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念锦?”

“没事,他出不出车祸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强装淡然地道。

“怎么能没有关系,你不知道吧,你走这些天,秦总可把是发飙了,亲自来你部门询问了很多次了,搞得主任整天提心吊胆的,本来这屁大点的办公室与总部八竿子打不上一撇的,现下却好了,成了全公司的重点。你还说你们没关系,谁信?反正我是不信。更何况上次…”她吞吞吐吐,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干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刚下飞机有些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哐当一声,我挂了电话,整个人虚脱一般地倒在了地上。倒下的时候胳膊缠到了电话线,连带着整个电话也甩到了地上,发出好大一声惊响。

那个人,出车祸了…

什么样的车祸?

到底为什么好端端地就出了车祸…

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都不开心,在知道他出车祸的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感袭来…

我先是在地上坐了好久,然后扶着墙走到大厅,饮水机里的水没了,走向厨房点着了燃气,把水壶装上水放在上面,过了不知多久,有烧糊的味道传来,我茫然地看着四周,浑然忘了刚刚烧的水,如今拿开壶盖,水已经干了,只有壶底炭黑一片。还有那让人作呕难闻的烧焦味不断在屋子里蔓延…

“他出车祸了…”我似自言自语一般地呢喃道,然后转过身疯了一般地穿上外套,拿起包向下跑去…

到了下面时看到许莫然手里拿着烟,在那看着我,地上满是烟头,看到我来,把烟仍在地上,捻熄。笃定一般地看着我,淡笑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我愣了一下,随即上了车。

“去看看吧。他…”

许莫然静了一下,没有说完。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声音有点冷。

“你刚走没多久。”

“严重吗?”

“一只胳膊…算是废了…”他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把话说完了。

一只胳膊算是废了…

废了…

一只胳膊…

大脑似乎当机了一般,这几个字眼疯狂地转着,其他什么都没了。

直到我对上后视镜中许莫然那沉郁而隐忍的表情,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冰冷。

“对不起,莫然,刚刚我的语气不太好…”

“对我,不用说对不起。倒是你自己,脸色这般苍白,得注意些。”他侧开视线,仿若刚刚那沉痛着双眼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一般地前行。接连闯了几个红灯。

嚓一声,停在了一栋建筑物面前。

这是T市最好的医院。高大的建筑物,阻挡住了上面的阳光,不知是不是天阴了,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总觉得是这般的黑暗,伸出手…挥了挥,想要把黑暗驱走。

“怎么了,念锦,许莫然关心地扶住我刚挥动的手…”

“没,没什么。”

他又深深看了我一眼,“嗯,那这边走吧…”

我甩了甩头,强制振作了一下精神,方才随着他进了电梯,一路到最顶上的VIP病房。

“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莫…”

他伸手在嘴上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摸了摸我的头,默然地转身。曾经校园里那个叫我苏老师的男孩,如今已经长大了…他摸我头的手是那般宽大而有力。只是…

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我才转过身,但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驻足了半天,来回走动。几次手都搭在房间的门把上却又抽了回来。

苏念锦啊苏念锦你曾经是那么的敢爱敢恨,如今棱角被磨光了之后连那火辣的性子也得这般不干不脆,踌躇犹豫了吗?

我有些鄙夷地暗骂着自己。

乒乒乓乓一阵声响后,更大的一声巨响传来。

大脑没有思考,手却先一步把门推开了。

地上是从碗里溅了出来的粥,小桌子上的东西全被推到了地上。狼籍一片…

男人与我相撞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僵硬,还有那无法避免的狼狈。

他迅速转过身,有意地挡住自己缠着绷带的胳膊。

房间很暗,异常的阴暗,窗帘被拉得严严密密,不见一丝光亮。

男人穿着医院的病服。是蓝白条的那种,因为转身的缘故,半张脸沐在暗色中,他的头发依然梳理的一丝不苟,只有右臂正缠着厚厚的绷带。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你…”

他愕然转身,整张脸都沐在了暗色中…回避了我的目光与测探。

“滚。”他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头微低着,完好的左手紧握成拳。

不知为什么,他说完这话我忽然就怒了,一股子说不明的情绪噌地就冒了上来。

曾经,秦家倒台时,他就是这个样子,拒所有人于门外,手里拿个酒瓶子,像个醉汉,面对所有人都如同刺猬一样,缩在他那个自认为安全的角落。

如今?他又要如此…

“你就是个懦夫。”这句话是从我齿缝中硬挤出来的。

一顿一顿,却终是连成了一句话。

好半晌他没有说话,宽大的背影让人看起来依然笔挺如初,只是廋了些,不若当初那般厚实。

“苏念锦,此时此刻,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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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多不太好受,一年半了,每天只能睡着四个小时,24小时内永远只能睡着4个小时,着实要垮了…不过还是会慢慢把这个文后面烂掉的尾巴给补上的。为了那些一直在等待和支持的读者们。

02 一直恨着

是呵,他是什么人,他是那个不论发生什么都高高在上的秦子阳,哪里受得了别人的怜悯。

怜悯?而我是真的怜悯他吗?此时,此刻,胸口那憋着的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隐隐钝痛着的感觉都是因为怜悯吗?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我垂下脸,顿了一下,转身大步向屋外走去。

门刚合上,便听到砰一声巨响,还有玻璃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踉跄的脚步停了稍许,才继续向前走去。

恍恍惚惚地下楼梯,手扶着墙,几次差点摔倒。

“你刚又被赶出来了?”年轻女护士的声音有些尖锐地在楼道上响起。

“恩,连着几天了送进去的饭都砸在了地上,刚刚更是不知为啥,冲我发了好一通火,这年头真是干啥都不容易啊。”

“这也难怪,长得那么帅,又那般有钱,这好端端地就残废了,换做谁,估计都受不了不。”

“我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他是因为一个女人才搞得这般狼狈。”

“女人?是哪个政要富商的女儿?还是哪个大牌明星?”

“不知道,也可是只是传言而已。”

“哎,不管了,反正都不关我们的事,你那看护费那么高,被嚷几句也就值了,再说,小说中不还经常写到女看护因为照顾大总裁,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事吗,即使一条胳膊废了,那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跟了也是不愁吃不愁喝一辈子了。”

“你鬼扯什么呢…”小胡娘说着说着就红了脸。

两个女的渐渐走远了,但我的脚步却不知怎么突然重了几百斤,寸步难行。

我转过身,向着来路返回,这一次很快,刚刚的百斤都不见了,不只是不见了,仿佛还多了一个滑板,我不用动,它自己就往前冲,身子也是,跟没有重量似的,可是到了那熟悉的病房前,却又不似刚刚了。一下子就顿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一咬牙,走了进去。

“我不是说了,滚出去吗…”他的声音跟刚刚一样,野兽一般咆哮着。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不舒坦,是啊,他心里又怎么可能舒坦的起来,他这样的人,变成普通人都无法忍受,更别提成了一个残疾,他又如何能受得了。

“秦子阳,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也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过…”我顿了下,继续道,“它已经是事实了。”

“不用你告诉我。”说完他暴怒一般地走向我,低下头狠狠地看着我,“不用你告诉我,我是个废物。”

我全当做没听到一般,绕过他,捡起地上的东西,开始一点一点地收拾起来。待把满地狼藉收拾好后走向窗户那,呼啦一下,挡得密密实实的窗帘被我拉开。阳光瞬间射了进来,他不知多久已经没有见阳光了,眼睛竟然法直面这并不太强烈的光线。

“秦子阳,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也恨你。可我曾是那么爱你,那么爱你。你知道吗?知道吗?”

不知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我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又开始收拾起床铺来,只是东一下西一下,原本就乱的床铺此刻更乱了。

我有些仓皇地站直了身子,开始在屋子里踱步,可是我不后悔说了这样的话。

这个男人,我是恨的,实实在恨的,这恨入了骨,根本剔不出来。

可是…可是,我怎么还能提爱,这个男人压根不配我提这个字。

“我不恨你。”良久,他道。声音很低,喑哑着。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他那只手被绷带缠得像个粽子,一个又大又肿的粽子。

他嗤笑了下,满脸的嘲讽,“如今,确实如你所说,我却是窝囊,我若是不窝囊,也不会有今天。不过你也够狠不是吗?你在秦家倒台,我被所有人看笑话时向我伸出了手,你骂我,讥我,为了让我站起来,你付出了所有,你对我说,让我们相濡以沫吧,你知道吗,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是不一样的,你跟其他女人不一样,那些女人,爱的是我的钱,我的地位,或许也爱我这个人,不过前两者要远远高于最后一个,只有你是实实在在爱我这个人的。只可惜,那个时候我无法接受自己的落魄,我更无法接受的是,我的父亲,曾经那般叱咤风云的人,蹲在监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们秦家上上下下都被人笑话,背地里说着闲话,这些我不能忍受。”

“所以,你从很早就开始埋线,很早就搭上了她,你娶她早就开始筹谋并不是从纽约回来之后。你一直在等着这个契机,而我所谓的相濡以沫,只不过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我冷冷道,双手还是忍不住地握拳,我本以为,我提到这些事的时候再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情绪变化,没想到,那只不过是死死地压着,压在心底深处,以为压着压着就能过去了,岂知,越压的死,到了爆发时越是让人难以忍受。

“你懂什么?”他伸出手要跟以前一样摇我的肩膀,却在刚刚举起的一刹那儿,愣住了神。他望着自己的胳膊,那已经废掉的胳膊,忽然没了声。然后突然转身,背对着我走向窗口,颀长的身影映在地上,拉成一条长长的线,竟显得那般孤零零的。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也唯有他一个人。

我觉得我是恨她的,可是,看到如今他这样,心里却又不好受起来,比起这样,我更希望他好好的。好好的同时但又痛苦着。

呵,瞧我多矛盾啊,矛盾的有时连我自己都恨不得咬着舌根看看会不会痛,痛了,疼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又都是好的。可是不行。我走上前,站到他背后,轻轻地搂着他,脸贴靠在他的后背上,我能够感觉到他浑身一僵。而我又何尝不是。

有多久,多久不曾包括这具熟悉的身体,多久没有闻过这熟悉的气味,多久不曾感受到这个男人的体温,那曾是我朝夕相处过的。

“秦子阳,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叫你的名字吗?因为只有在叫你名字时我会觉得你只属于我,你只是我一个人的秦子阳。而不是所谓的秦少,秦总。我本想着让你爱上我,深深地爱上我后,再狠狠地把你抛弃。”

“所以,你跟了许莫然。”许莫然这三个字,他在说的时候身体是微微颤抖的,即使他在克制,但我依然能够察觉的出来,不为别的,他身体的任何一个反应我都再熟悉不过。

也因为,他是秦子阳,我是苏念锦。

“他是个变数,我很感激他,也很…”

“也很爱他?”

我一下子把他推开,仿佛他是毒蛇猛兽一般,“是呢,也很爱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回答,也许就如我刚刚所说的,我还恨着他,我一直都恨着他,恨着他不要我们的孩子,恨他让我爱他入骨髓之后再把我抛弃,恨他让我习惯了那个圈子那个世界后,再一脚把我踢出来,更恨他改变了我,把我变成了一个连我都不认识的人,这个人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唾弃着自己,暗骂着自己…

秦子阳转过身,高高抬起手狠狠地向窗台旁的栏杆砸去。

我被吓住了,脸色苍白成一片。

“怎么,你还嫌它废的不够,干脆整个毁了算了。”我扯开嘴,确切地说是故意地扯开嘴,好让它们维持在一个嘲讽的弧度。

“与你无关。”

“是呢,与我无关,我只是看到你这样心烦。”

“心烦,你大可以离开。滚——现在、马上、立刻就给我滚——”

他开始咆哮了,离那个优雅的他越来越远。

最后他走过来,把我往外推,我也不知哪来的蛮力,硬是顶住了男人发狂的力道。许是我也疯了吧。

后来,他冷冷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然后用那只废掉的胳膊阻拦我,白色的纱布开始有血晕染了出来,像极了那年他带着我去看梅花的情景,那时天很冷,大片大片的雪不像是落反倒像掉下来似的,仿佛能砸痛人,再加上风大,又带着一股寒气,凡是在大街上走路的人都缩成了一个刺猬,地上的积雪更是厚得把整个人的小腿都没过些许,可谓寸步难行

,可就是这样的天,秦子阳竟然因为我一句想看梅花,就让秘书连夜订了机票,带着我去看。那时候我从来都不觉得冷,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也觉得开心极了,我想,若是说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都不为过。

只是,幸福和痛苦总是相对而言的,曾经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痛苦。

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在那纱布上的血越来越多的时候妥协了。

我转身,走了出去,当门合上时,余光瞥了一眼,秦子阳正望着那只胳膊发呆,像是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像,愣愣地、呆呆地看着…

刚转过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钟少,好久不见。”

“我当是谁?原来是苏小姐。”嘴角微微掀起,一贯地懒散与玩味。

“呵呵,钟少是来这里看热闹的吗?”我的声音很冷,眼神更是像一把刀一样地剜着他。

“这里有热闹可看吗?”随即,他拿出烟。看我死死地盯着他手中那包中华,耸了耸肩,“苏小姐要来一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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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很少回复留言,可是你们也许不知,那上面的每句话,每个字我都会翻来覆去看上好些遍。经常看着看着感动得不得了。很多亲们的名字我都已然熟悉,是那般亲切,其实,在我心底你们我早已熟念如朋友,即使甚少交流。还有谢谢那13位投月票的朋友,让我异常惊喜。大家这般的支持无疑是我继续默默写下去的动力。谢谢你们。

03 陪我,求你

转了几个弯,钟子林带我去了一个不是很起眼的酒吧,这酒吧跟以往去过的都不一样,不是说,装潢有多么奢华,也不是说它有什么其他特色,它最大的特色就是看不到任何特色,很小的一个地儿,跟这帮人以往去的地方相比,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怎么,来这种小酒吧不习惯?”钟子林要了一些散酒。看着我像是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不禁笑问道。

“没,我有什么不习惯的,我本来就跟这里很搭。倒是你钟大少,来这种地方让我觉得很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