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份调查结果送上来的时候,心底便像是痛到滴血,那三百万两银子的主人…是云钰。而且,就连云钰带的那蝴蝶簪子,也是胤禟亲自打造,送给云钰的。

仍旧是康熙三十五年的事情,二十七年前的事情。

胤禛像是石塑般坐在那里,半晌才抬了头,声音听起来极为无力:“你们…从何得知?”

跪在底下的侍卫恭敬的回答:“是八福晋同奴才说的,奴才又去了当年的珠宝行,几番调查之后才确定无误。”

从康熙三十五年到现在,二十七年的岁月…怪不得胤禟肯牺牲大局救她,怪不得这些年来云钰总是用那根簪子。

这叫什么?

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么?

时间过的极快,此刻已经过了酉时,往常他在这时,总会同云钰一同晚膳。高无庸看了一边的西洋钟,小心的提醒到:“皇上…今天是否去关睢宫?”

胤禛面无表情:“不去!”

结局,追悔未及寻来生 胤禛3

夜已深。

胤禛独自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屋子里没有那股淡淡的水生花同芙蕖混合的味道,没有她轻微的呼吸声…原来他已经把她当成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知道她背叛自己,知道她心中不止自己一个,却仍旧是无法放开。那年太皇太后弥留前,自己在她床前,听她如呓语般的呢喃:她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甚至她算计于我,甚至她不爱我…我都无法舍弃。

太皇太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还是下了朝…去看看她吧。心中计量,终是慢慢入睡。

不想她却先到了乾清宫。

胤禛强忍住心中的激动,轻声承诺:“我晚上去你那,”心中怕她不信,又是淡淡一笑,“快回去吧。”

却终究没去成。

不知道是谁在他的桌上放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张淡金色的纸笺,上面只有几个字,却看的他双眼血红:“情深意浓缘份薄。”

笔迹是胤禟的。

他再熟悉不过,这么多年天天与老八他们斗,斗到最后…却对他们了如指掌。

或许老八他们亦同,对手…往往是最了解你的人。他们永远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击自己,是最有效的。

“想看着朕倒下去么?”胤禛咬了牙,冷冷开口,“这辈子…都不可能!!!”

事情便进行的极富戏剧性。

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忍…但当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时,他忍无可忍。

天空在这一刻显出血液的颜色,浓浓的积在一起,仿佛化不开。胤禛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听那帮人商量带走福惠…听胤禟要云钰和他离开!!!!

他原本以为云钰会拒绝,但…她却露出一抹柔笑,慢慢开口:“我…”

他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再也听不下去,他也不敢听…一句话便冲口而出:“在商谈什么呢?允禟贝子、廉亲王福晋、元妃娘娘!!!”

他此刻几乎要仰天长笑,元妃娘娘…哈哈哈哈…多么讽刺。自己的妻子,却要别的男人将儿子带走…是不是为她私奔做好准备?

心头冰冷一片,他不能倒下…胤禛心里一遍遍的重复,他是雍正皇帝!!君临天下,绝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倒下。

便只能…当从未认识过她。

于是年乐容恩宠日渐。

她那张与云钰相同的面庞成了胤禛心头最好的疗伤药…或许是麻醉药。

自己将云钰打入冷宫,却在听到高无庸吩咐给云钰送她爱吃的菜时微微点头…但也仅限于此。

直到自己下令诛杀水色。

心中还是会恨吧?如果水色能够忠心点,从一开始就阻止云钰同胤禟来往…自己与她也不会走到今天吧?

但没想到的是,云钰的心中…水色竟然那么重要。

重要到…她不惜一记耳光打上自己的脸庞。

胤禛浑身一震,看向面前的云钰。

她一声不吭,看起来才最恐怖。

这样一个弱小的身躯,在她沉默的时候,却不知已经沉积了多少事情在心底。

等待释放的瞬间,这瞬间将成为灾难!

或者天崩地裂,

或者自我毁灭…一种莫名的恐慌自心头升起。

他有些恼怒的挥了挥手,转身便走,却任由那恐慌自心头蔓延。走的过急,也忽略掉一边年乐容脸上升起的杀意。

结局,追悔未及寻来生 胤禛4

雍正三年十一月。

“外边怎么这么吵闹?”胤禛将笔搁下,向外看去,允祥也将目光投向窗外,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却是夜羽,她宛若发狂一般向里冲,侍卫拦也拦不住。

胤禛看了允祥一眼,起身出门,威严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夜羽见他出来,力气徒然大了几分,一把推开侍卫,跪在胤禛面前,泣不成声:“皇上…您为什么…为什么要赐死云钰姐姐…为什么…”

胤禛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待听清,整个人顿时僵在当场:“你…说什么?!!”

不等夜羽回答,他便向清宁宫疾行。心中如擂鼓…他什么时候赐死云钰了?紧张的心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清宁宫便在眼前。

兴许是长期无人打扫的缘故,宫殿的角落上结了厚厚的蛛网,门窗上的贴纸也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有地面积灰上的脚印证明这里尚有人居住。

从一扇破败的门进去,便是一间小小的院落。看得出院落的主人曾经对这里十分用心,里面种满了花草…只是大多已经枯死,只有几棵长青树尚有翠绿的颜色。一阵紊乱的脚步响起,胤禛狂乱的冲了进来。夜羽同允祥跟在他的身后,神情紧张。

院落中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从上面落下些许灰尘,胤禛却并不在意,直冲进阳光也照不进的房间里。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声音。

身后有人点亮了蜡烛,却见屋子深处的木床上,倒卧着一名女子。被面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她的眉锋紧紧皱在一起,显见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胤禛身形一晃,几乎摔倒在地。

他几乎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一幕,猛的将云钰抱在怀中。

她已是浑身冰凉,只是唇边黑色的血迹证明了主人生前的死法。胤禛浑身颤抖,轻抚住她的面庞…冰凉到没有一丝弹性。

她怎么就死了…脑中无数遍的重复这话,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住,一片一片的撕开一样,好疼…痛的不能呼吸…

他突然眼神一凛,看向一边的允祥:“去给朕端碗参汤来。”

“皇上…”允祥有些艰难的开口,“娘娘已经去了…”他眼中也有泪光闪动,只是此刻他并非最伤心之人,若他不控制自己…

“去端来!!”胤禛恍若未闻,声音之间暴戾尽显。

允祥叹了口气,只得照做。

参汤很快便端来,火热滚烫。胤禛抬手取过参汤,毫不顾碗壁传来的温度,竟强行捏开云钰的唇,灌了下去。

众人不由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的感觉,毛骨悚然。

胤禛看向云钰:“我现在不能去陪你…你别怕…你喝了这碗参汤,走那黄泉路时,不会那么疲劳。你在下面等我,别怕…朕派人与你做伴…”他的声音极尽温柔,表情却冷的可怕。

“传朕旨意,彻查六宫,究竟是谁敢假传圣旨!!!”

迷底很快便揭晓,假传圣旨的人是年乐容。胤禛接到消息,冷笑两声,提笔下旨。

日月变幻。

华丽的大厅中,高无庸沉了脸,正宣读圣旨,年乐容跪在前面,满面的惊恐…满面的泪水。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没有人理会她,高无庸挥了手,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便从后面上来,各持白绫一端,在年乐容脖子上一绕,用力一拉…便再无声息。

是夜。

停灵的大厅里一片寂静,金丝楠木的棺材放在正中,后面是高高的牌位。众人隐约只能看见几个字“敦肃…妃”。

几个守灵人已经快要睡着,却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接着,寒光凛洌,几人同时死在刀下。

棺材很快便被打开,为首的一人将棺材中的女尸拖了出来,用草席一裹,又将另一具尸体放入其中,向其中一人行了跪拜礼,旋即离开。

等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之后,胤禛这才回头抚上那金丝楠木的棺材:“云钰…我对你不起。我不能让你受到皇阿玛的指责…他不允许你有名份…我便找了人去替你。我们的居处也离皇阿玛很远…你莫要担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听不分明了。

雍正四年正月二十八日,革去沐妍“福晋”,休回母家,给房屋数间居住,严加看守。

二月初七日,囚禁允禩,并令其之妻自尽,焚尸扬灰。

三月十二日,自改其名为“阿其那”,改其子弘旺名“菩萨保”。

四月,奉旨改允禟名为“塞思黑”

六月,塞思黑被解往保定监禁。

八月二十七日卯时,塞思黑病故,终年四十三岁。

九月初八日,阿其那身亡。

六年九月初九日未时,福惠薨,追封怀亲王。

八年五月初四日午时,怡亲王允祥薨。

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了,胤禛闭了眼,缓缓睡去。一切都归于虚无,人生如梦。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