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哥几个没了早上出发的神气了,这会儿,一个两个的都低垂着小脑袋,任小不点指控着,小宝哥偷偷的看了看一边自家爸爸。

侯岳倒是老神在在的:“你别看我,想着等会儿你妈妈那一关你怎么过吧。”

小宝哥立刻苦瓜了脸,说实在的,他不怕爸爸,可就有些怕妈妈。

还好。几个混混儿怕弄出人命,没敢太下死手,康先生的伤只是一些皮外伤,包扎上了药,休养些日子就能好。

几个孩子也梳洗了一翻,然后回教室上课去了。而小宝哥却跟在侯岳后面回家,心里跟吊有十七八桶水样的上下翻飞。

回到曲园,小淘见到跟在侯岳身后的宝儿,那心里才长松了一口气,之前小十八已经先一步回来,报了事情始末。这会儿,小淘亲眼见了,没事就好,可看到小宝哥那有些青紫的额头,小淘的心又一阵心疼,又看小宝哥一脸害怕的样子,小淘是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又看那个本该做严父的,这会儿却是云淡风轻的,还冲她眨眼,小淘不由的就有些气。

小绿荷在一边咋咋呼呼的:“大哥惹妈妈生气了,打。”

小丑丫却在一边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咱妈妈是君子。”小丑丫淡笑着,清灵的小脸蛋总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灵秀。

这时小绿荷又哇的一叫,指着小宝哥额上的青紫:“大哥受伤了。”说着,又一溜子,迈着小短腿跑,过了好一会儿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刚下窝的鸡蛋,递给小宝哥:“大哥,磨磨,磨磨就不疼了。”

小淘和侯岳都乐了,有一次小绿荷跌倒,贵嫂就拿了一个刚下还温热的鸡蛋给她磨,这小丫头倒是记住了。

小绿荷的举动,倒是把小宝哥感动了一把。等贵嫂,七娘带着小丑丫和小绿荷下去玩,小淘才把小宝哥叫到小厅里。侯岳倒是生怕小淘说话太严历了,便也跟着。

“你们要抓骗子,要帮田山家夺回损失,要为康先生出气,这出发点并没有什么不对,可这事,你们出谋划策就够了,由田山的爹爹去办就成,你们不过是些孩子,做什么要掺和进去,赢就赢了,还出来当面哄笑人家,显示你们的本事?就没想过那骗子要报复?做事没一点脑子,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次若真是出了意外,你让各家的爹娘该怎么办,若是那康先生真出了大事,你们怎么对得起康娘母和师姐师弟?你让他们一家以后怎么过日子?”

小宝哥坐在那里,眼眶有些红了,两手也紧紧握着,这事情一开始是很顺利,就因为他们几个太爱现了,在骗子面前露了脸,这才招惹下祸端,爸爸说过,躲在暗处,让别人抓不住你,偷着乐才是自保的方法。还有让爸爸妈妈担心,也是不孝,侯孝宝同学在接收自个儿老评,还在做着自我检讨。

“好了,好了,宝儿今天也吓坏了,让他先回屋休息,再好好想想。”侯岳出来打圆场。

小淘瞪了他一眼,反正恶人都自己做,不过看着小宝哥没精神的样子,想来,经此一招,这孩子以后做事也会更稳妥些。便叮嘱了几句,才让他去休息。

侯岳拍了拍小宝哥的肩,陪着他一起回屋,一路上,却看小宝哥不知在沉思什么,还道他被自家妈妈训的挂不住脸面,便劝道:“你妈妈虽说严厉了点,但却是为你好。”

“我知道的,爸爸,我是在想康先生,平日里,我们这帮子学生背后没少说他坏话,还笑话他老被师母骂,笑话他怕老婆,可今儿个,我才知道,以前我们是一叶障目,康先生是真正的好先生,了不起的先生。”

“知道就好。明天记得去跟康先生陪罪和道谢。”侯岳摸了摸鼻子,自个儿也是怕老婆出了名的。

“嗯…”小宝哥重重的点点头。那一脸的坚定,倒真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季娘子要回乡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季娘子要回乡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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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时间。长安城才解禁,六月初七,皇上下诏,立李世民为皇太子,军国庶事无大小均由太子处决,也就是说,自今日起,李渊老同学虽名为皇上,实则已是太上皇了。

长安的百姓虽然想不通,太子为什么要造反呢?不过,也没谁会去真正在意,对于长安的百姓来说,那是皇家的家事,但有一点谁都知道,天变了,以后是秦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子说了算。

侯岳一大早,带着侯山当差去了,昨天,据原来的文学馆馆主褚遂良所说,秦王有意将文学馆改为弘文馆。著书立传,为圣人继绝学,同时收本部官员子弟充入弘文馆就学,于是侯同学也把自家四弟带上,先让他跟着自己熟悉熟悉。

侯岳走后,小淘安顿好家事,也进了城,去看看季爹季娘子。

到了季家,一进屋,就看季爹坐在那里抽旱烟,显然抽了不少了,一屋子烟味儿,季娘子有些六神无主的在厅上转着,手里拿着个抹布,东拍一下西抹一下的,嘴里骂骂的道:“这娶来的哪里媳妇儿,是菩萨,我不就是说了她几句吗,她就整日里哭丧着脸给我看,咱家又没死人…”

“你少说两句。”季爹猛一磕手上的烟筒,冲着季娘子道。

“怎么了,我还说错了啊,我自己的孙子,连带都不让带,这天下还没这个理了。”季娘子仍是不甘休的道。

“娘…你这是干什么?一大早的在骂街,叫人听到可不好。”小淘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的锁儿乖巧的接了过去。

小淘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妹可吃过早饭。那食盒里有点心呢,一会儿尝尝。”

小锁儿小小年纪,却有些皱头紧锁,低低的道:“吃过了,麻婆烧的。”

一边的季娘子连忙拉了小淘坐下道:“对了,我正要去找你,却叫老头子给阻了,你弟弟都四天没有回家门了,你让你夫君去打听打听,这阵子城里人心惶惶的,也不知你弟弟现在在干什么?”

一边的季爹瓮声瓮气的道:“打听什么,你别没事去烦岳儿,这朝中有变故,岳儿也不轻松。”

季娘子哼了哼几声,就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侧着个脸,老俩口倒是不痛快上了。

“爹娘放心呢,小刀没事的,只不过朝中刚发生变故,秦王如今又是皇太子了,防卫上面的事多了些。如今小刀是玄衣卫队的队长呢,又不用他上阵杀敌,有什么事都指挥着下面的人去干,他自个儿又是人精,十来岁在乱世中都能生存,你还担心他有危险哪?等忙完这段时间,他自然要回家了。”小淘劝道。

季爹和季娘子听了点点头。随后季爹起身说是去隔壁作坊看看,临走前,又低低的跟小淘说了句:“你母亲心里不痛快,劝劝她吧,儿孙自有儿孙,她计较那些干什么?”

小淘点点头,一边的季娘子却急急的叫住季爹:“你就回屋歇着不好吗?非要去看那作坊,中明他们跟了你快十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最近这几天夜里,你那腰天天痛,回屋躺着吧。”

“我做了一辈子木工,你让我老躺在床上,那更不舒服,我也不做事,就看着,跟作坊里的工人聊聊。”季爹道,然后转身出去了。

“娘,爹身子不舒服啊,怎么不请个大夫瞧瞧?”小淘道。

“没啥,做了一辈子木工活,哪能没有个腰痛腿痛的,只是你爹老是歇不住。”季娘子说着。拍了拍小淘的手背,又道:“对了,前阵子,季衡来了,说是托去齐郡家乡打听的人回来了,你二叔已经一家已经回到了老家,季衡说要带着巧姐和孩子和东哥回齐郡,我和你爹商量着,这落叶总是要归根的,我跟你爹为了逃难,四处漂泊,现在也算有些身家了,回乡后,过去的恩怨也不计较了,跟你二叔家一起把祖宅修修,再把你爷爷坟修修,就在家乡养老过小日子了,这长安,繁华繁华,可人情世故的的太多,太烦,还是乡是简单自在。”

这消息对小淘来说太突然了,十年间。小淘也把自己真正当成季家的女儿,这会儿听说季娘子季娘要回乡,那心里着实不舍,便劝道:“娘,我和小刀都在京里,那家乡早没了人,你们要修祖宅要修坟,隔天等小刀和我夫君抽出空了,大家跑一趟就成了,干嘛非要回乡定居,有我们在身边不好吗?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有什么好?以前有你气我,找到小刀了,为了他我头发都不知白多少,你小妹也不知象谁,就一个闷葫芦产,儿媳妇进门,更是尊菩萨似的,一点也说不得,想带带孙子吧,她那个奶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就又抱回去了,唉,还是回乡省心,眼不见心不烦。”季娘子气哼哼的道,却是一杆打翻了一船人。

小淘想着这落叶归根是一方面,但想来婆媳处的不太顺利也是一个促因吧,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季娘子已经两次提到行哥儿的事情了,小淘不由的心中火苗起来了,这也太过了吧,她决定跟紫娟好好谈谈。

于是小淘便又劝了季娘子几句,然后季娘子要留小淘在家里吃饭,说着便进厨房里忙活起来,小淘便同小锁儿说了几句话,然后进了后面小刀夫妻住的独院。

院子里,紫娟正带着两个使女做针线活,这两个使女是卢家嫡宗送给六房,陪嫁过来的,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使女以后也会是小刀的妾室,这一般是大户人家为了帮女儿固宠准备的,不过小淘就想不明白了,这哪里是固宠,这根本就是分宠,一旦这两个使女成了小刀的人,那总会为自己想的多一点,若是有了一男二女的。那更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又何来固宠之说。

那卢紫娟一看到小淘进来,连忙起身相迎,一边的使女忙着上茶。

“大姑今儿个有空过来坐坐啊?”紫娟坐在那里,很有一股子娴静的味道,手上的针线翻飞,一块小鞋面儿,最前面是描金的荷花,许许如生,这份绣工相当了得啊。

“上街买点东西,就过来看看,弟妹这绣工可是想当了得。”小淘道。

“谢谢大姑夸奖。”那紫娟说着,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奶妈抱着行哥儿出来。那行哥儿穿的十分干净,整个人粉嘟嘟的,那奶妈手里还拿着一套衣服,一出来,就跟那紫娟道:“小姐,这衣肤料子还可以,就是这款式,太过平常了点,普通孩子穿着还成,咱家公子穿着就小气了点,不若改改吧。”

小淘在边上看着,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年初时,她跟季娘子去扯的布,是季娘子亲手缝制的,便在一旁冷眼看着卢紫娟,看她怎么回?

“不改了吧,这是婆婆新手缝的。”卢紫娟想了想道。

“那不改,我就给它压箱底了,这孩子的气度什么的要从小时候陪养起,卢家的孩子,那个个小时候一衣一着都是有讲究的。”那奶娘仍不知趣的道。

季小淘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冷冷的道:“这位是奶妈是吧,我记得行儿姓季吧,什么时候改姓卢了,你倒是跟我说说。”

“大姑说笑了,小的怎敢给小公子改姓,只不过小姐说要好好陪养小公子,这就得从小一点一滴的注意,卢家的公子们都是这样的,这才有如今的气度和风范。”那奶妈说着,行礼说话,一板一眼,倒象是大家里出来的下人,甚至那话音里还透着对季家这样的家庭的一种轻视。

“奶妈,少说两句。”紫娟在一旁皱着眉头。

“本来就是这样嘛。”那奶妈兀自不甘休。

小淘冷笑,她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就在这个奶妈身上,紫娟有些耳根子软,而奶娘出自卢家嫡家,小淘如今也是家族的旁支,对于嫡宗一些有点地位的下人心理多少有些了解,若是旁支没有什么实力的话,这些个嫡宗的下人根本就不会把旁支放在眼里。

而卢家之所以要将卢紫娟嫁给小刀,看中的就是小刀这一份新兴力量,从种种迹象来看,过去的老牌家已渐呈日薄西山之势,要想重新兴起,就要依靠许多这种新兴力量,所以通过联姻是一种手段,但更重要的是要将这部份新兴力量融合进卢家,这样才能保证为卢家掌控,而要想控制,莫过于以这种代入式教育以及思想理念的强加来的最稳固,一旦这些新兴力量接受了卢家的模式,经过一两代后,便会从思想到身心完全的成为卢家人。

这是大家族的惯用手段。

冷眼看了看一边的卢紫娟在一旁很有些为难的样子,小淘倒是不在意做个恶人,便冲着那奶妈道:“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想卢家子弟的风范和气度,更重要的是靠学识吧,又岂是靠一点衣着,别的不说,就说紫娟的弟弟,卢元厚吧,以前他家的日子过的很普通吧,我看那元厚公子倒是很有一种清奇的气度,反倒是最近,却见的有些浮华了。”

说着,小淘又顿了顿,声音更冷了:“还有,你也是大家里出来的,紫娟如今是季家妇,你一口一个小姐,岂不让人好笑,一个祖母亲手为孙子缝的衣服,却因为不够华丽而要被压箱底,这又是哪门的道理,所谓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行哥儿如今还不懂事,可你却在教他去嫌弃自己祖母一针一线缝制的衣服,我倒要去问问卢家的当家人,他们都是这么教育子孙的吗?”

那奶妈被小淘说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的。卢紫娟也是一阵子尴尬,几次欲言又止,终归什么话也没说。

第一百七十二章 岂曰无衣

第一百七十二章 岂曰无衣

小淘从季家出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晚霞映的半边天红通通的,投射在长安的长街上,带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小淘不由的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叹息,那奶妈被小淘打发回卢家了,理由是,孩子两岁,由祖母带着自可,季家说到底只是平常的人家,这种讲大规矩的奶妈是用不起,也是不合适用的。

说实在的,小淘并不喜欢目前所充当的角色,不管她的出发点如何,她今日的行为是捞过界了,若换在卢紫娟一方来看,她这个大姑手伸的太长了,可小淘也是发了一股了狠劲的,这奶妈处处拿卢家说事,卢紫娟虽说还是不错的,但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耳根子软,小刀又是个不管家事的。季爹季娘子毕竟是老实本份的农家出身,季娘子虽然有些泼辣,但也只是干叫干骂的份,真说到嘴上,却是拼不过那奶。

长此以往,那季家就没得安宁了,所以,恶人就恶人吧,小淘心里说。

对于卢紫娟,小淘也有同季娘子一样的无奈,之前,她想跟卢紫娟谈谈,可那卢紫娟就那么默默的坐在那里,只是听人说,一声也不吱,让小淘有一种重拳打棉花的感觉,卢紫娟的行为象是在默默的接受,也象是在无言的反抗,那感觉,让小淘觉得自己个儿就是那古代的恶大姑,实在是无力啊。

小淘握了拳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算了算了,等季爹季娘回了乡,这些事她也懒得操心了。

虽然,小淘劝了一阵子,但季爹季娘子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回乡,而季爹更是有一种农人的朴素。这官场上的事,浮浮沉沉的,小刀的性子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焉知他哪一天不惹出什么祸事来丢了官,再说了,就算是一直平平安安的,那也总有告老还乡的一天,所以还是早一步做好退路。

小淘想着,也在理,只恨这时的交通太过落后,要是如后世火车飞机的,这点距离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

长安街上,小淘边走边想些心事,却不意听到前面不远的街上传来一片哗声,街上人闲人纷纷往那里涌,随后一处冲天的火苗便从那里面直冲向天空,同那通红的晚霞交映在一起,带着一丝血色。

“怎么回事啊?”连上的人边往那边跑边互相打听着,小淘也只得随着人流朝着火起的地方去。

“你知道唐家吧,起火的是唐五爷娘子住的宅子。”另一个人道。

“唐家不是住城北吗,怎么唐五娘子住这里?”先前问话的人道。

“兄弟。你消息太不灵通了,唐五娘子跟唐五爷过不到一块儿去,早几年就搬在前面街上的一处单门独院住,那院子还是她的嫁妆呢。”后面人很是鄙视了一下道。

一群人边说着,就挤到了出事的横街上,却看到那起火的宅子外面还围着一队侍卫,更有卫士被人从屋里面打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怎不让人救火?”先前那位好奇宝宝继续问道。

而小淘这时突想起一件事情,这罗月容的爹李艺可是原太子李建成的人,如今太子一系倒下,这李家怕是有麻烦,小淘记得,似乎这李艺最后也是反叛的,想到这里,小淘不由的担心起来,只是罗月容已经是出嫁的女子,按说这事跟她不沾边吧,看看了外面围着的侍卫,那身上的腰牌,似乎是唐府里的侍卫。

就在这时,一个华服男子被打了出来,远远的跌在地上,几个侍卫连忙将他扶起,这男子一站起来,恼羞成怒的一张脸,指着屋里叫嚣:“罗月容,你有本事别给我出来…”说着,又冲着一边的侍卫吼道:“给我围着,谁也不许救火,就让她活活烧死在里面…”

“那…那不是唐五爷吗?怎的?他这是要烧死自家娘子呀…”一个人有些结结巴巴的道。

小淘在边上也是干着急啊。以罗月容的本事,她完全可以冲出来一走了解啊,她还呆在屋里干什么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唐五爷跟他娘子早就没有夫妻情份了,相反的,在他娘子面前还落了好几次脸面,这唐五爷早就恨得咬牙切齿的。”说着那人又压低了声音:“这回朝中动乱,唐五爷娘子的爹是燕郡王李艺,那李艺可是太子手下的干将,如今太子都叛乱被斩杀了,那李家能逃得脱?这唐五爷早憋了一股子气了,这回哪还不落井下石,嘿嘿,往大了去说,唐五爷这可是大意灭亲呢。”

边上人听了都暗暗咋舌,

小淘却是握紧拳头,难怪这里纷乱,却没有人来管,连一边的坊兵也在一旁看着热闹。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宅子的一角塌了下来,一道火红的人影从火里跳到了屋顶上,一身红衣。一杆银色的大枪握在手上,罗月容如标枪一样的站立在那残椽上,火苗在她四周窜起,风卷着那红色的衣袂同火苗一起狂舞。

天空不知何时暗淡了下来,一道紫金闪如银蛇般在天空中闪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子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子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声声的吟唱自罗月容的嘴里吐出,火光中,罗月容的面容十分的平静。那眼神中竟似有着神往。

“罗姑娘,你跑啊…”小淘觉得自己是大声的呼喊,实则不过是喃喃的低语,火苗不断吞噬着宅子,罗月容跑不出来了。

此刻,小淘突然觉得,也许,生于死早就不是罗月容所在意的事情了,罗月容仍然继续唱着,只是她的身子已不在如标枪一样的挺立,在火中,在风中,抖如落叶,最后,一个摇摆,倒下了,倒在底下烧焦的废墟里,火苗仍然不断的吞噬着…

小淘的眼睛又浮现出,曾经,罗月容同侯海在院中打斗的情形,那首岂曰无衣,也是侯海最喜欢唱的,只是侯海唱来,更显豪迈,罗月容唱的,却多了一丝苍凉。这两人之间,倒底是有情还是无情,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明白。

天空飘下几滴细雨,慢慢的变成丝,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一片,如江南的春雨,如烟似霭,小淘顶着雨丝,小跑到城门口,却看侯岳和侯贵正在城门边四处张望着。

见到小淘过来,侯岳连忙撑着油布伞过来。一把揽过小淘,嘴里埋怨的道:“你跑哪去了,我们刚才去季家,你母亲说你早就出来了,本想去找你,又怕错过,只得在城门口等着。”

小淘的脸色很不好看,任谁亲眼见到一个活人被大火活活烧死,那总是不忍的,何况,两人之间还算是相识一场,小淘至今还记得侯岳得意洋洋的跟自己介绍银袍小将罗成的情形。

“罗月容被火烧死了…”上了马车,小淘低低的说着,整个人窝在侯岳的怀里,侯岳的胸膛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嗯,我知道,之前听人说了,那火是罗月容自己放的,本来唐家只是要把她抓回去,幽禁在宅子里,只是罗月容性子刚烈着呢,又岂会受他人摆布。”说着侯岳又弹了一个小淘的额头:“你也是的,这有什么好看,这不没事给自己心里添难受吗。”

小淘轻掐了侯岳一把,然后闭着眼睛,听着马车车辙咯吱咯吱的响声。

过了好一会儿,小淘又问道:“你说,罗月容跟咱们二哥倒底有没有情?”

“这谁知道呢,也许有吧,不过,现在双方都过去了,再去追究这些毫无意义。”侯岳道。

“也是。”小淘点点头。

一时无话,侯岳此刻正琢磨着,他跟罗志超也算是发小了,不能眼看着罗家往火坑里跳吧,等下回去,写封信让渠沙快马加鞭送到罗志超那里去,让他劝劝他爹千万别脑子犯糊涂,没了权势总比没命好,只是那李艺如今在泾州镇守,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小绿荷已经在七娘的照顾下休息了,本来小丑丫还要画会儿画的,最近她迷上的画画,只是,小绿荷缠她缠的紧,没办法,便陪着小绿荷一起睡下。

小宝哥做完了家庭作业,这会儿,却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练字,这几天小宝哥不管是读书和还是做事可是较过去认真多了。

小淘看完小宝哥的作业,却是有些感叹的对侯岳道:“你说怪不,孩子调皮,我嫌烦,恨不得抓来打屁股,可这懂事了,却又觉得心疼。”

侯岳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哪个当不这样。”

小淘也乐了,确实如此。随后趴在桌上,看着侯岳有些打趣的道:“对了,这新太子上任,你弄了个什么官当当啊?”

“我又没出啥力,没有升官的资本,不过,李二把文学馆改成了弘文馆,褚遂良当馆主,我还是副馆主,另外还兼了个弘文馆书学博士,这要按现代的级别来说,那也是教授级的。”侯岳这厮还是有些小得意的,想当初他不过是一个累死累活的小程序员,还是苦力那种,如今摇身一变,成教授了。

“别是叫兽吧。”小淘埋汰侯岳。

侯岳这厮一贼笑,猛的往前一扑,抱起小淘:“那咱就叫兽一回吧。”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秦风茶楼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秦风茶楼

火,漫天都是火。压抑的人无法呼吸…

睡到半夜间,小淘又惊醒了过来,做梦了,梦里全是罗月容火红的身影,那景像太深刻了,小淘出了一身的汗。

“怎么?做恶梦了?”一边侯岳说着,侧身下床点了蜡烛。

小淘摇了摇头:“没什么?罗月容那事印象太深了。”小淘说着又看了看侯岳:“怎么,你到这时候也还没睡着。”

“不知怎么的失眠了。”侯岳说着,将小淘揽在怀里。

“公子,夫人,要喝水吗?”外间的紫衣迷蒙听到里间说话的声音,又看着透出来的烛光,连忙起身问道,做使女的睡觉可得醒神些。

小淘正觉得口唇干燥,这天热着呢,再加上之前她又惊的一身是汗,便道:“送壶温开水进来。”

“哎。”外间紫衣应了声,不一会儿,提了一壶温开水进来,为小淘和侯岳倒了杯温水,放在床边的几上。这才退了出去。

小淘喝了几口水,听到外间有轻微响动的声音,小淘便示意侯岳吹灭蜡烛,这做使女的也真不容易的,若是不把蜡烛吹灭,外间的紫衣也是不敢睡的。

“怎么会失眠呢,想些什么?”两夫妻并肩躺着,小淘问。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吧,突然失去的目标,想当初咱们鬼使神差的来到这里,咱一心一意的就是要混进李二的公务员队伍里,这之中,可以说波折重重,如今,李二没多久就要上位了,咱也如愿以偿了,可不知为啥,一时间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说明,你该为以后另立一个目标了,你现在不过六品上的实职,为了咱们儿子的国子梦,你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小淘抓到侯岳的手,掰着他的三个手指笑着道

侯岳好一阵子没话。

“喂,在想什么呢?”小淘拿手肘抵了抵侯岳。

“我在想你爹说的话,你爹虽然没有学识,可他经历的世事多。一些东西看的通透,是啊,这官场上浮浮沉沉的,最后得个什么结局真不好说,你爹这么早就在为小刀想退路了,我现在在想,咱们要不要让儿子走官场这条道,如那房玄龄,杜如晦等,他们一身功绩可谓着著,然子孙都没有一个好下场,就连那李靖,算是最知进退了,子孙承谦退之家风,但最终,那长子仍免不了受承乾案的牵边而徙吴郡,咱儿子以后如果也进入官场,一个不好,说不准就栽哪个坑里了。”侯岳有些担心的道。

“那你想怎么样?”小淘问,打心眼里,小淘倒是不想宝儿走官场。说实在的宝儿的性子实际上是象侯岳,有些意气用事,侯岳主要是因为知道历史,所以这家伙上窜下跳的总是占尽先机,可宝儿却没这份先知,就算侯岳和小淘能旁敲侧击的点拨,可做父母的也不能去控制子女的思想,而且有时,你越想控制,那反抗的力度说不准还越大,到时弄巧成拙也是大有可能。所以,小淘不免想着干脆就让宝儿做个快乐的小地主,还能安享一生太平。

“我想把宝儿送回柳城,在爹身边尽尽孝道,我们已经几年没有回去过了,大哥那边都在说话了,再说那边有梁老学究,学业方向,也丢不下。”侯岳道。

“不行。”小淘脸沉了下来,很干脆的一转身,面侧向床里睡,表示这事没的谈,她哪里舍得宝儿小小年纪离开自己身边。

“唉,这男孩子就该让他多闯闯,老护在自己身边,他如何长大,你看李靖家的那个李昭,小小年纪送到虬髯客那里,摸爬滚打了三年。瞧如今那份沉稳,他那两个哥哥可都比不上,何况在柳城那边,爹和大哥也亏不着他,还有平凡和晴儿看着,说不谁比在咱这边还好呢,在这里,你还老骂他。”侯岳嘀嘀咕咕的道。

小淘仍是不应不理,侯岳知道小淘的拗劲犯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劝不通,只得做罢。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小淘的气显然还没消,对侯岳没个好脸色,侯岳只得摸着鼻子无趣的当差去了,出门前还拍了拍宝儿的后脑勺,让他用心读书,宝儿也看出自个儿娘似乎在跟爹闹别扭,便小小声的跟小淘说了声,然后带着狗儿上学堂去,呵呵,娘的台风尾,可是没人敢去碰的。

侯岳当差去了,宝儿上了学堂。小丑丫在书房里画着画儿,小绿荷则玩着乌龟,小淘看着小绿荷,却是一脸的无可奈何,这小丫头有爆力倾向,手抓着小乌龟,拿高了,然后放开,嘣的一声让小乌龟来了个自由落体,这简直是虐待啊,心里正有一股子邪火。便一把把小绿荷抱了过来,将她举的高高,作势要放开,小绿荷吓的把小淘的脖子抱的紧紧的。

“还摔不?”小淘不悦的看着她。

“不…不摔了…”小丫头吓坏了,扁着个嘴巴,可怜兮兮的。

小淘这才将小绿荷放下,一边的七娘拍着胸,刚才可吓了她老大一跳,见小淘放下小绿荷,连忙把她抱了过来,抱到后院玩去了,今天夫人不太对劲,跟那炸毛的猫儿似的,一碰就要跳,还是远远的避着为妙。

一时间小淘身边倒是清静了,不过小淘也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转身,又带着紫衣出门。去茶楼那边瞧瞧,最近曲园茶楼的对面又开了一家叫秦风茶楼的,不管从装修还是经营手段方面,都是模仿她曲园茶楼的,来者不善,似乎瞅准了要跟她的曲园茶楼打对台戏似的。

小淘刚进茶楼,那茶楼的管事来财就过来了,脸色有些难看,将小淘引到一边道:“今天有两个茶博士没有来,叫对面的秦风茶楼给挖去了,早知当初我就全用卖身的伙计了,当初我看他们家里日子过的难,又求的可怜,才招了他们进来,又让蒋四教他们茶功,没成想,却养了两只白眼狼。”来财恨恨的道,跳槽在现代来说,是一个正常职业选择,大家早见惯不怪了。可在这个时代,这种行为却是让人侧目的。

小淘倒也懒得去计较这些,她在意的是对面的这个秦风茶楼背景是什么,还有什么后继手段。

这时青菊和蒋四过来,蒋四原来是卖油,因为常倒油的关系,那倒茶的工夫也是一绝,也是茶楼最老的员工,后面的一些茶博士都是由他教导出来的,心正纯朴,那青菊不知怎么的就跟他看对眼了,于是小淘干脆就把青菊许给了他,又提他为二管事,跟原来的管事来财共同管理茶楼。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对面的茶楼东家姓张,叫张松,家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茶坊,奇怪了,以他家的财力似乎开不起这样的茶楼,我估计着他只是出面经营的人,他的背后还有人。”那青菊道。

姓张,叫张松?小淘在二楼选了一个临街的位置,看着对面的秦风茶楼,秦风茶楼开业有个大酬宾,听说还把洛阳知名的女艺人飞仙子请来了,这飞仙子一手杂技的绝活相当了得,再加上艳名在外,倒是为秦风茶楼招揽了许多客人。

小淘一口一口品着茶水,这时,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张景之,抢了侯岳茶厂厂长位置的那个人,这人以前跟那张亮一起来曲园茶楼喝过楼,侯岳指给小淘认过。

那秦风茶楼的东家张松站在门口恭敬的将张景之迎了进去,那身子跟在张景之身后,那情形可不象是迎接客人,倒象是下人在跟主子汇报。

张景之,张松,小淘在手里转着茶杯,她现在心里有个数了,这茶楼很有可能是张景之开的,那张亮跟侯君集不对付,连带着,对整个侯家都瞧不顺眼,这对面打锣,当面敲鼓的事情也只有这张景之干的出来。

回去倒要跟侯子琢磨琢磨,也得回敬一两招不是。

心里有了定计,小淘便叮嘱那蒋四和青菊照顾好店,又把看店的几个护卫叫来,让他们这段时间注意点,说实在的,正面的较量,小淘不怕,后世经营手段那多着呢,随便借用几招就够张景之忙的,可就怕这姓张的出黑招,那才让人防不胜防。

叮嘱完后,小淘回到曲园,之后又去看制衣坊的几个衣娘衣服做的怎么样了,一进那院子里,就感到一股子热浪,大热天的,屋子中间还放着一个炭盆,炭盆里放着几根长柄烙铁,这些烙铁烧热后,就用来烫平衣服的,几个衣娘脸上都是汗水。一些制好的衣服挂在一边,针脚相当细密。

小淘看着挺满意,便让厨娘做了些冰汤给衣娘送来,衣娘们歇下手,吃着冰汤,说着东家娘子的好,随即又东家长,李家短的侃了起来。

“前阵子,咱们在张家给他们制衣服,张家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拨的,别说点心,就是正餐都扣着,饭量大一点的都吃不饱。”一个衣娘道。

“那许是人家家里银钱紧张呗,只要工钱不少,还计较那些个干什么。”一边的紫衣边切着瓜,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