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退却,肚子在闻到这香味儿时早就开始敲锣打鼓起来。

进去后主人带我去了给我安排好的房间,看起来依旧简陋的很,一旁的床上那大大地一对鸳鸯倒是醒目的很,是用纸剪的,不知是谁手这么巧。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妈——饿死我了,我跟你说啊…”是个看起来挺结实的汉子,一张脸倒也是有棱有角,就是黑了些,脸上正滴着汗。

话说到一半硬是给噎了回去,嘴张着大大的,估计饭桌上的那个小一些的馒头塞进去都足足有余。

他看见我时脸唰下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说话了。

“青山来,我给你介绍,这是这次来我们这寄居的客人呢,还记得你姐上次回来说在杀贴什么吧里弄得锅贴,没想到竟然陆续有人来俺们这地,呵呵…”女人呵呵地说着,一笑脸上的皱纹就像是被放大镜一样地放大出来,少了化妆品的遮掩,那些纹路清晰地彰显了上面所承载的岁月。

“是帖子…”名叫青山的男人纠正道,声音诺诺地。

“反正就是你们青年人弄的那些东西,刚打电话回来跟我说有客人要来,咱家那空房也多,除了老酒点还没啥,这地方平日里城里人也鲜少来,不过倒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老人家说话总有些絮叨,说着说着就跑了题,我一直笑着听着,难得感觉到人性质朴的那一面。这平时觉得无关紧要甚至有些啰嗦的话也让人听着一暖…

我一边吃一边听,那个叫青山的壮年不知在为什么而紧张着。夹起来的东西屡屡掉在桌子上。

“谢谢你们,这顿饭很好吃。”吃的肚子撑得像个水桶,我搁了碗筷,道谢道。

“碗筷搁在这就行,一会我一起收拾了。”她道。

“好。”我点头,“我想出去走走。”

那个叫青山的男子顿时站了起来,吭哧了半天,就听懂了几个字:“我带你去。”

他阿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是啊,让青山带你去吧,外面山上的风景可好着咧,空气也清新,就是那路不大好走,他带你去安全些。”

我本想自己去但想了想确实不大熟,就点了头答应了。

越往山上走我越是兴奋,多久没爬过山了,而且这里的景致真像是那大婶说的,让人着迷。

只是到了顶端时,探着身子往下看,没站稳,一下子跌了下去,青山离我有些远,他似乎在害羞着什么,始终跟我隔着点距离,这下急了,却也来不及。我一路往下滑,腿最后卡在什么地方,整个人大头朝下地停在半山腰那。

当青山赶下来时我的腿上已经多了一条像是野兽一样狰狞的口子。径直从脚踝延伸到膝盖骨那儿,甚是可怖。

青山急的满头大寒,背着我就往山下赶,但这里的医疗设施太差,现在又是晚上。

“这可咋办,你这伤得我城里大医院,这里处理不好会留下大疤痕的,姑娘家的最怕这个了…”他急得满头大汗。

“没事,留下就留下吧,先带我去这里你们平时看病的地处理下。”

虽然疼痛难忍,但我却力持镇定地说。

他点了点头,继续背着我走。

就在这时手机却响了起来,我见了那号码连着按了几次不接,但对方显然将不屈不挠精神发挥的很好,最后干脆接起来,本想呵斥的口气但因为疼痛而显得虚弱不堪。

尤其那一剪子在剪着裤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我连连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电话另一头口气明显一变。

“你怎么了?受伤了?现在在哪?苏念锦,你给我说话。”

“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怎样…也与你无关…”勉强撑着把这句话说完然后挂了电话。

接着顺手按了关机。

简单的包扎后我由青山背了回去。一进门一家子人都有些愧意,女主人忙忙进进折腾了大半夜甚至把他们用的被子都给我拿了过来。

“先趴一晚上吧,天一亮就带你去城里。”

我说什么,就是觉得疼,疼的不想说话,只想把眼睛一闭看看到底能不能昏死过去,夜里的风越发的凉,这里怎么也比不上大城市中那些高档的公寓别墅,尤其是到了晚上,四感觉都是风,凉飕飕的,那伤口更是疼的拧了心。

“我这是来放松心情的还是来找罪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点背,苏念锦,你说你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注定多灾多难着呢…”

抱住被子,我低声说着,然后看着那个空旷的老旧棚顶,觉得自己特别悲戚,人在生病受伤时都会这样,好似全世界都遗弃了自己一样,心里会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和荒芜感,寂寞仿佛能蚀骨一样…

门外忽然有声响传来,敲门声大到不像是在敲而是砸,咣咣咣的,不知这样的木门也能被敲打出这样一股震撼的声音。

“来咯来咯,别砸了,谁啊,大半夜的…”

女人一边喊着一边小碎步地往外跑。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都与我无关,这小镇一下子变得落寞起来…

但没想到没多久,我屋外的门竟然也传来了敲门声。

“姑娘啊,你朋友来看你了…”

咚咚咚——

又敲了几下。

我起身想要下地,但那条伤口硬生生地撕着皮和肉,寸步难行。

砰地一下子,门就被从外面给撞了开,秦子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旁边除了蒋维外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他脸色阴沉,大步走了过来,然后看着我的眼,满脸都是暴风雨。

拉开被子看了眼我上面包扎的白布。

一旁的大婶也跟着嘀咕道:“喏,就是这里了,伤的可重了,这里车不是很多,只有 牛车和三驴子之类的,正打算等到天微微亮点让青山出去叫车回来送进城里去弄,这伤口深的都要见骨了…”

秦子阳连越听越沉的吓人,随即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男人。

他点了一下头,走过来,坐到床边。

“先让我看一眼。”

我没有抗拒,我不傻,在这种时候我不会和明显是专业医生的人闹什么情绪,况且我也真没有那个气力了。

果然是专业的,手把娴熟的很,也对,秦子阳找来的人怎么可能有普通的,我敢保证,别看现在他跟着秦子阳大老远的跑来这种地方,手中拎个临时的药箱,看起来一副跟班的样子,拿出去后准也是个权威人士,至少在这个领域肯定是有着一定威望的狠人。

白布被打开后,那条长长的伤口渐渐露了出来,很细,但很深,脚踝上面那一块被刮的最狠,隐约露着骨,即使紧急处理过了,现在看起来却依然触目惊心,狰狞可怖的直叫人眼颤。

我把脑袋撇去一边,不敢也也是不愿再去看。

“会不会留疤?”秦子阳问着正在动手给我处理的人。

“这么深的伤口,再加上第一时间没有处理的很好,疤是肯定要烙下的,不过我可以给她动个手术,到时候应该看不出来。”

说着从一旁的药物祥中拿出一些膏状的东西,刚要涂抹就被秦子阳拦住。

“我来——”

男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把那膏状的到东西递了给他。

“涂的时候要从下往上,注意要匀,手要轻。”

秦子阳郑重地点了下头,这时候好似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秦中秦少了,而是一个听着上级命令的士兵,正在接受一个至关重要的严苛任务,一弄不好就会要了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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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阳,你痛了吗? 22

他开始涂抹着药膏,动作很轻,神情专注,用着我从来没见过的认真表情看着下面那道狰狞的伤口…

凉凉的膏状东西涂抹在伤口处如同微风吹过,丝丝凉凉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但他的小心翼翼和拘谨却像是一把重锤砸到了伤口上,心里的感觉很怪,尤其是当棚顶那老旧而昏黄的灯光照射在男人脸上时,那侧面的线条异常凌厉而紧绷。

心里在痛,甚过于腿上…

“之后还用做些什么?”

“重新包扎起来就行。”年轻医师道,边说边要上前。

“告我怎么包,我来。”秦子阳冷声道。

医师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严肃地看向秦子阳,道:“还是我来吧,这需要专业的手法包扎起来才不会让腿被勒而造成淤血,否则…”

他缓缓地解释着,已经走到了我身边,秦子阳犹豫了些许,最后静默地退到了一旁,但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年轻医师半晌。

“那就交给你了。”冲他点了下头,然后把目光调向我。

医师点了点头。慎重地从医药箱中重新拿出包扎时需要用的纱布。

走过来,看向我。

“可能有点痛,不过我尽量轻点,苏小姐忍忍就过去了。”

我没有说话,用眼神表示了解后便再次把脸挪了开。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秦子阳看了眼刚从外面回来的蒋维,问道:“怎么样,能启动不?!”

“不行,没有油了。”

“该死。”他砸向一边的门框,一张脸沉得吓人。

平稳了下情绪,从外套中掏出手机,拨了几个号,都是关机,这个点了,一般人都正在梦乡中,鲜少有人在凌晨两点多还开着机活动着…

“喂…洛子…现在马上过来一趟…越快越好…最好飙车过来…就在一个山城里…叫xx村…开你那辆吉普…”

对方不知回了一句什么就被秦子阳给按了电话。

“好了,大家都出去吧,让她趴着歇会。”包扎好后医师看着大家道。

满屋子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出去,最后整间屋子只剩下我跟秦子阳两个人。

他站在一旁,脸色比我还要难看。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

伫立半晌,走到窗边,这里没有窗帘,一抬眼就能看到外面那残缺了半边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刚刚的空虚和荒芜感竟然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即来的是一种窘迫感,莫名地让人觉得压抑…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似乎是出去抽烟,刚刚看到他把手伸进兜里掏着什么的样子。

开门的一瞬间,那烟已经拿了出来,仍是中华软包,固定不变的喜好。

门缝间刚好能看见外面那口古井,井口上是一颗高高的杨树,映衬到井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那井我来的时候看过,很深,看不到底,只有望的时候有着自己隐约的惨象,很是模糊…

曾瓢一碗上来放进嘴里过,有着清香的味道,不若大城里那些自来水,就是一元五买的农夫山泉也不及这的十分之一清甜可口。

“怎么还不睡?”是蒋维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特色,虽然只是打过几次照面但却能够在人脑海中留下深刻的记忆,记得当时我还正经八百的崇拜过一阵。

那时我说什么来着,蹙着眉想了一阵,对,我说的是蒋哥,你入错行了,你应该去当DJ,肯定会发扬光大。

那个时候我很快乐。不可否认,比认识秦子阳的前二十年里都要快乐。

但之后的痛苦也是加倍的。

有很多人常常在说,这辈子最悲哀的事不是痛苦而是苍白,那种什么都没有的苍白,空落落的,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可是有些时候又觉得平平淡淡也是一神幸福,静静地,像是那口井中的井水,没有精美的包装,也没有那些天花烂坠的广告,但却散发着属于自己的甘洌醇美。

“睡不着。”声音很低沉,虽然不若蒋雅那样字正腔圆,有着一口标准广播员的腔调但却仿佛更多了一丝魔力,让人想要窥探,窥探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秦子阳,就连声音都是充满了魔力的。

这样的男人也许一辈子都注定了只能逢场作戏。

因为他身边有着太多太多的女人,前仆后继,络绎不绝,着了迷,深深陷入,难以自拨…

“怎么,在想苏小姐的事?”

“恩。”

“她睡着了?”蒋维问。

“着了,就是不太安稳,眉头一直锁着。”

“子阳,不是我说你,苏小姐对你不错,一个女人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不容易,你该珍惜…”

“我知道。”他淡淡道,稍后长长叹了口气。

“…是不是因为小晴的事?”

“和她没关。“秦子阳立刻否决道。

我的耳朵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这丝毫不隔音的房间里高高的竖起,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变得敏感起来。

小心翼翼拘谨异常地呼吸着,很怕声音太大盖过什么…

“子阳,我希望你别太执着,你和小睛都是我看着过来的,你们两个没有可能,当初那场婚姻我知道你无奈,她也无奈,但却还是有些荒唐了。”

沉默,只有风的声音,却不见男人的回话。

“我进去了,你也早点进去眯一个小时也行,一会天亮洛子的车就到了,真没想到,车什么时候没油不好,偏生在这个时候,唉…”

之后是静谧的脚步声,秦子阳站在那里,四处静静地,我能够想象得出他抽烟的样子,姿态高傲,但却透着孤寂…

有着完美的侧脸,还有严肃紧绷的下颚。

慢慢地想到了以前很多事情,而腿上的那膏状东西也真顶用,涂抹上去后,那撕撕裂裂的痛好了很多…

至少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睡去…

睡去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着大片的向日葵,却不是那种金灿灿的颜色,而是蓝色,海水一般忧郁的蓝,上面有着波纹,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像是泡沫一样消散开来,直到消失不见,我要去追,但追不到于是大喊,喊的撕心裂肺的,竟跟真的似的…

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握住。

朦胧中感觉那是一双很温暖的手,很修长很大,整只手被包裹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去…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刚一动,发现手正被人握着,顺着那手臂往上望,看见那张熟悉的脸,英俊成熟,魅力异常。

我一使力,手从中拽了出来,但因为对方握的太紧而我的力道太大牵动了腿上的伤,嘶地一声抽气让一旁刚睁开眼的男人立时变了脸。

“碰到伤口了?很疼?”说着就要去看,被我挡住,脸上的表情还因为这巨大的疼痛而扭曲着,他生气地看着我,低声喝道:“苏念锦,要闹也有个限度,拿自己身子这样玩有意思吗?”

“没意思,特没意思,你…以为我想吗…”边说边嘶嘶地抽着冷气。

莫非他以为我是在自残?自己特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不成?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估计是听到了屋里的争吵声。

萧洛身着一身帅气的米色大衣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