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攸揉揉她头发:“不用给朕灌迷魂汤,英儿怎么如此关心陈将军呢?”

英儿感慨吟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子攸不悦:“英儿竟心仪陈庆之吗?”

英儿从未见过他吃醋的样子,只觉非常可爱,逗他道:“那样的男子当然令天下女子心仪。”

子攸咬牙:“天下女子可以,只有英儿不可以。”

英儿继续逗他:“我也是女子为什么不可以?人心所想就是皇上也管不了的。”

子攸气结,抱起英儿将她扔在床榻上,看见英儿朝他促狭笑着,才明白她在捉弄自己,只觉哭笑不得,他躺下把英儿抱坐在身上,捏捏她鼻子:“英儿可记得那日在邙山脚下,英儿今日再为朕热情一回。”

英儿羞得满脸通红,把头埋在他怀中,子攸大笑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没有亲为光阳和陈庆之的爱情感动吗?

五渡河南归

陈庆之乘夜色带领麾下白袍军一路南走,黎明时分到达洛阳城外嵩山脚下五渡河,五渡河宽达数丈平静无波,白袍将士牵马走在齐腰深的河水中,行至一半,突然嵩山上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犹如万马奔腾,白袍将士抬头望去,山间洪水夹杂着泥石呼啸而来,转瞬间河水暴涨,前方带队的陈庆之弃马快速上岸,在岸边回望时,河水已淹没一切,麾下跟随他誓死效命从无败绩的几千将士竟葬身山洪,了无痕迹。

陈庆之心下大恸,转身向河水走去,河水中如月华般皎洁的女子正冲他招手,双眸中秋水盈盈,她轻声说许将军来世。

河水已淹没陈庆之的腰腹,他正继续往河水中走时,身后有人大力把他向后拉,耳边有清越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施主莫要灰心,莫要轻易丢弃性命,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

陈庆之回头看去,劝阻他的是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神情温文举止淡然,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他仿佛参透自己心中所想,陈庆之知道得遇方外高人,细细品味那句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想起光阳深夜前来劝慰自己务必珍重南归避祸,当下心中透彻,也不言语,随僧人上岸而去。

尔朱荣接到皇帝旨意放陈庆之白袍军南归,心下不满却又忌惮白袍军勇猛,黎明探马来报陈庆之弃城而走,尔朱荣率几千亲随铁骑一路南追,看见嵩山之上山洪暴发,五渡河水暴涨,心中一叹,天尚妒白袍军之勇,尔朱军又能奈何?

光阳在式乾殿醒来得知白袍军葬身五渡河之事,竟不言不语一病不起,皇后命她在宫中养病,高颢日日前来探视劝慰,数日后病情毫无起色,高颢心中急痛彷徨无计。

英儿见劝她无用,激她说:“皇姐不是说今生陪伴驸马吗?现今驸马为你生病,日日伤痛着急,皇姐就不心疼吗?”

光阳哭道:“都怪我当日去劝陈将军,否则白袍军也不会正好遇上山洪。”

英儿方知她把白袍军遇险都归咎于自己,认为是自己害了陈庆之。

英儿也无良策,只得告诉子攸,子攸摇头:“皇姐貌似怯弱实则执拗,心病还需心药医,只盼望她为驸马能逐渐好转。”

光阳病入沉疴,众人忧心不已。英儿忧心之际,式乾殿来了一位云淡风轻的少年僧人,少年僧人站在殿门外,淡笑着:“阿弥陀佛,丁丁别来无恙?丹霞来访。”

英儿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少年,跑过去抱住他:“丹霞,真的是丹霞,你还好吗?”

丹霞笑着点头任由她抱着自己,英儿又哭又笑,丹霞叫她丁丁,她已经有很久没想起来自己本来是丁丁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尔朱英娥了。

子攸忙完政务赶过来正好看见自己的皇后抱着丹霞又哭又笑,他不由摇头,英儿好像对谁都比自己亲昵,式乾殿的宫女和太监早已被玲珑轰出去,虽无人在侧,可她抱着一个僧人絮絮叨叨,子攸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丹霞落座后,言及来意,一是看望帝后,二是告知陈将军消息,陈将军扮作僧人只身回梁,估计几日内重返故土。

英儿急忙让玲珑告诉光阳得知,笑问:“丹霞怎么知道我这儿有人关心陈将军的下落?”

丹霞但笑不答,英儿问道:“难道丹霞已经能知人心察命运了吗?”

丹霞摇头:“小僧不是神仙,否则也不用前来看望帝后了,今日见到帝后琴瑟和鸣,小僧心安了,在永宁寺停留数日即动身游历天下。”

英儿羡慕道:“我也想去游历天下,可惜只能做笼中鸟。”

子攸闻言苦笑,丹霞说:“身不自由,心可自由。”

英儿看看子攸:“可惜我心也不得自由。”

丹霞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心有所属即是人生一大幸事,何况两心相悦,皇后不可不知满足。”

子攸和英儿听见丹霞说两心相悦,不由对视一眼,又仓惶避开对方眼光,低头心跳不已。丹霞知两人都有心结未解,尚未完全敞开心怀,只是一笑。

光阳病体日渐好转,看着高颢为她消瘦憔悴,心中愧疚不已,将心中情怀详细告诉丈夫,本以为驸马会嫌弃憎厌,怎知高颢对她更为怜惜疼爱,不住感叹陈庆之君子之风,生惺惺相惜之意。

高颢在光阳身体痊愈后,前来向帝后辞行,夫妇二人牵手叩谢皇后,高颢对皇后说:“臣已尽知公主心意,臣也一直向往江南烟雨垂柳,红花碧水,今日与公主前去游历,且江南气候温润利于公主病体。”

高颢在朝本无官职,来去自由,夫妇二人挥别众人决意南下,皇帝送信于武陵王萧纪多加照拂。月余后,高颢来信,夫妇二人暂居永兴。

皇帝也收到武陵王来信,陈庆之难归后,武帝并无怪责,封他为永兴候,食邑一千五百户。

英儿为光阳欣慰之余,更佩服高颢名士胸襟,为使妻子开怀,主动居于陈庆之封地,让妻子能时时见到心上人,免去相思之苦。本来是三人都会痛苦的感情,却因君子之风高洁之情,成就旷世佳话。

英儿问子攸:“若我有朝一日也心系他人,又放不下你,同时爱着两个人,子攸会如高颢那般磊落吗?”

子攸断然道:“绝无可能,英儿心中只能有朕一人。”

英儿气结:“一个皇帝竟如此小气,那你后宫众佳丽又做何解?子攸心中怎么就能有如此多的女人呢?”

子攸霸道得说:“朕说不许就是不许。”

见英儿有点气愤,又放下帝王身段软语温存,哄她开颜。

家事

尔朱荣未胜陈庆之,心中遗憾,上书皇帝出兵关中歼灭万俟丑奴,又镇压山东群盗,梁朝也鲜有进犯边境各州,魏国在尔朱大军压制下暂时统一,迎来短暂的和平。

尔朱荣官至尚书令,又受封天柱大将军,权倾朝野,其党羽遍布天下,魏国军队均听从尔朱氏号令,洛阳朝堂之上元天穆和尔朱世隆身居要职,替尔朱荣遥遥把持朝政。

尚书右仆射尔朱世隆当日在虎牢关被白袍军吓得不战而逃,可皇帝并没有处置他,他依旧身居高位,尚书令远在晋阳,元天穆居于上党,自己在国都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尔朱世隆更加有恃无恐,在洛城每次出行都声势浩大前呼后拥。

丹阳王萧赞已不问政事,闲居王府与寿阳公主吟风弄月倒也逍遥,一日两人从瑶光寺礼佛归来,轻车简从在街道上缓缓行走,迎面遇上尔朱世隆出行队伍,双方随从互不相让起了争执。

寿阳公主气往上冲,她本就厌恶尔朱世隆当日在虎牢关不战而逃,致使洛阳门户大开,只是一直没有见面,今日见他的队伍横冲直撞,行人纷纷避让,就是皇帝出行也不过如此排场,何况自己虽轻车从简,车驾上均有丹阳王与寿阳公主府第字样,他的随从怎会不识,分明是故意挑衅皇族威严。

寿阳公主跃下车驾,萧赞也忙下来跟在她身后怕她惹祸,寿阳公主手执马鞭喝道:“尔朱世隆给本宫滚出来。”

尔朱世隆早就听闻寿阳公主脾气暴躁,不想得罪她,也从车中出来说到:“下官不想是寿阳公主,那就先请吧。”

寿阳公主教训道:“你好大的架子,你的随从难道不识本宫车驾吗?这么大的威风排场,当日在虎牢关怎么不战而逃,国家危难之时,怎不见你为国效力?现在时局稳定,就依仗尔朱荣作威作福。”

寿阳公主的话句句指到尔朱世隆痛处,尔朱世隆心下着恼,围观的百姓也对他指点窃笑不已,尔朱世隆更添恼怒,当下反唇相讥:“原来南梁二殿下也在,二殿下在我魏国做了驸马,又封了王爷,看来叛国之人也能过逍遥日子。”

萧赞面色发白,强忍怒火没有发作,没提防寿阳公主挥起马鞭抽打在尔朱世隆身上脸上,鞭鞭见血,尔朱世隆也是武将出身,反应过来待要还击,身边随从也从呆愣中围了上来,萧赞抱起寿阳公主跃上房檐疾速离去。

尔朱世隆在围观众人的嬉笑声中羞恼交加,牵过一匹快马向皇宫疾驰而去,他要让皇帝为他讨回公道。

尔朱世隆脸上身上带着血痕闯进皇帝御书房,帝后正捧着一本书在看,皇后坐在皇帝膝上,两人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皇后看见尔朱世隆狼狈的样子,努力压住笑抿唇不语,子攸皱眉问道:“尔朱大人这是打哪里来呀?如何这般狼狈?”

尔朱世隆气愤地把刚刚情形说了一遍,自然是竭力把过错推在寿阳公主一边,子攸沉吟不语,他大略猜到寿阳是为虎牢关失守斥责尔朱世隆,才会激怒他,遂起争执,收复洛阳后,元氏亲贵曾强烈要求严惩尔朱世隆,子攸为安抚尔朱荣,恩准他官复原职未加惩治,亲贵们多有不满,可是尔朱荣党羽蠢蠢欲动,如果逞一时之快,只会加剧矛盾,国家初定不宜再动兵戈,应让百姓安享太平休养生息。

英儿看子攸皱眉沉吟,知道他为难,笑吟吟过去扶尔朱世隆起来,请他坐下并吩咐赵顺奉茶,英儿在他旁边坐下:“皇上,既然是叔叔和皇姐生了误会,就依家事处理可好?”

子攸点点头,尔朱世隆心知不妙,却也不好反驳,他这个侄女翻脸如翻书,喜怒无常,上次在式乾殿对他声色俱厉,他今日想起尚心有余悸,这次又这般亲热和气,他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只能喝茶听着。皇上出牌有套路,尚可揣摩,皇后却无套路可言,无法捉摸。

皇后又亲热地为尔朱世隆正了正衣冠,拢拢头发,吩咐赵顺宣太医前来。皇后闲闲得说:“皇姐一向脾气暴躁,原来与高道穆大人发生冲突,后来又亲去高府赔罪,还牵出一桩姻缘,是为天下美谈,叔叔知道此事吧?”

尔朱世隆点点头,皇后又说:“这是皇姐之幸,如果不是这桩姻缘,天下目光集中在皇姐与高大人之争,如此小事大张旗鼓,势必为天下士林百姓耻笑,叔叔官居一品,如果与皇姐争执不下,闹至朝堂,皇姐一女流还好,叔叔在朝中说话,谁人还会心服?”

尔朱世隆知她避重就轻回护寿阳,却又好像替自己着想,也无话可说只能点头,皇后笑笑:“既然英儿为皇后,尔朱家与皇家是姻亲,就当家事处理,还请叔叔看我和皇上的情面,此事休要再提了吧?”

尔朱世隆心中不甘,再争辩又觉小气,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的皇帝开口道:“丹阳王当时可在场吗?”

尔朱世隆手一颤,只得回说在场,皇帝看他表情心下明了,沉声说:“就依皇后之言,日后不得再有人非议虎牢关之事,丹阳王身份同样也不得再有非议,卿可明白?”

尔朱世隆听出皇帝语中含义,只得磕头:“臣知错了。”

尔朱世隆怏怏离去,子攸抱过英儿密密吻她脸颊:“还是朕的皇后机灵善变,皇姐这脾气竟是越发暴躁了。”

英儿担忧得说:“尔朱世隆此人心胸狭窄,只怕日后对皇姐不利。”

子攸点点头:“他并未心服,只是碍于你我情面,英儿对自家人倒是了解的很。”

英儿随口道:“谁跟他是自家人了。”

子攸疑惑得看着她,她也太偏着朕了,难道她对尔朱家的人一点感情也无?可想到她关于养恩生恩之说,她并不是无情之人,子攸心中更添疑惑。

芳嫔的零丁草

整个秋天英儿的心情都如天气般清爽怡然,子攸一有闲暇两人就在一处看书谈天,英儿也搜肠刮肚想出优美的诗句说给他听,子攸惊叹之余又惋惜英儿只记得其中几句。子攸给英儿画像,英儿说太写意了,我有那么美吗?你信不信画像能和真人一模一样,子攸摇头说不可能。天气晴好时子攸骑马带她到洛阳郊外四处走走,钓了鱼在野外烤着吃,英儿每次都满脸黑灰,子攸看她吃完就带她去河边取笑她一阵给她洗干净再回宫。

子攸也带她去过洛阳各大寺院,英儿每到一处都潜心祈祷,上次丹霞到来她又看到回去的希望,帝后前来自有各寺高僧接待,英儿试探得问过几位高僧,了解他们佛法修为虽高,却不是她所想象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英儿想也许巫师神汉更能帮她。

子攸忙时,寿阳安阳常来闲坐,寿阳公主因尔朱世隆之事对皇后更为亲近,安阳也不若以前对她敌视,

秋末时,御花园里硕果累累,子攸怕她无聊,就说爱吃她酿的果露羹,英儿奇道你怎么知道果露羹的?子攸笑说先帝当年命你日日送果露羹到御书房,只是找借口看看你,没料到你日日派琳琅前去,先帝自己又吃不了那么多,朕常常呆在御书房,自然享了口福。

英儿就带玲珑和式乾殿宫女日日忙碌,酿了许多坛放着,手上身上脸上到处都是封坛子的烂泥,子攸总是笑她,又嘱咐她别累着,随性而为就好。

一日如嫔前来叙话,看见皇后忙忙碌碌,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滋味如何?英儿就把日前做好的打开来让她尝尝,她吃过连声说好,又讨几坛子回去给怡嫔玉嫔她们。

过几日如嫔又来,后面贴身宫女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油绿油绿的小草,开着白色小花,英儿看见心中喜欢,问道:“这小花怪讨人喜欢的,这是什么草?”

如嫔说:“这叫零丁草,前日怡嫔玉嫔她们来嫔妾寝宫闲话,嫔妾拿出果露羹招待她们,她们都很喜欢,正好芳嫔也过来,她尝了后说好是好,就是甜腻了些,秋冬人体本就肝火旺盛,应加一些败火之物更好,就派人去寝宫拿来零丁草熬成水,这水单喝味苦,加入果露羹味道真是妙不可言,嫔妾就跟芳嫔讨了些来给皇后。”

英儿听见“零丁”二字,看着那绿草白花更添亲近,照如嫔所说一试,果真是去了甜腻之味,滋味更觉清爽。索性熬了汤汁直接放在果泥里封入坛子,估计酿制后风味更佳。

英儿又问如嫔:“芳嫔怎么懂得这些?”

如嫔说:“芳嫔出身医家,略略懂一些养身之法,她容颜白皙娇美,估计是有祖传秘法的,她的寝宫里花花草草也最多。”

英儿点点头,她对芳嫔印象极浅,芳嫔言语有礼进退有度,从不多言一句,虽容貌娇美却恭谨谦和,后宫妃嫔中,被杖毙的丽嫔和她最为美貌,但丽嫔较她艳丽张扬许多。

忙碌着过了几日,芳嫔竟不意前来,她落座后娇羞无限,数次启口说话又咽了回去,英儿满手泥巴等着她,不知她究竟何意。

芳嫔终于开口道:“皇后娘娘,嫔妾葵水之期已过半月,估计是,估计是……”

英儿明白过来,心中说不上是何滋味,当日得知丽嫔有孕时心中并无任何感觉,只是尽皇后之责为她宣来太医和值事太监,又去请皇帝示下,今日不知为何滋味复杂,心中隐隐感觉失落和无奈。

英儿让玲珑依例唤来相关人等,确认芳嫔有孕,心下烦躁,也不再做果露羹,只是呆坐着到天黑,也没有察觉子攸进来,子攸见她脸色灰暗,问她是不是累着了,她只摇头,晚宴也懒懒的不多言语,晚宴后恹恹的早早歇息去了。

子攸询问玲珑皇后可曾有事,玲珑摇头,玲珑以为皇上已知芳贵嫔有孕一事,也说皇后可能是有点劳累。

次日英儿恢复精神,心情也大好,和子攸说了芳嫔有孕一事,子攸大喜,芳儿一向随和知礼,断不会象丽嫔般生出事端,静妃既已出家,三宫尚缺,晋封芳贵嫔为芳贵妃。

英儿默默操办芳贵嫔晋封大典,皇帝后宫各有喜忧,芳贵妃待人越发随和恭谨,数次向皇上皇后推辞,坚决不要晋封,自己才疏德浅,不敢荣登贵妃之位,皇上本就怜她有孕在身,见她如此谦恭,待她更为体贴,嘱咐英儿和赵顺多加照拂。

芳贵嫔晋封后移居徽音殿,英儿终于松懈下来,时令已入初冬,寿阳公主来访时,英儿问及安阳,原来安阳也有身孕,在府中安心养胎,英儿为她高兴之余,心中更添怅惘。

英儿又问:“李侍中府上可有妾室?”

寿阳公主奇怪得看看她:“皇后这话问得奇怪,哪个男人没有几房妾室呢?尤其是这些高门氏族子弟,稍通人事就有通房丫头伺候,好多人娶妻时已有儿女,只不过庶出子女地位低微些罢了。丹阳王在梁国就有妻妾,到魏国后虽未娶妻,妾室也是有的,高颢对光阳那般倾心,不也有几个宠姬美妾吗?”

夜晚床榻间激情之后,英儿说:“我也想为子攸生个孩子。”

子攸一怔:“英儿真的想要朕的孩子吗?”

英儿点头,想起玉雪可爱的元姑娘明儿,遂对子攸说起怀朔镇见过的这个孩子,之后又说:“诩已有血脉传世,我心中虽有愧疚却也逐渐淡去,我多希望能有子攸的孩子。”

英儿看子攸表情淡然,心中一凉,他竟是不在乎吗?他又何必在乎呢?有那么多女人为他生孩子。

子攸略略思忖,看英儿转过身去,把她搂过来笑道:“那自然好,朕在式乾殿过夜最多,英儿的身子却没有动静,明日宣太医前来诊脉,看是否身体受到损伤。”

英儿看看他,只觉他言不由衷,闭了眼睛没有言语,子攸亲亲她在她耳边说:“当日的汤药是朕亲自为英儿灌下,灌下汤药那时起朕就决心守护好英儿,尽力满足英儿的愿望。”

英儿心中一痛,那段艰难的时光里,一直是子攸耐心陪伴着他,她也回抱住子攸。心中暗想,看来那只是我的愿望,并非子攸愿望。

禁足式乾殿

当日为皇后调制堕胎汤药的太医诊脉后,回禀说皇后身体无恙,皇上春秋正盛,皇后怀上龙子指日可待。英儿心中郁结难解,即便我怀孕,子攸也不会有芳嫔怀孕那么欢喜。正烦闷时,玲珑进来一番话令她怒不可遏咬牙不已。

玲珑在御花园听见两个小宫女说笑,她听力强于常人,是以听得清楚。那两个小宫女说,皇上登基后为平衡权臣争斗,在妃嫔膳食中添加阻其怀孕的药物,就连皇后也不例外,近日芳贵嫔有孕并得晋封,全因城阳门元徽是芳嫔娘舅,城阳王目前是皇上最为倚重的大臣,看来皇上是停了芳贵妃的药致其受孕,并借机晋封贵妃,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一旦芳贵嫔诞下龙子,她即可取皇后而代之,这样皇上就可立长子为太子,以压制尔朱荣在朝堂上的势力。

英儿终于明白皇上为何不愿她受孕生子,皇上原来一直介怀她是尔朱荣的女儿,皇上也许真的对她有情,但绝不会因情而放弃社稷影响朝堂。

英儿想起皇上听到芳嫔怀孕时,口口声声芳儿,不由心下冰凉,帝王无情,自己本已自由,却又飞蛾扑火回到樊笼之中,知道他面临危难,为他担惊受怕,忧他孤立无援,从未想过他会暗里布置,登基之初就安排好了她的归宿。失掉皇后之位她无所谓,可是他对她从无尊重,为朝堂社稷把她算计在内,她满腔怒火。

她愤怒之下前往御书房而去,她要找他问个明白,如果不想让她有孩子,可以直接告诉她,她只是小女人,不懂那些江山社稷的大事。

皇后未经通报闯进出御书房,御书房内众人看见皇后脸色不善,均停止笑谈,一时间气氛凝滞,元徽李彧温子升等皇上的亲信大臣均在座,芳贵妃也在,静静坐在皇上身边,间或起身为众人奉茶。

皇上看皇后闯进来,长发凌乱脸色煞白双目之中隐隐有泪光,忙起身牵过她的手关切得问:“皇后怎么了?”

英儿甩开他的手大声说:“元子攸,你别假惺惺的,我今日就与你说个明白。”

子攸见皇后态度极端口不择言,摆手让众大臣散去,芳贵妃也忙忙告辞离开。

英儿看着芳贵妃娉婷的背影,对子攸说:“皇上和她如此急迫吗?后宫既然不得干政,她在御书房和皇上一起接见臣工算怎么回事?”

子攸有点不悦:“英儿有何事就对朕讲,不要空穴来风胡乱猜测?”

英儿咬牙道:“是我胡乱猜测吗?你敢说从不介怀我是尔朱荣的女儿吗?就连我这个皇后也是尔朱荣硬塞给你的,你没有心存不甘吗?”

子攸皱眉:“英儿到底有何事?”

英儿愤然:“你竟然对后宫用阻止怀孕的药物是不是?”

子攸看看她:“英儿既然都知道了,朕不否认。”

英儿全身冰凉抖着说:“那芳贵妃怎么就有孕了?”

子攸摇头:“朕也不知,可能是意料之外,只是这孩子既然来了,就是幸事,就留着吧,芳儿性情和顺,不是多事之人,英儿大可放心。”

英儿说:“明明是你停了芳贵妃的药物,存心让她生下长子,好扶植城阳王对抗我父亲,你不敢认了吗?”

子攸的声音冷硬起来,有了警告的意味:“英儿不要无中生有,朝堂之事朕自有安排,不会利用后宫外戚来达到目的,英儿也不该关心朝堂之争。”

英儿毫不相让:“我不关心行吗?如果不是我傻傻的信任你,我会被蒙在鼓里,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吗?你和亲信大臣还有芳贵妃在密谋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既然我不能置身事外,那我就联络我父亲,既然你不能保护我,我父亲可以保护我。”

子攸看她强硬霸道,口口声声我父亲,她那张肖似尔朱荣的脸,仿佛是天柱大将军在朝他示威,四方平定之后,尔朱荣更加肆无忌惮,在州县随意安插官员,吏部形同虚设,日前吏部尚书因为一个县令人选与尔朱荣发生争执,尔朱荣竟然派亲信赶走朝廷选派的县令,亲信堂而皇之在县衙坐堂,吏部尚书愤而辞职,皇帝尚没有安排接替人选,尔朱世隆就自行开始代管吏部尚书之责,对官员任命奏请上表。

子攸看向英儿,目光中快喷出火来:“皇后也要拿尔朱荣来逼朕吗?”

英儿昂然道:“是皇上在逼我。”

子攸冷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尔朱英娥,和朕初见时一般模样,骄横跋扈,朕一直以为尔朱荣找了个替代品入宫,原来只是善于伪装,今日终于原形毕露,因为芳儿有孕在先,就在御书房闹个天翻地覆,好,既然皇后不能置身事外,那就休怪朕无情,来人,把皇后禁足在式乾殿,无朕允许不得离开半步。”

英儿也冷冷道:“好,你终于找到理由发作我了,这样也可以给我父亲颜色看看是不是?”

子攸把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颤着声音说:“来人,把皇后送回式乾殿。”

式乾殿外添了禁军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寿阳公主知道后去责问皇帝,皇帝说:“看来是朕一向太纵容她了,竟然拿尔朱荣来向朕施压,让她冷静冷静也好。”

安阳公主说:“皇后是讨人喜欢,可再怎么她也是尔朱荣的女儿,皇上不能因儿女私情妨碍了江山社稷,如此借机给尔朱家的人施压也好,他们一直以为皇后固宠是因为皇上忌惮尔朱家的势力呢。”

皇帝却正色道:“皇姐此言差异,英儿是朕的皇后,朕一定要保护她,不让她卷入朝堂争斗,自然也不会用她尔朱荣女儿的身分做任何文章,在朕眼里,她只是朕的妻子。”

安阳公主道:“就怕皇后会依仗尔朱家势力霸道横行。”

皇帝摆摆手:“她性情单纯良善,只怕是被人利用,朕当日也是气急,她竟然对朕毫无信心,经不起一点挑拨,朕也不明白她一向清静为什么就刁蛮起来。”

寿阳公主和安阳公主说:“皇上夫妻之间的事,我们插不上手,还是走吧。”

边走又边和安阳公主嘀咕:“皇上好像后悔对皇后禁足了,现在碍于面子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