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她的名字:“师说。”
她一惊,侧过头。
韩愈噙着淡淡的笑意走向她,边走边脱下西装外套,师说愣愣的看着他走近,外套盖在身上的那一瞬,她的心似乎也暖了很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和归宿感。
韩愈穿着白色的衬衫,对宋裕伸出手:“你好,韩愈。”
宋裕在韩愈出现的那一刻就皱了眉,看到他对师说进行的一系列动作更是讶异,但作为一个运筹帷幄的商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他依旧保持着清醒和礼貌:“宋裕。”
两人象征性的握了握手,韩愈淡淡的笑了笑,“师说刚出院,我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宋裕挑眉,探究的看了他一眼。
自杨启去了美国后,宋裕调查过师说的主治医生,名副其实的海归教授,颇有资历,在心脏外科方面尤其是心漏病颇有建树,对师说的病情研究甚至比杨启还要出色。
况且,他还是师说的同学。
宋裕声音淡淡的:“有劳韩医生费心。”
韩愈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声音轻描淡写:“我是师说的主治医生,这个自然。”
师说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两个身上有股寒气的男人。
宋裕:“阿说住院我也是刚知道,这几天太忙没顾上,有劳。”
韩愈微微笑了笑:“不必,我会护她周全。”
那一刻,她看向韩愈,心底有股奇异的暖流一簇而下。
宋裕的眼神眯了眯,“韩医生可真是尽职尽责。”
浅浅的风声呼呼而过。
韩愈看了眼怔楞的女人,视线落在宋裕身上的时候双眸幽深:“本分使然。”
宋裕微眯着眼,又看了眼师说,声音变得温柔:“阿说。”
师说抬眼,宋裕轻轻笑了笑:“记得去年除夕一起打牌,那次我输惨了。”
师说没明白他突然说这话什么意思,怔怔的。
模糊的记忆里头,他把牌都喂给她了。
忽然,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宋裕一直看着她,嘴角淡淡的勾着:“一直以来,我都没赢过你。”
师说眼睛突然潮潮的,宋裕笑着看向韩愈,“麻烦送她回家。”
韩愈的眸子一深,礼貌的颔首:“放心。”
宋裕对师说笑了一笑,转过身离开,那一刹那,他狠狠的吐了口气。
宋裕的车子就这么慢慢的消失在师说的视线里,一点一点的不见。
师说的眼神盯着某处放空,韩愈陪她站了好久。
那一刻,师说觉得自己心底有一处空了,不着地。
这一瞬,她才发现宋裕似乎真的离她远去了。
“我送你。”
韩愈的声音低低的。
回去的路上,他开得很慢,身旁的女人一直都没有说过话。
他眉头轻轻地蹙起,不时地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他知道宋裕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对她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她迷糊,倔强,决绝,唯独感情。
她阳光,坚强,勇敢,除了感情。
**
2008年。
美国洛杉矶的双流机场。
一个一头漂亮的金发小男孩笑眯眯的说着流利的英文:Sir ,Where are you go ?(你去哪儿,先生?)
男人笑的温和:Shang Hai 。(上海。)
小男孩歪着头,露出两颗虎牙:Trip ?(旅游?)
男人笑了笑:I Will take part in a ceremony 。
小男孩轻皱着眉头:ceremony ?
男人的目光放远:My girlfriend will be graduated 。(我女朋友要毕业了。)
、1—8—1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师说睡得格外的熟。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了,犹记得昨晚韩愈送她回来,简单的道了谢便分手。
今儿多云转晴。
她随手将头发挽起,刷牙,洗脸,喷爽肤水,然后做了点早餐,有太阳晒进来,落在餐桌上。
和书崖约好的时间是九点,出门打出租,等了十几分钟,师说不喜欢迟到,不停的看时间,又等了几分钟,才打到车,她不禁想起前几天韩愈约她周天学车,似乎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周末的缘故,上大人不多,况且今儿阳光正好,很多人都出去玩了罢,校园里头挺安静,路两边的树木叶子落了一地,倒有些唯美。
她轻轻地走在上头,脚下软软的。
迷离中,宋裕对她笑的温柔似水。
他去了枷锁,应该过得更好。
师说轻轻地呼吸了下新鲜空气,静静的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之于她和他,新的生活,可以开始了罢。
到礼堂门口的时候,书崖远远就朝着她招手,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学姐。”
师说笑着,“等久了吧?”
书崖摇摇头:“我也刚到。”
说完嘻嘻一笑,“我们边走边说呗。”
师说笑着点头,“你学钢琴多久了?”
“嗯,小学六年级开始学的琴,到现在也有□□年了吧。”
书崖偏头问她:“学姐你呢?”
师说想了想,“十多年了。”
“岂不是学得更早?”
“嗯。”师说想起那时候特别小,妈妈问她喜欢做什么,她指着电视上正在演奏的曲目,“学这个。”
书崖一笑,“我是跟着小姑后头溜溜,后来很少见到她,不过我却喜欢上了。”
“有个爱好是很幸福的事。”师说也笑了笑。
两人并肩往里头走,都是一米六五的个子,纤细消瘦,倒真有点像是姐妹,师说看了一眼书崖,其实两人只见过一面,较多的都是在网上闲聊。
书崖似乎特别自来熟,很活泼,聊起来几乎就不费力,这不话题又是一转:“学姐工作很忙么?”
“还好。”师说想了想。
“无聊的时候都干嘛?”
“嗯,看电影。”
书崖:“去电影院?”
师说:“宅家里。”
“一个人啊…”书崖的声音里头有小小的探究。
师说知道这姑娘心里头的小九九:“打什么主意呢?”
书崖嘿嘿一笑:“那个,嗨,就我哥呗。”
师说挑眉。
书崖:“真没想法?”
师说:“你想我有什么想法?”
“他真的是千年难得的金龟婿!”这姑娘说的信誓旦旦。
师说:“哦,都千年了啊。”
书崖:“…学姐。”
师说一笑:“好了,今儿要做的事可比这个要费心。”
礼堂里头没什么人,一架钢琴安静的立在上面。
师说的眼前突然闪现出08年的毕业晚会,掌声如潮,那之后,她就很少再弹钢琴了。
她问身旁的女孩:“为什么要学‘唐璜’?”
书崖抿了抿唇:“因为它难。”
师说记得上次她问的时候女孩给的答案是:喜欢里头的故事。
“难?”
书崖裂开嘴淡淡的笑了笑:“活着太难。”
师说的眼睛微微抖了一下,对着钢琴轻扬下巴:“弹一下试试?”
“好。”
整个曲子节奏时缓时快,书崖卡壳的地方不少,难度极大。
进行到右手小三度半音阶行进的时候,明显就跟不上去了,她懊恼的停下动作,双手展开平铺在琴键上,抬眼看师说:“这一个音阶我总是过不去。”
师说低眉,“‘唐璜的回忆’里有22个超难度动作,对你而言,八度音阶行进和小三度完成的不错,试着在进行半音阶的时候转个音。”
书崖点头,按照师说的法子试了试,果然比之前的差错好了很多。
“学姐,你是怎么想到转音的?”
师说轻轻一笑:“具体我也说不清,有时候弹着不自觉地就转音了。”
“不自觉?”
“…嗯。”
“我小姑弹琴就很厉害,不过我很少听过她弹。”书崖仰着头。
“你小姑?”
书崖:“嗯。”
说罢。她含有深意的笑了笑:“就我哥的妈妈啊。”
师说抿抿唇,话锋一转:“这只是个开始,后头还有反响音阶,大跨度跳跃,同向三度,你得做好八年抗战的准备。”
书崖缓缓地出了口气:“真难。”
“你以为呢?”
书崖:“学姐,你弹一下?”
师说:“我?”
书崖点头。
师说想了想,“好。”
书崖刚从板凳上站起来,礼堂门口突然传出一阵喧哗,接着进来一大批人,足足有几十个。
两人视线相撞,书崖:“学姐你等下,我过去看看什么事。”
师说看到书崖和那边的人说着什么,有几分钟的时间才回来。
“怎么了?”师说看了那边一眼,问。
书崖皱了皱眉:“他们说要用礼堂。”
“那就下次…”
师说还没说完,书崖就急急的开口:“去我家吧。”
“你家?”
书崖重重的点头,“很近。”
“方便么?”
“方便。”
两人走在外边,是沿着教师公寓楼的方向,师说问:“你住在教授公寓?“
书崖嗯了声,“我爸是个教书匠。”
师说淡淡的‘哦’了声:“什么专业?”
书崖耸了耸肩:“和学姐一个专业。”
“气象?”
“嗯。”
师说使劲的想了想气象学系里有没有姓书的老师,似乎没有,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奇怪,她都毕业几年了,或许是上大新聘请的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