活费,几年下来,也欠了三千大洋了。”

三千大洋!

阮会珍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

要知道,现在二战还没开始,国际物价应该也么这么高吧。就算出去留学,也用不到这么多的生活费啊。而且家里情况这么差,陆灿文要是能找个工作一边读书一边念书,没准还能挣点呢。

这陆灿文是怎么花钱的。关键是老太太还真是舍得啊。

见阮会珍没说话,老太太又道,“灿文是个好孩子,以后这三千大洋肯定能够赚回来的。”

阮会珍可不这么看,这要是能赚回来,也不用她和老太太喝了几年西北风了。

不过她也知道,老太太是不爱听实话的。

“娘,那咱们现在没钱还怎么办啊?”

“这……”陆老太也犯难了,这几年本就显老的脸上,更加沧桑几分。现在任由着谁看,都不会知道,这个老妇人曾经是如何的风光富贵。

阮会珍心里自然是希望老太太把房子给卖掉的。不止还债,两人也能过的舒服一点。

“要不卖房子吧,娘,要不然陆三叔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准还会告咱们呢。”

“他敢!”这话老太太说的很没底气。脸上十分挣扎,又变的很坚定,“不能卖啊,会珍,这房子咱们不能卖。这是咱们家的祖宅,要是在我手里败光了,我以后死了都没脸去见公婆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就死在这宅子里,我看他还敢不敢抢咱们的房子。会珍的,等我死了,你就给灿文写信,让他接你走。”

看到老太太连命都不要都宁愿要祖宅,阮会珍也没法子。而且她可不想和陆灿文走。

因为这事情,这个除夕,婆媳两都过的不痛快。晚上阮会珍也不想委屈自己,还是把饺子给包了,两人围着桌子,各怀心事的吃了一顿还算美味的年夜饭。

晚上是要守岁的,不过陆家如今连油灯都舍不得点。陆老太年纪也大了,守不住,干脆都不守了,各自回房间早点歇息。

阮会珍一回房间,就进入了空间里。这几天因为过年的事情,加上之前人参长的十分慢,她心里有些郁闷,所以一直没进空间查看。

没想到一进空间,长人参的地儿,竟然长出了长长的绿叶。一小片绿荫,生机勃勃的。

阮会珍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植物,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赶紧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把泥土扒开。当看到熟悉的土黄色植物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人参终于长出来了!

不止长出来了,而且之前种下的三粒种子,现在不止长了三株大的,旁边竟然还有几株小的。

这下子阮会珍就算再不懂人生,也知道自己空间长的这个人参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成长趋势成长,毕竟人参成长周期十分的长,有几年的,也有几十年上百年的。

阮会珍看了看已经长成的大人参,心里估算着,至少也有几十年的人参卖相了。而且如果再多长一些日子,没准还会继续长。

毕竟百年老参的价钱可比几十年的还要高许多。关键还是有价无市的。

看着这几株人参,想起今天老太太对祖宅的重视,还有那三千大洋……阮会珍突然抿嘴笑了起来。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她以后正大光明离开陆家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别误会,女主没那么大的节操帮助陆家还债。感觉这文我自己写的挺嗨的,第一次写民国文,请大家多多指教哦。

第5章

虽然成为了陆家的媳妇,阮会珍却从来没想过就在陆家过一辈子。特别是陆灿文这人实在不靠谱,即便不是抛弃妻子的渣男,也绝对是个不孝子。

她是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的。可是这个时代虽然思想开放,可是对女性却依然很严格。她不想狼狈的逃跑,如果要走,自然还是要陆家到时候同意的。

阮会珍想明白这些前因后果,心里比刚刚得了几株人参还要高兴。

原本郁闷的心情现在一扫而空,晚上睡觉都睡的无比香甜。

相对于阮会珍的好心情,陆老太就很不好过了。儿子几年没回来,今年除夕没回来,估计今年也不会回来了。她现在也觉得有些指望不上了。可是祖宅怎么办呢?那三千大洋要是放在过去,什么都不算,可现在对于她来说,真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

因为心里有事儿,老太太连着几天都闷闷不乐,食欲也不大好。阮会珍每天都劝她,不过一点用都没有。

等过了元宵节,阮会珍吃完元宵之后,回屋里查看了一下人参,发现又长大了一圈,估摸着应该也有百年人参的卖相了,便出了屋子去找陆老太。

陆老太正坐在窗户前面发呆,她面前摆放着一个首饰盒子,里面的首饰都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盒子。

“这盒子是紫檀木的,要是拿去换钱,应该能换一些回来。”

阮会珍之前听陆老太说过,这盒子是她当初出阁的时候,家里给的嫁妆。这些年也就剩下这个盒子了。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吃不上饭的时候,也没拿出来换钱。现在拿出来,足以看见她是下定决心要保住宅子了。

阮会珍将盒子往陆老太这边一推,“娘,盒子不用卖,你收好。我有钱还。““你别哄我了,你哪里来的钱,咱们家早就见底儿了。”

陆老太一点也不信阮会珍有钱。毕竟阮会珍当初嫁过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嫁妆。而且阮家的情形也不大好。

“娘,不是我的钱,是我娘家的。当初我爹娘走的时候,给我弟弟会贤留下了传家之宝,说以后会贤拿去重振门楣的。可惜会贤早就离开家里了,所以这些年,东西都被放在老宅里面没动。本来这些东西都是会贤的,我这个出阁的女子自然不能打那主意,可如今陆家到了这副田地,我也只能对不住我娘家了。”阮会珍边说着,边拿着帕子擦眼泪。帕子上的生姜汁熏的眼睛生疼。很快就红了一圈,不停的流眼泪。

陆老太激动道,“你是说真的,你要拿阮家的东西帮陆家渡过难关?”

阮会珍艰难的点头。

“会珍,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是我们陆家对不住你。“陆老太也激动的哭了起来。原本以为已经到了绝境,谁能想到柳暗花明了。

阮会珍艰难点头,“只是我要对不住阮家了。当初爹娘走的时候,还嘱咐我好好收着的。”

陆老太道,“会珍,是我们陆家欠了你的,日后要是灿文回来了,让他加倍的偿还。”

“娘。”阮会珍动容的看着老太太,眼里几番欲言又止。

陆老太也不糊涂,见阮会珍这神情,自然是有话要说,便道,“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咱们是一家人,还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

本来这个媳妇和她相依为命,就已经十分喜欢了。现在看到她愿意拿出娘家东西来保住陆家祖宅,全了她一片心愿,她心里自然是更喜欢这儿媳妇了。

阮会珍为难道,“只是这东西毕竟是属于会贤的,若是他突然回来不见着东西了,来问我,我也不好开口。所以我的想法是,到时候这钱就算是会贤买陆家祖宅的钱。只是暂时把房契换成会贤的名字,日后灿文回来了,把钱给了会贤,再让会贤把房契还给陆家。娘也是知道会贤的为人的,他肯定会听我的话。”

“这……”陆老太一听房契要改成阮会贤的名字,心里边有些不愿意了。这和卖宅子有什么不同的?不还是换了个人吗?而且阮会贤这孩子小时候看着是好的,可这些年没见,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了。万一到时候看上陆家的大宅子怎么办。

毕竟还是外人,隔着一层了。

陆老太心里几分思虑,还是觉得不情愿。

她看着阮会珍,“就不能借吗?”

“娘,我也没法子,我毕竟是出阁的女儿,拿阮家的东西已经不好了,要是这样借出去了,我以后真是没脸再见会贤了。而且便是借,也得有个抵押什么的。娘,难道你还不信我吗?比起陆三叔,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陆老太心道,我可不是不信你,我是信不过你那兄弟。

这话陆老太自然不会说出来伤了儿媳妇的心。

不过想起儿媳妇后面那句话,确实挺有道理的,儿媳妇总比陆老三那个畜生要可靠许多啊。

她试探道,“要不,房契不写会贤的名字,写你的名字?你也是姓阮的。会贤不信咱们陆家,总得信你这个姐姐。”

陆老太毕竟也曾经混过大宅子,心里也不是不精明。这会子一番想法,自然觉得这法子还是最好的。毕竟她心里,儿媳妇是陆家的人,这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这房子写在儿媳妇的名字上,怎么也不会变成外人的了。

这样一来,以后就不担心宅子给了阮家去了。

阮会珍听到这话,按耐住心里的喜悦,脸上故意作出为难的神色,一番纠结不定。

陆老太道,“要是实在不行,我也不强求了。总不能让会贤日后怨你。”

“娘,瞧你说的。咱们是一家人,我总是向着陆家的。行,那就写我的名字吧,日后我去和会贤说去。反正灿文有了钱,把钱还给会贤了,这房子我就还是改成灿文的名字。到时候谁也不欠谁的。”

“哎,这法子好,这好。”陆老太这下心里敞亮了。

阮会珍又道,“那咱们到时候还是要立个契约,这算是我娘家的陪嫁,属于我的东西,不能算陆家的。要不然以后会贤和我计较。免得他回来怨我扒拉娘家的东西给婆家。咱们陆家是大户,也不能让人误会了。”

听到阮会珍要立下契约,陆老太本来还有些犹豫,不过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加上说扒拉娘家的东西贴补陆家,这事情传出去,确实是让人戳脊梁骨,名声太过难听。便只能点头,“好,这个主儿我能做的。”

阮会珍闻言,这才一脸轻松,“咱家这大事情可算是定下来了,娘,那我待会就回娘家宅子一趟,把东西拿去换了大洋回来。免得明天陆三叔那边来闹。”

陆老太比她还着急,赶紧道,“好,你去,快去快回。路上可得注意点。”

虽然以阮家为借口,阮会珍还是趁机回了一趟阮家的老宅。

阮会珍来这里之后,一次都没有回过阮家,对于老宅的印象都还是来自于原主的记忆。

阮家当初在陆家镇也算是体面人家,阮家两老都是有文化的人,不过这时候搞文化的人都有些迂腐,不通宿务,所以阮家如今也是只剩下一间房子了。

开了院子的门,发现里面竟然收拾的整整齐齐,一点破败的迹象也没有。显然原主在的时候,也经常回来照看老宅。毕竟这里是她的娘家,弟弟阮会贤少小离家,也许有一天会回来。

这是原来的阮会珍的希望。

原主阮会珍一直觉得,自己的丈夫之所以不喜爱自己,可能是嫌弃自己是个孤儿,没有娘家。她的思想里,还没有什么包办婚姻没有爱情的前卫思想。她认为只要成了夫妻,就会有感情。

只能说,原主阮会珍是一个单纯贤惠的人,她高估了男人对于妻子的尊重,高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男人的约束。

在宅子里转了一圈,自然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的。不过即便发现了,阮会珍也不打算用。毕竟这是属于原主的娘家,不是她的。而且原主对于弟弟阮会贤十分疼爱,也不会挪用属于他的东西。

最后回到原来住的房间,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了。阮会珍进入空间,把已经晾晒好的百年人参给拿了出来。

三支人参比筷子还要长,再看看其他小人参,也已经长的很大了。

阮会珍琢磨着,要是这卖的银子不够三千大洋,还得继续把里面的小人参给卖掉。不过按着她的想法,这百年人参应该能够卖这个价钱。毕竟千金易得,极品难求。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把人参用破烂布包给包裹好了之后,阮会珍就拖着疲惫的双脚,慢悠悠的离开了阮家。

感觉到自己的一双小脚有些不堪重负了,她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这要是以前的身体,上山捉鸟下水捞鱼,日行几里路都不会觉得累。小脚女人,真是太可怜了。

在遥远的上海市,一个穿着长袍的青年男人刚从报社里拿到了最近的一笔稿费。匆匆忙忙的回到了租住的小公寓。

才上了楼梯,一个穿着朴素旗袍的漂亮女人开了门。见到男人回来了,女人笑道,“灿文,你回来了,刚刚做好饭,就看到你从外面回来了。”

陆灿文微微一笑,斯文的脸上带着几分满足的神情。“稿费拿回来了。有二十块大洋。”以这时候的稿费标准来说,陆灿文的稿费显然已经非常可观了。

这几个月因为之前的捐助,加上刊印的一些特殊文稿,都是要靠自己自费的,所以钱花的很拮据。这个除夕都过的十分的简单。现在终于有了钱了,陆灿文也松了一口气。

“秀然,待会我拿出几块大洋出来,你赶紧寄回老家那边去。我已经好久没寄钱回去了,也不知道老家那边现在过的怎么样。”

林秀然闻言,脸上的笑意一顿,一瞬间又满脸温柔的笑了笑,“好,我待会就去。”

陆灿文见林秀然神情大方,脸上带着几分愧疚,“对不起,秀然。那毕竟是我的母亲。”

“你想什么啊,那也是我的母亲。”只是想起另外一个人,林秀然眼里依然带着几分黯然。那个人,即便他们刻意的不提起,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陆灿文到底是个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心细,把钱放到桌上就没再管,反而看着窗外的天气。虽然已经过了元宵节了,可依然有些寒冷,“秀然,我想好了,等天气暖和之后,我就回老家一趟,把我娘他们接过来。今年我们的经济上面也会缓和一些,到时候给他们在附近租一个房子,一起生活。”这几年没有回家,他也不是不担心。只是繁忙的工作,加上对于来家那边的心里上的抵制,所以才一直没回去。但是母亲年纪已经大了,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心里也不安心。所以他准备回去把家里的宅子变卖了,把母亲接过来奉养,也省得心里牵挂。

听到陆灿文的这些打算,林秀然脸上带着几分犹豫。这几年安宁的生活,让她觉得十分满足,对于突然要出现在生活中的人,不免有些抵触。但是她崇拜陆灿文,也不会和他为了这些事情争吵。况且,她也自信,自己绝对不比那个人差。

她点头笑道,“好,那我这些日子就不出门了,就在家里准备一下,等人过来了可以直接入住。”

第6章

“会珍,你们家竟然还留着这些老参?!”

陆老太看到阮会珍拿回来的人参,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百年老参她也不是没见过,以前陆家辉煌的时候,她也曾吃过参汤。可是像这样长相好,且还是一下子三颗的百年老参,也实在太难得了。

此时陆老太心里更加感动了。这可是宝贝啊,关键的时候,用人参吊着命,还能多些活命的机会。

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留着家里作传家宝,留给后世子孙的。可会珍为了保住陆家的老宅子,竟然把这样的宝贝都拿了出来,这样的情分,让她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了。

阮会珍自然知道这是宝贝,只是因为空间有,所以并没有像老太太这样露出不舍的表情。反倒让老太太更加深信,儿媳妇这是一心一意为了陆家。

“会珍,这些拿去换钱,要是会贤问起来……”要是别的宝贝,拿去典当之后还能有机会再赎回来。可这百年老参拿出去了,别人可不会再让赎回来了。

阮会珍叹气,“娘,这事情我已经下定决心就不会更改的。况且会贤也会明白我的苦心的。”说起来,这个便宜弟弟也不是个负责人的,放着姐姐一个人在老家,一封信都不写回来。哎,民国时期的男人都这么不靠谱吗?

卖人参的事情已经决定了,婆媳两个也不再客气。阮会珍的意思是,这镇上还是不如县城里,所以准备去一趟县城,好卖个好价钱。而且也避免让这里的人眼红。毕竟大伙相互之间太熟悉了,看着他们拿出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会想着会不会还藏着什么好东西,到时候起了歹心可就不好了。

陆老太也想明白这一点,自然也只能点头同意。

阮会珍雇了一辆相熟的人家的马车,趁着还没过晌午,就急匆匆的去县城了。武宁县虽然不如以后的市区繁华,可是这时候有钱人扎堆住,房子大,而且土豪都很爱炫富,各个住着高门大户的,所以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也显得十分的热闹。

阮会珍下了马车之后,就给了几文钱给车夫,让车夫在附近吃点喝点,等着就好。自己就拐了几个弯儿,,就去找人打听县城的大药堂。

为什么不去典当行?在阮会珍的印象中,典当行都黑到底了,她一个弱女子,去了典当行这种灰色地带,估计讨不了好。倒不如去那些有名望的大药房,人家到底还顾忌点名声。

武宁县最大的药房是和荣大药堂,听说东家林家,也是武宁县的大户,平日里也颇有善名。

阮会珍打听清楚了,就直奔和荣大药堂。

进了药堂,果然人气很旺,里面来来往往看病的,买药的,络绎不绝,倒是有些像后世的医院一样。

里面的伙计和大夫都很忙,见阮会珍穿着普通,也没人过来招呼。阮会珍直接进里面,找到柜台的伙计,敲了敲柜台。

那伙计正在称药,听到声音,头也没抬,问道,“先拿药方,排队等着,抓好了就喊你。”

“我不抓药。”

“看病在后面。”伙计指了指后面。

“也不看病。”

伙计抬头,不耐烦道,“那你来干什么?”

阮会珍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根人生须,“你们收这个不?”

在药堂里做了多年,小伙计一看,就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眼睛一亮,拿过来闻了闻,又瞄了瞄,“我可没闻错吧,这,这得多少年了?”

阮会珍道,“祖传的,怕不少于百年了。”

听到阮会珍这么说,小伙计的脸顿时亮了,又有些可惜,“这一根,两块大洋吧。”人生须毕竟不是人参,给不了多高的价格。

阮会珍见这小伙计看到人参须后面的表现,加上问都不问直接开价,就知道这人参拿到药店来卖是没错的。

便道,“我家里有整支的,你们要是要,我就拿来。”

小伙计闻言,神色一愣,眼睛瞪的老大,突然道,“你别走,先等着,等着啊。”说完就急匆匆的去了后面寻人。

阮会珍知道,这估摸着是要去找大掌柜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个绣文绸缎长袄的老人走了出来,看着五六十岁的模样,头上带着帽子,腰间还挂这个玉嘴的烟杆。

那小伙计还在他身后小声说着什么,这人一抬头,看着阮会珍之后,打量了一下,“你说你有整支的老参?”

阮会珍点头,“我祖传下来的。”

那人看了看两边,吩咐小伙计道,“去泡壶茶,”又招呼阮会珍,“我们去静室那边谈。”

药堂的静室在后院,里面相当于后世的VIP高级病房,人比前面少一些。

到了静室,小伙计上了茶之后,就被赶了出去,就这个掌柜的和阮会珍在里面待着。阮会珍心里有些紧张,毕竟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遵纪守法。可是她也别无他法了,身边也没个能靠得住的人帮衬,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好在这掌柜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可否拿出来我看看,要是货好,价钱再谈。”

阮会珍犹豫了一下,伸手从背着的破包里面拿出了一根用灰布包着的人参,一点点的打开,扑在了桌上。

在边拿出人参的时候,阮会珍就一直在暗暗的观察这个掌柜的神色,直到人参露出来的那一刻,她从他脸上看到惊喜之外,并没有贪婪的神色,心里边暗自放了心。

几乎在人生拿出来的时候,这掌柜就已经双眼放光了。开药店这么多年,人参看过不少,百年老参也看过,可这眼前这颗,看着好像比百年老参的年头还要老,而且关键是品相十分的正。

他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又看又闻,一脸享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闻了这人参的味道之后,竟然精神许多。

光是闻闻味道就有这样的效果,可见这人参比他往日里看的那些老参要好许多。

“这是你家祖传的?”毕竟是贵重的宝贝,总要问清楚来历,要不然坏了和荣大药堂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阮会珍听到这人谨慎,反而更加放心,神色坦然道,“我家祖上也是大户人家,只是在这些年才没落了。如今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边把这祖传的宝贝拿出来变卖了。”

这年头大家族没落的也不少。毕竟前些年吸大烟就败了不少的大宅门。

掌柜的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毕竟这妇人穿着打扮,也知道是个妇道人家。量她也没本事去偷这样的宝贝。

便道,“这个你打算开什么价钱?”

阮会珍暗道这人真是够狡猾的,让她开价,万一她是个不识货的,或者是个鼠目寸光的,开个低价,还不得亏死了。便道,“还是掌柜的开个价,我看着合不合算。”

这掌柜眼光一闪,笑道,“八百大洋。”

你骗三岁小孩吗?阮会珍暗自冷笑。刚刚还以为挺好一人,这回头就坑起人来了。

她摇头,“掌柜的不诚心。这可是我祖传的宝贝,好不容易拿出来,可不能贱卖了。我也是看这大药堂颇有盛名,才慕名而来的。若是掌柜的不想买,我自然去别家试试了。这么多药堂,总有开得起合适的价钱的。”

掌柜自然也只是试探阮会珍的底线,见她谈吐清晰,知道这倒不是个普通的小妇人,想必没落之前,也是个当家的主妇,便道,“一千大洋。”

“两千。”阮会珍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两千可太高了。”这掌柜的神色犹豫起来。

阮会珍笑道,“这一片就能吊着命,一条命总不止两千大洋吧。回头掌柜的拿出去卖,需要的人,便是一万大洋也是会给的。”

掌柜听阮会珍这口气,更加坚定了她是出自大户人家的了。心里也知道人家也是懂行情的人,自己这想法倒是不适用了。且这好的人参,不说一万大洋,回头拿去省城卖给洋人,五千大洋都能卖。

“好吧,两千就两千。”

阮会珍闻言,面上淡淡的笑了笑,也没表现出多兴奋,反而淡定的从包里又拿出一支人参来,“不知道掌柜的,这支人参可还要?”

掌柜眼睛一瞪,不敢相信道,“两支?”

“好事成双,当初为了找这两支人参,我们家可没少花费人力物力。两千大洋,着实还是让我心疼了。”

阮会珍满脸的不大情愿。她倒是想开更高的价钱,可是也不想再出波折。加上不知道这药堂的底细,若是抬高价钱,惹得这药堂不快,回头结下仇,可就得不偿失了,反正也就是一个大洋的成本罢了。人不能贪心。

原本以为只有一支,没想到竟然会出现两支同样的人参,而且看着就像双胞胎一样的,一模一样。这可是天下奇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