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之于我来说那么重要的一个词儿,但细细想来,其实爱啊不爱的不过就像是一场游戏,真正拿到生活中去了,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一时的刺激,顶多不过是有钱人才能够玩得起的浪漫,图个新鲜罢了。

他当初就不爱我吗?谁又能说那样的激情不是爱呢?

即使后来厌恶了,腻歪了,但曾经那些激情的岁月却也是不能够被抹杀去的,只不过就像是我说的,爱本身就是奢侈的。

尤其对于秦子阳这样的男人。

在纽约的时候我们相濡以沫过,那段日子里不是没想过就这样也好,但就这样平静也好是绝对不适合秦子阳的,时间久了,不是他病了就是我病了,或许我们都病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由奢入简后怀揣着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胸怀和气度的。

只是我真没想到,曾那样在乎我的他竟然会想要和其他女人结婚,而对象还是张梁晴,张梁晴,曾经魔咒一般被我忌讳着的名字。

那种愤恨与不甘瞬间就浇灌了种子在心里发着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再也难以轻易拔除。后来离婚了?可是那段日子中对方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他轻易抛我于不顾,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让人容忍,就连是不是为了我离婚的也不确定。那个女人,是和秦子阳一样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毒药。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就都不是我所能理解的,当然我与他的呢?

是不是在外人眼中也是如此,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

看着他此刻的神情,那张脸似是沁着无限的孤寂,手中不知何时又点燃了一根烟,那甘洌熟悉的烟草味幽幽地荡了过来,挤进了肺里,呼吸开始变得焦灼,压抑,难受…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回过身走过来,声音也趋于平静,有些沙哑,但很好听,像是酿得很久的酒,每一个字都有着悠久的厚重感。

秦子阳就是这样呵,每一时刻浑身上下都有着旁人所无法比拟也无法阻挡的气质…

“还记得这一刀吗?”说着他把手举起,沿着整个手掌向上望去,那光洁修长的手臂上有着一条深深地疤痕,很大,像是一只野兽张着獠牙恶狠狠地望着我,那上面似乎还有这大片大片的鲜血,我揉了揉眼,它们还在,雾煞煞地看着我。

“这条疤痕真丑。”我说。

“是啊,是挺丑的。”

他竟然赞同。

“不过你活该,秦子阳,你活该呵,这疤就该刻在你脸上,让那些贪图你外面你魅力的女人们看看,这里面其实是多么的狰狞可怖。”

他的眼瞬间眯了起来。

“你就这么恨我?”他问。

“是啊,我恨,恨不得把你的心挖出来看一看是不是黑的,只不过那是曾经,现在我不想去恨了,恨与爱都是一件太耗心的事,曾经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而现在…”我抬头看着他,“现在我不想再为了谁去爱,也不想去恨,因为不值。”

刚刚那走过去顺手开开的窗户突然被阵风灌了进来,发出巨大的响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雨,t市总是多雨,下不完的下,让人跟着心烦。

当年因为孩子被踢掉后在医院没有顾好自己,左腿受了凉,到了这种天气总是有些酸酸痒痒的感觉,不是很明显,也不是很难熬,甚至不是很严重,但却总是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候提醒我曾经发生的一切,好的时候是不会想起来的,但一旦到了那些恶劣的天气,恶劣的心情时就会以加倍的速度滋长着…

“腿怎么了?”

他看我手放在上面,眉头忽地蹙了起来,走过来低声道。

“没怎么,不大舒服罢了,好了,你闹也闹够了,酒疯也发完了,现在请你离开这吧,我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佛。”

说这话时我并没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而是看着窗外的星空,因为下雨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整片天空都笼罩在巨大的烟雾下,反倒不如那路旁璀璨着的霓虹来的耀眼。

可是话落下好半晌也没听到对方的回话,若不是这屋子里那清晰可见的呼吸声和即使看不见也能够清晰感触到的巨大压迫感,我会以为他已经消无声息的走了,毕竟他是谁,他是那个一直骄傲着的秦子阳。

“苏念锦,你到底在坚持着什么?那些坚持有意吗?只要你答应,我明天就娶你。”

他话说的肯定,声音中已隐隐透着不耐,更确切些是透着一丝被逼到窘迫的恼怒。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别用这副嘴脸对我说话,让我觉得恶心,不要以为娶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赏,曾经我千盼万盼,但现在我不稀罕。滚——立刻给我滚——”我推着他,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那股子蛮力是平时难以使出来的,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线大的。

呵,当我面对秦子阳时,总是能激发出我的极限。

他望着我,收起了刚刚那一刹那的落寞,就连眼底的凄惶也不见了,神色平静,像是一口望不到底的深井,井口被什么遮住,望不过去,更不要说去看那井底的风景,一片黑,还有着森森的寒意…

缄默不语的脸也显得格外严肃,这就对了,这才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子阳。

有钱,有权,有身份,有地位,有派头,也有着十足的骄傲与尊严。怎么能容许女人如此对他大呼小斥,任意践踏。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什么也没再说,等了半响也没听到对面门开启的声音,倒是那脚步或轻或浅地向电梯而去。

咚的一声,门开了,再也没了声响…

整间屋子也格外的静,只有那口走到哪都带着的老旧挂钟时不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叹了一口气,走向窗口,本是想把窗户关上,却不知因为什么愣了神。

外面的雨连成了线,淅淅沥沥地声音敲打在路面,发出嗒嗒的声音。

修长硬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雨中,因为雨水与距离的缘故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和神情,只能依稀看得出来他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伫立在那儿,也没拿伞,就任凭雨水毫不留情地击打在他身上…

我立刻关了窗,拉上窗帘,只是过了几分钟像是什么在心底叫嚣一般地沸腾着。

“想看就看,遮遮掩掩的算什么呵,苏念锦,什么时候你也做起来这种矫情的事了…”我喃喃自语间大步走向窗口,一把把窗帘扯开。

他仍站在那里,路边的灯闪着橘黄色的光影,投放在他身上,那些雨似乎也成了依托,在光下竟然像是一条条单色的虹,缓慢而绵长地投射在他的发,他的脸,他的身子上。

他静默一阵,把手从兜里伸出,不知何时上面多了一根烟,可试了几次也无法点着火…

最后懊恼地把烟熄灭,丢在路上,顺着不断冲刷地面的雨水缓缓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这是抬起头,对上我的眼,似是愣住,但也只是似乎…

但随即,他把手摸向内衣兜里,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是什么我看不清,可是莫名地我就是知道那是什么…

心口猛地砰砰跳了起来,把手用力压在心口才勉强能压过这种悸动。

他将它握在手中,在心口划了一个动作。

动作不是很大,但是缓慢,如同慢镜头或者是上了发条却因生了锈而有些迟钝的金属,正在缓慢地进行某个动作。

我立刻关上窗不去再看。

但却怎么也忍不住走向书房拉开第二个抽屉把里面一个精美的盒子,慢慢地打开,本来要很小的力气,但我却仿佛用了比刚刚推他还要大的力气才把它打开。

书房通亮的灯光下,盒子里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那儿。

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至少和我那些拥有的闪得人眼花的首饰比她不算什么。但却一直一直被我带在身边,它就像是一个烙印住了很多记忆的凭证,让人每每看着就百感交集。

我重新把盒子扣上,想要放回去却又犹豫了下,最终拿起它走向厨房,呆了很久,咬咬牙,将它扔在了那大大的垃圾桶里,垃圾桶的样子是机器猫的,很小的时候还不知什么叫做男女情,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拥有一只机器猫,然后用它那个万能的口袋变出我想要的一切,但是后来呢,后来长大了,开始怀春了,心里面想的也由机器猫变成了白马王子夜礼服假面这类的只存在幻想中的人…

第二天清晨起来倒垃圾,望着这个大大的垃圾桶手竟然抖了一下,但却仍是克制住了这份颤抖把里面的东西连并那个盒子一起倒了进去。

但却始终迈不开离去的步伐,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打理垃圾的大妈兴奋地从里面掏出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然后望了我一眼,最终低下头。后来回去装扮收拾东西,一切穿戴整齐后打车到了公司。

尽管赶了又赶却依然迟到了。

只是没想到更倒霉的是刚进屋就看到申秘如同门神一般地站在那儿。

屋里的几个姐妹都在冲我递着眼神,张郁冉更夸张,眼睛挤在了一起,嘴巴也使劲地往上弩,整张脸顿时抽象起来。

可令她们诧异的是,申秘阴沉的一张脸再转过来的那一刹那儿如同变脸一般顿时开了花。

“呵呵,小苏啊,身子怎么样好些了没啊?”

说着过来亲切地握住我的手,再配上那一副自以为亲切却实际让人觉得诡异到了极致的表情着实令我起了一身冷汗。

“好多了。”说着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公司的精英,身子骨可是马虎不得,其它都不重要,身体是第一位。”

我点头,脸上撑着笑,心里却也知道他这番变化是为了什么。也便懒得去应付他了。

他见我神情淡然,收了话头,但却仍是没有力气,转过身看了一眼四周,那好奇打量着的眼神狠狠地咳了一声。

张郁冉她们忙低下头假装忙了起来。

见状后申秘才满意地凑上前来,把声音压到最低地问:“小苏啊,没事别忘了和许总说说,让他多关照关照我们,你也知道现在行内竞争大啊,你别看我表面上风光,压力也是很大的啊。”

“申秘这件事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莫然一向公私分明,希望这点你能够了解诶。”

我看着他,脸绷了起来,已经给莫然带来太多麻烦了,坦白而言,对于他已然是万般愧疚,如今看着申秘这副相投过我才从他那捞得好处的嘴脸,实在是觉得反感,索性把话挑明了。

“那是,那是。”他忙道,最后干笑了几声走了出去,临出去前还冲着其他人喊了几声。

“都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把精神提起来————”

秦子阳,你痛了吗?18

申秘走后,整个办公室先是沉寂,甚至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楚,张郁冉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小苏,这可太不厚道了,你和申秘之间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大家啊,怎么他对你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呵。”

不过走过来问我的却不是平时跟我混得比较熟的张郁冉,估计是上次的事,上次在包厢里秦子阳和钟子林的事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这次反倒是收起了一贯八卦的面貌,一脸心事重重地看着我。

“没什么,也许是他发觉了我的长处,觉得我是难得一见的业界精英呢。”我打着哈哈,用着刚刚申秘说的“精英”那两个字敷衍着。

“是啊,你精英,这话放到大企业那去我还信,不过申秘这人会因为这个而对你奉承到了极致我若是信了那才怪。”周莹看着我,一脸不信的样子。

平时她对我就总透着一股敌意,没有为什么,在办公室里,总是有着一些人看一些人不对眼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而刚好,我与她就是无法和得来,也就像我和张郁冉,莫名就有着一种默契感,即使她在某些方面真的很三八,也八卦。

我耸了耸肩,给了她一个你不信我也没辙的表情。

“好了好了,估计申秘今天八成是抽了风,他那人没一天正常的,狐假虎威,还经常性不定期抽风。”张郁冉走过来推着周莹,呵呵地道。办公室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下午有人送过来资料让整理排挡,这活儿本是我和周莹一起干的,但从上午到现在就没给过好脸色,我叹了口气,走过去。

“咱俩一人弄一半,还是一起做?你核对人称日期,我动手整理?”

“这点小事哪还用得着我啊,我们的精英大小姐不是在这儿呢吗。”说着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张郁冉走过来主动接过我手中的档案。

“来来,我和你一起弄。”

我用眼神制止了她的动作,直接拿起那一堆材料砰地砸在了周莹桌子上。

“少在我面前摆脸色,坦白说,周莹,你没那资格。”说完我就直接出了门,她怕扣工资我不怕,申秘更是不敢说我申秘。

我一路出了公司,看着外面难得的好天气长长呼了口气,刚迈下石凳就看见远处一声西服革履的许莫然从宝马里走出来。

路旁经过的几个人目光自然不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见到我,淡淡一笑。

“这么早就下班了?”

“翘了。”我道,“你呢?怎么过来了?”

“有点儿事要和你们老总谈。”

我用狐疑的表情扫着面前这张脸,若是真有什么事也应该是我们老总去见他,就想是市级领导有事不可能让省级领导亲自跑他这来一样,但是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我隐约也知道他是过来见我的,找我们领导只不过是个借口。心口忽然一动,想到昨天晚上心底暗暗发着的誓,还有那番话,我抬起头,重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开口道:“许莫然,一会儿有空吗?”

他点头。

“那好,陪我逛逛街吧,挺久没逛了,感觉自己都老了。”

“好。”他说,嘴微微向上扬着。

没去逛街倒去了孩子们玩的地方,可能是人一旦大了总是缅怀起孩童时代来,参加了工作就念起了学生时代的好,每个人都是这样,除非你现在过的特别幸福,但幸福的人也有不幸的

时候。而那些稚嫩青涩的时光里那些快乐的事情就被无限制的美好化,每一个点都被拉伸成了一个面,扩大再扩大,于是常常在感念,能够回去多好…

看了眼面前这幼稚的场所,幼稚的转盘,我拉着许莫然往那走,手接触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一僵,我明显能够感受到他上肢乃至整个身体的僵硬。

淡定如他也无法再维持平时的样子,而是带着些许慌张,些许喟叹,些许牢牢压抑的欣喜看着我…

我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他的脸色也恍然一变,眉宇间越发的紧皱。

咬了咬牙重新握紧,甚至比一开始更紧,他才开始有了反应一般,慢慢地,但极其坚定地回握住我。

他的手指很冰凉,修长的像漫画里的人物的手,穿着与这气氛极其不搭调的正装陪着我在满是孩子的地方呆着,竟没有一丝窘迫。

我上了转盘,回过头来看他:“一会儿,使点儿力。”

他点头,但推的时候因为身上的西装太紧,总是无法拉开太大的角度,最后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算了,都已经过了年纪了还在这儿装嫩…”说着就要往那边走,却被他拉住,“你上去吧,这次我推大点。”

“不用了,你那衣服没办法用力。”

我正说着就见许莫然把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身上。

我一时觉得很好笑,“哟,不错,这动作洒脱,就是和你这气质不搭。”

“抓牢,小心一会儿跌下来。”

他双手扶住转动的地方,开始慢慢加力。没回应我刚刚的话,大概是觉得有些赧然,这男人,觉得羞涩时也是绷着一张脸…

我正有种飞起来的感觉时,他突然停了动作。

“怎么停了?”我看着他。

“转多了你会吐。不能贪多。”

“许莫然,你要是我哥准管死我了,不过你宁愿被你管死,若是这样,我这身子可得比现在好多了,不像是现在这腰椎常无节制的对着电脑,犯起病来动一下都难受的想自杀…”

他身子一顿,眉头有一瞬间的紧皱,声音却依旧温和:“你的确需要注意些了,身子不比别的,像是我…”他嘴角一掀,神情有些落寞地看向自己的腿,但仅仅是一秒,甚至更快,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许莫然就已经恢复了常态。

我们往市中心的大卖场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这没什么,关键是车窗里的人,竟然是程姗,而身边开车的不是别人是钟子林。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发现我身边的人总是莫名地跟他有着交集…

“莫然,我们今天就逛到这吧,我突然有些头疼想回去歇歇。”

“我送你。”

“不用。”我回绝,后来觉得有些太突兀补充道,“你不是找我们老总么,被我耽误了这么久,赶紧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成。”说完我跳上一旁停着的出租。

也没看他什么表情,上了车后急忙指使司机跟上前面那辆黑色宝马。

车子转了又转停在了一栋小区前,是这个地段有名的小区,每平方米都要两三万。

程姗从车里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具体的表情,但令人震惊的是她竟然亲昵地走向钟子林任其亲密地揽着她的腰。

我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石化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爱展子奇,那我一定毫不犹豫,绝对坚定地告诉他,程姗,若是说程姗能够背叛他跟别的男人好上,我真的不信。

然而眼前这一幕,男女之间的亲昵的氛围却又是假装不来的。

我想要冲上前去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显然这样太过于冲动,强制压抑下心中那股震惊,坐在车里。

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小姐,你这是?”司机等了半晌见我没动静困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