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他的心痛,林锋行可是如释重负,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纸张都没有了,自己还怎么写字,一想到这里,他就想狂笑,不过考虑到香似雪手中的狼牙,他还是将这笑声忍回了肚子里。

第十八章

香似雪听完林恶少的报告,爽快的站起身,对韩天成道:“韩大哥你放心吧,把这家伙临摹的那几张大字给我拿来,我去县衙找他老爹,给你要一套整齐的文房四宝…”不等说完,韩天成和方绮罗脸上一齐变色,大声道:“不可不可,我们怎可以去县太老爷那里要这些东西,万万不可。”说完,方绮罗犹豫了一会儿,叹气道:“你们别去县太老爷面前丢人,实在要用,我给你们半吊钱,去街上买点笔墨纸砚吧。”

“不用了大姐,我自己有分寸,你们放心吧,就算县太老爷怪罪下来,也全在我一个人身上。”说完,香似雪看了看林锋行,皱眉道:“你还在这里呆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换上你来时的那身衣裳,和我一起回你家取钱呢。”这话一出口,林锋行就吃了一惊,接着只喜得心都痒痒了,还不相信自己的好运,不停的问着:“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带我回去?你…你不怕我去了就不再回来吗?”

香似雪笑道:“我们怕什么,你若不回来,我们还省的为你操心呢。行了,废话少说,去换了衣裳,我们这就走。”话音刚落,林锋行就一蹦三尺高,撒着欢儿的去取衣裳了,这里韩氏夫妇悄悄商量了一会儿,觉得香似雪说的也不错,一旦能把林大公子送回县衙,家里以后的确就清净了。因此也就同意了她的决定,只不过两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叫过香似雪嘱咐了好几句,她都一一答应了,然后林锋行换了刚来那天的衣裳,都是方绮罗给洗干净了的,两人吃了几口窝头,便上路了。

小山村离县城只有十几里的路,上次香似雪已经和方绮罗走过了,一个时辰就可以走到。只不过这可苦了那林大少,他出入要么是坐轿要么就是骑马,只有在县城里溜达的时候,为了看美人方便才自己走路,何曾走过这么远,还没到一半,就开始哼哼唧唧磨磨蹭蹭的。想让香似雪歇一下,可看那母老虎仍是健步如飞,他不敢张口,也不好意思张口,只得咬牙强忍,如此直走了两个多时辰,方看见县衙的大门。

一见到自家熟悉的大门和门前的家丁,林锋行的腿就软了,那眼泪啊,是止不住的流啊,就差没在自家大门口哭天抢地,诉说自己这两日来受得折磨了。门口两个家丁起初还不过是盯着香似雪猛看,过后忽然发觉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影咋就这么眼熟呢,再定睛一看,不由得都大吃了一惊,那不是自家的少爷吗?这要是让他看见自己两个光看美女不管他还了得,因此连忙飞奔上去,就要伸手扶起林锋行。

总算又回到有人伺候的日子了。林锋行感动的想着,刚要把手伸给两名家丁,就见一只修长玉腿将那两只殷勤的手给踢了开去,然后香似雪转过身厉声道:“你骨头断了吗?还是说你全身都是泥巴做的,所以瘫在这里不能动了?给我起来。”言罢,冷飕飕光灿灿的狼牙就像是变戏法似的出现在她的手里,吓得林锋行一骨碌爬起来,心内暗道:“忍,我忍,我忍忍忍,等回府见了娘亲,我就好好的和她哭诉一番,娘亲宠我,爹爹又宠娘亲,他们就不会让我再跟着这母老虎去受苦了。

家丁飞奔进去通报,林锋行有气无力的跟在香似雪身后向后园走去,还没等过月洞门,便听远远的一阵哭声:“哎呀我的儿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随着话音,一名风华无双的中年妇人在一大群丫鬟的簇拥下迎了出来,一见到林锋行,便搂着他大哭起来,一边哽咽道:“这才是几天啊,怎的就瘦成这个样子了?我的儿啊,都是你那狠心的爹,娘一个不注意,就让你到了别处受苦,孩子放心,今次既然回来,娘是必不放你出去的了。”一边说着,便泪眼蒙蒙的去仔细看林锋行,一双保养的非常好的手在林大少脸上抚摸着,喃喃道:“这是怎么说?是不是到别的地方了,所以我儿没有心思吃饭,才瘦成了这样?”

“娘啊,什么叫没心思吃饭,是根本就没有饭吃啊。”林锋行被他娘一语勾起了伤心事,也掉下眼泪来,搂着他娘不放:“娘,这一回你一定要制止爹爹,不能让他再把我送过去了…”不等说完,他娘亲就勃然变色道:“什么?没有饭吃?这太可恶了?就算是监牢,那些犯人每日还有三餐饭呢,是什么地方竟然如此虐待我儿…”她说到这里,猛然间看见旁边的香似雪,一双眼睛不由得上上下下看了香似雪几眼,神情方显柔和起来,问林锋行道:“我儿,这位姑娘是谁?是她把你救出来的吗?”

“噗…”林锋行听见自己心内吐血的声音,心想娘啊,你向来自诩慧眼如炬,可你看看你现在都是啥眼神啊?这分明是只母老虎是个女魔头,你…你竟然还以为她是救我出魔窟的仙子,我要是和她多呆几天,这条命也就报销了。他想到这里,正要把香似雪的恶行一一列出,却见香似雪莞尔一笑,上前一步道:“夫人,令郎并非落入魔窟,而是县令大人送他去我家锻炼的,如今我和他回来,是因为要索取一些笔墨纸砚,好让令郎继续学业,夫人是明白人,想必明白贫寒之家的难处。”

只由林夫人出来的这短短功夫里,香似雪便由她的举止言谈和眼神中大致了解了她是怎样一个人。或许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然而却是一个太溺爱儿子的母亲,因此一涉及到自己的儿子,便把所有的理智都丢下了,林锋行能有如今的恶名,这位母亲当是居功至伟。想到这里,香似雪倒有些同情起县太爷来,一个想让儿子成才的父亲,却偏偏又是一个惧内的丈夫,难怪他要把林锋行送到乡下自己的家里,大概就是因为在家中实在做不了主,非但如此,就这两天里,只怕那位县太爷还不知道被他夫人逼着跪了几遍的夜壶了。

第十九章

“什么?还继续学业?”林夫人尖叫起来,优雅风度荡然无存:“你们连饭都不给我儿吃,竟然还有脸让他继续学业,我儿要继续学业,自有家中请的西席,不劳你们费心了。”话音刚落,林锋行便躲到他娘的身边,狐假虎威道:“没错,我是再也不去了,就杀了我也不去了,嘿嘿,香似雪,你没想到吧?把我送回来,就是放虎归山放龙归海,我走了十几里的路,就是这个信念支撑着我,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走过来的?”他面露得意之色,然后回头对他母亲道:“娘亲,快给这女人十两银子,打发她走吧,我饿坏了,要好好的吃一顿,你快让唐嫂给我做一桌子菜,我现在感觉自己连一头牛都能吃下去。”

香似雪脸上的怒色一闪而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和林锋行一起回来,心里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若这恶少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巴,非要赖在县衙里,那自己也乐得把他丢下,省的一家人为了这林恶少而鸡飞狗跳,镇日不宁。可是此刻,看着林锋行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听着他那如同打发一个妓女般的恶劣言辞,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的失望,这么的愤怒呢?

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她逼着自己要平静要平静,耳听旁边有个丫鬟说:“姑娘请随我来取银子吧。”她再狠狠的看了林锋行一眼,口内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林锋行脸上张狂的笑容消失了,不知为何,心似乎有点隐隐的疼,为香似雪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她…她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失望吗?所以她其实是很愤怒的,他发誓自己听到了指节作响的声音,但是她竟然抑制下去了,她没有骂自己没出息,也没有拿出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给自己的脸上留一个记号之类的,她…她是因为对自己极度的失望吗?想到这里,刚刚那些得意的想法骤然间都消失无踪,甚至…心里似乎有一丝悔意。

“我儿,那女人是谁?娘看她临走时的眼神倒凌厉的很,是不是就是她欺负你的?”耳畔响起母亲含着煞气的话语,林锋行连忙回头,勉强笑道:“没…没有,娘,不关她的事,她没有欺负我…”一语未完,就听月洞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太感谢姑娘了,我儿得遇姑娘这样的名师,终不至一生荒废也。”随着话音,就见之前领着香似雪去取银子的丫鬟又回来了,面上带着为难之色,小声道:“回夫人的话,奴婢领着那位姑娘,刚走到游廊便遇上了退堂的老爷,所以…所以…”

林锋行立刻抖起来,拼命往他那风韵犹存的娘身后靠,虽然刚才因为香似雪的态度而在心中出现一丝不确定的悔意,但那毕竟只有一丝而已,而且还是不确定的,事实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那个贫贱之家遭罪了。万幸的是,他的娘一脸杀气,怒哼道:“我儿不用怕,万事有娘做主。”言罢,林老爷和香似雪已经出现在月洞门里,林老爷先吩咐一个丫鬟道:“秋菊,去账房上支五十两银子,给这位姑娘带走,做为少爷下一段时间的笔墨费用。”一边笑吟吟的来到林夫人身边,呵呵笑道:“夫人,你看,锋儿去了不过两日,竟然就写了这么多的大字,他过去一年也没有这样用功的时候儿…”

林老爷的话还不等说完,林夫人就冷笑一声道:“呸,你只知道儿子写了多少大字,你还不知道儿子被他们虐待成什么样子吧?连饭都没得吃,那是人过的日子吗?咱们锋儿从出生到现在,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你这个老没良心的,我们家的财产将来还不都是锋儿的,他便不识字不读书又有什么关系?你倒是学富五车,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只做了一个县令,平日里的薪俸连我们娘俩过几天都不行,要学问有什么用?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再让锋儿回去的,你看看,睁大你那眼睛看看,孩子去了只有几天,可都瘦成什么样儿了,你那心是铁石做的吗?锋儿…他可是你的儿子啊,你这个老不死的,就忍心将他送到外头去受罪,呜呜呜…”林夫人说着说着,便大哭起来。

“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啊,锋儿这样的顽劣,即便他不识字读书,将来也会坐吃山空,富不过三代,这句话难道夫人忘了吗?岳父临走的时候,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锋儿读书,要让他担负起‘珠宝乾坤’的重任吗?夫人…”林老爷似乎的确是对他的夫人束手无策,低声下气的劝说着,全不复那日在农舍前舍子而去的潇洒和气势,只可惜,林夫人根本不听他的劝,当着丫鬟们的面儿就一头撞在他怀里,惊天动地的哭嚎着,反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林锋行再跟香似雪回去了,林老爷道理也讲不清,呵斥也没有用,一家子的下人们都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震惊之色,显见对这种情况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香似雪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恰逢那个叫秋菊的丫鬟领了银子来给她,她本想转身就走,可一看到在那里和妻子苦苦讲道理的林父,她的脑海里不禁划过已经只剩下淡淡影像的父母的影子,他们在自己五岁那年,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她所余无几的记忆中,只记得自己的父亲很严厉,母亲很慈祥,他们都很爱自己,如果他们在世的话,也一定会从严要求自己,希望自己出人头地的吧,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十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她便再也忍不住的冲向前去,一把将林老爷给拽到后面,对又哭又叫的林夫人厉喝一声:“闭嘴。”然后她不顾满园人的错愕惊讶,将那个如同缩在了龟壳里的林锋行一把拖出来,大声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们做父母的,何必为他如此辛苦争执。”她转向林锋行,柳眉倒竖:“我只问你这孬种一句话,你将来打算怎么过?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公子哥儿,将家产败光?还是要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光宗耀祖?”

林锋行呐呐的说不出话,心中想着用说的谁不会啊,我自然是想做个顶天立地大丈夫的,不过只要这话一出口,就又要跟着你去受罪了。因此他只一个劲儿的往回缩,那林夫人从未遇到过敢对自己无礼的人,因此当时才错愕住,此时反应过来,不由得尖叫道:“你这女人干什么?拿了钱就快滚,我儿是绝不会再跟你走的…”不等说完,就拉住了儿子的手臂拼死不放手,一旁的林老爷忙上来拉她,正闹得一团乱间,香似雪早已不耐烦,拖着林锋行便向外走,一边大吼道:“你这个大少爷给我听清楚了,这番话我只说一遍,说完了,你是走是留,都随你的便。”一边说着话,早出了月洞门。

那月洞门外就是一趟抄手回廊,回廊边挂着几十个笼子,养着各色的鸟雀,有画眉,鹦鹉,鹩哥,此时见这么一大队人气势汹汹的过来,都惊得在笼子里直扑腾。香似雪便站定了,指着这几十个笼子沉声道:“林锋行,你看看这些鸟雀,它们羽毛鲜艳亮丽,生活舒适安宁,有人喂饭喂水,下雨刮风便有人将它们收进屋子中免受风雨的侵袭,表面上看,它们是多么的幸福。可这幸福,却是要付出代价的,终其一生,它们只能在这小小的笼子里活动,连个盘旋都难打。而那些鹰和雕,它们哪一个不是经风历雨,然后才能一飞冲天,好,你林锋行胸无大志,也不求自己能像老鹰和大雕一样鹏程万里,可是你总要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喜鹊甚至是麻雀吧?你看它们平日里辛苦觅食做窝,多么辛苦,可是它们总是能自由自在的在天地间飞翔来去吧?还是说,你林锋行就宁愿困在这雕梁画栋的大宅子里,一辈子足不出户坐吃山空,就像这些画眉鹦鹉一样,空有优裕的生活,却只能困在这方寸之地,一辈子也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不知道那山河壮色,就这样碌碌无为的呆在这里吗?”

这番话虽然平常,可是由香似雪负气说来,倒也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气概,林老爷在心中暗暗赞叹,林锋行则唯唯诺诺的低了头,独有林夫人还嘴硬道:“我儿何须困死在这里,我们家有的是钱,有的是仆人,他若想出去游历,自然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出去,你竟然拿那些鸟雀和我儿比,实在可恶。”她说完,香似雪便冷笑道:“出去游历?他受得了那些风霜之苦吗?你固然可以给他准备舒服的马车,但再舒服的马车,跑久了也会把人颠得骨头散了架子,一旦错过宿头呢?他要怎么在山野间生存?抑或是忍饥挨饿的捱一宿吗?更有甚者,若遇到那心地歹毒的仆人,看见这个主人一无是处,将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害了,卷了银子跑掉,到那时你们又该如何?哼,若依夫人的心,我看就干脆把你儿子好好养在家里,做那只坐井观天的无用青蛙吧,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荣耀与豪气,根本就不适合他。”她说完,又看了林锋行一眼,然后一甩头道:“我言尽于此,怎么决定是你的事,若要走,就跟我来,否则,就留下吧。”言罢,果然也不等林锋行表态,转身就走。

“我…娘…我想…我想跟她回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像是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香似雪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过头去,只见林锋行一张脸憋得通红,而他的娘则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空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而林老爷则在一旁又是高兴又是不解的模样直搓手,一边道:“孩子,有出息,我就知道我林廉明的孩子是不可能窝囊一辈子的。”

“锋儿,你疯了吗?你…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却要…却要跟着她一起去受苦?”林夫人尖声叫了出来,而林锋行脸上的红色却慢慢褪去,虽然声音还很小,却已经很流利了,他轻声而坚定的道:“是的,娘,我…我想跟香似雪回去,就算要吃点苦头,但只要我不成为一个废物,一个孬种,这点代价其实也不算什么吧,反正我已经熬过了好几天,也只是瘦了点而已,并没有要命。娘,我以前没有想那么多,可刚刚,我听见香似雪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不想做那只碌碌无为坐井观天的青蛙,我…我想做一飞冲天的大雕和老鹰,就算做不成,也最起码要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喜鹊,哪怕是一只麻雀也好。”

“你们…你们…”林夫人开始哭,最后拉着林锋行的手,泪眼婆娑道:“锋儿,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去,娘…娘不拦你,但是你千万要自己保重身子啊,如果…如果在那家实在吃不饱穿不暖,你就赶紧回来明白吗?娘宁愿让你一事无成,也不让你白白的送了性命。对了,娘再让春兰去给你取二百两银子,这银子放在你手里,自己花,千万别亏了自己,啊。”不等说完,林老爷已经催促道:“好了夫人,都过了晌午了,你快让锋儿走吧,人家香姑娘还在那里等着呢。”

第二十一章

林夫人依依不舍的又嘱咐了许多话,母子两个方流着泪松开了手,这时春兰已经让小厮们捧了二十锭十两的银元宝来,还有十几串清钱,说是要给少爷零花的。俱都包在大包袱里,给林锋行背在了背上。然后众人或欣慰或难舍的目送着林锋行离开,林夫人不住的挥着手中帕子,远远的喊着:“锋儿,保重啊,记住,每个月月底回来取一次钱,或者你告诉娘你住在哪儿,娘让你舅舅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夫人不必着急,我知道那地方的地址,别让锋儿再多牵挂了,让他赶紧走吧。”林老爷不停的劝慰着夫人,却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又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恨恨道:“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想的什么损主意,儿子若有了损失,我和你拼命。”一边说,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待抬起头向林锋行香似雪离去的方向看时,只见那两人已经一个转弯,消失在月洞门边了。

“喂,没想到你娘这么疼你啊。”走在精心铺成的石子路上,香似雪斜睨着看向林锋行:“不过可惜啊,自古以来就是严父多孝子,慈母多败儿。虽然你的父母都很爱你,可是你爹的爱很可能会让你的一生轰轰烈烈渡过,但你娘嘛,呵呵,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要是听她的,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她说完,林锋行连忙擦擦眼泪道:“不许你侮辱我娘,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爱我。”

香似雪耸了耸肩:“我知道啊,其实刚开始,我对你娘的印象真的不怎么样,不过现在看来,她倒也不是蛮不讲理只会胡搅蛮缠的人。所以我现在对她的印象还算及格。”话音刚落,林锋行就哼了一声道:“你对我娘的印象怎么样很重要吗?哼,你是我娘的什么人啊?唉,为什么我现在就开始后悔跟你一起走了呢?我反悔行不行啊?”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脚步却丝毫未停,眼看着就要出了后园,只要从前厅的角门出去,就算是出了县衙。

“咕…咕噜咕噜…”日正当头,两个人的肚子中忽然不约而同的传来不雅声音,林锋行和香似雪同时愕然的止步,然后对望了一眼,当他们看到对方眼中同样的惊讶神色后,这才开始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忽然,一阵尖叫声开始在县衙上空回荡:“娘啊,我们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饭啊,我们可是走了二十多里的路啊…”随着话音,眼看就要出府的两个人影开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来路奔驰。

这边林老爷和林夫人直在回廊上站了良久,方才互相搀扶着准备回去,却突然听见前厅那边传来一阵惨叫,接着过了不一会儿,就看到刚刚消失在月洞门外的一男一女嗖嗖的奔了回来,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可不是吗?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两个人的确就是刚刚离去的林锋行和香似雪。只见他们奔到眼前,林锋行气喘吁吁的将银子卸下来,然后喘着气道:“娘啊,刚刚你不是让人给我准备丰盛的饭菜吗?我还没吃怎么可以走呢?我们可是早上只喝了一碗粥就走路来这里的。”

“没错没错,俗话所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吃了饭再回去,也是一样的。”香似雪也满面春风的力挺林锋行,虽然她不喜欢吃肉,但是每天在韩家只吃那些小白菜萝卜叶,吃了这么多天她也早就吃够了,而县府的午餐桌上,应该不可能全部是肉类吧,一定也会有自己最爱的海鲜的,反正既然来了,何不吃的饱饱的再走,这是香似雪心中的真实想法。而对面的林老爷和林夫人也是一幅又惊又喜的样子,频频点头道:“对对对,怎么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于是县衙中的众人又都欢天喜地的忙碌起来,林老爷趁着众人不注意,将香似雪拉到一边,把之前林锋行拿着的那个装着二百两银子的包裹递给她,悄声嘱咐道:“香姑娘,我家那个儿子我是知道的,这钱到了他手里,就胡天胡地的花了,更不用提让他吃得苦中苦去做人上人,所以这钱就给你保管,将来他要用的笔墨纸砚书籍什么的,尽管用这钱买就是,你替他保管着,我也放心,假若犬子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本县合家给姑娘立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不用了不用了,这个我可承受不起。”香似雪连忙摇手,然后随意将包袱一放,微笑道:“林老爷你放心吧,既然你发话了,这钱就由我来保管,只不过回去的时候嘛,还是让林锋行拿着好,他体力实在太差劲儿了,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咳咳…那个林老爷你不用介意,我讲话就是有些直,这个…林锋行他从小娇生惯养,这样也是正常的,反正他还年轻,只要再好好的锻炼一回,相信他将来一定可以身强体健满腹诗书的。”

这后一句话让林老爷十分的高兴,抱拳道:“全托赖给姑娘了。”言罢,忽然有小厮过来回道:“老爷,舅老爷来了,就在偏厅里。”

林老爷点头道:“把他叫过来吧,今天锋儿回来,让他们一起吃顿饭,以后锋儿要刻苦读书,他也要为生意奔波,见面的机会定然少了。”说完,那小厮连忙去了,这里林锋行也寻了过来,对香似雪道:“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都要开饭了。”说完就要去拉香似雪的手,却听旁边的老爹咳嗽了一声,威严道:“男女授受不亲,锋儿你太放肆了。”

林锋行连忙抽回手,翻了个白眼,心道:老爹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竟然还是以貌取人,就这个女人,她还能称为女人吗?她比十个男人还厉害呢,真正是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典型。想是这么想,可不敢说出来,于是在前引路,带着香似雪一直来到饭厅。

第二十二章

不一会儿,林锋行的舅舅也过来了,那是个很清俊的男人,举止也斯文有礼,乍一看,倒像个秀才似的,根本想不到他竟然是个生意人。香似雪一边打量就一边感叹,心想按照基因学来说,这林锋行的基因简直就是得天独厚啊,父亲英俊母亲美貌,连舅舅都是这样的俊秀,而且一副很有内涵的样子,只可惜,那家伙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枕头,要把他那些败絮掏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饭,席间由各人的谈话中,香似雪方知道,原来林廉明虽然是个小小的县官,但是他夫人江雪云的家却是极天皇朝中数得着的大富商,几乎垄断了全国的珠宝古玩玉器生意,近几年又弄纺织业,做起了绸缎生意,只可惜,那江家人丁单薄,虽然富可敌国,但继承者却只有江雪云和她的弟弟江雪季,江老爷临终的时候有遗嘱,把珠宝古玩玉器生意留给了女儿,其实也就是留给了外孙林锋行。把绸缎生意留给了儿子江雪季,不过几年的功夫,江家的绸缎生意便立稳了脚跟,在江雪季的用心经营下,更隐隐有了与其他三大绸缎世家分庭抗礼的规模,而因为林锋行不懂事,所以珠宝玉器古玩生意也一直是江雪季在打理,言说等到林锋行弱冠之后,就会将这些生意交还给他。

香似雪暗暗打量着江雪季,觉得他言谈举止十分有礼,眼神温润柔和,绝不似那贪婪之辈,方微微的放下了心,心想林锋行的运气不错,摊上了个好舅舅,否则不用别的,就那个珠宝玉器生意,也足以让江雪季起杀心了。

香似雪和林锋行饱餐了一顿,就已经是午时三刻了。香似雪便斜睨了林锋行一眼,轻声道:“喂,该走了吧?再不走赶黑就到不了家了。”

林锋行实在是不想走,但想起自己之前已经答应了香似雪,如果这时候食言而肥,岂不是承认自己不是男人了吗?因此只得一咬牙,起身道:“那就走吧。”接着来到他父母跟前道别。林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不住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又给他包了几件华美的内衣外衣,还有好几样点心,方依依不舍的打发他上路。

这一回是真出了府。林锋行站在府外,却又不舍的回头张望。香似雪在旁边看见他神情,不由得好笑道:“行了,做什么拿出这副样子,又不是生离死别,甚至不是远行。你娘对你固然是极好的,只是太溺爱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愿你下次再回来,已经有了些出息,也不枉费他们对你的疼爱期望。”

林锋行撇了撇嘴道:“哼,你就放心吧,有你在,猪也能让你锻炼的文武双全。”他本来是讽刺香似雪太凶。谁知香似雪却咯咯笑起来,指着他道:“多承夸奖了,将来你要是文不成武不就,就说明你比猪还笨,哈哈哈哈…”话音未落,林锋行已经气得青筋直迸了。

两个人一路斗着嘴往回走,倒也十分有趣,走到城里一家叫做“江南绸缎庄”的店铺前时,香似雪忽然停住了脚步,对林锋行道:“喂,这个是不是你舅舅的布行啊?”

林锋行抬头望了一眼,点点头,忽然笑道:“是了,进去挑几匹缎子,回去给你和方大姐做两件衣裳吧。”

香似雪的心里微微一暖,心想这家伙也不是那么可恨可恶嘛,最起码有这个心。一边想着,便和林锋行走了进去,那伙计一看东家来了,连忙迎上前来,他还以为东家是带着喜欢的姑娘来挑绸缎呢。

林锋行尚未开口,香似雪便对那伙计道:“我们今儿不来挑缎子,你们这里有没有那剩下的布角,我们拿一些回去也就是了。”说完,林锋行和伙计都愣住了。半晌,林锋行方失笑道:“你不用担心,不和你要银子的,是我送你们,这也不是贿赂,回去后你该如何禁管我还照常,这可总不用担心了吧?”

香似雪摇头道:“我要布角,是有用处的。其他的绸缎大可不必,我们是乡下人,还是过那些俭朴日子好,平白无故的弄些缎子回去,倒弄得不伦不类了,何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古训,所以不用缎子,只要布角便行了。

一边说着,那伙计早已和其他的伙计合力抬出几个大麻袋来,麻袋里摁的严严实实,打开一看,全是布角,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出来笑道:“少爷,这是咱们庄上在此地的裁缝铺子从过完年到现在攒下的,平时也没有用,一般到过年的时候就烧了,如今既然你们要,就都拿去吧,只是有一样,得雇辆马车,否则这几大袋子,怕不有一百几十斤呢,你们两个如何能弄得回去。”

于是林锋行和香似雪便让掌柜的替他们雇了辆马车,两人趁这功夫又去买了好些的笔墨纸砚,方带着那些大麻袋上车,驶出去老远,香似雪才凑过去对林锋行道:“车钱我们好像还没有付,难道这马车是到了地头上才收钱的吗?”

第二十三章

林锋行也悄声道:“不用,那个掌柜的眉眼很灵,他替咱们把钱付过了,我亲眼看见的。”

“那你怎么不阻止,又不是你们家的掌柜的,这点钱说不过去吧?”香似雪做正义凛然状。

“这点便宜贪贪无妨,我舅舅的生意那么大,那个掌柜的又不是自己出钱,是从柜上支的,咱们何乐而不为呢?”话音刚落,两个人一起呵呵的愉快笑起来。笑了半晌,猛然发现面前这人可是自己的对头,连忙都住了声,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撇过头去。

马车到底是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村子里。两人到了家门前下车,招呼方绮罗韩天成下来帮忙搬东西,引得左邻右舍都来围观,后来见只是几个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麻袋和纸张笔墨,便都失望的散了,只有韩天成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家半生贫寒,从未想过能有拥有这许多笔墨的一天。

方绮罗则在那里碎碎念着:“真是的,也不用买这么些吧,怕不得三四两银子呢,你们怎么不把那书局给搬回来。”待得打开麻袋,看见那被摁的紧紧的或大或小的布角儿,又不由得欣喜非常。

香似雪便把这次进城的大致经历说了一遍。韩天成和方绮罗虽觉得县太爷的公子继续住在这里,让人家种菜学习有些为难,不过看到那些银子和东西,又都心花怒放,虽然不是那种自私贪婪的人,但凭空掉下个大馅饼来,任谁也不能心如止水。

香似雪之前买笔墨纸砚用了几两银子,此时将二百零五两银子一分不少的交给了韩天成方绮罗,一边正色道:“这钱若到了林大少爷的手里,只怕他便学不出人样了,我岂不辜负了林老爷,所以还是大哥大姐替他保管着,一旦需要花费,和他打声招呼,把明细账记清楚了,年底的时候给他爹娘看,也显示咱们家不是那贪钱的小人。”

话音刚落,林锋行便嚎着扑了上来,悲惨道:“不是吧?你这个女人也太狠了,二百两啊,难道一点都不给我留吗?”不等说完,香似雪就哼了一声道:“谁说一点儿没给你留,你爹娘之前不是给了十五贯钱吗?我算了,刚刚买了这些笔墨书籍花了六贯,还有九贯,放在我这里,你想花就来和我说一声,如果要求合理,自然也就给你花了嘛。”

林锋行还要据理力争,不过在看到香似雪手中狰狞的狼牙后,只好不情愿的收了声。这里香似雪把他送进自己的房间,给他布置安插各种物事,不一会儿,简陋的房间便约摸有了个书房的模样。林锋行无力的瞪着那比人还高的一摞白纸,只觉心惊胆战,腿肚子都抽筋,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冲动之下答应了这女人,又跟她回到这魔窟里来受罪。

只不过当看到终于安排布置妥当的香似雪累得香汗淋漓,他心里的后悔便觉无影无踪了,犹豫了一阵,从那包裹里将点心取出来,递给她道:“算了,看你累成这样子,就当是感谢你,呶,这点心给你吃吧。”言罢又取出一块,放进自己嘴里。

香似雪也拿了一块百合酥放进嘴里,然后瞪了他一眼道:“你那三字经都白念了是不是?融三岁,能让梨,如今大哥大姐还在屋外忙着呢,他们这一辈子,也不知道吃没吃过这种精细的点心,我们都在你家吃饱喝足了。”

林锋行斜睨着她。那意思是:某人有脸说我吗?还不是跟我一样吃地高兴。想是这么想。他仍然将那些点心都包了起来。一边后悔道:“真是地。我怎么就把这个给疏忽了呢?早知道这样。该让厨子做几样好菜。烤几只鸡和脆皮鸭子拿回来给韩大哥方大姐吃地。”

“行了行了。下回想着吧。”香似雪催他:“你赶紧送给大哥大姐。回来该干活了。”

“不是吧?”林锋行吓得大叫:“今天…太阳都下山了。你怎么着也该…也该放过我吧?从明天开始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嘛。太阳下山怎么了。太阳下山就不是光阴了吗?”香似雪得意地笑着。然后轻轻一脚将还要继续控诉地林大少爷给踢了出去:“不许磨蹭。赶紧给我回来。墨磨好后如果还不回来。哼哼…”

有了这一句意义不明地威胁。林锋行果然没敢耽搁。很快就回来了。于是香似雪给他安排了任务:“复习一遍三字经千字文。写十张大字。”看他乖乖地坐在了桌前后。自己便从屋里出来。到了韩天成和方绮罗地屋里。只见方绮罗还在看那些布角。堆了满满地一炕。她一块块地看着。简直就是爱不释手。

“大姐。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有一个好办法。让我们地鸡蛋卖地既快。还能比别人多上一文钱。”香似雪来到方绮罗身边。见对方疑惑地抬头。她就指着那堆布角道:“大姐你看。你地手很巧。把这些布角接成布。然后缝成一个装鸡蛋地布包。我们还可以把林锋行写完大字地那些草纸拿到市集上包鸡蛋。这样一来。我们又赠纸又赠包。不要说鸡蛋肯定卖地快了。就是一斤鸡蛋多卖两文钱都有人买啊。而且乡下地人都把读书人看做是了不得地人物。他们看见这包鸡蛋地纸是写着毛笔字地。说不准更喜欢呢。”

方绮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抬脚下了炕,推了韩天成一把道:“我说死鬼,你听听听听,人家似雪的主意多好啊,这么多年来你怎么就没想出一个,呸,亏你还读了这么多的书呢。”

韩天成看了看床上堆的缎子布角,撇撇嘴道:“哼,什么好主意,这是没花钱弄了些布角来,否则的话,多挣的那几个鸡蛋钱还不够买布的。”话音刚落,香似雪就笑道:“不会啊,韩大哥,这是缎子布角,如果用粗布来做的话,一尺布也不过就是两文钱,算下来还是赚钱的。恩,最好我们再多养几只鸡,养一大群鸡,那样我们就可以产出很多很多的鸡蛋,可以卖很多很多的鸡蛋,说不准到最后,我们会成为极天皇朝最大的蛋商哦。”她一边说就一边在心里偷笑,暗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把现代的养鸡场给搬了过来吗?

第二十四章

方绮罗的眼光随着香似雪的话越来越亮,显然也是想到了美好的未来。她眨眨眼睛,陶醉道:“啊,如果真的是那样,蛋生鸡,鸡生蛋,蛋再生鸡,鸡再生蛋,天啊,生生不息,我们也就可以做生意了,而且生意也会越做越大,天啊…”她激动的拉住香似雪的手,精神处于极度亢奋中:“来,似雪,帮我缝包,我现在就教你怎么处理这些布角,然后把它们接起来,再教你怎么做包,只要我们俩姐妹齐心,一天做它三四十个是不成问题的。”

“我…我会学的了,但是…但是现在我还得去教林锋行功夫。”香似雪本来的确打好了主意,要跟着方绮罗学针线,但是当她看到那女人和狼一样的目光后,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挣脱方绮罗,慌慌张张的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躲到林锋行房间里去了。

林大少刚刚背完三字经和千字文,正在努力临摹香似雪买回来的字帖,他无比艰难的一边临摹一边喃喃的抱怨:“真是的,这女人真是貌美如花心如蛇蝎啊,我第一次临摹这种东西,她竟然就要我临摹这么难的字帖,哼哼,还不知道她的字写的怎么样,就想着让我写这些,不行,哪天非要让她丢脸不可。”

“啧啧,林大少爷,你的希望大概要落空了。”香似雪带笑的声音鬼魅般在林锋行耳后响起:“的确,我是不会写这些毛笔字,但我是女人啊,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而你不一样,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文武双全,将来光宗耀祖的,对你的要求,自然要严格一些,而且我告诉你啊,起点高呢,成效才会大,否则…”她说到这里,蓦然住了口,眉头也紧紧的皱起来。

“否则什么?”林锋行没好气的道,一边在纸上又重重的胡乱划了一笔。忽听香似雪严肃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似乎是马蹄声和吆喝声,你仔细听听。”她说完,林锋行被她正经的面色吓住,连忙侧耳倾听,听了半天,他却摇头道:“喂,你神经过敏了吧?马蹄声?吆喝声?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清水县城管辖下的乡村,没有马贼敢到这里来的。”

他话音刚落,香似雪的面色就是一白,悄声道:“没错,马贼,是马贼。”她急步的奔出去,对还在幻想美好未来的韩天成和方绮罗大喊道:“大哥大姐,马贼来了,你们快躲好。”说完,她沉吟了一下,又连忙回自己房间里。

“似雪这孩子,疯了吧?”方绮罗疑惑的看着跟出来的林锋行和韩天成,却见两个大男人一起摊手,呵呵笑道:“大概做噩梦了…”一语未完,他们的面色同时一变,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听见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和吆喝声。

林锋行面色苍白,就差没哭出来了,拽着韩天成的袖子道:“不是吧?韩大哥,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才回来第一天啊,就碰上了马贼,呜呜呜,早知道这样,我就在县衙里不出来了。”他又转向方绮罗:“呜呜呜,方大姐啊,你说这帮马贼会不会得到内线消息,知道县太爷的公子就在这里,所以他们要来绑架我,向我爹娘勒索赎金啊?呜呜呜,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的,我刚刚立定了一点志向啊…”

“不想死就闭嘴,你在这里嚎,只会引起马贼的注意。”香似雪出现在他身后,没好气的道。然后她皱起眉头,迅速吹灭了屋中的烛火,悄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村子现在已经被马贼包围了,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们只能躲起来,希望能够逃过这一劫吧。韩大哥,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地窖之类的东西,快躲到那里去。”

“可…可是那些村民怎么办?”林锋行忽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让他们知道知县大人的公子就在村里,却不能保护他们的安危,他们岂不会对我爹很失望?”他不等说完,香似雪就带笑看向他道:“还不错啊,想到了那些村民们。那好啊,你就去当出头鸟,看看马贼们会不会因为你县太爷公子的名头而吓得撤兵,如何?”话音未落,林大少爷已经乖乖低头,跟着韩天成和方绮罗的身后去地窖里躲藏了。

地窖很小,勉强塞进去三个人后,就再也塞不下了。林锋行看看站在外面的香似雪,虽然怕得要命,可是他怎么能让一个女人留在外面呢,再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啊。他犹豫再三,终于拽住香似雪的裙角,喃喃道:“要不然,我…我出去,你进来吧,怎么说你也是女人,我是男人啊…”话音刚落,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偏偏心里却又不肯做缩头乌龟。

香似雪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锋行,那个家伙,明明吓得身子都筛糠般抖个不停,却没想到还能有这份勇气。她心里觉得很舒服,似乎还有一丝温暖在缓缓流动:“恩,不用了,我们不能都躲在一个地方,省的被人家一网打尽,你们安心的躲在这里,一旦被找到,记住,千万不要反抗,也不要担心我,只管跟马贼们走就行。我虽然不了解马贼们,但我知道他们是为财而来,不把所有的财物抠出来,他们是不会对你们下杀手的,记住,千万别反抗。”她说完这句话,便毫不犹豫的盖上地窖盖,转身爬上了院子里的一棵高大白杨树,迅速将身上碍手碍脚的粗布衣裙给脱下来摁在树杈之间,静静看着远处的动静。

第二十五章

香似雪之前还希望是自己猜测错误,说不定只是官府在追捕什么逃犯,但是她很快的叹了口气,看见那些被从自己家里赶出去的村民们,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很“幸运”,遇上从来只能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马贼了。

修长手指轻轻敲了敲额头,心中拼凑着影视剧中那些马贼的特点:“人数多,速度快,手段残忍,喽啰们往往不甚厉害,但是一定会有一个或者两个武功高强的头领,都骑马,拿着大砍刀,所以叫做马贼。二首领和三首领往往负责吆喝恫吓村民们,而大首领就一定是一脸阴沉的端坐马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一旦发现有人反抗,可怕的暗器就会从大头领的手中飞出,正中那人的额头,或者多点暗器飞出,把那人的四肢盯在地上。用残忍的手段慢慢折磨致死,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无数的影视剧例子表明,如果这是一场大戏,那么一定会出现主角大侠,而且这位大侠一定是会扭转乾坤的,像东邪西毒里梁朝伟那样死在马贼手中的盲侠角色并不多见。香似雪十分的感慨,没想到自己穿越到古代后,竟然能过一过当大侠的瘾。现在她只希望那些影视剧的资料不会有错,能够让自己出其不意的一击成功,否则,她虽然身手也不错,可自认为还没有达到影视剧里那些大侠高来高去,一掌拍下就能轰出个大坑的无敌手段。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看到有三四个马贼闯进了院子里,手中的大刀反射着月光,寒气森森。他们先进屋搜了一下,然后出来大声叫道:“呸,晦气,这家穷的,除了些碗碟就什么也没有了,还有些破书,阿呸,让我看见人,非一刀宰了不可。”

他骂完,另一个人也骂骂咧咧道:“算了算了,看来这家人点儿不错,大概出远门去了,你看灯都没点,走吧走吧,还有好些家呢,真是的,不都说清水县城的知县很好吗?照理说虽然是乡下村子,应该也不错啊,怎么穷成这样,奶奶的,哪一次干脆去清水县城抢一通,想必一定会很过瘾,哈哈哈哈…”

几个马贼都跟着笑,转眼间就已经到了街门外,香似雪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阿嚏”一声。刹那间,她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愤恨的瞪着地窖方向,心里恨恨道:这该死的败家子,竟然在关键时刻掉这种链子,不想活了吗?果然,下一刻,他就看见那几个马贼疑惑的走了回来,准确的找到了地窖,然后掀起了地窖盖。

没有什么悬念的,方绮罗韩天成和林锋行垂头丧气的被人家提出来,那些马贼因为险些被他们骗过,气得在林锋行和韩天成身上狠狠踢了好几脚,想打方绮罗的时候,却被另一个马贼阻止,听他邪笑道:“这婆娘不错,虽然嫁人了,不过你看看这身段,这脸蛋儿,恩,别打了,也许等一下头儿能看上呢。”他一边说,一边在方绮罗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登时惹上了母老虎的性子,不顾死活的冲上去对几个马贼又骂又挠,幸亏林锋行和韩天成牢牢记得香似雪的话,把她及时给拉了下来,否则她就真的会被几个面上被抓出血痕的贼子给砍了。

香似雪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无力的垮下肩膀,她简直对方绮罗无语了,在这种时候竟然也不改泼辣本性。好在后来林锋行他们拉住了她,否则她想自己大概真的要出手了。耳听得一个马贼扯着喉咙大喊道:“弟兄们,都给我仔细搜,这家人忒狡猾,竟然躲在地窖里,可能别的地窖里还有人,统统给搜出来,带到村东头的大场院上集合,有了金银财宝,头儿不会亏待咱们的。”

那贼人这么一喊,果然又从别家的地窖里搜出几人,不多,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人而已。林锋行和韩天成方绮罗牢牢记着香似雪的话,只顾着低头向前走,也不肯左右张望,生怕再被贼子们发现香似雪,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能逃出去一个人都是好的。只要香似雪能够逃过一劫,将来去找林县令,他的儿子都死在马贼手里,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以江家的声望,林县令又是朝廷官员,即使出兵来剿灭这些马贼也不是不可能的,总之一句话,只要逃出来一个人,就是希望。

香似雪待那些贼人都走远了,才悄悄溜下树来,顺着村里的小路一径来到了村东头的大场院旁,远处火把照的周围一片明亮,她暗暗估计了一下距离,不肯冒险潜进,于是又爬上了一棵大杨树,同时将系在腰间的钢丝解下。

这钢丝十分柔软纤细,是香似雪平日里不可少的武器,缠在腰间如同一条细细的银带,其实足有几百米长,也是组织的头儿送给她的宝贝,不过她可没想到会在古代用上。

将钢丝一头固定在一根粗大枝桠上。另一端系于腰上。香似雪只等着出其不意地给那些马贼们来一下突然袭击。只不过…她掂了掂手里地吴钩。觉得颇为可惜。虽然这是架空地历史时代。但是枪这种超前地武器。能不露出来还是不要露出来为好吧。

将吴钩重新别回腰间。她把狼牙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拨开树枝树叶。向远方观看。她经过严格地特种训练。目力比寻常人要好多少倍。即使是在夜间。也能看清一里外地物品。何况现在场院上全是火把。只是因为人太多了。所以有些影响视线。只能隐约看到村民们被聚拢在一起。周围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地马贼。被他们挡着。看不清村民里到底谁是谁。香似雪暗暗担心。心想这么多地马贼。还真是有些棘手。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很快地就对村民们下杀手吧?不行。我得好好观察一下。看看这个头儿是谁。争取能够一击即中。只要群龙无首。这些乌合之众自己就会乱了阵脚。我再抽空儿给他们来几下子。最好能吓得他们心惊胆战。把我当成从天而降地神仙。此后再也不敢做坏事。哈哈哈…

她想到得意处。不由得微笑起来。忽见远处地马贼们闪开一条道路。三匹白马从外围进到场中。香似雪心中一凛。暗道这大概就是那三个头儿了。老天。果然是三个。影视剧诚不欺我也。一边想着。便做好了准备。

第二十六章

马贼们开始挨个人的拽出去,问他是哪家的,家里财产都分布在什么地方,之前已经恫吓过了,一旦没有财产,手起刀落绝不留情。之所以把人集中起来问,就为玩这个恐吓的手段,也方便等一下集体屠杀,满足头儿们的变态嗜好。

因此即便这些村民心里再不愿意,也不敢欺骗他们,有一个马贼专门负责登记。韩天成和方绮罗以及林锋行很倒霉,竟然排在了第十号。(前九号:==,什么?他们还叫倒霉?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不是更倒霉吗?梨花:哎呀哎呀,你们是配角嘛,连炮灰都算不上,可以自动忽视了。前九号:==|||||)

夫妻俩正在那里琢磨呢,心想家里之前的确是一贫如洗的,不过现在有了林锋行的二百两银子,可那不是自己家的啊,似乎不应该说出去,但是不说出去的话,那些家伙们是不是就要立刻下手了呢?这样看来,倒不如说出去的好。正犹豫不定的时候,便上来两个马贼,把他们都给拽出去了,听其中一个恶狠狠的道:“你们家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快说,告诉你们,你们这个村子简直太穷了,爷爷们费了这么大的事,到现在也没捞到点油水,我们头儿已经很生气了知不知道?你们若再不肯说出点值钱的东西,直接就砍了。”

韩天成是个文人,方绮罗是个女人,虽然平时够泼辣,可是看见马贼首领那阴沉沉的如同寒冰一样的脸孔,不由都吓得抱在一起,哆嗦着嘴唇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是他们还没想好到底该不该招供那二百两银子。其中一个马贼性子急,又看上了方绮罗的美貌,便把刀擎起来,骂骂咧咧道:“不说是吧?好啊,先把这个老的砍了,剩下小娘子给我们乐上一乐再说。”说完就要下手。

方绮罗“啊”的惨叫出声,和韩天成抱得更紧。

千钧一发的时刻,却听一声大叫:“刀下留人刀下留人,我们有钱,我们是有钱的。”方绮罗回头一看,只见林锋行冲了上来,用身体护住韩天成,一边点头哈腰的陪笑说着。她没想到这个富家少爷在这种时候还能冲出来,目光向下瞄去,却见到两只不停打颤的腿,显然林锋行不但害怕,简直是被吓坏了。可他最终还是在韩天成险些被杀的时候冲了出来,即使他自己都快尿了裤子。

方绮罗感动的一塌糊涂,果然林锋行报上的二百两银子让马贼们十分满意,终于将他们三个人给放了回去。一回到原地,林大少爷就吓得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声哭道:“娘啊,到底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啊,早知道我小时候就好好的学文习武了,呜呜呜,爹爹啊,儿子今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你一面,爹啊,娘啊…”正哭的起劲,忽然被方绮罗掐了一把,听她小声道:“你怕马贼们不知道你是县令公子是不是?还敢哭爹喊娘的。”

林锋行吓得立刻收了声,抽抽噎噎道:“那又怎么样?我以前听衙差们说过,这些马贼最是心狠手辣的,讲究的是血洗,屠村,不留活口。虽然我们现在把财物交出去了,看起来似乎是安全的,但说不定等一下他们把财物都得了,就会开始杀人灭口。”他抬头看了看天,流泪道:“现在还不到三更,时间足够用了,呜呜呜,我不想死啊,我还是青春年少,真的不想死啊。老天爷,如果你能派个神仙下来救我们,我宁愿每天写一百张大字,宁愿变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呜呜呜…”

“好了好了,你就别乌鸦嘴了,也许…也许这帮人就是劫财也说不定。”方绮罗轻声劝着,心里其实也害怕的要命。这时候,马贼们陆陆续续的按照村民们的招供取回了财物,堆成了小小的一堆。三个马贼头儿拿眼睛瞥了瞥,吐了口唾沫,嘟嘟囔囔的骂了句:“妈的,一帮穷鬼。”接着那个冷冰冰的老大望了一眼场地中的村民们,不带丝毫感情的从嘴里吐出残酷话语:“有姿色的年轻女人都掳走,其他人全部杀光。”

这句话他不但没有放低音量,还刻意用上了内力大声说出来。一瞬间,看到村民们惊愕不信,接着又愤怒叫骂,哀告求饶的情景,他心里这个愉快就别提了。而那些马贼们显然也知道头儿的习惯,故意提着刀慢慢的逼过去,总之一定要让头儿好好享受一下这种掌握生死的快乐感觉。然后他们挑出人群里有姿色的年轻女子,一个个用绳子绑了拖出来,任她们哭骂挣扎也不理。

方绮罗自然也不例外的被拖了出去,这时又有一些马贼上前,他们的刀刃或许是因为饮了太多血的缘故,都变成了暗红色,显然就是负责屠杀的刽子手们了。林锋行和韩天成绝望的抱在一起,耳边是那些撕心裂肺的叫骂声,还有孩子们的哭声和老人们的求饶声。这一瞬间,他们的心都碎了,向来吃不得半点苦头的林锋行终于体会到了一种深刻入骨的悲哀和怜悯,可这又有什么用,他也只是一只待宰的羊羔,虽然现在他已经愤怒的想要不顾一切冲出去了。

对。冲出去。林锋行蓦然睁开了眼睛。他地眼里已经满布了血丝。死死盯着那些面带狞笑逼上来地刽子手。突然大声呼喝道:“乡亲们。不要求这些畜生们了。他们是不会让我们活下来地。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拼死一战。妈地能拉上几个垫背地也好啊。”他说完。猛然松开了韩天成。带头向那些马贼冲去。

那些马贼见惯了待宰羔羊。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一个愣神地功夫。已有一个人被林锋行死死抱住。他手里也没有别地武器。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别人。只是凭着本能。死死咬住那贼人地手腕。因为下了死力气。竟然被他把那人地手腕给撕下一块肉来。

*

要点击推荐和收藏啊。大家把推荐票票都贡献出来吧。

推荐朋友地书(耽美):

可怜地来缺同学。在十八岁生日地当天。变成了一只小野猫。

从这天开始他就没过过一天安宁的日子,先是猫,再是狗,还成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兽王候选人?

他发誓,他从来不想当什么兽王!他分明是个普通的高三生,他要高考啊…

一个倒霉孩子在兽王之路上垂死挣扎的哈皮(?)故事…

目前集体打架斗殴中…呃…

书号:1173606

书名:欢快的变身之旅

第二十七章

惨叫声惊天动地,贼人的大刀落下,而与此同时,村民们也都醒悟过来,纷纷要冲上去拼命,一个贼人见形势控制不住了,连忙一刀砍上林锋行的背,正要再用力将他宰了,便觉额头上一麻,他连反应都没有,就轰然倒地。

所有的贼人们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呆了,抬头向天上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仙子从远处流星般飞过来,在空中荡了一圈,那些围住村民们的马贼便颓然倒地,颈子边流出一大滩的鲜血,景象触目惊心,别说那些淳朴村民,就连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马贼们,都被这骇人的情景吓得心胆俱裂。

忽听一声大喝,一个身影从马背上飞起,正是马贼们的三当家。香似雪一伸手,将林锋行的身体拽过来,然后向后一扔,正好将他扔在韩天成的怀中。接着她一按机簧,钢丝从树上脱落,重新圈在她的身上。毕竟不是武侠小说,马贼帮的三当家比起经过严格跆拳道截拳道训练的香似雪,实在不够看,她出手又快又狠又准,没几下便将这个三当家的撂倒在地。

“屠村。”那个大当家的看出形势不妙,不过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这边毕竟人多势众。只不过,想起刚刚的骚乱,如果那些该死的老百姓真的一拥而上,胜负还真就不好说了,不如趁他们现在也愣着先杀掉,再来集中兵力歼除眼前这个女人。

香似雪心中一沉,她最害怕的也是这个。眼看那些马贼们准备按照这个大当家的话做,她叹息了一声,心道一不做二不休,看来只能再开一枪了。想到这里,她手起刀落,狼牙在倒地的三当家颈上迅速一划,留下一道优美的弧形。接着刀光一闪,香似雪避开了另一个挥刀向自己砍来的马贼,狼牙再出手,饮血而归。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她左手已经悄悄取出吴钩,利用几个闪躲腾挪的动作掩护,在转眼间瞄准那马贼头子的眉心,闪电般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