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当家的只觉眉心一麻,还来不及产生最后的意识,便猛然栽下马去,他身旁的喽啰看见头儿摔下马,眉间一个小小的圆洞,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只吓得心胆俱裂,还以为是什么妖法,惊惶大叫道:“天啊,大当家的死了,他死了,他被那个人用妖法杀了,啊啊啊…”喊完了,这个小贼转身就跑。所谓妖言惑众,那些马贼本来就被香似雪的残酷手段和厉害身法给弄得心慌意乱,此时听见这句话,哪里还肯恋战,齐发一声喊,“呼啦”一下便潮水般向村外退去,竟是连那些财宝都不顾了。

“乡亲们,不能让他们再去祸害别人,留下老人女人孩子,其他的人跟我追,能抓住几个算几个。”林锋行从地上马贼的尸体中捡起一把大刀,大声喊着,带头追了上去,而香似雪的美目四下里一转,便又转身上了树,不一会儿,她便故技重施,利用钢丝的荡力追上了那没命逃亡的二当家,两人一个照面,二当家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觉颈上一凉,伸手一摸,只觉温热无比,等到看清手上已染满了自己颈动脉喷射出的鲜血后,他吓得白眼一翻昏死过去,当然,从此后也是不可能再醒来了。

那些村民看见香似雪的神勇,不由得个个不畏死的上前,马贼溃败,无心恋战,虽然人人都有两下身手,此时却也难敌这些愤怒的村民,慌乱之中,还真被砍翻了几个,也有几个实在太害怕了,竟然跪地投降,被众人给绑了个结结实实,言说第二日便要扭送官府,问清他们以往的罪行,按律定罪。最好再把他们的老窝给拷问出来,便可以派兵围剿了,虽然天下的马贼不可能因此而绝迹,但能消灭一支,总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马贼们毕竟有马,不过片刻功夫,便逃了个干净。村民们陆陆续续的回到场地中央。方绮罗冲上来给丈夫拭汗,一边柔声道:“累坏了吧?今天表现的不错,很有男子汉气概,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一语未完,忽听韩天成“扑通”一声跪下,大口的喘息着道:“我…我追上去了吗?老天,我…我竟然追上去了,真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他的身子剧烈抖起来,手中的砍刀也再握不住,“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方绮罗气得正要踢他几脚,就听在韩天成身边又有一个人跪在了地上,接着嚎啕大哭的声音响起:“啊啊啊,我…我杀人了,呜呜呜…我竟然杀人了,这…这怎么可能啊?我从来都是连杀鸡也不敢的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我手上身上都是血啊,呜呜呜…爹啊,娘啊,呜呜呜…”她回头一看,果然是林锋行,不由得朝天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提起丈夫,一只手提起林大少爷,用正宗的河东狮吼功吼道:“哭什么叫什么?村子里能保平安,该高兴才是,你看看你们这副熊样,呸,没出息透顶。”

韩天成和林锋行被她一骂,顿时吓得收了声,林锋行抽抽噎噎的辩解道:“不是啊大姐,我…我刚才杀人了啊,虽然…虽然是马贼,可是…可是我从小连杀鸡都不敢…”他不等说完,就被方绮罗啐了一口,听她不屑道:“那又怎么样?这些马贼死一万次都活该。林少爷,你不但杀人了,刚刚还是你带头冲出去和那些马贼们拼命的呢,要不然大伙儿也不可能会想起这个来啊,所以说,到底是城里的公子哥儿,关键时候还是有这么点儿见识的…”

她不等说完。林锋行白眼一翻。险些昏了过去。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说是我带头追出去地?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大姐你别开玩笑了。我…我哪有那个胆子啊。马贼不杀我们就是烧高香了。我还敢追过去?不是我。肯定不是我。你看错了。一定是地。你一定是看错了。”他忽然动了动。伸手去后背上摸。一边喃喃自语道:“好奇怪。为什么背上火辣辣地痛呢?为什么痛地锥心刺骨地呢?难道有暗器打中我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抽出来看。接着方绮罗就听见一阵惊天动地地惨叫;“天…天啊。我地…我地血。我流血了。我…我竟然受伤了。我…我是不是要死掉了?我…”

第二十八章

惨叫声戛然而止,方绮罗回头一看,这没出息的大少爷已经昏了过去,只看他现在的表现,实在不敢相信刚刚那个英勇无畏拦住砍刀,并且带领乡亲们拼死反抗,最后又是第一个带头追出去的大英雄就是这位林大少爷。方绮罗翻了个白眼,扭头对仍然没从巨大心理落差中恢复过来的丈夫吼道:“你还在那里抖什么?没看见这个人死在我怀里吗?快来帮我把他抬回去。啊,对了,你先去把咱们家的二百两银子拿回来。”

村民们三三两两的提着自己家的财物往回走,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但想起这一夜的事,所有的人还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尤其是那个突然出现救了他们,却又在事后不知何时悄然离去的黑衣人,更是让大家津津乐道。在村民们的口中,这个人一会儿变成了天兵天将,一会儿又变成了女娲娘娘,一会儿又变成过路的仙人,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看见那人分明有千手千眼,肯定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的化身。

不过这些传言方绮罗和韩天成并不关心。他们七手八脚的将林锋行给抬了回去,这大少爷一直没有苏醒过来,不过当韩天成与方绮罗将他放躺到床上时,他却“嗷”的一声惨叫,接着就如同一尾离水的鱼般蹦了起来,一边哭嚎道:“干什么干什么啊?有这么对待伤患的吗?香似雪你个死女人竟然在这种时候来报仇,你太…”他骂到这里,忽然不知为什么住了嘴,接着就听方绮罗冷冷道:“吼什么呢,似雪不在这里了,也不知道她躲在哪里,恩,等我去院子里找找。”

“不用了,我回来了。”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然后香似雪脚步轻快的踏进屋子里,她对韩天成和方绮罗甜甜的一笑,点头道:“大哥大姐受了一夜的惊,又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先去歇着吧,我以前学过点医术,林锋行就交给我照顾好了。”她说完,韩天成和方绮罗疑惑的对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好吧,林少爷就交给你了,不过似雪啊,林少爷受了伤,你可不许趁这时候欺负他,明白吗?”

“不行啊,大哥大姐你们不能走啊,那女人她会往死里折磨我的。”林锋行惊恐的拉住韩氏夫妇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自己对他们的眷恋,开玩笑,如果让香似雪知道是自己打了那个喷嚏,暴露了藏身的目标,他还想活着走出韩家吗?在他身体健康的时候都不是香似雪的对手了,何况现在有伤在身呢。

但是韩天成和方绮罗还是很快的便离开了,只剩下香似雪站在床前,对他微笑道:“干什么这么怕我呢?我又不会杀了你,更不会折磨你,我像那种残忍的人吗?”

“你不像,你就是。”林锋行大喊,然后他看见香似雪一双丹凤眼危险的眯了起来,用一种仿佛轻松的语气道:“恩?是吗?看来林少爷你根本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啊。怎么样?要不要我来教教你?”话音未落,林锋行看见她手中的狼牙,不由得就打了一个哆嗦,嗫嚅着声音道:“不…不用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嘿嘿,我懂的,嘿嘿,我最懂的就是这个了。”

香似雪哼了一声,收起狼牙,脸上染了一抹厉色,干脆道:“行了,赶紧翻过身去,我看看你的伤。”她说完看见林锋行不肯动弹,便不耐烦的将他翻转过来,只见一件长袍从后面被砍得破破烂烂,来包扎的粗布条已经被血染红渗透了,她眉头一皱,心想怎么回事?怎么会伤的这般重?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支持到现在,也真算是奇迹了。看来这大少爷的身体素质还不错,以后有训练的余地。

她一边想着,手上却不停,将那些包扎的粗布条解开来,只见伤口倒是不深,就是长度十分可观。说起来,这还都要归功于自己,马贼的刀都是那种长砍刀,若不是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开了那一枪,正中他的后脑,让他立刻丧失意识,即便这一刀砍不死林锋行,也能让他重伤,现在,却只能算作是皮外伤了。

从屋里找出韩天成藏的烈酒,用棉布蘸着,先消了一下毒,古代没有破伤风针,虽然这是刀伤,一般没有发生破伤风的可能,但香似雪还是认为小心为上,只可惜,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消毒东西了,不过好在这酒是烧刀子,烈得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香似雪实在不敢想象像韩天成这种读书人竟然偶尔会喝这种烈酒,许多时候,她都会因为对方过于斯文清秀的外表而忘了对方是一个地地道道农民的事实。

林锋行杀猪般的惨叫起来,像一只被砍了脑袋的公鸡一样拼命扑棱着,一边嚎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要杀了我啊?我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也不肯饶过我吗?果然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样皆不毒,最毒妇…啊啊啊…”他又是一阵惨叫,听见上面香似雪阴恻恻的声音传过来:“你说什么?最毒妇什么?”

林锋行不知道香似雪是不是真地不知道这个答案。不过他还真就不敢说出来了。后背上火辣辣地痛楚消去了一些。香似雪又给他撒了一些云南白药。这还是她穿越回来时随身携带着地一点儿存货。林锋行吃痛。又在下面扭着身子。香似雪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轻斥道:“别动。正给你上药呢。”说完。她想起自己以后还要教林锋行一些拳脚功夫。看来下次去集市上。要买一些上等地金创药了。

处理完毕。她撕了几块粗棉布将伤口仔细地包扎好。然后松了一口气。一低头。却看见林锋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是满满地疑惑。香似雪没好气地起身道:“看什么看。我脸上长花了不成?好了。伤口都包扎好了。你赶紧好好休息吧。我想你应该不会愚蠢到仰着睡吧?恩。要是你不怕伤口被压到地话。我也不管你。”她说完。却听林锋行低声地笑了起来。他还从来没在自己眼前发出过这样地笑声。一时间。香似雪不由得把丹凤眼瞪圆了。愤愤地问:“你笑什么?我说地不对吗?”

第二十九章

林锋行停了笑,抬头看着她道:“我娘时常说我就像一个孩子似的,如今看来,香似雪,虽然你很凶,但其实你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夹枪带棒来显示一下自己的威严,呵呵,难道你不知道不怒自威才是威严的最高境界吗?”他一语未完,香似雪已经拍了好几下桌子,恶狠狠道:“我就是这样,我就是个恶女人,你能把我怎么样?不怒自威?对你没有必要,因为你的脸皮太厚,反应神经又太迟钝…”

“你不是恶女人。”林锋行忽然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话,然后他苦笑着摸摸鼻子:“就算你是恶女人,也只是对于我来说。唉,早知道你是只母老虎,我当初就算是鬼拉着手也不敢去招惹你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香似雪,脸上收了笑容,喃喃道“从刚刚我就在想,你到底是谁呢?如果说是劫富济贫的女侠,你似乎也不该在这种小山村里落脚。如果你不是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一村子的人呢?毕竟我现在相信了,如果你有心躲藏,那些马贼们恐怕根本找不到你,何况还有我和大哥大姐他们作掩护。”他的目光忽然带了一丝凌厉之意,正色道:“香似雪,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村子?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香似雪心说:我要知道这些还好了呢。但她嘴上却笑道:“我是谁?我是女鬼,是狐狸精,是仙女你信不信?村子里的人不是刚刚把我升级成观音菩萨了吗?你也可以将我当作菩萨的万千化身啊。”她贴近了林锋行,拍拍他的脑袋:“恩,小子行嘛,竟然拆穿了我的身份,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的?明明我都穿了一身黑衣服,而且还拿黑布把头脸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了啊,我不信以你那蹩脚的观察力,能通过这双眼睛认出我。”

“喂,你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吗?”林锋行也气得瞪起了眼睛:“什么叫做蹩脚的观察力,我的观察力好着呢,你想知道我通过什么认出你的吧?告诉你,就是因为你从我身边飘过去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这香味儿我就在你身上闻到过,而且全村的人那时候都被集合到场院上了,只有你不在场,我再仔细回想一下你当初临危不乱的气度,自然就猜出来了。”他得意洋洋的看着香似雪:“如何?少爷的观察力不错吧?哼哼,不是吹牛,我要是当了官,绝对不会比包青天差。”

香似雪嗤笑一声,然后疑惑的闻闻自己的身上,心想怎么回事?我平时很少用香水啊,来古代都这么多天了,不可能还残留着香水的味道。更何况以自己的嗅觉,不可能这个大少爷闻到了,她却闻不到的。她又看了看林锋行,心想这家伙是不是来诓我啊?刚这样想着而已,就见林锋行翻了翻白眼:“你不用惊讶,你自己身上的味道,当然闻不出来了,少爷我不是吹牛,县城里共有两家妓院,把我的眼睛蒙上,我只靠鼻子,就能把那些姑娘全都辨认出来…”

“呸,你还有脸说。”香似雪啐了他一口,心想说到底,这还是个草包,她虎着脸站起身向门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你给我听好了,现在马上乖乖睡觉,你的伤不重,我是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就给你减课的,明早起来还要读书。”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过神来,冷笑道:“哼哼,那声暴露了目标的喷嚏就是你打的吧?我给你记在账上了,现在先不和你算,但以后,如果你还是不争气的话…”她挑了挑眉,又晃了晃手中的狼牙:“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至于吗?我说什么了,不就说说了一句能分得清妓院里所有姑娘吗?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呢?”林锋行在狼牙的光芒下缩了缩脖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喃喃自语,然后他蓦然瞠大了眼珠子,呆呆望着香似雪离去的方向,心里大叫道:不是吧?难道…难道那只母老虎她爱上我了吗?所以我一说到妓院的姑娘,她就立刻气成那个样子,还来威胁我。没错,爱之深责之切,她会对我的话生气,只有这一个理由能够解释。可是…可是…她之前对我都是不屑一顾的样子,现在…现在又怎么会突然间就爱上我了呢?

林大少爷绞尽脑汁,最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回忆起方绮罗说过的话,似乎自己在马贼们面前表现的十分英勇,对,一定就是那时候的英姿迷住了香似雪,那个少女不怀春,自古美人爱英雄嘛。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就挺了挺胸膛,心里也忍不住的沾沾自喜,自言自语道:“嘿嘿,女子无才便是德,德就是三从四德,香似雪你这么凶,本少爷是绝不会看上你的,不过…恩,不过你以后如果能收敛收敛,似乎,大概,或许,可能…嘿嘿,也没有那么难接受嘛。”这样说着的时候,他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在马贼离去后自己那让人脸红的狗熊行为。

天已经大亮了,不过这不影响林锋行陷入香甜的睡眠中,或许是被他的精神感动,周公将一个千娇百媚的香似雪送入了他的睡梦中,睡梦内容就不必具体说了,反正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让香似雪知道的话,可能林锋行立刻就会由轻伤员变成重病号。

方绮罗和韩天成从那天晚上,也对香似雪起了疑心,他们是见过香似雪身上的黑衣的,何况当时场院上全村的百姓都到了,只有香似雪不在场,而且在他们还不知道马贼来了的时候,香似雪就已经向他们示警,藏入地窖的时候,她表现的又是那样镇定,这夫妻两个都是聪明人,把这些联想在一处,几乎就认定了香似雪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只不过对方的来历不明,他们也不敢贸然揭破,也许人家是为了避祸来此,出于义愤救了自己和乡亲们,万一再把这消息漏出去了,引来了那些仇家,岂不是对不起人家姑娘了吗?

第三十章

乡下人心思朴实,认定了香似雪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便从心眼里感激,浑不去想别的可能性。韩天成和方绮罗第二日便去买了两斤猪肉,又宰了一只鸡,明面上说是庆贺死里逃生,其实就是为了犒劳林锋行和香似雪,一家人倒是美美的吃了两顿饭。

林锋行的伤不重,不到几天就将养好了,只是背上的伤口虽浅,却难免留下了一道模糊的疤痕,好在不细看也看不清楚,他又是男人,并不太受影响。只不过这些天他也过的着实辛苦,虽然在床上将养,不用起床写大字,干农活,但韩天成却被香似雪请了来,每日里给他讲解四书五经,讲完了,每日晚间还必要考试。林锋行虽然满肚子怨言,但香似雪只凭一把狼牙在手,就把这昔日里气走了不知多少先生的大少爷给制的服服帖帖。

林锋行本就是个聪明之极的人,只是因为太不用功,娇生惯养,才导致一事无成,如今在香似雪的雌威下也不敢不发奋,虽然只有十几天的功夫,却是效果喜人,不但四书五经全背熟讲明了,就连其他的书籍也看了不少。香似雪因为生在现代,知道八股文其实是没有什么大用处的官面文章,但是这个朝代还偏偏就是精通八股文才能取得功名光宗耀祖。所以她想来想去,决定双管齐下,一边让林锋行读些修身养性的书籍,一边让他读八股文,除此以外,还要涉猎一些经史子集,拓宽他的思路和知识面。

林锋行被香似雪这一座大山压的喘不过气来,他的老子却是高兴非常,只因为夏末的时候,香似雪又陪他回了一趟县衙。林大人考较儿子的学问,结果林锋行对答如流不说,就连那一手连鬼神都看不过眼的大字都写的有模有样了,虽然还称不上好,最起码十分工整,这已是天大的进步,只把林大人喜得险些昏倒过去。忙叫了夫人和大舅哥一起来看,林夫人本来打定主意不再让儿子回去,不看别的,只看儿子原本白皙娇嫩,现在却是微黑的脸色,她就舍不得了。不料看到儿子现在这样出息,不但是老爷赞不绝口,就连弟弟也欣喜不已,她满肚子的话便说不出来了,而且不能否认,心中也是暗暗高兴的,谁不愿意儿子光宗耀祖啊。

因着这些,便只得再给儿子包了二百两银子,拉着他的手絮絮道:“儿啊,上次的钱花完没有,你别太节省了,看看浑身上下,怎的没长点肉,却瘦了这许多?娘不是说了吗?钱花完了,只回来拿就是。便是那家农人和这个叫香似雪的女子,你不妨也给他们一些钱,只要能照顾好你的生活起居,花多少钱不值?强似弄得自己这副样子。”一边说一边就掉下泪来。

香似雪在旁边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翻翻白眼,心想好嘛,什么叫“这个叫香似雪的女子”,敢情这位夫人还真把我当空气。她上前一步,耐着性子笑道:“夫人你不用担心,林锋行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大少爷了,现在他拿扁担挑两桶水走回家里,大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话音未落,就听林夫人尖叫一声,惊恐的拉住林锋行的手叫道:“什么?你说什么?你竟敢让我的宝贝儿子挑水?你知不知道他从小到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你竟然叫他做那些粗重的活计,他…他是读书人啊…”

香似雪不想被魔音穿脑,二话不说夺过银子,拉着林锋行的胳膊逃也似的离开了县衙,直来到街上,方才抚着胸口道:“我的老天,你娘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是挑两担水而已,至于这样一副世界灭亡的样子吗?”话音未落,便听林锋行冷笑道:“亏你还有脸说,我为了挑水,也不知受了某人多少折磨,最开始那几天,我以为胳膊都保不住了。可那个人竟然还是铁石心肠的逼我,真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用铁石做的。”他斜睨着香似雪,很显然,这个某人指的就是她了。

香似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指指自己的胸口道:“哦?我的心是什么做的,扒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要不要我把狼牙借你?”话音未落,林锋行便摆手道:“罢罢罢,我才不和你说呢,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你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我没有你那么大胆子行不行?真是的,既然这么勇敢,见我娘时怎么还吓成那样,拉着我做贼似的逃了出来呢?”他忍不住喃喃的抱怨,却被香似雪一拉手:“你有完没完?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去买纸笔墨砚,回头还要去你舅舅那里再搜罗一些缎子布角呢。”

原来自从香似雪出了那个主意后,方绮罗便趁着农闲和香似雪做了许多缎子小包,果然,这一招让他们的鸡蛋在不一刻功夫便销售一空,还足足多赚了平日里的三倍。只把方绮罗笑得合不拢嘴。直说第二年春天要多孵一些小鸡,还逼着韩天成动手又建了几个鸡圈,可谓是万事俱备只等那些还没孵出来的小鸡入住了。拜方绮罗所赐,香似雪的针线功夫也突飞猛进,她得陇望蜀,竟然喜欢上了刺绣,不过第一次的绣品并不成功,两朵牡丹花愣是被林锋行给认成蒸裂了的馒头。香似雪一气之下,就把这副蒸裂了的馒头强送给了林大少爷。为了让他“欣然”接受,她还特意往里面放了十枚铜钱诱惑他。可怜林大少爷这个曾经挥金如土的败家子,只因为钱财来源都被香似雪高压封锁,如今竟连十文钱都成了好东西,宁肯为了这十文钱而用起了这个“丧权辱国”的失败荷包。

香似雪是从现代而来的女子,根本没有古代这些女子所谓“三从四德”的观念,一开始林锋行很看不起她,认为这个女人太过凶悍,根本就嫁不出去,然而随着时日愈久,他反而欣赏起对方这种洒脱磊落的性格来,容颜娇美英气勃勃的香似雪,就好像是一朵凌雪的梅花,总是生机无限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知不觉得就吸引了他的眼球。此时两人一前一后的向书局走去,他在后面看着香似雪走路时的姿势,再对比一下大街上其他女子的忸怩作态,心中不由得更加欣赏对方。

来到书局,两人买了许多的笔墨纸砚,要知道,林锋行的字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可以练出来的,到现在为止,他写过的白纸大概就能堆到房梁了,不过好在香似雪想了一个用写字纸包鸡蛋的好主意,才不至于家中垃圾成堆。那书局老板可是对这个大主顾记忆犹新,一见他们来,不由得十分高兴,亲自出来招呼。几个人正侃着价钱,就听那边厢一迭声的吵起来。

第三十一章

香似雪和林锋行对望一眼,都不由得过去看,掌柜的也赶了过来,对小伙计厉声道:“我是怎么交待你的,顾客便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管多刁蛮的顾客,你也要笑脸相迎,今日怎的如此不懂规矩。”他虽然是训斥着小伙计,但一双眼睛却紧紧盯住面前一个英俊慈祥的中年人,然后客客气气的问道:“但不知大爷对我们店里的什么东西不满意,请指出来,小老儿一定改进。”

这家书局的名声一向很好,香似雪和林锋行都是知道的。此时听见掌柜的这么说,也不由得有些气愤,暗道这家的东西若还能挑出毛病,可真是有些无稽之谈了。却听那小伙计委屈道:“掌柜的,不是我的态度不好,实在是这两个人好不讲道理,他们买了一百张素笺,又买了二十张大雪浪纸,却没有钱来付,这也罢了,有时候客官们忘记带钱是常事,把纸张放下走人就是,可他们却又不肯放下纸张,非说要和我们赊账,掌柜的,我们是小本买卖,哪里禁得起什么赊账,因此我拒绝了,他后面的那个人就不肯了,还和我吵起来。”小伙计说完,委屈的都快哭了,就连一旁的林锋行和香似雪,也听得火冒三丈。

林锋行刚要替小伙计出头,袖子却被香似雪拽了一下,只听她沉吟道:“笔墨纸砚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两位客官既然要强买,或许便是有他们的用处,既如此,掌柜的,这笔钱便算在我们的费用里好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一语未完,就听中年人身后的那个俊俏少年涨红着脸道:“如此…就多谢两位高义了,我们…我们原本是带着银子的,只是路上被小偷所趁,将所有的银子,还有我…家主人身上的玉佩都偷走了,我们之所以强买这些纸张,便是想写两封信通知家里,谁知…谁知…”他说到这里,香似雪和林锋行已经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百张素笺,二十张大雪浪纸原也不用许多银子。香似雪自然知道向家里求救用不上这么多纸张,不过她也不愿意去打听别人的隐私,刚刚拦着林锋行,只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中年人气度不俗,浑身上下隐隐有一种天潢贵胄的优雅和气势,生怕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对于这样的人,能帮一把自然还是帮一把的好,反正又花不了多少钱。她甚至好笑的想着:那些小说中穿越回来的主角一般都会遇到皇帝,我不会也碰上这么老套的剧情吧。

中年人和那个少年对他们都很感激。然后看见香似雪和林锋行买了那么多的纸张笔墨,不由得瞠目结舌,见他们一摞摞的往马车上搬,实在忍不住好奇了,中年人便问道:“贤伉俪买这许多纸张,是…是要做什么呢?难道是听见什么谣言说纸要涨价吗?”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原因了。谁知香似雪和林锋行却都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道:“你能不能把眼睛擦亮点儿,我们两个像夫妻吗?告诉你,我们根本就是死对头。”

中年人吓了一跳,心想对头?不像啊。对头都是恨不得对方早点死的吧,可看这对男女,哪里像是剑拔弩张的样子。他微微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嘛,没错没错,这么说来,你们两个是对头,冤家对头。对了,说了半天,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纸呢,昔日洛阳纸贵,莫非今天这里也是出了什么才子,人人都去求字,方导致这种情况吗?”

“出没出才子我们倒是不知道,但是这字是给他练习写大字用的。”香似雪不想多说,拉着林锋行来到卖字帖的那排书架旁,一边皱着眉头道:“真是的,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好的字帖,难道我心目中那种临摹字帖就是没有卖的吗?”话音刚落,旁边掌柜的连忙上前说道:“姑娘啊,自从你上次让小老儿去淘澄字帖,如今我可是又进了好些,怎么?难道就没有一本合意的吗?依小老儿看来,欲速则不达,姑娘还是先买些回去,让少爷的字练出来了,再去找那好的字帖临摹也不迟啊。”

香似雪点点头道:“说的不错,就这家伙目前的字,的确是有字贴就不错了。”她随手抽出几本,对一旁林锋行的抗议声充耳不闻,刚要转身出店,却听那中年人在背后叫住了她道:“姑娘且慢,请留步。”

香似雪愕然转身,却见那中年人微笑道:“姑娘嫌这些字帖不满意,且看看我的字如何?”他说完,向那店家借过笔墨,随手在一张素笺上写下一行小楷,一行草书,一行行书,字迹或飘逸或狂放或工整,竟比香似雪当日在电视上看到的毛笔字还要漂亮淋漓。她不由得惊喜抬头道:“好字,的确是好字,那就麻烦先生帮我写几张字帖,好让我带回去让他临摹。我这里先谢过先生了。”言罢,她兴奋的转身,对那掌柜的喊道:“掌柜的,再给这位先生拿二十页最大张的雪浪纸,我要烦先生给我写些字帖。”

那中年人倒是一愣,过了半晌,他才微笑道:“姑娘误会了,我是说,若我的字姑娘能够看上眼,何不将我请回家中任西席之职呢?我虽无官职在身,但却是有了功名的人,学问不敢自称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教一个举子进士倒还是绰绰有余的。想那位公子既然要习学知识,总要有师傅引领,方能收事半功倍之效,每月不过费几两银子,姑娘以为如何?”他这番话一说完,不要说香似雪林锋行愣在那里,就连那人身后的少年也不由得愣住了。

香似雪想起之前韩天成对自己说过的话,说林锋行天资聪颖,再这样下去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给他的了。此时见这人气度不凡神采丰逸。一脸凛然正义之色,或许倒真的适合做林锋行之师。正考虑间,却听那少年上前,急急道:“哦…老…老爷,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你是…你是…”不待说完,那中年人就微笑道:“我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分文没有,好容易遇见了这么对少年男女,看起来心地不错,先找个吃饭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啊。”

香似雪心中疑惑。暗道不可能吧。难道真地遇见了微服私访地皇帝?不。不对。皇上怎么可能把偌大一个国家给扔下。跑到这里来微服私访呢?就算微服私访。也必然是查看民情为主。他又怎可能自荐为教书先生呢?恩。或许这人是一个满腔抱负却遭到贬谪地官员吧。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地猜测没错。而贬谪过地官员。又自言自己能教得起举子进士。那学问自然是了不起地。所以她只略略思索了一下。便爽快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委屈先生了。只是你这学生顽劣非常。还望先生不要容情。”

第三十二章

一语未完,被忽略不计的林大少爷就不服气的喊道:“香似雪,你那叫什么话,什么顽劣非常?韩大哥说我不知道有多听话…”不等说完,被香似雪一瞪,于是心虚的林锋行立刻没了声音,他当然知道自己以前的乖宝宝样是因为什么,若非香似雪手中有狼牙来治他,林大少爷可能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他缩了缩脑袋,再看看那中年人,心里略微放了心,暗道看起来这个先生也不是那种腐儒老学究,恐怕不会打手板吧。

当下一行人上了车,香似雪知道了中年人叫做李越,他身后的青年叫李江,是中年人的保镖。那李越从上车开始,便有意无意的和香似雪林锋行攀谈起来,香似雪对现在这个时代一窍不通,因此不敢乱说话,但林锋行可不同了,他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即便再贪玩不通世事,对这个朝代的一些大事和制度还是清楚的,何况他的父亲就是清水县城的县官,母亲那边又是整个皇朝的茂族,因此虽不能做到侃侃而谈,但也勉强能和李越对上话。

随着两人越说越投机,有时候林大少爷倒也能发出一些惊人之语,对一些时事说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看到李越赞许的目光,他不由得飘飘然起来,可车里的香似雪却是旁观者清,他发现林锋行的这些独到见解,无不是那李越逐渐引出来的。心中佩服的同时,更对李越这被贬谪的命运充满了同情,心想听说我这个朝代的皇上还算圣明,百姓们安居乐业,怎的这样的好官儿却也被贬谪了呢?难道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了村里,方绮罗和韩天成早已在街门外望着了,见他们回来,不由得十分高兴,方绮罗想着自己的那一袋子布角,也顾不上妇女的矜持,竟爬上车去,一边嚷道:“你们俩都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害得我眼睛都快望瞎了…啊…”这最后一声惨叫却是她爬进车内,看见里面不仅有香似雪和林锋行,还有两个大男人端坐在那里,所以一时间太过惊愕,竟忍不住尖叫起来。

香似雪和林锋行都哈哈大笑,气得方绮罗直跺脚,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河东狮子的本色。只好和香似雪将那些布角抬了出来,瞅了个时机问他这两人的来路。香似雪便把事情说了一遍,方绮罗听说是请来的先生,倒也不以为意,虽说他们家是请不起先生的,但上一次林锋行的那二百两银子就没动过,听香似雪说这一次又拿回来二百两,如此一来,自然不愁那西席的费用,何况这钱是为林锋行花的,从那些银子里扣除也是理所当然。

韩天成此时早和李越攀谈上了,李江却和林锋行说些野史趣闻武林故事。听得他神往不已。此时天色已经将黑,方绮罗蒸了一锅玉米面窝头,锅下面是去年过年时腌下的排骨,炖了一锅芸豆,刚进屋,香气便扑面而来。香似雪又把手里的大纸包放在桌上,对韩天成道:“上一次我和林锋行在县衙吃饱了,回来才想起忘记给你们带好吃的了,所以这一次我们特意记住,给你们带了一只烧鸡一只烤鸭,还有些鱼肉什么的,我去热热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香似雪聪明灵巧,来到古代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将这些家务学的差不多了,此时她将那铁帘子架到另一口锅上,在锅下添了水,把一样样菜都分类装进不同的盘子里,最后盖上锅盖,往灶下添了些柴禾,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再也不是那个刚来古代时的菜鸟可比。这边方绮罗把窝头盛在一个大盆里,又盛了一大海碗的芸豆端到桌上,笑道:“先垫垫机吧,那些菜还得一会儿功夫呢。”

韩天成又兴冲冲的从里屋抱了一坛酒出来,大声道:“我与李兄一见如故,来来来,今夜你我不醉不归。这酒虽不起眼,不能和那些名酒相比,但却是我珍藏了二十多年的自制状元红,味道香着呢。”他说完,那李越也大笑道:“好,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今夜你我就痛饮一番。”一边说着,韩天成早伸手拍开了泥封,立刻,一股醇厚的浓香在屋中飘散开来,就连不太懂白酒的香似雪都在心中赞了一声好,而林锋行和李江早就把眼睛瞪得和牛一般大了,险些便流下可耻的口水。

方绮罗给他们把筷子摆好,一边笑道:“看来是真投机了,这死鬼每次都到埋酒的地方坐着,却从来不舍得将酒启出来喝,我和他说过好几遍,说你既馋得慌,便喝了吧,他总是摇头,谁知今日竟二话不说,就把酒开了。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可悠着点,这是一坛子酒呢,虽然是自家酿的,但二十多年了,那后劲儿可大着呢,千万别喝醉了给我耍酒疯,到时候我可不饶你们。”她一边说着,一边招呼香似雪道:“小雪啊,添几根柴禾到灶下,让那锅慢慢烧着吧,你也过来一起吃,咱们虽是女流,这酒倒也得喝一杯,不能便宜了老鬼,来,过来。”

乡下的女人本就不比那些富家小姐,一个个扭扭捏捏的,何况方绮罗本来人就豪爽,而韩天成又颇有些惧内,因此才养成了她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当下香似雪听见她招呼,也就不再客气,随着方绮罗大大方方的来到桌上坐下,一张圆桌旁团团坐了六个人,倒也不显得拥挤,桌上是几个冷盘,都是林锋行从自家县衙拿回来的,堆在农家特有的粗磁盘里,看去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李越叹道:“天伦之乐家庭之欢,莫过于此,这样吃着才有趣儿嘛。”说完就听韩天成呵呵笑道:“乡下人家,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都是两个孩子从县衙里拿回来的。看先生谈吐高雅不俗,想来未必是寻常人物,这几样东西倒还精致,或可勉强入口。”一语未完,那李越已经谦让了几句,旁边的方绮罗把嘴一撇,对香似雪悄悄道:“这死老鬼,平日里在我面前拽文,我就一巴掌给他打回去,如今遇见了知己,便过起嘴瘾来了。”

香似雪也偷偷的笑道:“凭心而论,大姐你对大哥可实在是有些严厉了,恩,让我算算,你身上到底背着几条七出的罪名呢,善嫉肯定是一条了,还有…”话音未落,方绮罗便凶巴巴的道:“七出?别说七出了,哼哼,就算我身上有七十出,七百出的罪名,那老鬼也不敢休我。”她这话声音有点高,弄得其他人都笑起来,韩天成咳了一声,用筷子在桌上点点道:“胡说什么?一个妇道人家,竟敢口出狂言,咳咳,小心为夫以七出之罪休你。”

第三十三章

他说完,香似雪和林锋行本来以为大战就要一触即发了,谁知却见方绮罗娇羞的低下头去,婉转道:“是,奴家明白,刚刚不过是和小雪开了个玩笑,当家的不要在意,来来来,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吃饭。”她语声柔美语气恭顺,但林锋行和香似雪却觉得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抬头看看韩天成,只见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满头的冷汗都油光光的,看上去特可笑。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对在了一处,都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嘿嘿,韩大哥今晚的日子可怕要不好过了。

一行人就着冷盘喝了几杯酒,李越和李江对那酒赞不绝口。此时锅里热的菜也都好了,那咸排骨炖芸豆也已烂熟,香似雪用大瓷碗盛了芸豆排骨端上来,刹那间肉香扑鼻,连李越和李江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齐声赞道:“啊,好香,好菜啊好菜。”一边说着,便忍不住拿筷子去夹了块排骨,果然入到嘴里鲜香扑鼻,他们也算是吃过数不清的山珍海味,此时却都被这大碗芸豆给吸引了眼球,反而对其他盘子里的精致饭菜,烤鸡烤鸭视若无睹。

香似雪也喜欢吃芸豆,林锋行也喜欢吃咸排骨,倒是韩天成和方绮罗喜欢那些鸡鸭鱼肉,几个人各取所需,吃一口菜喝一口酒,倒也和乐融融,几杯过后,林锋行便有些大舌头了,李越和李江神志倒还清明,不过没撑到底,一群人便开始“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等的乱吟起来。林锋行于学问上虽然不行,但昔日为了逛妓院凸显身份,倒也认真学了些作对吟诗的本事,记了不少的古诗,此时也不艰难,只有方绮罗和香似雪不耐烦做这些,两个人在一起聊着她们将来的养鸡大计,同样的开怀高兴。

一时间尽欢而散,李越和李江就在林锋行的屋里胡乱歇下了,第二日众人醒来,想起昨晚的荒诞放肆,犹觉好笑。方绮罗将林锋行屋中的那铺炕好好收拾了一番,又派香似雪进城买了些棉花,花了两天时间赶出两床被褥,于是李越和李江便在这里安心住下了。李越白日里教林锋行经史子集,他的学问的确渊博,加上香似雪的监督,因此林大少爷的学问更是一日千里般的突飞猛进。

转眼间便到了中秋,因为今年风调雨顺,所以庄稼大丰收。方绮罗和韩天成笑得合不拢嘴,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庄稼人,只有丰收才是最令他们高兴的。至于林锋行的学问进步与否,相形之下倒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一日到了傍晚,方绮罗算好了家里的出入账,便对香似雪道:“似雪啊,都亏了你的好主意,这些日子光靠卖鸡蛋,便赚了一串钱,今年的庄稼收成又好,去年的苞米是五文钱一斤,不过收成不好,所以也没赚钱,今年我估摸着咱们家怎么也能卖上一两千斤,那就是五贯钱到十贯钱,扣除给东家的租子,买种子的钱,能净赚好些呢。”她越说越高兴,忍不住拉了香似雪的手道:“似雪啊,你还真是我们的福星,你看你一来,收留了林大少爷,为咱们家弄来了这么多的免费布角,马贼来袭村,也是铩羽而归,全村老少死里逃生,如今庄稼也丰收了,啊,让我想想,赚了钱都要做些什么呢?明年的种子钱是一定要留下的,或许还能买两匹布,给李先生和你大哥,还有我们自己做身衣服,恩,过年大概还能办不少的年货,还有…”

香似雪捂住脑袋,呻吟道:“大姐,你饶了我吧,这些你自己安排就好了,不用和我说吧?你叫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这阵儿不在,也不知林锋行有没有欺负李先生,不过那个小李先生倒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或许有他在,林锋行讨不了好。”她一边说着,便要抽身离开。却又被方绮罗拉住道:“等等等等,你这丫头急什么呢?哦,现在我连话还不能和你说了?坐下,快坐下。”

香似雪无奈的坐下来,却听方绮罗呵呵笑道:“似雪,你知道了,我们家的地多,好到十亩地了呢,如果指望着我和你大哥,不知道得收拾多少天,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和林少爷说说,让他也去帮帮忙,你虽然是女孩子家,但咱们乡下没有这么多讲究,如果也能帮帮我们的话,呵呵,你知道了,庄稼卖了钱,你们都能受惠,对不对?”说到最后,连方绮罗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香似雪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她指着方绮罗道:“啊,好啊,我明白了,大姐你是想弄几个白工对不对?可是呢,林少爷只能算是暂住在咱们家,又是县太爷的公子,所以你又不好意思,就让我去做这个恶人,是不是?好啊,大姐你真的好奸诈啊。”她说完,方绮罗就翻了翻白眼道:“什么白工?什么恶人?说的这么难听,你也不想想,你在林少爷面前这恶人做的还少吗?林少爷一看见你就哆嗦,这都成病根儿了,可见你这恶人做的多彻底,如今还有脸往我身上推。”

“放心吧,大姐有命,小妹敢不从尔?”香似雪呵呵笑着,别听她嘴上那么说,事实上,她可是对方绮罗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十分满意。任何一个能欺负林大少爷的机会,她都不愿意放过。只不过,随着林锋行对学习知识越来越高涨的热情,她可以教训对方的机会也在无形中锐减,如今好不容易终于又有了个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因此她高高兴兴的出门,却又在门口站住了,回头道:“大姐,让我去帮忙也是没问题的,但是你确定我和林锋行能顺利完成任务吗?万一我们再闹出把苗当成草给除了的笑话怎么办?”

一提起这事儿,方绮罗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没好气得道:“放心好了,不过是收玉米而已,就连熊瞎子都不会掰错,你们两个总不至于比熊瞎子还熊吧?去吧去吧,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少爷,今晚我给你们做白米饭和大肉。”在韩家,白米饭和大肉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大餐了,相当于后世的满汉全席的地位。因此就连香似雪这个原本并不挑食的人,听到这个许诺也不由得眼睛发亮。半年的乡下时光,足以将她这个不挑食的大小姐给锻炼成听见美食就两眼放光的美丽饿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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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当香似雪将方绮罗说的所谓“好消息”转达给林锋行时,这位正在摇头晃脑读书的大少爷立刻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嘶声吼道:“你说什么?让我去收苞米?哦,老天,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我是快要考取秀才的人了,你…你竟然让我去做那种粗活?香似雪,你…你还能叫做女人吗?你根本就是一只…一只…”林大少爷精彩的形容词在狼牙灼灼的刀光下逐渐消音。

“你废什么话?大姐说了,如果我们能帮忙的话,她今晚会做白米饭和大肉给我们吃,再说了,你这些天只知道习文,完全忽略了对自身身体素质的锻炼,这是不对的。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而我的目标是将你锻炼成新一代文武双全的人才,你到时候满腹经纶,但身子骨却像小鸡崽似的,这不是丢我这师傅的人吗?所以明天的庄稼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记住,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香似雪一口气说完,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说话方式的林锋行便意识到,明天的庄稼地之旅,是决不可能逃过去的了,不过有白米饭和大肉奖励,这个差事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从第二次回家归来后,这已经有快到两个月他没回去了,自然也没见过肉星儿和米粒,所以白米饭和大肉对他的诱惑力同样巨大。

林锋行蔫头耷脑的答应下来,话音刚落,门边就蹦进一个人,正是李江,他双目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奔到香似雪面前欢快的问道:“香姐姐,是要去收苞米吗?苞米是什么东西啊?你明天带我去好不好?”

李江和李越在一起的时候,是很沉稳的。但这时候却像是一只听说有许多萝卜可吃的大白兔一般,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香似雪,带着哀求的神色,别说他这种很容易引发女人母爱的表情,就算没有这表情,香似雪也绝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因此她一口答应下来,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干活还不好啊。

而旁边的林锋行眼看心目中的英雄人物竟然在转眼间就变成那只主动往祸事上撞的笨兔子,不由得大起兔死狐悲之感,连忙拉住了李江道:“等等等等,我说小江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明天哥哥我要去干什么?别听说的好听有趣,收苞米,阿呸,其实根本就是这个女人要找一个免费的苦力罢了。我告诉你,那收苞米的活儿可不是人干的,累得像狗一样喘气不说,还热的汗流浃背啊,你说说这秋老虎还没完全退,我们就要顶着大太阳干活儿,小江啊,你可千万别上当。”

香似雪撇嘴一笑,也不追究林锋行“惑乱军心”之罪,转身翩然离去。剩下林锋行在这里正要苦口婆心的对李江进行“再教育”,结果就见李江也如香似雪般的撇撇嘴,呵呵笑道:“林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看你那是什么体格,能和我相比吗?我可是常年练武,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收个苞米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嘿嘿,你不用劝我了,那些家伙们常常说我这个大…咳咳,常常说我五谷不分,哼哼,这次出来,我坚决要丢掉这顶可耻的帽子,没错,就从认识苞米开始,我要把五谷六畜都认识清楚。”

林锋行看向李江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疯子。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算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你说这孩子才多大,非要往那火坑里跳,拉也拉不住,我还能怎么办?”话音未落李江就笑岔了气儿,伸指头一弹林锋行的脑门大声道:“你比我就大三岁,还好意思说什么老人孩子,谁是老人谁是孩子啊。对了,今天的大字临摹完了吗?我要拿过去给你师傅看。”他一边说,一边就看向桌上,然后倒吸了一口气道:“我说林大哥,你这字写的也忒难看了点儿,怎么我家主人教了你这么多天,却一点儿进步都没有呢?”

林锋行一听见李江竟然侮辱自己的大字,不由一声怪叫,站起来抓着他的肩膀摇晃道:“喂,你长没长眼睛长没长眼睛?被你家那个狠毒的主人教书,我这辈子加起来也没写过这么多的大字,背过这么多的书,他简直就比香似雪那个祸水还要狠毒,我的手都要断了,这字写的也越来越漂亮,你小子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连香似雪都说我这字进步很大,已经由蟹爬式儿进步成为虾爬式儿,你却侮辱说一点进步都没有,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好了好了,我的妈呀,不过说你的字难看了点儿,至于这样吗?杀人灭口啊。”李江掰开林锋行的手,他平日里的环境都是严谨的,从来也没有人和他这样平等的说笑玩闹,因此和林锋行格外的投缘,当然,一开始相处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别扭的,但随着对这一家人的了解逐渐加深,他便越来越露出天真烂漫的本性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少年。此时他盯着林锋行抓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瞧了半晌,然后很认真的道:“林大哥,你是块练武的材料,这手劲儿,这架势,你要不练武太屈才了。”

“真的吗?”林锋行转怒为喜,美滋滋的道:“那是,我基本上就可以用天才来形容,别看我的字难看,也不会武功,那是因为我不练,我要是从小儿练了,说不准现在也是翰林院的才子,江湖中的大侠了。恩,对了,你说我适合练武,你看看哪门武功适合我?那个女人说了,要把我训练成什么新一代的文武全才,现在看来,也许我还真有这样的潜质。小江,你快说说,我到底适合练什么功,也许等收完苞米,我们可以趁着猫冬的时候来个武术训练。”

第三十五章

李江拼命的忍住笑,向门边退了两步,一直退到安全距离(其实他是过虑了,以他的身手,就算不退到安全距离,林锋行也追不上他。)然后才放声大笑道:“林大哥,你说的没错,有一样武功是最适合你练得了,就是鹰爪功,不过你要练这门功夫,可不能找我,我才不会这么丑的武功,你要去找塞外秃鹰了,他是鹰爪功的大家啊,武林中就数他的鹰爪功最厉害最地道,你要不要我帮你联系联系,啊哈哈哈…”他一边说,一边早笑着逃出门外去了。

林锋行差点儿气得吐血,悻悻坐下道:“你个小混蛋,就得意吧你,等到明天让你收上一天的苞米,累得你瘫倒在床上,我看你再像现在一样逞能。笑吧笑吧你,就抓紧时间笑吧。”他嘟嘟囔囔的继续临摹大字,因此也没看到门外和窗外各站着一个人,分别对着李江消失的方向和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李越站在门边,刚才李江急着逃走,竟然根本没发现他就站在门后。他欣慰的捋了捋颌下微须,心中暗自欣慰:这个孩子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能开怀的笑,甚至还会开玩笑了。这真的是令他十分高兴,原本以为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一天的。现在想想,这次出来是出来对了。对这个儿子,他心中一直有着歉疚,就因为他小时候高僧的一句话,说他是练武奇才,所以他从小到大都必须练武练武再练武,只为了保这皇朝的万里江山。不知不觉中,这个孩子变得早熟,甚至木讷起来,他这时候才惊觉,儿子竟从没有开心的笑过一回,属于他的幸福和童心,竟然就在自己这些大人的自私心态下慢慢丧失了。也正因为如此,他这次出来才特意只带了儿子一个人。可游了大半个月,儿子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改变都没有,幸亏那天遇到了香似雪和林锋行,跟着他们来到了这农家小院。才终于让李江有了少年特有的阳光笑容。一想到这一次很可能稍微补偿一下孩子逝去的那些欢笑,他就觉得老怀大尉。

而在窗外,香似雪也同样看着林锋行在感叹。她记得自己刚刚接手这个大少爷的时候,他是连临摹一张大字都会惨叫上小半个时辰的,如今却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能写出人模狗样的毛笔字了。而且他竟然会主动提出和李江趁冬天没有活计的时候学习武艺。可见他的心终于不再沉迷于那些斗鸡走狗,流连花丛的过去,而是真心的想要学文习武。她已经察觉出林锋行的资质不凡,只要他肯学,假以时日,这纨绔公子是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想到这里,香似雪不由得又生出一丝惆怅,她知道林锋行功成名就的时候,自己便该功成身退了。刹那间,一股淡淡的伤感爬上她的心扉,她不知道这伤感是怎么产生的,也不明白它代表着什么,但潜意识中,却想起她在现代的时候很喜欢的一首歌:“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啊呸呸呸,都想到哪里去了。”香似雪无比唾弃此时的自己,好像那个可怜的被抛弃的狐狸精一样。她又不是狐狸精,再说如果是她,才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委曲求全黯然离去呢,还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要是她,她就拿把菜刀去给那个负心的秀才跳一支舞,看他敢不敢端坐在席上看。她气呼呼的想着,然后就愣在了那里,心中茫然的想: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啊?林锋行是我的什么人?他又不是我喜欢的男人,我干吗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呼呼呼,恶灵退散,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香似雪挥手舞了几下,似乎是要驱赶什么邪祟似的。她耸了耸肩,不再去想这件事,认为这样就可以以策万全,她还是她,林锋行还是林锋行,两个人不可能爱上彼此,完成任务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纠缠和交集。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世上的事往往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她以为两人只是普通朋友的时候,那莫名的情愫,正在她心底悄悄的滋生着。

第二天,韩天成和方绮罗很早就起来了,正要叫起香似雪和林锋行。结果就见院子里四个神清气爽的人站在那里。一见他们醒了,李江就兴奋的跑进门来,嚷嚷道:“韩大哥方大姐,你们怎么起来的这么晚啊,我们都等半天了,咱们快去地里收苞米吧,东西我们都收拾好了。”他话音未落,其他的三个人都走进来,李越还是那一副仙风道骨的飘逸潇洒姿态,而林锋行和香似雪却都恶狠狠的瞪着李江,这小子兴奋的大概是一夜没睡,天没亮就把他们给轰起来了,要不是考虑到韩天成方绮罗是户主,他早就奔进主卧室里喊人了呢。

韩天成和方绮罗就好像石化了一般,目瞪口呆的看着四个人,半晌,方绮罗才结结巴巴的道:“哦,先…先生,小江,我…我们只是要似雪和锋行去帮忙收庄稼,你们两个不必去的,那毕竟是农活,没的累坏了你们,咱们罪过不是大了吗?何况李先生你是读书人,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这哪能让你下地呢。”她心里奇怪,暗道这两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要下地干活,还要参与,老天,哪能这样对人家呢,好歹那可是个读书人,就连小江,说不准也是个武举呢,要不功夫咋那么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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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李江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上来拽着方绮罗的衣袖道:“方大姐,你是不是怕我给你帮倒忙,所以不让我去啊。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的跟你学习,绝对不会干错活儿的,你看我平时力气不是很大吗?方大姐,你就让我去吧。”一语未完,旁边的林锋行便冷笑一声,喃喃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没听说干庄稼地里的活儿还有上赶着的。大姐,既然李江强烈要求去体验生活,那我愿意把我的那个名额让给他,不然你让我在家里好好歇歇?”他因为和香似雪朝夕相处,把对方的现代语言学了好些,初时还不懂,等到知道意思后,只觉有趣,更觉这些词语十分绝妙,所以时不时的就会来两句。

方绮罗狠狠瞪了一眼林锋行,啐道:“呸,想都别想,你天天坐着读书写字,还想歇歇,这天下的好事儿你都想占尽了不成。”她说完,又转回头对李江笑道:“小江啊,不是大姐不让你去,这不是怕你累着吗?干活又不是玩儿,行,既然你想去开开眼,那就跟着吧。”她话音刚落,林锋行就不屑的撇撇嘴,嘟囔道:“真是的,那小子哪点长的比我可爱,大姐这差别待遇真明显,唉,我的心啊,是彻底凉到家了。”

“你就凉到西伯利亚去也没有人管你。”香似雪又好气又好笑,这林锋行现在看起来是成熟了点儿,其实骨子里还是和孩子一样,就看看他这时候还要和李江吃醋便知道了。她摇了摇头,忽觉一道锐利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连忙回头一看,就见李越正盯着自己,沉声道:“姑娘也知道西伯利亚?这可是十分难得的啊,便连朝中的大臣,知道这个地方的也是少之又少,姑娘又从何处得知?”

香似雪心中奇怪,暗道这不是个架空的朝代吗?难道也会有西伯利亚?好,就算有的话,这位老先生干什么用这种眼神来看自己,莫非那个地方有什么玄机不成?她一边在心里思索,一边早就笑了出来,道:“先生有所不知,当年我们乡里有个走南闯北的老先生,他落叶归根回乡后,就经常和我们说起外面的故事,这个地名有些儿奇怪,所以我们就都记住了,后来,咱们乡里的人说话,就都喜欢用上这个地名,其实就是表示不可能的意思。怎么?难道先生也听说过这个地名吗?那我还真是冤枉李爷爷了,我一直以为这个地方是他胡诌的,其实世间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呢。”

李越点头微笑,也打了个哈哈道:“恩,我也是听一个老友说起过,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所以才会奇怪,不过既然似雪姑娘说的那个老爷爷走南闯北,那想必是到过这个地方吧,这也没什么稀奇。好了好了,再呆下去太阳都出来了,咱们赶紧吃点早饭,就下地去吧。”他早看见李江在自己身边有些迫不及待了,心想儿子从来没干过农活,自然不知道这其中辛苦,还以为是好玩儿的事情,不过也好,让他知道知道百姓疾苦,对江山社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香似雪已经做好了一锅白粥,切了一碟咸萝卜条子,煮了几个咸鸭蛋,这就算是很丰盛的早餐了。可怜林锋行和李江一介贵公子,李越更是人上之人,从来都是富贵已极山珍海味,然而在这里耗了些时日,便是看见这咸鸭蛋,也都开始垂涎三尺了。当下几个人快速的将饭吃完,韩天成便皱着眉头道:“李兄乃是西席身份,不必和我们一起下地的,否则岂不是辱没了你的身份。”

李越摆手笑道:“不然不然,什么辱没斯文,那都是些迂腐的书呆子的论调。君不闻‘民以食为天’乎?我虽是个闲人,然而平日闲暇的时候,也曾摆弄过一个小园子,如今和你们一起去,即便当不得主力,然而帮帮忙总是可以的。我又不傻,若累得走不动了,自不会逞强下地。不是还有他们年轻人吗?再说了,贤弟又何尝不是读书人?你能下得地,我就下不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韩天成苦笑道:“我如何能和李兄相比,你是有过功名的人,我说到底还是一介农夫…”他不等说完,李越就纳闷道:“我可就是这点不明白呢,说起来和贤弟平日里讨论学问,虽然贤弟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也是有才学的,状元和榜眼探花考不上,叫我说,进士是一定可以中的。至不济,这举人的头衔万万跑不了,因何贤弟却仍是一个农人?可是厌弃官场复杂,从来没有应试过吗?”

韩天成怔怔的出神,半晌方苦笑道:“非是我厌弃官场,当今皇上贤明,官场倒不是沆瀣一气,尽是贪官污吏的。只不过我屡试不中,唉,也罢了,个中缘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如今虽说寒贫,但有屋容身,有地可种,有妻子可以相依为命,这于我来说,也就是神仙日子了,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他说完,方绮罗也咳了一声,打圆场道:“就是就是,饭吃完了,又听你们兄长贤弟的罗嗦了半天,这地还要不要下了?再晚了,日头可就晒屁股了。”

“下,下,自然是下。”李越也微笑起来,心中却有了计较。他发现这一家人似乎十分有趣。那个女孩儿不用说了,她特立独行标新立异,思想大胆又独特,绝不似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或者心机深沉的女子,但也根本不是单纯的女孩子,她的身份成迷,身上大概藏着一个天大秘密。至于那林锋行,他虽然没什么秘密可言,但此子之聪颖睿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就是奇怪这样的少年之前怎会甘于沉堕,如今还是被香似雪逼着才不得不好好习学知识。如今就连这个老好人韩天成,看起来似乎也有难言之隐。李越想到这里,嘴角边露出微笑,暗道莫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竟让我遇见了这家人,呵呵,若果真如此,我倒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们了,只是我离京日久,过段时间是必须回去的了,倒不知该用什么办法让他们一起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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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推荐收藏,汗,一直呼唤到现在,真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呼唤了,可又怕那么给我忘了,泪水,所以体谅俺吧,捂脸遁逃…

第三十七章

他这里一路盘算着,不只不觉的就已经走到了韩天成和方绮罗管的那块地头。旁边的地里已经有些干活的人了,李江一眼望去,只见无垠的土地上,到处都是黄中带着点绿色的庄稼,显得无精打采又难看。他搔搔头,看了眼林锋行,悄悄问道:“林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庄稼都是绿油油的吗?怎么这里的庄稼地都是黄色的,还蔫头耷脑,一点儿也提不起劲儿呢?”

林锋行险些一跟头栽倒,嘟囔道:“好嘛,我就够五谷不分了,敢情你比我还差劲儿。绿油油的庄稼那是夏天的时候,现在都秋天了,树叶儿都黄了,庄稼地能不黄吗?你说你提不起劲儿,你没看见那些干活的人有多高兴吗?他们可就盼着庄稼变黄的这一天呢。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大家都可以过一个丰收年了,嘿嘿,想想就觉得心里真舒服。”他说完,香似雪已经在旁边咯咯笑起来,对林锋行道:“行啊,你这大少爷还能心系百姓,着实难得。”

林锋行不理她的揶揄。倒是李江听见这话,又高兴起来。忽见香似雪递给他一个袋子,对他道:“小江,你身手好,等一下在地里抓些蚂蚱,咱们回去好喂鸡。如果你抓得多,让那些母鸡改善了生活,她们就会多多的下蛋来报答你,呵呵,到时候我做主,给你煮几个茶鸡蛋吃。”她一边说着,也分给林锋行一个口袋:“你也得抓,秋后的蚂蚱肥,身子也不灵巧了,很容易捉的。”

林锋行接过袋子,和李江一起愁眉苦脸,然后他为难道:“香似雪,不是我想偷懒,关键是我不知道蚂蚱长什么样儿啊。再说你也够狠的,那蚂蚱惹到你什么了?你就要把人家喂鸡,咳咳,那可是几百条甚至几千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他不等说完,香似雪就撇撇嘴道:“得了吧,装什么大尾巴狼,摆出一副我佛慈悲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得道高僧呢。平日里那些鱼那些猪牛鸡羊也不知吃了多少?它们惹到你了吗?这时候还有脸拿这个说事儿。别看这蚂蚱小,要是闹蝗灾的年头,就是这些小东西,飞在空中都能遮住半边天,它们经过的地方,连个草叶儿也别想剩下,老百姓到秋天,就得颗粒无收。”

这话勾起了方绮罗的心事,她叹了一声道:“可不是么,似雪说的对,我小时候,这里闹过一场蝗灾,唉,就从来不知道这蚂蚱也能翻起那么大的浪,咱们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下地了,那蚂蚱的尸体在地上都能铺上一层地毯,可空中还有打不尽灭不绝的蚂蚱…”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似乎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慢慢道:“你们是没经历过啊,想想吧,当你的头发上,眼皮上,衣服上,手指缝里,耳朵里,嘴唇上都是蚂蚱,你一握拳,就能捏死好几个,汁液流了你一手,那种景象,已经不单单是恶心了,那是让人身上和心里都发麻发颤的酷刑,地狱啊,闹蝗灾的地方,就和地狱差不多,真的是连个草叶儿都没有了。那一年,要不是皇上赈灾赈得及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恩,我想起来了,那一年就正好是当今皇上才登基,听说才十五六岁,难得他一个孩子,就把咱们老百姓放在心上啊。”

她一席话说的众人都觉心有戚戚,林锋行汗流满面,在反省自己以往的浪费行为,李江也喃喃道:“原来老百姓的生活这么苦啊,恩,我以后再也不倒食物了。”他看了李越一眼,心中终于明白老爹为什么会这样痛恨浪费粮食,原来他虽然远在京城之中,又是锦衣玉食,但他是清楚百姓们的疾苦的。李越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的出神。

香似雪见气氛有些凝重,十分不利于等一下的劳动气氛,于是连忙拍拍手道:“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方大姐,你在这里再给皇上歌功颂德也没用,他又听不见,咱们还是把活计分配一下吧。”她说完,方绮罗就瞪了她一眼,啐道:“呸,什么叫歌功颂德,咱们都是真心感念皇帝的,好多人家都供着当今万岁爷和那位赈灾的大官儿的长生牌位呢。不过你说的也对,现在是干活要紧,回头多打了粮食,还能多卖些钱,好了好了,都跟着我和死鬼,看看我们怎么干,你们再试验两块地之后,应该就能独当一面了,这庄稼活儿啊,就是累,其实很简单的…”

收苞米的确是个很简单的活计,只要出力气就行,也没有什么窍门。林锋行和李江自诩为天之骄子,只看了几眼,便认为这难不倒他们。因此到韩天成那边领了镰刀,两人来到了另一边的地头,开始有样学样的割那玉米杆。约好了要和方绮罗韩天成在地中央会师,不一会儿,香似雪和李越也加入他们的战团,四个人的镰刀参差不齐的举起又落下,就如同几只大螃蟹在不停的举着两只大鳌打架一般。再看远处的韩天成和方绮罗那边,两把镰刀同时举起又同时落下,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又利落,比起他们这几个天之骄子可优美太多了。

不但如此,干活的进度也让香似雪他们十分沮丧,他们明明是四个热,又有三个年轻人,还有一个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可收割起苞米来就如同蜗牛爬树一样。而韩天成和方绮罗,人家刷刷刷的就割了一大片,只把林锋行等人郁闷的。偏偏越着急越干不好,割得苞米杆大小不一长短不等,比起韩家夫妇两个的活计,相差何止千里。当之前膨胀的信心一下子憋下去后,林锋行最先感到吃不住劲了,直起腰擦去满脸的汗水嚷道:“不行了不行了,好累啊,这干了也有一个多时辰吧?我受不了了,腿疼,胳膊也疼,歇会儿吧。”

若是在以前,香似雪一定会放肆的冷嘲热讽一般,不过这一回她却默然不语。已经熟悉了他们两个相处方式的李江不由奇怪笑道:“怎么回事?香姑娘你不笑话他一番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说完,林锋行也忍不住疑惑了,心道是啊,这个女人从来都喜欢和我唱反调,我说鹅蛋是白皮的,她就能说是黑皮的,今天怎么倒不吭声了。想到此处,便忍不住偷偷望过去,只见香似雪头发散乱香汗淋漓,一双握着镰刀的手也磨得通红,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似乎有一股心疼怜惜之情悄悄泛了上来。

第三十八章

香似雪擦擦鬓角边的汗水,心想讽刺他?千载难逢的机会?倒也是,但谁让我也累得不行了呢。真是的,不过是个农活而已,看韩大哥方大姐脸不红气不喘的,偏偏我就干不来,又不是没在原始森林生活过,也经历过地狱式的训练,怎么干点农活就累成这样子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听旁边的李越叹了口气道:“你们看看天上的太阳吧,别说一个时辰,这会儿只怕半个时辰还没到呢。”

“就算没到,我也干不动了,让我歇歇吧,不休息一下的话,我干的更慢,磨刀不误砍柴工,该歇的时候就要歇歇。”林锋行抛了镰刀,也顾不上脏了,就摊手摊脚的往地上一躺,嘴里念念有词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奶奶的,我今天算是真正理解老祖宗这首饱含血泪的悯农诗了,和这个一比,十年寒窗苦读算什么啊?亏那些读书人还有脸自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样活儿不比他们读八股文累啊。”

李江也挨着他躺了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唉,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把农夫饿死呢,这累死累活的没白天没黑夜的干,他们应该是吃的最饱的啊,不行,等将来大哥他…咳咳,到时候就让农民们丰衣足食,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受冻受穷了。”他一语未完,旁边的李越已经笑道:“小子的心思倒是好的,只不过现实中有许多无奈之处,哪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呢?慢慢来吧。”

香似雪坐在一旁,默默听着李江和李越的言语,心下越发疑惑,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真是什么皇帝王爷不成?既如此,这位皇子或者世子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这可不是武侠小说,真正现实中的那些贵族公子,即便有两招武艺,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武功高强的人,都在大内或者王府当护卫呢。还是说,只有这个李越有嫌疑,但他的举止言谈也很随便,不是寻常皇上和王爷能做出来的啊,不用别的,就现在往地上一躺的行为,这哪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她心里疑惑,再侧头看看林锋行,只见那位大少爷已经惬意的哼起了小曲儿,不由气得柳眉倒竖,暗道还是看错了他,根本就是一块朽木头,就一点儿都不知听点儿正经事。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他们不是来害人的,管他们是谁呢。她也实在累了,将头垂到膝盖上,歇着歇着就迷糊起来,她想反正林锋行这家伙也不会放过自己,还怕干活的时候他不喊我吗?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吧。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忽听一声打雷似的吼声在耳边响起,香似雪吓得一个机灵,连忙抬起头来,就见地上的林锋行和李江也都是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只有李越因为年纪大,实在做不来那么高难度的动作,不过也吓得如同僵尸般直挺挺坐起。而在他们面前,是方绮罗青筋直迸的暴怒脸孔。她指着林锋行的鼻子骂道:“呸,还说什么要和我们在地中央会师,结果我们左等也不见你们右等也不见你们,还以为你们却别的地方割了,结果这都割到地头了,就看见你们竟然在这里睡大觉,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