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带上,声音越来越远…

我闭上眼,趴在那,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心里一放松,就很容易陷入睡眠当中。

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张俊脸,长长的睫毛,样子很疲惫,就连睡着时也是蹙着眉头。

他怎么会睡在这里?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刚一动,秦子阳就醒了。

“在看什么?”他问我。

我撇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翻身压了上来,但避开了我受伤的腿。他的气息很重,脸上甚至有着汗珠,大清早的就有着某个部位开始苏醒的意思。

“你要干什么?”我谨慎地看着他,不知是在防备着谁?

也许是来自上方那个有着热力与熟悉气息的男性身体,也许是此时这躺在床上的自己?

彼此的身体不论我承认与否都有着不可否认的吸引,这种吸引似乎是由灵魂开始牵引,然后相贴在一起时就会传来你想象不到的热力。

他又贴进了一分,我的身子开始忐忑着,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在不住地战栗。

他的吻缓缓地落下,却被我伸手挡住。

我们目光相接触,这一刹那有着太多的东西。

但却又转瞬即逝。就在这时秦子阳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懊恼般地皱了一下眉,没有去理会,但那铃声就像是催命一般,大有誓不罢休坚持到底的意味。

低咒了一声,他起身,去接电话。

里面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却隐约听到程姗这两个字。

秦子阳的眉头越来越紧,来回踱着步。

“我知道了。”挂了电话,转过头,对上我的带着质问的眼神,低叹了一下。

“程姗现在在医院,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立刻坐了起来,急着要下地,本来就裂开的腿伤,经这一个动作更是狠狠疼了一下,嘶地一声抽气。

他忙走过来,扶住我:“动作轻点。”说着已经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没有挣扎,心里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程姗在医院,有生命危险这几个字。——她怎么会在医院?——前些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到医院?

我的脑海中很混乱,我觉得我自己要崩溃一般,心急火燎的,就想要立刻赶过去。

秦子阳大声喊了一句张妈。

“准备一套衣服给小姐。”

“是。”她低下头,微躬着腰,走了出去。

再进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套衣服。“我自己换就行,麻烦你出去。”我声音冰冷地说。

他顿了下,最终把衣服递给我,转过身,默然走了出去。

刚换好,门就被推开,什么也没说,直接重新把我抱了起来。

一路到了他那辆捷豹上。

秦子阳,你痛了吗? 25

进了医院,那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我锁着眉,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那个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似乎天都是灰的,蒙蒙地看不清一丝亮光。

心里有着无法形容的心情,迷茫,空虚,不解,还有…绝望。

曾经是这样,如今这种感觉又回来了,更带着一种无助。

没有人知道程姗在我心中占有了怎样一个地位,如果说人这一辈子注定要与一个男生纠缠到死,那么也必然会有一个女人仿佛是你的另一半灵魂,你们一起吃,一起笑,一起八卦,一起对那些该死的男人品头论足,关心着彼此不输给自己的家人。

“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进去。”

“你的腿伤没有好。”他没看我,也没有停止脚上的步伐,眼睛看着前方,声音淡淡地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也便不再和他去争执。把目光调向远处,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展子奇很颓废地站在那儿,脸色很差,身上的衣服也没换,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见到我也只是点了一下头,目光再次投向屋里的程姗。

但令我意外的还是钟子林,说实话,我很不习惯把程姗跟他联系在一起,即使那次撞见他俩那令我惊诧甚至可以称为震惊的一幕,我依然不太习惯把他们放在一起。

此时钟子林双手插在兜里,身子靠向墙壁,嘴里叼着一根烟,但却没有点火。

他看见我跟秦子阳,笑了一下,那笑依然有着玩世不恭的味道,但却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萧索,是的,就是这个词,即使他身上的衣服是先换的,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日式的风衣,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底都干净整齐的不见一丝落拓,但就是让人觉得萧索…大家都站在门口静默着,一时间气氛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大概到了傍晚,医生从里面出来,看了一眼众人,轻声道:“病人刚刚苏醒,暂时脱离的生命危险,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你们进去不能呆太久,只留下一两个家属照顾就好,谁是她家属?”

“我是。”展子奇道,声音应得有些急…

“那行,你一会儿去把这些费用交了,晚上留在这里就行,还有注意一下病人的情绪,感觉她求生意愿不是很大。”

这句话说我心里一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前些时日还好端端的人这会儿就躺在了这里?

为什么她求生的意愿不大?

这时我正好瞥见钟子林的神情,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刚刚的眼中似乎有一丝晶莹浮起,但再望过去却发现根本没有,仍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一定是刚刚门上面的玻璃反射过来的光给人的视线造成了一定的错觉。

这时秦子阳已经在我强烈地要求下把我放了下来,但却仍是扶着我。

他的脸色沉得吓人,甚至比展子奇看起来还要觉得阴郁。

进去的时候我甩开了秦子阳扶着我的手,但当在走近病床看着程姗那毫无血色死了一般的脸色时,身子还是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似乎察觉到了,试着伸出手,却被我毫不留情地躲开,这一路上,即使他都紧紧地抱着我,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却隔着山,隔着水,万重之远。

疏离,冰冷,似乎是我在面对他时唯一的表情。

他没说什么,只好把手退了回去,但却仍是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着,很不像秦子阳的作风,至少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秦子阳,即使在美国的时候他也很少这样。

当时为什么很少呢?

因为他太忙,忙到没有这样的时间,还是说别的。

那个时候我太坚强,那种坚强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好似只要我站着,我就能独自撑起一片天,所以我不需要别人的帮扶,自然他也便不会给我。“我想单独跟念锦谈谈,请你们都出去。”躺在床上,一脸惨白的程姗突然开口道,但眼睛却仍是没有睁开。

她手上正在输着点滴,旁边还摆着几瓶,看来要打很长时间。

“程姗…”展子奇抿了抿嘴,艰涩道。

紧闭着眼的程姗似乎一震,但仍是没有睁开眼。

展子奇叹了口气,“那好,我们都先出去,有什么吩咐你喊一声就成,我一直在外面。”

而从进来就在沉默的钟子林始终沉默着,他转过身第一个走了出去。

展子奇盯着他的背,眼中有着不明所以却深入骨髓的恨。

这恨就是连我看了都是一惊。

他与他早该认识的吗?

程姗,展子奇,钟子林早就纠葛在一起了吗?

只有我才是那个关心朋友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吗?

只有我到了这个时候还一无所知?

然而当我把目光转向床上那张枯萎的容颜时,心里却有着无法怨起的感情,但不可否认心里依然有某个地方潮湿成一片,伸手一抹,凉的透了心。“对不起。”秦子阳突然说。

我转过头看向他,眼里有着不解,但却似乎又懂得。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我道,声音依旧冰凉。

“对不起,苏念锦。”

说完他也走了出去,门被关上后,整间病房就只剩下我和程姗二人。

我缓缓地走近程姗,手轻轻地帮她掖着被角儿。弄着弄着,一双手就被程姗那冰凉似没有温度的手握住。

我抬起头看向她,她仍是紧闭着一双眼,但眼角却有泪水往下淌,沿着脸颊,大滴大滴地落下。

“念锦,我梦见我们以前一起去逛街时的情景了…!”她露出一个虚弱地笑容,却美好的出奇。她说,“那个时候我们还在说要好好工作,然后买lv的包,ck的皮带…!”

“恩。”我点头,眼角也有些湿润了,但心里更大的念想是想问问她,到底为何会躺在这。“怎么进的医院?”我问她。

她没吱声,那只瘦到不行的手紧紧地抓着我,上面带着湿意。

“自杀?”我问。

她还是沉默。

我忽然就火了。我说:“程姗你真够有种的,竟然把自己弄进了医院,我他妈的真看不起你。”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她笑着睁开眼,那双眼还是那样好看。

“其实我不是自杀,苏念锦的朋友怎么会窝囊的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呢?我只不过…”

程姗笑笑地看着我,可是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这笑竟然这样刺眼,我别过头,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总之那笑就像是一根针一样,生生扎得我很疼,不只是眼,还有身上任何一寸肌肤,尤其是左胸口处的那颗正在跳动着的心脏,更是一抽一抽的痛。

“我不是自杀,我只不过是不小心…”她用力地握了我一下,但仍是那样凉,她看着我,神色无比地虔诚,“是真的,…”她说。

之后我们又都沉默了下来。

“念锦,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那次我见到的那个人是钟子林是吗?”

“恩。”她点头。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你们就已经在一起了?”我继续问。

“…没有,那个时候还没在一起”,说着她要起来。

“别动,你现在身子还很虚…”

“我想坐起来,趴太久了,说话都觉得有些气虚。”她仍是用那样的表情冲着我笑。

我走过去,扶着她小心翼翼地拖起她,并把一个枕头放在她后背让她靠着。

“谢谢。”她说。

“继续说吧,程姗,我在等着你的解释。你说——”我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艰涩,“不要让我太过担心。”

“对不起念锦,我不是不想跟你说,我只是…”她咬着嘴唇,那本就已经没了血色的嘴唇,如今更是干裂的爆了一层的皮,像是失水的玫瑰,只留下枯萎的枝叶。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对你说。”她继续道。

“那展子奇呢,你不是一直都最爱着展子奇,你为了他是怎样都行的,怎么可能眼睛里再容下别人,如果说一个人一辈子可以对不同的人产生过爱意这话我信,但真当爱一个人最浓最深时却是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的,那么,程姗,他们两个你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我要听实话,你心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秦子阳,你痛了吗? 26

她不吱声,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外面的晚霞把天空映成了瑰丽的色泽,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反倒是有一种残阳嗜血般地凄切之感。

“是啊,容不下一粒沙子…”她呢喃着,“可是从来都只不过是望着而已。从来都只是…”她转过头看向我,声音凄惶。

那张侧脸异常安宁,整个人都是,像是在渴望着某种救赎,又像是在望着什么很遥不可及的东西。

“说吧,你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都说出来吧,你把它们守得太深了,深得已经倒不出来了吗?”我走过去,把她的头揽在我的怀里。

她靠着我,忽然哭得不可抑制。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念锦,真的很对不起…

她靠在我怀里,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她说,我曾经嫉妒过你,我怎么可以对我最好的姐妹产生这样丑陋的感情,但是,她把头从我怀里抬起,看着我,苏念锦,我确实嫉妒过你。

在秦子阳那样的人爱上你时我就嫉妒过,在钟子林拒绝我的时候我就更嫉妒你。她的声音低低的,似在控诉一般,然而当她说出我曾那样深的嫉妒过你时我的心里仍是一悸。

程姗,我最好的姐妹,以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掩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却在告诉我,她,嫉妒过我。

我闭上眼,感觉眼睛里涩涩的。

她伸出手过来拉我,看着我,像是一个孩子般,她说,念锦,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也许我们都曾嫉妒过身边的某个人,毕竟仰望某些自身寻求不到的东西,但同时又觉得不是那般遥不可及时就很容易产生这样的感情,只是,我不懂,我不懂,程姗,你为什么会和钟子林牵扯在一起,他们那样的人不是你最厌恶的吗?”

我问她,看着她的眼,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道。

她叹了口气,声音被扯得很漫长。

“其实我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钟子林了,比你认识秦子阳更早。还记得我们公司有一次出公差去北京吗,那一次我就见过他,当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阿曼尼西装,在高档的餐厅门口,他走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然后转过身对追出来的女子道,‘你看,你都不如她漂亮,所以,我们不合适,我这人对不是美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致,大家都是一个院子里的人,聪明的话就别闹得太僵。’

那女人临走时狠狠踹了我一脚,一切对我来说都显得莫名其妙,我只不过是路经一个地方,就忽然被人拽住胳膊,然后再被不知所以的人踹了一脚,之后他请我吃饭,他说对于刚刚的事,他感到很抱歉。

饭吃的时间很短,临走的时候我鼓足了勇气管他要了名片,那时我知道了他的名字,那张名片我翻来覆去捏在手里一个又一个晚上,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按着上面的号拨下去。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人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有点抖。

我突然想到了程姗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她说:“苏念锦,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那样的人对谁都是逢场作戏,他们没有真感情的,和他们在一起你注定会很累,放手吧。”

那句放手吧,她到底是在对谁说的,那一次次歇斯底里般地劝慰,甚至那一巴掌,那过激的反应,那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愤怒…

她…到底是在对谁…?

“所以当钟子林来这时你们就好在了一起?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跟展子奇在一起,我以为…我一直都以为你是爱展子奇的,如果那样的表现也都还不是爱的话,那么程姗,我无法理解…”我抬着头看着她道。

“展子奇…如果跟他在一起就会很幸福吗?苏念锦,所以说我嫉妒你,你身边总是能遇到那些真心对你的人,骆怀之是,许莫然也是,就连秦子阳…”她望了一眼门外,“似乎也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展子奇也许很好吧,不过他太懦弱了,他的公司曾经快要坚持不住时拿的是钟子林的钱,而那钱是我去要的。他知道,但他没阻拦我。不过这些无所谓,我早就跟他说过我爱的不是他,但我喜欢他,只是喜欢和爱不同,然而那天之后连喜欢也没了,只不过看到他,我还是会心疼,就像你看到许莫然一样,一样会心疼…但…那不是爱…”她说。

“可是程姗,钟子林如何对我的你难道不知吗,在美国时那几封email还有那封信和照片都是钟子林寄的,这些你都知道,你怎么还能够跟他扯在一起,他对你不可能是真心,他是在利用你,我说过的,他恨秦子阳,所以她那样对我甚至是我身边的朋友…你醒醒吧,他并不爱你,也不可能爱上你。”

我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我摇着她的双肩,那轻轻一碰就要倒了一般的肩胛。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她忽然抱住头,抓着自己的发哭一般地闷闷道:“我挣扎过的,我真的挣扎过,他也从来没瞒过我什么,都是我甘心的,每一步都是我自愿的,他…他甚至从来都没挽留过欺瞒过什么…哪怕是一句谎言也不曾…所以当初我才那么希望你不要去和秦子阳有交集,其实不单单是嫉妒的,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最好的姐妹啊,我已经陷入无法自拨了,怎么可能还让你陷进去…他们那伙人就是毒,对于我们这样情感单纯的人来说进去了就出不来…”

就在这时大门被打开,医生从外面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