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茵坐在靠近窗边的木地板上,缓缓抱紧自己的双膝,明明只要微微抬一下眼,就能看到他是不是还站在门口。可她就是不敢抬头,脖子仿佛扛着千斤重量,而她只敢像一个白痴一样,把头更深、更用力地埋进怀抱。

“你……”门外传来小石的声音。

小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惊讶,随后又没了声音。容茵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着门板:“小石?”

一门之隔的走廊里,小石先是震惊,待看清唐清辰西裤和皮鞋上的灰尘,很快反应过来。他没说话,眼睛里却透出笑意。他们家的院门说不上有多高,但终归是不好爬的,不过一个人若真想进来,尤其是唐清辰这个年龄的年轻男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爬墙罢了,能有多难?

小石越想越想笑,恐怕对唐清辰这样的人来说,更难的是爬墙这件事本身会很跌面子吧?

唐清辰无视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揶揄的目光,他听到房间里容茵透着惊慌的声音,对小石无声做了一个口型:“钥匙。”

小石不太愿意这么做,但这么多天和容茵相处下来,他如何看不出自己师父心里藏的心思?他的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就这样和唐清辰默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递了一串钥匙过去。

唐清辰对他点了点头,走到刚刚传来声音的那道门前,拿起了钥匙。

钥匙很好辨认,除了两把大一些的,剩下几把都是小钥匙,唐清辰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钥匙手柄上的贴纸,最后选中一把插入了锁孔。

房间里,容茵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不禁站起了身:“小石?你……”她又惊又气,还有点儿想不通。为了安全起见,家里的钥匙她备了三套,其中一套她完整地交给了小石。因为二楼房间多,钥匙看起来又都差不多,她甚至细心地在钥匙手柄上贴上了贴纸,上面清楚表明哪个房间用哪把钥匙。在她的印象里,小石对她从来都是尊重有加,只要她不松口的事儿,小石从来都不逾矩。可他明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怎么敢一声不吭就开她的房门?

房间门打开的瞬间,容茵心里的不悦和惊讶已经到了极致,她一手握住门把,几乎在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开口:“小石,你怎么——”

房门打开,外面哪里是什么小石,分明是那张令她又思、又惧、又爱、又恨的容颜。

容茵倒抽一口冷气,第一反应就是关门,唐清辰却已经借着这个力气将半个身体挤进来。他力气大,动作也迅捷,容茵阻挡不及,一个没站稳向后栽倒。

唐清辰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容茵的腰,整个人顺势钻进房间,反手一带,身体一挡,关上了门。

他靠着门,容茵靠在他的怀里。他一手环住她的腰,容茵的双手则因为保持平衡攀上了他的肩膀。

数日不见,容茵刚刚惊鸿一瞥,觉他清瘦了许多,可一触碰到他的臂膀,现这个人身材依旧挺壮实。这回担心也顾不上,恐惧也顾不上,心里只剩下惊慌:“怎么是你?小石呢?”

唐清辰的目光在她泛着泪的眼睛和瘦削的下巴、肩颈处流连,说:“你天天都见到小石,就这么一会儿不见他,就担心了?”

容茵觉得这话听着实在轻佻,还透着那么点意味不明的试探,她顿时冷了脸:“你别乱说,小石还是孩子,而且他现在是我徒弟。”

“是我不会说话。”唐清辰难得没跟人斗嘴,主动落了下风,他追寻着容茵的目光,低声问,“其实我是想说,这么久不见,你一见面就只问我这个?”

容茵:“你先把我放开,有话好好说。”

唐清辰摇了摇头:“就这么说,挺好。”

容茵脸上一阵烫:“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无赖了?”

唐清辰说:“非常时期,我得上点儿非常手段。”他探出另一只手,在容茵的脸颊上揉了揉,“我以为你离开唐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怎么看起来还瘦了?”

容茵脸一撇,别开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转身就走。大约这一阵子瘦得厉害,她动作快得如同一只猫。唐清辰只觉怀抱一松,定睛一看,人已经坐在了卧室的飘窗处。

他从前来过这里不止一次,却还是头一回进她的卧室。她是时时处处有巧思的女孩子,飘窗被她巧妙利用,铺上垫子,搭上小桌,两头摆上了小巧的木架子,用来摆放书籍茶具。想来无事时,她肯定常常坐在这儿看书、品茶,记录一些有关制作甜品的灵感。

她身上的亚麻裙子松松的,更显得人瘦得不盈一握。唐清辰看得心底酸,心里怕她生气、怕她嫌弃,却还是厚着脸皮走上前。

“容茵,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大概是怕容茵先一步说出拒绝的话,他第一句就说了道歉的话,“是我不够相信你,在酒店那次是这样,前段时间来找你,见到你和帕维尔在一起,也是这样。孔圣人说:‘不迁怒,不2过。’我一直觉着自己做得挺好,可在你身上,这些我都没做到。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以后不论遇到什么,我哪怕心里有怀疑,也会最先向你求证。”

她抬起眼看向唐清辰:“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唐清辰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也会主动向人道歉?

可当她抬起头看向他时,她看到他裤脚沾着的尘土,看到他与小石撕扯时凌乱的衣襟,还有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没有套路的故作深情,没有为了避重就轻假装俏皮,他就那样看着她。可就是这样真实诚恳地眼神,已经叫人知道,他是真的在向她低头。

“是。容茵,我在向你道歉。之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申请一个重新立功、好好表现的机会。”唐清辰说着,嘴角露出笑,眉眼间却透着忐忑,“可以吗,容茵?”

他说得这样郑重其事,这样认真,是真的将向她道歉当作一件大事。

第179章 那这样呢?

容茵本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非遇见大事,她向来待人温和。如今唐清辰这样低声下气,她并没有觉得解气,反而替他、替自己、替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误解和分别生出一阵心酸。她低下头:“我当时气你不信我,也气汪老怀疑我,所有人都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流言,竟然没一个人站在我这边。”

“是我的错。”唐清辰说,“但舅公并没有质疑你人品的意思,事后舅公和我解释,他打电话给我,主要是担心咱们两个还没公开恋爱关系,我就让你……”

唐清辰话没有说完,容茵抬眸看他,两人目光撞在一处,各自都有点儿不自在。

唐清辰摸了摸鼻子,又说:“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这段时间,他频繁地去医院探望汪柏冬,这人一闲下来,时间多了,也就有工夫静下来,和人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用汪老的话说,容茵身边,欣赏她、喜欢她、吹捧她的人太多了,远的不说,一个林隽一个杜鹤,这才认识容茵多长时间,就一个两个成了她的忠实拥趸,看她做什么都是好的,听她说什么都是对的,用现在网络上的用语,说一句“脑残粉儿”也不为过。可是一个人在行业里走到了她如今这样的高度,她还需要那么多的夸赞和掌声吗?人越往高处走,就越孤独,也越容易走偏。批评也好,指摘也罢,甚至是鸡蛋里挑骨头,总能令她有些不一样的想法。而这些新的想法新的灵感,才是此时的容茵最需要的。

唐清辰问舅公:“仅此而已?”

汪柏冬侧目看他,只问了一句:“你不觉得现在的容茵,太温和,也太好拿捏了吗?”

唐清辰真的被自家这位舅公的心思震惊到了,半晌才说:“您倒是激出她真实的脾气了,第一个被她气住院的就是您老人家……”

汪柏冬哈哈大笑,手一指旁边小桌上的保温瓶:“这些天,有人比你还准时准点儿到我这报道,你猜猜是谁?”

“谁?”

“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每天都不声不响地来,敲门,喊我一声‘汪老先生’,撂下东西带上门就离开。今天是灵芝猪心汤,昨天是山楂枸杞瘦肉汤,前天是什么汤水来着……有点儿记不清了,但比猪心汤好喝……”汪柏冬见唐清辰蹙眉不语,哼哼两声说,“叫你喝了你也尝不出是谁的手艺,不过旁边那盒点心你总认得是谁做的吧?”

当时,他只是看到点心外包装上面熟悉的“甜度”两个字,他竟然没出息的眼眶烫。

汪柏冬说的这些话,唐清辰逐一缓缓地复述给容茵听,但唯独最后一桩,他不想告诉她。

他那样误解她,气走了她,她当时孤身一人,看似走得清爽痛快,可谁又知道,她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难过,还不声不响地为他做了这么多。从酒窖里的藏酒到舅公病房的汤水点心,她用无声的行动告诉他一件事——如果错过她,穷此一生,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人了。

一滴眼泪落在唐清辰的手背上,那么烫,如同眼前这个人曾热忱地捧到他面前的一颗真心。唐清辰叹了口气,将人搂在怀里。

容茵小声说:“我感觉没有什么真实感。”

唐清辰低下头,轻轻在她嘴唇上亲了亲,动作又柔又轻,好像生怕吓着她似的:“那这样呢?”

容茵没有说话。

唐清辰叹了口气:“容茵,一切事情都因我对你的不信任而起。我知道想你立刻解开心结有些难,但我一直在这儿。告诉你舅公心里的想法,也不为别的,只是想你知道,其实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

容茵低声说:“昨天殷筱云来了,她说你要结婚了,和殷若芙。”

这个说法倒是挺新鲜的,之前听林隽转述时,好像没听到这一条。看来林隽有句话说得没错,殷筱云的手确实伸得太长了。他低头看着容茵,说:“那你信吗?”

容茵说:“昨天是信了来着。但看你今天的样子,觉得她昨天来说的那些,大概都是诓我的。”

“怎么,就这么相信我?”

容茵半闭着眼,唇角忍不住弧度上扬:“你不是那么闲的人,真要和谁结婚了,不至于还大老远跑到我这儿来表忠心。”

唐清辰失笑:“说得有道理。”

并不是毫无道理的相信,而是依据对他性格的了解有理有据地分析,听起来反倒意外的顺耳和真实。

容茵靠在他怀里,低垂着眼,见他西裤和鞋上斑驳的灰尘,尤其膝盖和鞋尖处最为明显,本来已泪盈于睫,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唐清辰哪会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叹了口气说:“好些年没爬墙了,别说,你家这个墙还真有点儿难度。”

容茵抬起眼,她的眼睛原就生得好看,刚刚哭过,瞳仁更显清亮,这样仰起头看着他、唇角挂笑的模样,当真当得起“明眸善睐”四个字。不过这位小姐吐出的话可就不怎么温柔了:“既没拉电网,也没让小石学那些邻居,往墙头抹混着玻璃碴儿的石灰,怎么就有难度了?”

唐清辰举手表示投降:“多亏容小姐高瞻远瞩,为我今天爬墙留了三分余地。不然我今天估计就要血溅当场了。”

“胡说。”容茵在他下巴上捏了捏,突然从他怀里退开,“你需不需要冲个澡?”

唐清辰看了一眼突然空落落的怀抱,眯起眼看容茵:“这算是邀请?”

第180章 小富婆

容茵啐了他一口,身边就是大衣柜,她抽出一条干净的浴巾,扔了过去:“少废话,去洗吧。”

唐清辰皱眉:“你这个总是扔东西的习惯,真的要改。”

容茵没反应过来,唐清辰已经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她:“拿好,别再随便往谁身上扔了。”他转身进了卫生间,临关上门前,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车里有换洗的衣物,你让小石去帮我拿。”

容茵愣了下,走上前:“车……”

唐清辰转过身,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大半,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在灰色衬衫的掩映下,这么一看还挺有料的——当真应了那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容茵没想到他脱得这么快,连说话都结巴了:“车,车钥匙,你还没给我。”

唐清辰“哧”的一声笑了,把手上拎着的西装外套往地板上一扔,顺手捏住她的下巴,转眼就把容茵半分钟前的调戏报复了回来:“你这反应,还挺可爱的。”

容茵把目光停留在他脖颈以上,完全不敢乱瞄:“车钥匙——”

唐清辰摸着她下巴的手指略微收紧,低头吻了上来。

这已经不是两个人初次接吻,如果说上次那个吻像巧克力糖浆,这个吻简直比容茵吃过的最地道的马卡龙还要甜腻。

唐清辰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唇瓣,眼神含笑,唇角也噙着笑,像在一点点品尝她唇上的味道,更像在故意逗弄她。容茵被他这样接连逗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踮起脚,搂住他脖颈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唇重重印了上去。

唐清辰出含糊的低笑,手在她后脖颈揉了揉,如同在安抚一只急躁的小动物:“别急。”

两个人不知道吻了多久,容茵回过神的时候,才现唐清辰已经喊了好几次她的名字。她张开眼,就见唐清辰眸色深浓,其间蕴含的笑意更浓:“容茵,我也不想这么快结束,不过我现在好像更应该洗个澡。”

哪怕容茵不觉得,可他这一路赶来,又是飙车,又是爬墙,身上早已沾染汗尘。刚才那样的情形,不说亲吻自己喜欢的女人有多令人沉醉,单是欣赏容茵迷糊的神情都是格外令他享受的一件事儿。但两个人这么久不见,他实在不想就一身汗味儿地跟她这么越来越亲昵……

于是神思清明的唐先生非常镇定地当着她的面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临了还丢下一句:“车钥匙在西装口袋里。”

不多时,卫生间里就响起了淋浴的声响。

容茵咬着唇从地板上拾起他丢下的西装,懊恼地罩在自己头上。自己刚刚那个反应,是不是热情过头了?

浴室里,唐清辰听着房门撞上的声音,低笑出声。

奉命去车子里取男士衣物的小石更是一脸茫然加大写的震惊,到底是唐清辰手段撩妹的手段太高,还是他师父心肠太软,定力太差?这才上去多久啊,就和好了?还是这么亲密地和好?

他那思维缜密冷静群的师父,竟然一边沏茶一边还脸红了!

容茵最近迷上了小石做面条的手艺。心情不好的这些天,她喜欢吃辣,还总要喝点小酒,可她现在心情特别好,反而更想吃小石做的面条了,于是风尘仆仆赶来求得心上人原谅的唐总兢兢业业地陪吃了一顿面条。

餐桌上,唐清辰说:“舅公最近都住在君渡酒店。去见一见他吧,你也安心些。”

小石说:“师父,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容茵正想着心事,听到小石这样说,一抬眼,正好对上他晶晶亮的眼神,师徒俩的默契无声达成。她不禁笑了笑,对唐清辰说:“我想带上小石一起。”

唐清辰对小石跟着这事倒是没什么意见。尽管同样都是男人,对容茵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还是看得出的。像聂子期和杜鹤那样的,叫居心不良;像小石这样的,叫眼明心亮。他说:“今晚就不回来了。明天迟点开店,会不会对你的店有影响?”

容茵晃了晃手机,也不避开,当着他的面捣鼓起来。

唐清辰定睛一看,随即就笑:“想不到我们容小姐如今也是粉丝破万的人了。”

容茵说:“这些都是小石想的主意。不过还挺方便的,在微博和公众号更新一下,绝大多数老顾客就都知道我们明天推迟开门了。”

唐清辰说:“新媒体如果使用得当,对一个品牌的树立和日常经营确实有很大帮助。”顿了顿,他说,“你若是有需要,林隽那边也有一些人手,可以给小石做一些专业指导。”

容茵看一眼小石的神色,见他并不反感,说:“今天回去也比较晚了,明天吧,让林隽帮忙指点一二。”

唐清辰指了指容茵面前的碗:“趁热吃吧,面硬了就不好吃了。”

面条泡在温热的汤里,吃起来有着番茄的清新酸甜,辣味也足。唐清辰不记得容茵以前喜欢吃辣,尝了一口面,他默默地将容茵的神态和反应都记在心里。

他还记得下午电话里毕罗说的话:“你如果真喜欢一个人,就用不着跟这个那个打听她的偏好,这些只要有心,用不了多久就都了解透了。如果你是认真的,我以容茵多年好朋友的身份,希望你能对她多用点心。容茵吃过很多苦,她值得未来的爱人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不可否认,毕罗的话说到了点子上。他若真心喜欢容茵,这些生活中小小不言的事儿就都应该逐一做到。

回城途中,唐清辰说:“我看你们家隔壁的对门还空着,可以考虑把那家也租下来。”

容茵说:“我要那么多房子干吗?一家店我还打理不过来。”

唐清辰笑了:“你可以只开一家店面,但多一个院子当仓库和酒窖,难道不是更方便?”

容易没想到他是这样考虑的,微一沉吟,点点头:“等我回去了解一下。”

唐清辰凑近她耳边,低声说:“还有你送来的那些酒,价目表我让林隽整理出来了。看不出来啊小富婆,你送这么多名贵的酒给我,是想包养我?”

容茵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瞪他一眼,又匆忙看向前面专注开车的小石。所幸车子椅背高,这一段路况也比较复杂,小石并没有留意到他们俩的动静。

唐清辰说完这句,满意地看着容茵脸颊越来越红润,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说:“见过舅公,我再好好跟你算算这笔账。”

第181章 深藏不露唐某人

有人追求幸福,所以努力;有人拥有幸福,所以放弃。

——张爱玲

容茵心跳如鹿,突然现这家伙真是深藏不露。平时看着他总是那副清高骄矜的样子,想不到私底下说起暧昧的话来也一套一套的,气场强得吓人。直到车子开到君渡酒店,她和唐清辰先一步从车子下来,站在酒店大门口,她还有一种手软脚软的错觉。

唐清辰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低头看她:“怎么了,怎么站在这儿呆不进去?”

容茵深吸一口气,说:“就是没想到,才过两个来月,就又回来这儿了。”

唐清辰笑了:“怎么,你当初还真打算往后都不踏进唐氏半步了?”他拉起容茵的手,一路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知道你记仇,所以这次是我专程邀请容小姐卖个面子,回来唐氏探望一下从前的老同事,如何?”

一路上遇到无数眼熟的面孔,连前台负责接待的服务生都在唐清辰拽着她经过的瞬间原地起立。

容茵以手遮额,加快步伐的同时小声喊唐清辰:“你慢一点。不是说去看汪老,你往这边走不太对吧?”

唐清辰说:“这个时间段,他还在甜品部。”他看出容茵的忐忑,低声安抚,“放心,你不想见的人,不会见到。”

话音刚落,唐清辰就觉察到容茵神色有异,他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现自己刚说完话就被现实打脸。

殷筱云身穿一件黑色真丝衬衫,绛紫色半裙不失优雅,人看起来有些气喘,她捋了捋些微散乱的丝,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二人。

唐清辰并没打算跟她多有交集,朝她微微颔,算是打过招呼,就带容茵往电梯的方向走。

没想到殷筱云紧紧追随。

唐清辰站在电梯前,不着痕迹地将容茵护在另一边,随后看向殷筱云:“您有事?”

殷筱云抚着胸口,双目微红:“我需要跟你谈一谈。”

唐清辰神情淡然:“殷夫人,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带我未婚妻回来这儿,也是为了一些私事。有什么事,您可以明天到我办公室详谈。”

一天前,殷筱云还在容茵面前大放厥词,声称唐清辰要和殷若芙结婚了。可此刻,看他们两个人的神情,唐清辰平静的神色下是男人面对喜欢的女人时特有的志在必得,而容茵面颊微红,眼角眉梢都透着情意。殷筱云也是过来人,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论她此前筹谋了多少,又在容茵身上下了多少工夫想隔开这两个人,现在看来也都迟了。

她银牙紧咬,低声说:“我希望是现在。你不在的时候,林隽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唐清辰打断她,声音清正:“林隽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如果是为这件事来的,那么请您不必再费周折。”

殷筱云的神情如遭雷击。容茵离开君渡的这两个月,若芙在君渡酒店的甜品部说是如鱼得水也不为过,唐清辰几次外出都带上了她,在那些外人的眼中,谁不认为这是若芙和唐清辰好事将近的征兆?前段时间,唐清辰甚至肯让她来君渡为甜品部的员工授课。这样的殊荣和自由,是殷筱云在来平城之前就一直渴盼的。结果,今天林隽直接到甜品部下达指令,让她接下来不必再来唐氏,还委派了另一个年轻男生顶替了若芙在甜品部的位置。

此前若芙和杜鹤在甜品部半分天下,如今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别说是若芙一个初出社会的女孩子了,就是她也难以接受。

她原以为是林隽趁着唐清辰外出自作主张,听说汪柏冬已经出院回归,她也不是没去找过,可汪柏冬借口身体不适,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闭门不见。她刚安抚过若芙,又打了两个电话,听说唐清辰明天还有个重要会议,想着他今晚可能会赶回来,索性就站在酒店大厅等他。没想到他带着容茵一起回来了,更没想到,他当着容茵的面,说林隽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奇耻大辱也不过如此。

殷筱云看着唐清辰冷若冰霜的侧脸,强忍着怒气说:“唐清辰,你爸爸如果知道你这样对待殷家人,你觉得他会容你这样,这样胡作非为吗?”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瞪着唐清辰说,“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父亲当年对殷家的承诺吗?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我的母亲已经七十高龄,今天晚上飞机刚刚降落平城。我本来以为你性子固然清高了一些,但对若芙也有几分真心,怎么,现在你这是想反悔?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唐清辰扶住容茵的肩膀,看向殷若芙:“我对您用敬语,当您是长辈,但这段时日以来您的所作所为,实在令我没法儿尊重。您所谓的承诺是什么,您愿意当着殷老夫人、我父亲、舅公,还有容茵的面,再说一次吗?”

殷筱云倏然噤声。

唐清辰看着她紧紧闭着的双唇,说:“我不说,容茵也不说,您以为这件事就没人知道?如果我没有认识容茵,这件事您是不是要瞒着殷老夫人和唐家人一辈子?”

“瞒什么一辈子?也说给我听听。”

苍老的声音响起的一瞬,如同一道惊雷炸在耳边。

第182章 你这辈子,我包了

殷筱云转过身,就见母亲在郭叔的搀扶下站在自己身后,而刚刚说话的唐父,竟然和母亲站在一起。

殷老夫人花白的头全部染黑,还烫了精致的卷,一身正式的裙装,三厘米黑色皮靴,手边还放着两只行李箱,看样子是刚被人从机场接过来。

殷筱云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她明明打电话安排好了人去郊区的机场接母亲,可接机的人还没音讯,这头母亲已经和唐父一块儿出现在了君渡。她不禁看向唐清辰,却见唐清辰的神色也有一丝不自然,这么说来,也不是他。更不可能是容茵,殷筱云虽然不待见容茵,却并不糊涂,容茵在平城无亲无故,做不到这样消息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