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民妇见过亲王大人!见过枢密大人!”房紫静敛衽行礼.

陈枢密也听闻过这位张夫人性情如火,很是要强,在听闻丈夫养了小妾后,几乎到了要休夫的境地.

“我们正在谈事呢!张夫人有何要事要说.”元王开始有些不耐了.

房紫静又是敛衽行礼,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天己晚,所以随房娘子一起送点自己亲手做的晚食过来.”

能吃吗?赵乾有点狐疑.

阿房瞪了他一眼.

不能吃也得吃.

所以没得选择的赵乾圆场道“叔王,陈卿,我们吃完饭再议事吧!”

这侄子心有点软,不是什么好事.

元王决定利用晚膳的时间好好敲打一下房紫静的气焰.

枫烟酒

外面雷电轰鸣,里面的人却围在一张桌子前.

虽雷雨交加地愈大,也没减去房紫静的兴趣,她带人去了拿菜,摆在议事殿偏厅上.

元王冷眼看去,却见桌面只是小食而已,往往放了好几碟才够平时的一盘菜,等到陆陆续续摆了大半桌,仍只像平时三四盘菜的份量.

这样私宴还真没见过,不过最后上的主菜倒是卖相十足,把羊肉不知用什么煮过,不但没有膻味,且奇香四溢.

阿房低声对赵乾道:“我娘知你喜养生,所以每份菜量都只两口,这样就能多吃几种不同样的菜,又不会让人腻着.”

赵乾欣然挟起一块看起来有点奇怪萝卜,问:“这是什么?“

房紫静笑道:“腌萝卜,官家试试!”

“不过是腌萝卜,能做出什么好味道.”元王挟了另一块吃进了嘴里,酸甜带脆,好吧!他承认比平时的腌萝卜能开胃一点.

“哦,叔王吃着好.”赵乾一派平和,把自己的一块挟进元王的碗里笑道:“也请帮我吃一块吧!”

看着他温和的态度,房紫静心下暗忖道,这个男人倒是懂得爱惜长辈.

“咦!这又是什么?”元王挟起一块饭团,里面夹了鱼肉等物,看起来,竟像个彩团子.

“饭团!”房紫静忙把另一块放进赵乾的碗里“试试!阿房也有份卷的.”

赵乾放进嘴里细细品味,不算十分好吃,却清爽可口.

“陈卿!吃点羊肉.”赵乾转头又对陈枢密道.唯恐他不自在.

咳!为人还算细心.

可以上另一道菜了.

所以房紫静施了一礼,又往外叫人传菜.

不久元王看见有侍者用托盘传一个圆滚滚的木壳,它的下面竟然还有炖盅托着.

“这是我从家乡的做法,虽上不了什么大台面,不过胜在有趣.”

房紫静揭开盅盖后把汤分成几份放在各人面前.

陈枢密喝了一口,此汤入口味鲜和醇,且汤色奶白,香浓的不可妙言.

可惜,他的岳父---元王喝得摇头晃脑“女人嘛!就该在家里绣绣花,有空下下厨房.瞧!这样多好.”

赵乾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阿房之母在外经商,知者只有几个,恰巧元王就是其中的一个.

“除了这些,如果女人还能赚钱,那岂不是能顶上神仙了.”房紫静夹了一箸羊肉放进赵乾的碗里.

阿房一看势头,连忙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叔王也试试这羊肉!”

陈枢密连眯了一箸放进岳父的碗里,不过却没有堵住元王的嘴“好吃是好吃,不过火侯不够,可能张夫人兼顾的东西太多,以至失之于心.”言下却是轻讽房紫静没有一心一意做好女人的本份.

此话一出,顿时把桌上另外三人惊得脸色有点白.

房紫静倒是露出极为吃惊的神情:“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元王年老,喜吃又烂又绵之物.实在对不住了.我今日所做之菜比较适合年轻人吃.”言里反嘲笑回元王年老,思想陈旧.

“谁说我不能吃.”元王忙挟起一块辣子鸡丁,吃了下去后,嘴巴却像火烧了一样难受.他忍了忍吞下了肚子去.

瞧他脸红目赤的,陈枢密倒了一碗汤放在他的面前“岳父请喝口汤,润润嗓子.”

“还是我的女婿好!”

受此表扬的陈同志挺了挺胸.

而房紫静下颚微微扬起,“我女婿更好!”

赵乾的嘴角有点翘起来.

“我有三个女婿.”

“我女婿一人能顶仨.”

“你女婿是我侄子.” 元王的胡子吹起来了.

房紫静粲然一笑“你侄子是我女婿.”

“我三个女儿,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我女儿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这女人扛上了是不,那就别怪他以势欺人.“我曾经统领千军万马.”元王浑身充满了煞气.

房紫静淡定,不紧张.“我一人经商养活了千家万户!”你做统领,我富甲一方.

“我十八般武艺都能.”你能吗?

“我的算盘拿得起,算得精.”赚钱你会吗?

“我历经二朝,辅佐先皇和新帝!”本人根正苗红,政治资本雄厚!

“我生意大,买卖好,为朝廷纳税作贡献!”没有银子做朝廷地基,你只能厚个脸皮.

“你!…”那么能说,元王的嘴唇开始气得哆嗦.

“我怎么了?”轻易就气成这样,难道你妈没教你,做人要不慌不忙嘛!

厅里静得没有半点杂音,赵乾与陈枢密皆是屏息静气…错了----是屏息着是看戏.

关键时刻男人是指望不上了.

阿房起身,对元王盈盈一笑道“叔王,前些日子,我娘送了一瓶好酒进宫,不知您有没兴趣喝上一口.”说完执着一壶酒倒上了一杯给他.

酒是男人的好朋友,元王当然不能拒绝好朋友的安慰.

“坏竹出好笋啊!”不甘落下风的元王在喝完小酒后,又挟起竹笋丝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哎呀!陈大人,瞧你眼柔清和,一看就知道你没有近墨者黑!”你来我挡!房紫静再挡!

陈枢密想笑但不敢扯脸皮.

“怎么样?我女婿就是好吧.”元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忘了自己被人批评成了一瓶墨水.

“怎么样?我女儿也好吧!”房紫静有样学样,暂时忘记自己是一颗蛀虫竹子的事实.

“我侄子更好,瞧见他的牙齿没,那叫一个白!”

人家又不是牲口,赵乾扯不起脸皮了.

“牙齿是小事,看见陈大人的小酒涡没,笑一笑,不知迷死多少人!”

人家又不是卖笑的,陈枢密脸红了.

“房娘子不错啊!一看就是个有福相的好孩子.所以嫁给了我们赵家的好男儿.”元王看着正在给自己布菜的赵乾,欢喜了.

房紫静瞅着衣冠胜雪的陈枢密,只恨自己少生了一个女儿“郡主们就更不错了,琴棋书画皆通,所以嫁给了陈大人这位翩翩美男子.”

“哎!当初我还嫌他书生气重了点.”入套了吧!我家侄子是皇帝,你敢嫌吗?

“哎!当初我也嫌啊…”

元王兴奋了, 你嫌什么了,说出来那就是诽谤君王罪.

“嫌自己出身低,阿房进宫会受委屈.”

有种,能屈能伸啊!

还用你说,不过人家真正屈的还在后头呢!

房紫静倒了一杯酒给元王“这酒如何?”

“入口柔,下喉酒香延绵!”元王从不吝啬对好朋友的称赞.

“我们商号做的,回头送你一坛如何?”

元王摇头了,无事献酒坛,非奸即盗!

“嫌少!”这酒很贵滴.

“这里有一瓶.”元王打定主意只喝完这一瓶.“来人啊!再给我倒上一杯.”

给脸不要脸“喝完你杯里那几滴就行了.”房紫静抱过了酒瓶.“以后要喝你自个找人酿去.”

侄子喂!元王的眼睛马上去找强有力的后台.

“岳母!”赵乾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做夹心骨!

看女婿面子上.

房紫静勉为其难倒点酒.

死女人,多倒点会死啊!“满上,满上!”元王眼都直了.

不满,不满,给你一坛不喝,要在这里死磕!

关键时刻,还得阿房出手.

“阿娘,你打算送叔王一坛是做什么用的?”

“切,能做什么用?只是想让他出门的时候带上这个瓶子.”房紫静晃了晃手里的瓶子,上面刻有一句,星星酒坊,可能是全国最好的酒坊.

“没别的条件!”元王追问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古代的广告代言人,虽然不能当街摆个POSE,但带个瓶子还是符合国情的.

“成交!回头把那一坛酒送我府上.”

“半坛!多了免谈!”房紫静撇嘴了.

“你给我说清楚了,干吗减半坛!”

“因为我要送你女婿一坛!”

“他不喝酒送他干啥!”

“就是因为他不喝酒,但又带上我的酒瓶,那证明,我的酒香连不爱喝酒的人都爱上了.”

你那叫欺骗性的行为.元王的眼里清清楚楚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我这叫商业奇谋,你不懂就不要装有文化!房紫静的眼神对他是一如既往的鄙视.

“女婿,不能要她的酒.反正你不会喝!”

“陈大人,一定要我的酒!你自己不喝,可以送你的父母,叔叔伯伯,大哥小弟,舅舅表弟…”

看他们闹得不开交,阿房撞了一下赵乾.

“顺便还可以送陈卿的岳父.”赵乾开口了,真叫一个玉口良言.

元王满意了.

房紫静目的也达到了.

微澜动

夜晚,席刚一散,元王先告退,而赵乾在稍后亲自送房紫静出去.

“这里比其它地方高!”房紫静站在皇政殿偏厅前面的平台上,看到它的南面就是处理朝政的主殿.因是赵乾平日常呆的地方,所以地基比其它殿都高.

她舔了舔唇,有些感慨的叹息,这些帝王都喜欢高人一等.

“岳母,小心风大…”赵乾提醒她道.

门外廊檐下的枯叶扫得甚是干净,只是夜来风急,竟又扑落了不少.

有人抬了肩辇出来,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但房紫静摆了摆手,皇帝虽是女婿,但也不能太腐败,于是直接走了出去.

准备上肩辇的赵乾也只好放弃.

房紫静刚走了几步,清脆的一声响,脚扭了.

“呵呵…”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现在的骨质太容易疏松了.她轻轻跺了跺脚,却到底痛,可刚刚叫抬肩辇的人走了,不可能再叫他们回来吧!

察觉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赵乾的眼帘微微一垂,缓缓问道:“岳母怎么回事?”

房紫静连忙道:“脚扭到了.”让女婿叫人最合适不过.她怎么没想到呢.

没想到他却招手叫了人来,把她安置去了另一处暖阁.

坐在暖阁里,房紫静呼了一口气后,忍不住问:“官家,我今晚一定要住下吗?”

赵乾抬起头,脸上平静无波:“阿房会担心的.”

房紫静慢慢地把身子坐正一点:“不要告诉她,不就完了.”

赵乾垂下眼帘想了片刻“不行,阿房担心,我也就担心了.”

房紫静听得有道理,笑眯眯地接道:“住下就住下,不过官家能不能陪我说会话.”

赵乾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有些迟疑地问道:“时间有点晚了,不如明天吧!”

房紫静笑了笑:“不过说说我女儿的事,也碍不了你多少时间.”

赵乾认真想了想,“好吧!”然后叫人摆上了一张长方形的小几,上面摆着几碟点心,还有一个小小的茶炉,炉上置着一个茶壶,他便拿下茶壶,给她斟了一杯茶.

他的动作很是流畅,房紫静一边打量所在的暖阁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赵乾,听说他比女儿还小了一天,或许是夜晚的缘故,他穿着常服,一举一动的仪态是很好,但他站起来的时候充其量只是中等偏瘦身材、而且面部的线条刚硬的让人觉得峥嵘,并不让人觉得举手投足间有多亲切——再说清楚点这人让人觉得并不十分好相处.当然也不会让人觉得特别出色.

似乎察觉到房紫静的眼光,赵乾抬头淡淡一瞥回她,这一瞥让她的心猛然一惊,之前在席间可能太热闹,并没有留他的眼精有威严,几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赵乾把点心的碟子放在她的面前后,然后转了转掌中的茶杯,“岳母,请说吧!”

在现代的时候,房紫静曾经学过,不要畏惧别人的目光,要坦荡的面对他,她曾经深以为然----------官家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她不也大摇大摆地面对他.

她调整了一下眼神后,又笑了笑“要听她什么时候的.”

赵乾又看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什么时候都行.”

房紫静怔了怔:“那到底要什么时候的.”

赵乾皱皱眉头想了想,迟疑着道:“阿房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人?”

别问这个啊!

房紫静急了“要不!我跟你说说她小时候淘气的事.”

赵乾微倾着身子倒茶,淡淡道:“除宋从平外,是不是就只有我了.”阁里的宫灯透过灯面流泻出柔和,他的脸显出一股淡淡的期待.

房紫静故作惊讶地道:“啊,官家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她笑了笑又道“阿房时常在我耳边说,官家你为人成熟,稳重,且性格又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