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门咿呀一声打开。

叶晨斜倚着门框看着他。

书生被他眼中的寒意惊出一身冷汗,“这位兄台”

叶晨手指一指杜纷纷道:“这位是我夫人。”

杜纷纷和书生同时僵住。

书生汗颜道:“小,小生刚才多有冒犯”

叶晨手指一移,无声地指着他的房间门。

书生落荒逃入自己房中。

杜纷纷感激道:“你来的真是时候。”

要是再被书生碎碎念下去,她拔刀自刎的心都有了。

叶晨微微一笑,“纷纷啊。”

杜纷纷觉得这刀还说不定拔不拔。

“如果你想出墙的话,”他勾了勾手指,“来这边。”

杜纷纷眨了眨眼睛,“叶晨大人,您误会了,我捶墙只是想警告他一下。绝对没有想把两间房打通的意思。”

叶晨道:“那回去酝酿酝酿。酝酿好了,记得朝我这边实践。”

杜纷纷无语地闪回房间。

至傍晚时分。

书生不怕死地挨个敲房门。

“五脏庙不可无五谷祭也。”

杜纷纷黑着脸开门时,他如是说。

萧大圣道:“反正都醒了,吃吃也无妨。都花了银子。”

杜纷纷想了想,问道:“有肉吗?”

事实证明——有。

素鸡、素鸭住持有条不紊地介绍着。

杜纷纷有一筷没一筷地吃着,心里想的是:肉里没油啊没油。

叶晨每道菜都浅尝即止。

书生和萧大圣倒是吃得很爽快,两双筷子满席游走。

住持见他们吃得高兴,才欣慰地起身离开。

不多时,杜纷纷等人正要收碗,就听外头一阵嘈杂,尼姑们尖锐的惊叫如针扎着耳膜,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粗犷的嗓音。

杜纷纷等人面面相觑,忙不迭地朝外走。

走到佛堂前,他们齐齐吃了一惊。

大门与佛堂之间的空地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一群高壮大汉,手中拿着各种武器,气焰嚣张,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住持站在阶梯下,被几个年轻女尼扶持着摇摇欲坠,显然是受了伤。

大汉为首的是一个虬髯披发的黄衫客,他见到叶晨等人,立刻示威似的扬了扬手中的金刀。夕阳残辉扫在刀面上,如铜镜般闪亮。

杜纷纷下意识地看向叶晨。

叶晨沉默,一双黑瞳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倒是书生和萧大圣忍不住,齐齐抢身到住持前。

萧大圣见她嘴角挂血,皱眉道:“师太,你没事吧?”

住持嘴角的血又淌下。

杜纷纷想:这口血是被萧大哥的废话给气的。

来势汹汹去匆匆

书生比较实惠,立刻伸手替住持把脉。

萧大圣急问道:“怎么样?”

书生叹气道:“经脉被震断了。”

萧大圣对着黄衫客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对一位方外之人下此毒手?”

黄衫客起先冷眼看着他们,直到他说话才冷笑道:“方外之人。哈?方外之人。”他突然转头对身后的人大笑道,“你们说说,我们的小蝎子梅十三娘是不是方外之人?”

众人皆是面目狰狞,满脸憎恶。

萧大圣和杜纷纷都是一怔。

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小蝎子,却绝对听过梅十三娘这个名字。

当初山东响马横行,其中最凶残暴虐的莫过于火烧云。火烧云是由十三位结义兄弟为首,其中最小的就是梅十三娘,她也是火烧云中唯一一个女人。

传闻中的火烧云不但凶残,而且极为狡猾。若非最后由崔东林率领山东正道武林设下重重陷阱,将他们赶入穷巷,恐怕他们至今还在为祸四方。

住持缓了口气道:“施主,往日种种皆是过眼云烟,既然你已经逃过一劫,何不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黄衫客怒道:“好个逃过一劫!当初若非你串通崔东林,出卖我们,害得诸位兄弟惨死,我们怎么会落到这番田地?这十年来,你知不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山东那群疯狗不断地派人来追捕,害得我们不得不整天东躲西藏,像丧家犬一样,就怕哪天一睁开眼睛,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脖子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幸好苍天有眼,我们本来是想来尼姑庵找乐子的,没想到居然会碰上旧人,如今新仇旧恨,正是一起算的时候!”

他身后众响马齐声应和,声势惊人。

尼姑们被吓得瑟瑟发抖。

萧大圣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棘手。虽说他和住持交好,但这件事是是非非牵扯复杂,不是可以随便插手管的闲事。

杜纷纷悄悄地扯了扯叶晨的袖子,“我们怎么办?”

叶晨嘴角一勾道:“看戏。”

那就是袖手旁观?

杜纷纷看着气势汹汹的火烧残云,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果然,黄衫客眼角突然一扫连叶晨、杜纷纷在内的众人,狞笑道:“你们也不必为难要不要出手,反正今天你们统统都要死!”

杜纷纷又扯叶晨的衣袖。

叶晨微笑道:“多可爱的人啊。”

萧大圣见他们渐渐包围过来,急忙扶着住持后退。

书生紧张地冲上阶梯,躲到杜纷纷身后。

叶晨伸臂一推,又把他曝露出来。

书生快要哭出来,“女侠,救命。”

叶晨道:“拿刀的不一定是女侠,也可能是卖刀的。”

书生、杜纷纷:“”

萧大圣环顾尼姑道:“你们之中有谁是会武功的?”

尼姑面面相觑,都是摇头。

住持苦笑道:“她们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又怎么会教他们武功。”

萧大圣道:“那你现在还能不能打?”

住持道:“你没感觉,我的身体都是被你拖着走的吗?”

萧大圣:“”

萧大圣退到叶晨和杜纷纷身前。

尼姑和书生都挤在他们后面。

萧大圣道:“看来,只有我们能出手了。”

杜纷纷看着叶晨道:“如果你出手,能不能一下子全杀?”她记得他上次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唐门死士全解决了。

叶晨摸了摸下巴道:“不能。”

“为什么?”

“因为现在没法偷袭。”

杜纷纷想起来,那次叶晨好像是猝不及防出手的。

叶晨道:“我要”

他的声音骤然顿住。

杜纷纷被他一掌推到一旁。

她踉跄收住脚步,转头见到场中形势翻天覆地大变,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住持正生龙活虎得和萧大圣打成一团。

叶晨站在原地不动。

他身上上上下下被捆了十几根金灿灿的绳索。

原本还吓得脸色发白的尼姑和书生都得意地握着绳索的头。

杜纷纷愕然道:“有谁要解释一下吗?”

黄衫客大笑道:“叶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他说着,挥起金刀,率领诸人冲杀上来。

杜纷纷不敢怠慢,立刻抽刀迎上。

一入战圈,她心中立刻暗叫不好。眼前的人马比唐门的死士还要扎手得多,而遗憾的是,她的武功和上次在唐门的时候比起来,一点进步都没有。

书生见叶晨气定神闲,不由笑道:“剑神不愧为剑神,就算死到临头,依然面不改色。”

叶晨懒洋洋道:“你们觉得捆得住我?”

书生道:“这是东海龙王的捆龙索,就算你手中有无尽也未必能砍得断,更何况你手里还没有。我想捆住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叶晨道:“所以你想用这个捆死我?”

书生道:“是又如何?”

叶晨叹息道:“南阳王手下果然除了酒囊就是饭袋。”

书生也不气怒,“此话怎讲?”

叶晨淡然地瞟了他一眼,“我虽然砍不断捆龙索,但是”他手腕一转,无形剑气如箭疾射。

书生离他最近,却也见机的最快,早在叶晨说‘但是’两个字的时候,他就身体一拧,朝旁避了开去。

但那些尼姑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剑气如青钢长剑,无情地穿刺过她们的身体。

只听十几声先后重叠地闷哼,她们齐齐仰面倒地而死。

书生看得骇然。

尼姑既死,她们手中的绳索自然松开。

叶晨慢悠悠地扯开绳索,除了最后一根——

书生看着自己手中的捆龙索,轻轻松开手。

这个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晨掸了掸衣服,挑眉道:“你说,你们是不是酒囊饭袋?”

书生苦笑道:“是。”

他们不酒囊饭袋谁酒囊饭袋,空以为用捆龙索就能捆住叶晨,捆龙索再厉害,使用他的人不堪一击也是枉然。

杜纷纷打得香汗淋漓,正感独木难支,身边的敌人却一个个闷声倒下去。

剩下的立刻不战而逃。

她收刀转身。

叶晨站在台阶最高处,白衣飘飘,脚下的捆龙索如草绳般随意丢弃了一地。

书生蔫蔫地站在一边,眼珠骨碌碌地转着。

同是白衣,风度和气质在此刻对比得如此明显。

杜纷纷想:这就是胜者为王的世界。

和萧大圣对战的住持见大势已去,也虚晃一招,追着逃跑的大汉们而去。

萧大圣欲追还留。

一场适才还惊心动魄的战斗转眼间曲终人散。

杜纷纷看着书生,好奇道:“你怎么不跑?”

书生叹气道:“要跑得掉才行。”

萧大圣转身走过来道:“叶晨已将他列为目标,他若是敢跑,此刻必然已经成为剑气下的亡魂。”

——叶晨已将他列为目标,他若是敢跑,此刻必然已经成为剑气下的亡魂。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杜纷纷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纷纷。”

叶晨的声音让杜纷纷的背脊一僵。

“拔刀。”

杜纷纷惊道:“我没有逃跑啊!”

萧大圣同情地看着她。

叶晨微微一笑,“我只是让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比了下书生。

书生连忙道:“杜女侠尽管来架。”

杜纷纷囧道:“架刀这么愉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