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握住君无欢放在腰间的手,轻声道:“不要生气,没事的。”

君无欢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抬头轻声道:“我不生气,阿凌也不用担心。这事儿…成不了。就算真的需要跟北晋联姻,也不会是阿凌去的。”楚凌点头,“自然,谁都不会去。”如今的情况,根本没有必要跟北晋联姻,因为无论去的是谁,都是白白牺牲的炮灰。天启和北晋绝不可能和平共处,就算天启能忍北晋也忍不了。

看了一眼南宫御月消失地方向,楚凌忍不住底下一声叹气道:“果然,南宫国师一来,准没有好事。”

君无欢轻哼一声道:“我看他是活腻了。”

楚凌道:“你可别为了这事儿去找南宫御月麻烦,别忘了你的伤……”南宫御月即便是实力不如君无欢,也不会差的太远。而君无欢身体不好,南宫御月却是身体健康的。若是真的不要命的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好说。楚凌可不希望君无欢为了出一时之气,又去把自己弄出一身的内伤来。

君无欢低头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心中不由得一暖,低头在她眉心轻轻一吻道:“阿凌放心,我不会去找他打架的。这里毕竟是平京,还是要给陛下一点面子的。”但是他可不保证他不会在别的地方找南宫御月的麻烦。

楚凌见他说得认真,这才点了点头稍微放下了心来。

以她对君无欢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的了,但是只要不动手,别的倒也无所谓了。

南宫御月带着一身肃杀之气回到驿馆,正好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秦殊。从公主府出来,南宫御月才懊恼起自己竟然真的被君无欢给吓跑了。懊恼之余就恼羞成怒起来,杀回去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南宫御月就带着一身令人退避三舍的怒气回到了驿馆。

秦殊看着面色阴沉快步进来的南宫御月微微蹙眉,还是对他点了下头道:“国师。”秦殊与南宫御月并不相熟,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位国师的了解。自然也看得出来,国师大人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南宫御月停下了脚步打量着秦殊。

若是寻常人被南宫御月这样的眼神打量着,只怕早就要簌簌发抖了。但是秦殊显然不是一般人,只是淡然一笑,对南宫御月道:“国师,可是秦某有何不妥?”

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道:“听说,你跟笙笙交情不错?”

秦殊一愣,倒是没想到南宫御月竟然会问这个问题,回过神来方才回答道:“先前在上京跟武安郡主确实有几分交情。”

南宫御月上下打量了秦殊一番,道:“西秦大皇子藏得深,不知道笙笙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会不会觉得高兴?”

秦殊眼眸微黯,轻叹了口气道:“郡主失踪许久…难道国师已经有了她的消息?”

南宫御月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漫步朝着里面走去。秦殊望着南宫御月的背影微微皱眉,沉思了许久方才道:“来人。”

片刻后,一个灰衣男子出现了院子里,拱手道:“秦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秦殊道:“去查查看,刚才国师去见了什么人。”

“是,秦公子。”男子拱手告退。

秦殊扭头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温文尔雅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疑惑,“好好的,国师怎么会突然提起笙笙?”

第286章.286、拓跋梁的贺礼!

北晋使者的来意第二天早上满朝上下就都知道了,因为早朝上身为西秦质子的秦殊代表北晋新皇拓跋梁递交了一份国书。国书中阐述了北晋想要与天启结盟的意愿以及结盟之后天启能够获得的好处。一时间,朝堂上众人议论纷纷争执不休。争执的人大体分为三派,一是同意结盟的,认为天启能够拿回沧云城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处。沧云城位置险要,只要拿回了那地方,将来就可以作为收复北方的前哨,许多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一派人是不同意结盟,认为貊族人狼子野心不能与之为伍。一旦解决掉了沧云城,拓跋梁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直指天启。至于还有一派则是和稀泥,既不赞同这家,也不赞同那家,总之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一派,则是以朝中几个势力颇大的世家为主,这些人对什么结盟还是不结盟都没有兴趣,他们只需要管好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

朝堂上争吵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吵出什么结果来,下了早朝永嘉帝便怒气冲冲地去了永乐宫。

今晚有一个为迎接天启使者而举办的宴会,所以楚凌一大早就进宫来准备了。虽然上官成义认为如今这种场合应该由身为公主的楚凌来主持,但是楚凌也只是挂个名头而已,真正做事的还是贤妃等三个高位妃子。对此三位嫔妃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反倒是对楚凌很是感激。她们年纪虽然不算大,但是却都不算受宠,而且永嘉帝后宫多年没有过子嗣诞生,所有人都默认了永嘉帝这辈子不会再有子嗣了。因此,她们这些妃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三妃因为出身好身份高,还能受些尊重,而能够筹办宫宴便是昭示她们在宫中的地位最好的方式。如果楚凌真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揽过去的话,她们除了有个好听的名头和每月多上几两银子一些东西,跟普通的低位嫔妃也没有任何差别了。如今楚凌愿意放权,她们自然是高兴的。

经过了这些日子,楚凌和三妃倒是都找到了各自相处的方式。三妃都是聪明人,在发现这位公主殿下不喜欢听人奉承殷切侍候的时候态度就渐渐的恢复了正常。楚凌也觉得这三位嫔妃并不若她一直以为的那种只会后宫女子只会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事实上,这三位嫔妃私底下关系竟然还不错,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可争的,人自然也就和善起来了。总是,双方渐渐地都对对方的行为处事感到了满意。

永嘉帝进来的时候楚凌正和三位妃子讨论今晚的宫宴细节,见到永嘉帝阴沉着连进来三妃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相迎。

“见过陛下。”三妃齐声道。

“见过父皇。”楚凌也跟着起身行礼。

永嘉帝一挥手让众人免礼平身,方才看向三位嫔妃道:“你们在永乐宫做什么?”楚凌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三位是怎么想的,若是君无欢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话,她肯定是要翻脸的。却见贤妃抬起头来笑吟吟地道:“回陛下,臣妾和两位妹妹正在跟公主请示今晚宴会的事情呢。”脸上笑容温柔娴雅,半点也不看出来勉强之意。

永嘉帝神色这才稍缓,道:“卿儿刚回来不久,许多事情都还不明白。你们要多教导她一些。”妃为上这三位出身都是不凡,教导楚凌一些身为贵女的行事和打理宫中事务自然是没问题的。贤妃笑道:“臣妾遵命,只是公主聪慧,礼仪行止从无失礼之处,只怕臣妾们也排不上什么用场呢。”

没有父母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女儿,永嘉帝自然也不例外。看着贤妃的眼神也温和了几分,道:“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回头派人送些赏赐过去吧,难得自从卿儿回来了,后宫中众人的做派都还算让他满意。

“是,臣妾告退。”三人也不纠缠,屈膝向永嘉帝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楚凌扶着永嘉帝坐下,亲自倒了茶送到他面前方才问道:“儿臣看父皇刚刚进来的时候面有怒色,可是出什么事了?”

永嘉帝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北晋想要和天启结盟共同对付沧云城,卿儿你怎么看?”

楚凌笑道:“这种事情父皇自有定夺,怎么问我呢?”

永嘉帝道:“父皇想知道卿儿是怎么想的。”

楚凌在永嘉帝对面坐下下来,挥手让殿中侍候的人都退下方才小声笑道:“沧云城主是您未来的女婿,父皇您还需要跟别人联手对付他么?”永嘉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哦,你就这么确定,他会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楚凌道:“横竖总不会站到北晋那边。父皇,就算是没有这层关系,沧云城的存在对天启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

永嘉帝点点头道:“这事儿早些时候你舅舅也跟朕说过,朕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若是拒绝了北晋……”

楚凌低声笑道:“父皇不必急着拒接。”

“嗯?”永嘉帝微微扬眉,楚凌含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永嘉帝一怔,道:“这样行么?”楚凌淡然道:“有什么不行的?父皇别忘了,除了沧云城,我们还有……靖北军。”永嘉帝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看向楚凌的目光更深邃了几分,良久方才轻声道:“卿儿,这个主意是你自己想的,还是长离公子想出来地。”

楚凌笑道:“自然是我们一起想的,眼下这局面…这不是最有效果地方法么?就算是舅舅在这儿,或许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意见。”

永嘉帝轻叹了口气道:“卿儿果然已经长大了,这事儿朕会好好考虑地。你说得对,也不必太着急答复他们。”楚凌点头笑道:“正是如此,父皇英明。”永嘉帝望着楚凌,沉吟了片刻,道:“还有一件事……”

楚凌笑道:“父皇是想说北晋有意与我们联姻的事情?”

永嘉帝有些惊讶,“又是君无欢告诉你的?”君无欢消息灵通他是知道的,不过这也太灵通了一些,倒是让永嘉帝有些不放心了。

楚凌摇头,“那倒不是,是南宫御月告诉我的。”

“南宫…北晋国师?”

楚凌笑道:“父皇莫不是忘了,我当初在上京待了两三年,跟南宫御月自然也是认识。而且当初我在上京曾经和君无欢订过婚,南宫御月也是知道我还活着的。他人还没到平京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

永嘉帝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了传说这性格乖张的北晋国师今天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感情是…他认识卿儿啊。不对,就算是认识也不至于…永嘉帝看了看楚凌,问道:“卿儿,你跟父皇说实话,那个北晋国师是不是…是不是对你有意?”

楚凌一怔,南宫御月没事总是喜欢撩拨她,楚凌其实都一些习惯了。有些时候,若是撩人的人不走心,被撩的那个自然也就不会当回事了。若是时间长了,也就真的没法子将这个当回事了。而且南宫御月这人心思太过诡异,更无法让人将他的话当真。譬如说上次刺杀北晋皇的事情,如果换了君无欢,在对她没有任何情谊的时候君无欢可能会让她去,但是一旦君无欢确定了感情就绝不会再做这种事。而南宫御月,即便是前面才刚跟她表白过了,下一刻一样能眼睛眨也不眨地推人往死路走。

所以,南宫御月虽然时不时就会来一句“笙笙嫁给我”诸如此类的话,楚凌却着实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哪怕是君无欢,总是因为南宫御月对她的态度动怒,但其实也没有将他当成真正的情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真的问她,南宫御月是不是对她有意?

楚凌一时间有些茫然,她还真不知道南宫御月到底是说着玩儿,跟君无欢斗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永嘉帝见她沉默,顿时紧张起来了,“卿儿啊,你要是不满意君无欢尽管跟父皇说。但是,这个南宫御月…他不合适。”

楚凌闻言,不由失笑。摇头笑道:“父皇您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对南宫御月有想法?”

“当真?”永嘉帝有些担心地问道。楚凌点头道:“自然当真了。”

永嘉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叹气道:“南宫御月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但毕竟是貊族的国师,听说还是个性格乖戾的,着实不是良配。卿儿对他无意就好,无意就好。”若是女儿真的看上了南宫御月,永嘉帝着实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忍痛成全她还是棒打鸳鸯,不用做选择实在是再好没有了。

楚凌笑道:“跟南宫御月比起来,父皇是不是觉得看君无欢顺眼多了?”

“……”永嘉帝无语,就算是也不能承认啊。

晚上,皇宫里在一次热闹起来。

永嘉帝为迎接南宫御月准备的宴会着实是比拓跋胤的要隆重盛大得多。毕竟拓跋胤最多也只能算是私访而南宫御月却是代表北晋朝廷的。楚凌跟着贤妃三人忙了一个下午,看到宴会顺利开始也微微松了口气。她虽然学过不少东西,但是操办如此大的一场宫宴却还是头一次。所幸有人指点,总算没有出什么纰漏。

楚凌是跟着永嘉帝一起入场的,一行人踏入大殿中的时候大殿里已经坐满了人。楚凌跟在永嘉帝身边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而坐的南宫御月和君无欢。而两人的下首方坐着地正是秦殊。这样的安排虽然有些突兀却也在情理之中,永嘉帝没有皇子,虽然有安信郡王和博宁郡王也是皇室宗亲但两人年纪都不小心,跟南宫御月和秦殊这样的年轻人说不到一块去。因此身为永嘉帝未来女婿的君无欢出面作陪也就可以理解了。

再看看几乎并肩而坐地三个年轻男子,一般的俊美无俦气势不凡,南宫御月俊美中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但是他看向别人的眼神却时时都带着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恶意。君无欢的容貌俊美当属三人之首,只是他常年生病,面色难免苍白消瘦了一些,倒是让容貌失色了几分。但即便是如此,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少了几分血色的薄唇微微带着几分笑意,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亲切,而是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仰望之意。

秦殊看起来倒是三人中最正常的美男子了,容貌俊雅,气质温文,眼眸中带着几分淡淡地忧郁,唇角带笑却是令人如沐春风。

坐在他们对面的不少贵女命妇,一下子看到这三位非同凡响的美男子也忍不住暗暗脸红心跳起来,连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恭迎陛下!恭迎公主!”

众人站起身来,齐声恭迎。

永嘉帝拉着楚凌漫步走上大殿方才放开了她的手,楚凌走到了御案旁边的桌案边上,等到永嘉帝坐下才跟着坐了下去。

“众卿平身。”永嘉帝道。

“谢陛下。”

众人齐声谢过了永嘉帝,然后才重新落座。

楚凌对着下面的君无欢微微点头一笑,君无欢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楚凌的眼眸从君无欢的身上掠过正好落到了旁边的秦殊身上,秦殊也正好在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怔,秦殊似乎并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楚凌,微微皱了下眉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楚凌对他微微点头一笑,秦殊唇角也跟着撤出了一丝笑意,带对着她点了点头。

永嘉帝看向下首的南宫御月,笑道:“北晋国师远道而来,朕先敬国师一杯算是为国师和西秦大皇子洗尘?”

南宫御月难得的很给面子,端起酒杯道:“多谢陛下。”

秦殊自然也不能拒绝,他慢慢将目光从楚凌身上移开,端起酒杯陪着喝了一杯。一杯饮尽,南宫御月又重新倒了一杯酒起身笑道:“陛下寻回公主,实是天大的喜事。可惜本座消息不甚灵通,竟然没来得及恭贺陛下和公主。本座再次借花献佛,恭喜陛下和公主父女团聚?”

永嘉帝心情甚好,也不计较自己父女之所以分离本就是因为貊族人,端起酒杯跟南宫御月喝了一杯。两国之间的事情,就算是想要计较又哪里计较的过来?楚凌也跟着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宾主各自敬酒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南宫御月让人送上了北晋准备给神佑公主的礼物。

永嘉帝对于北晋的贺礼并不以为然,有什么东西是天启没有而北晋有的?不过人家送来了,自然还是要给面子的。

只见坐在靠后一些的一个穿着北晋官服但明显是貊族人的男子捧着一个盒子走上前来,道:“这是我皇送给神佑公主的贺礼,还请公主品鉴。”

楚凌偏了一下头,道:“哦,北晋皇帝陛下送的礼物,想必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本宫自然要好好欣赏一番了。”

一边侍候的内侍上前,接过了那男子手中的礼盒送到了殿上的楚凌跟前。

盒子放在楚凌的桌案上,声音沉重,显然这盒子的分量也不轻。

楚凌抬手轻抚了一下盒子,手指轻轻在盒子的边缘和上方叩了两下方才慢慢打开了那描金的木盒。

描金的盒子里装着一顶镶嵌着宝石流苏的璎珞,看上去色彩艳丽宝光四射。楚凌看了一眼却并没有露出喜色,只是淡淡道:“多谢北晋皇的美意,这东西太过珍贵,本宫只怕是用不上。”

永嘉帝侧首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微微皱眉。

身为帝王他并不觉得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璎珞有什么珍贵的,若是卿儿喜欢的话他可以让人专门为她打造十条八条每一个都比这个好看珍贵。但是卿儿这个时候这么说,问题显然并不是处在这东西的价值上。

“卿儿,这是什么东西?”永嘉帝问道。

楚凌含笑将盒子合上,道:“父皇,大概是北晋新皇登基太过忙碌,送错了东西。这是北晋后妃才会用的饰品。”虽然北晋的各种规矩跟天启比起来只能算得上粗浅,但是尊卑贵贱的区别却极为严苛。貊族女子喜好色彩艳丽的宝石璎珞,但是貊族资源匮乏对这些东西的形制却是有严格规定的。而这箱子里的这一条,却是实打实地后宫嫔妃才会用的样式。

那奉上贺礼的官员显然并不认为自己送错了礼,朗声道:“公主说笑了,这是陛下亲自挑选,命臣一定要送到公主手中的,怎么会出错?”

楚凌眼眸微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道:“本宫承受不起,还请阁下收回。”

“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那人自然不肯,“陛下有心与天启结盟,所幸公主从小在上京长大,想必也是能够习惯的。”

永嘉帝脸色一沉,沉声道:“卿儿说得对,既然礼物不合适,就收回去吧。还有,卿儿哪里都不会去,北晋皇想多了。”

太那使者脸色微变,侧首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南宫御月和秦殊。南宫御月微微皱眉,看着他的神色有些不善,显然这一出南宫御月根本就不知道。秦殊正垂眸饮酒,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那使者看了看殿中众人,突然一笑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陛下和公主何必为难在下。”言下之意,是非要楚凌手下这个东西,要退就自己去跟北晋皇退。

如果他在平京城里多待几天在送礼的话,或许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人只觉得这神佑公主在浣衣苑待了许多年,性子必然怯懦软和,并不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楚凌脸色却是一沉,抬手一挥跟前沉重的木盒平飞了出去,朝着那人直直地撞了过来。

那人心中一惊,连忙退开了几步,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侍卫连忙飞身接住了盒子。

“公主,你?!”那使者又惊又怒,看向楚凌厉声道。楚凌已经从桌案后面站起了身来,一身红衣明艳如火,神色淡漠眼眸如刀,却让那人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楚凌居高临下,淡然道:“本宫说了,不喜欢这个礼物。大人听不明白么?”

男子惊愕,道:“公主不怕影响两国关系么?”

楚凌微微勾唇,淡笑道:“现在是北晋想要跟天启结盟,可不是天启想要和北晋结盟。”

求人态度还这么傲,显然是缺少世道修理。

殿中众人看着神佑公主和北晋使者的对峙,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君无欢放下酒杯,看着殿上的红衣少女唇边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南宫御月轻哼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怎么?长离公子不去英雄救美?”君无欢淡淡道:“这种场合,阿凌不需要我出面。”

不需要给朝廷百官一个神佑公主事事都需要未来夫婿保护扶持的印象。未来真正能够影响到这些官员态度的,必然是神佑公主而不是他这个公主驸马。

君无欢是一个很傲气的人,但是他的傲气却并不是事事都要冲在前面,非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他并不介意隐身在阿凌的身后,看着她光芒万丈,荣耀加身。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有足够的自信,他能够配得上阿凌,可以与她并肩而行,无论她将要走向何处。

这便是君无欢的自信和傲气。

南宫御月轻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嘲讽。

第287章.287、身份败露?

大约从很多年前,貊族甚至还没有入关之前,天启在面对貊族的时候就呈现出了弱势的一面。无论在天启再怎么位高权重的人物,到了貊族人面前仿佛就天生地低人一头一般。或许也正是这种态度,让貊族人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天启人,觉得他们毫无骨气可言。

大概…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对貊族如此强势的人了,而且还是个女人。

不仅献礼的那使者愣住了,在场的除了君无欢南宫御月几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使者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道:“公主就不怕引起两国战争么?!”这话一出,不少天启官员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面露担忧之色,那使者看在眼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就知道会这样!

楚凌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微微挑眉道:“想打的话,北晋皇派你们来干什么?在这种地方说出这种话,你就不怕…自己没法活着回到北晋么?难不成大人是想要为国尽忠才特意来激怒本宫的?本宫看你也不像是貊族人啊。不过,大人若是当真有此念,本宫也可以成全你。”

那使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确实不是貊族人,他是当初留在上京投靠了北晋的人家之一,只不过这些年在貊族也并不受重视,好不容易家族因为跟着拓跋梁算是有了几分从龙之功才得到了这份出使天启的才是,自然万万不敢弄砸了。

“两…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使者咬牙道。

楚凌淡淡道:“貊族没有这个规矩,大人既然已经当自己是貊族人了,就该接受貊族的规矩,怎么这会儿反倒是想起天启的规矩来了。更何况…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那使者被楚凌锋利的眼神扫过,不由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旁边一个护卫伸手抓住了他,才让他堪堪站稳了身形。丢了一个如此大的脸,那使者恼羞交加却不能奈楚凌如何。总是北晋再强大,他们现在也是站在天启的皇宫里。就算貊族人下一刻就能攻破灵苍江防线,天启人也能在这一刻先杀了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北晋人到底是生性跋扈好强,见自己人落了下方自然也不愿意坐视不管。一个貊族中年男子站起身来,高声道:“我等诚心来拜贺公主,这就是天气的待客之道么?”

一直没有开口地君无欢这才淡然开口道:“北晋人不知礼数,连送给公主的贺礼都不合时宜。公主已经婉言谢绝了,尔等还如此不知进退,竟然还好意思怪罪天启不知待客之道?”

那中年男子显然是认识君无欢,看了他一眼去方才轻哼一声道:“长离公子,真是哪儿都有你啊。”

君无欢不以为然淡然笑道:“此处有君某有何奇怪,倒是…大人在这里要更加奇怪一些吧?”

中年男子盯着君无欢看了许久,突然冷冷道:“长离公子在这里不奇怪,只是不知道…武安郡主出现在此又是否奇怪呢?”

“武安郡主?!”众人皆是大惊,武安郡主这个封号他们都很耳熟,但是这绝不是天启的封号。天启推崇女子娴熟温婉,皇家公主郡主封号里绝不会出现武安这样的字号。相反的,去年那位失踪的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正是前任北晋皇帝亲封的武安郡主。

许多人都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想要看看这位可以说是名震天下的武安郡主到底是谁。

许多人都听说过,这位让拓跋兴业另眼相看的亲传女弟子是个天启人。但是这大殿中坐着许多贵女,却谁都不像是传说中的武安郡主。有人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坐在殿上的楚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胆大的年头。这神佑公主…看起来很是厉害,又是从上京回来的。这几年她在北晋的情形其实谁也不知道,莫不是……

再去看站在殿中的貊族男子,果然看到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殿上的神佑公主。

永嘉帝早就知道了楚凌在上京的身份,也知道北晋的使者中肯定有人能认出楚凌来。提前有了准备因此并不十分惊讶,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淡定。

永嘉帝淡定,楚凌就更加淡定了。

那中年男子显然没有想到永嘉帝和楚凌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特别是永嘉帝,以他对他的了解,这位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身为皇帝,却着实是比需要寻常人还要软弱得多。既然他现在是这个表现,那就只能证明,永嘉帝早就知道了神佑公主就是武安郡主这件事。

如此一来…他爆出这个消息不仅伤不到永嘉帝和神佑公主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还是帮了他们。

不过……目光扫到殿中许多天启官员,或多或少都从他们脸上看到了震惊和猜忌的神色。中年男子心中冷笑一声,伤不到么?也不见得。

想到此处,中年男子看向坐在地上的楚凌道:“不知此事,公主有何解释。”

楚凌微微蹙眉,淡淡道:“大人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么?本宫为何要与你解释?”

中年男子一愣,有些惊愕地瞪着楚凌,“郡主这是什么意思?你身为我北晋武安郡主,拓跋大将军的亲传弟子,如今却说是天启的神佑公主,难道我皇和拓跋大将军不需要一个解释么?”

楚凌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拓跋大将军武功盖世,本宫想要跟着大将军学艺这才拜他为师,关你们北晋皇帝什么事儿?武安郡主这个封号,也是北晋皇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册封的,又不是本宫去骗来的。换一句话,就算大将军的弟子不是本宫,北晋皇一样会册封。”

大殿中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忍不住想要开口,却被上官成义一个眼神示意压了回去。朱大人坐在上官成义旁边,定定地盯着楚凌显然也是有话要说。但他毕竟比寻常官员要沉得住气一些,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静静地握着酒杯盯着楚凌并不说话。

中年男子咬牙道:“这么说,公主是承认你欺骗拓跋大将军了?”

楚凌耸耸肩道:“最多也只能算是隐姓埋名拜师学艺而已吧?本宫可没有打探你们北晋什么秘密,更没有偷你们什么东西。不许大将军收外族弟子,你们倒是早说啊,现在才能追究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轻哼一声,冷笑道:“公主是隐姓埋名还是与拓跋大将军暗中勾结……”

楚凌有些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道:“愿意怎么想是你的事儿,拓跋大将军是你北晋的将军又不是我天启的将军。你们就是愿意给他扣一个通敌卖国地罪名对我们来说也只有好处。你们高兴就好。”

“……”谁特么高兴了!

原本还一片热闹喜庆地大殿里突然有些诡异的沉默起来,大殿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凌身上。人们都忍不住想要围观这个神奇的少女,一个天启公主竟然能够隐姓埋名拜了貊族第一高手为师,甚至还让北晋皇册封为郡主。这样的女子,众人突然觉得这些日子她回来惹的那些事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君无欢也在看着楚凌,不过眼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看一出好戏一般。

若是这些人知道,阿凌还是靖北军的小将军,还是刺杀了北晋皇的人,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呢?不管是什么表情,总之一定会非常的有趣。

那中年男子自然不甘心自己的目的就这么被毫不费力地大破,正想要说什么,不远处南宫御月的声音淡淡响起,“好了,珂特吉,你今晚的话太多了。”

那中年男子一怔,看向南宫御月。却见南宫御月正斜靠在椅子扶手便,眼神幽冷地看着他。珂特吉背心突然冒起了一层冷汗,他竟然忘记了,明面上这次出使天启能做主的人还是南宫御月。而南宫御月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自作主张。

“国…国师……”

南宫御月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退下。”

“…是,国师。”虽然不甘心,珂特吉却不敢在南宫御月跟前放肆,又见旁边的秦殊也没有丝毫表示,只能低头退了回去。

然后南宫御月才对着楚凌举杯道:“手下人不懂事,扰乱了陛下和公主的兴致,还请见谅。”

永嘉帝呵呵一笑,仿佛已经不记得方才的不快一般,笑道:“国师言重了,不必放在心上,请喝酒。”

于是,大殿里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喧闹。只是酒席间有多少人食不知味,魂不守舍就不得而知了。

永嘉帝看了一眼大殿中推杯换盏和乐融融的景象,自然也能感觉到有多少目光正有意无意的往大殿上扫来。楚凌见永嘉帝频频看向自己,不由靠过去了一些轻声笑道:“父皇怎么了?”

永嘉帝亲叹了口气,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道:“这几日小心一些,就先在宫中住着吧。”

楚凌摇头笑道:“父皇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时候躲在宫里以后才麻烦呢。”

永嘉帝有些无奈,“你呀……”

楚凌笑道:“我知道父皇是担心我,还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可是拓跋兴业的亲传弟子啊。”

说起这个,即便是已经知道真相不少时间了,永嘉帝觉得自己也还不太能消化这个消息。拓跋兴业那是什么人,虽然天启人恨貊族人入骨,但是提起拓跋兴业对他却还是畏惧,敬佩多过于仇恨的。用楚凌的话来说,拓跋兴业是这世上最像武将的武将,也是这世间最具有气度和风骨的一代名将。

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女儿竟然能骗过他让他收为弟子。永嘉帝突然有些莫名的骄傲起来。

大殿上父女俩低声交谈着什么下面的人自然是听不见地,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能看得出来陛下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对神佑公主产生什么间隙。在看看坐在安信王妃身后,低眉顺眼地坐着也不说话的楚蝶衣,心中忍不住暗叹。实在是差的太多了,看来这位十之八九不是真的了,也不知道神佑公主和陛下留着她做什么?

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坐在靠前的位置且内力非凡的南宫御月和君无欢却是能听见的。

南宫御月皱了皱眉,看向正和楚凌说笑着什么眉目慈爱的永嘉帝眼神幽深。君无欢侧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国师,身在天启,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南宫御月轻哼一声,有些不屑地道:“当初将笙笙扔在上京十多年,如今还来表现什么父女情深?虚伪!”

君无欢道:“焉陀家主和北晋太后都是真心关心你的。”

“那又如何?”南宫御月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在我需要的时候,他们不关心。现在本座不需要了,他们倒是凑上来了,做给谁看呢。”

君无欢不再说话,他早就知道南宫御月是这种性格了。看不得眼前有一丝半点的真感情。你若是对他敷衍以对或者不假辞色,他或许还会觉得你有趣,有利用价值。但你若是捧着一颗真心到他面前,他不仅要拿起来扔进灰尘里,还要抬脚踩上几脚碾上几碾,然后居高临下地嘲笑你愚蠢虚伪不值一钱。他也绝不会体谅别人有什么难处,只要他认定了你不好,就算你为他将血流干他也只会觉得你蠢。

君无欢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受尽了磨难,对世态人情的体察早就已经深入骨髓。从第一次看到老头子将南宫御月带回来,他就知道南宫御月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后来云行月的悲惨遭遇也正好印证了他的观点。所以君无欢从来不会对南宫御月说教,更不会企图用什么师兄弟情谊来感化他。总之就是有利益就合作,惹毛了就打,打到听话认输就对了。南宫御月记仇,但是他又很聪明,绝不会因为一时的仇恨蒙蔽心智而真的做出什么麻烦的事情了。当然,他真正心智时常的时候例外。

这样的南宫御月,自然是看不上永嘉帝对楚凌的和蔼慈爱。甚至是这样的父女关系会让他本能地深处一种想要破坏的欲望。

坐在君无欢身侧的秦殊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虽然有些没头没脑的,但秦殊是何等聪明的人,稍微思索一下就有些明白了。淡淡笑道:“正是因为公主这些年受了苦,成永嘉帝心存愧疚,才会对公主格外的宽容慈爱。”

南宫御月斜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见西秦王对大皇子宽容?”南宫国师素来是擅长戳别人的心窝子。

秦殊脸上的笑容一窒,片刻后才重新展开,摇头道:“这不一样。”

南宫御月嘲讽地道:“确实是不一样。”

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君无欢看了两人一眼,干脆往后仰去靠着椅背将空间让出来给两人说话。不想这两位压根儿就没有话说,君无欢一让开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无语,气氛一时尴尬莫名。

秦殊轻咳了一声,看向君无欢道:“许久不见,长离公子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