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所见何其真实,便好似亲历。

她眼睁睁看着蔺姜跪在血泊里,胸口一把利刃,鲜红染了满身。

胸腔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痉 挛,她摁着心口匍在榻边止不住的干呕,直到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被惊动地宫人们掌灯拥上前来,吓得面无人色,急忙便要去寻御医。

“不要御医!去请蔺国老!我要见蔺国老…”她撑起身来疾呼,几乎要从榻上滚下来。

不一时,侍者传召了右仆射蔺谦前来,她却又胆怯起来。她要说什么呢?难道她要与蔺公说,她做了一个不祥的噩梦,梦见蔺姜…再也回不来了?“我…我不见了…”她躲在帷帐中静默半晌,吐出这话来,“请蔺公回府罢。我难受的厉害。明日再向国老赔不是。”

三更半夜里把人诏来,却又不见了。那侍人无奈,只得依言退去,片刻回来,却说:“国老递话进来,请妃主保重身体,造梦之事,多为忧思所致,不必太过介怀。”

帘帐微颤,她缩在被褥里,心头一阵暖,一阵凉。

一宿难成眠。

她从此日日挂记着边陲战事,却是杳无音讯。西北来的塘报只到大军北进就断了,空白的令人寝食难安。

她心中揣了这事,惶惶得几乎再也顾不上旁的了。

她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蔺姜。阿显。还有…

心中陡然寒瑟,赫然发现,那胸口处的旧伤竟依然还会疼痛,仿佛随时都会裂开,再流淌出鲜红的血。

她忽然抓起妆台上一支金钗,猛向着自己左腕刺下。锋利钗尾穿刺了白玉皓腕,鲜血藤蔓一般攀爬蜿蜒。进来伺候的宫女发出惊恐地呼救声,跌跌撞撞打翻无数坛罐。她痛得唇瓣青白,满身冷汗,却低下头去,瑟瑟的笑了。

直到她终于再见到他,那个熟悉至刻骨铭心的男人。他站在那儿,衣不解甲,身后,一口四方漆黑的棺木躺得静默无声。

瞬间,心口炸裂般剧痛。

“为什么是你活着回来?”她几乎是扑下阶去,双拳在袖中紧攥得颤抖,指甲陷进肉里,鲜血成丹蔻。

“原来…你希望死的是我么?

“阿鸾,你若真如此恨我…大可以亲手杀了我。”

她听见他含哀的叹息,看见他阖目时眉梢落下的凄然惨色。她忽然像被灼伤了一般暴怒而起。

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为何还要露出这般神情?

骗子!

骗子!

骗子!

为何要这样逼我?

为何,连最后一个可以安心藏身的温暖角落,也不留给我?

好恨。

好恨。

为何无处可逃?(非凡“味书”手打)

为何这痛像是魂魄中生出的孽,永不消退,永无宁日?

杀了你。

杀了你是否便真的可以杀了过去,杀了这漫漫无期的奢华极刑?

猛出手,抽他腰间三尺寒锋,恨绝难消地用力刺去。

是恨?是爱?是泪流满面时蜷缩的绝望?还是血染双手时颤抖地疯狂?

她不知道。

她宁愿不知道。

我恨你。

是的。

因为,我爱你。

卷五 丹凤朝凰始于飞

鸾说·于飞

我舍不得蔷薇的芬芳。

那醉人甜香,便是带着尖锐的刺,也叫我鲜血淋漓着甘之如饴。

然而,每每醉梦中惊起,茫然四顾,怅然怀伤。

十里平湖看鸳鸯,山巅仰止凤求凰。

于飞。

于飞。

可是岩缝里偷染唇边的莹白月光?

可是那水下屏息交错的沉溺缠绵?

羞与人见。

不与人言。

抑或是,我太贪婪?

玉杯金盏,浅尝一抹的缠毒微醺,总好过望穿了眼前秋水万世潋滟。

不足够。却又太奢华。

那稀薄的侈靡握不住啊,却似千斤担,肩扛不起,心奈若何?

我厌。厌那些人前目光,人后闲言。

给我烈火,烧他个痛快清白人间~

——墨鸾

章六七 蔷薇刺

西北大捷以后,西突厥归顺称臣,再尊李晗为天可汗。朝廷在西北设立都护府,封那西突厥二王子阿史那速鲁为汗,仍命其统领旧部,又派遣朝官都督。戈桑烈软禁神都,封了个闲散勋爵,无异人质。

大军还师初日,太极殿外,淑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刺了凤阳王个通透!惊煞几多人。

这一剑伤重,再稍偏半寸便是脾脏要害,绝无生还可能。凤阳王给人抬回府去已是不省人事,把个奔来大门前等阿爷回家的小女儿吓得当场嚎啕。御医在公主府上日夜看护,都说三日不醒,怕是难以回天。东阳公主亲手在府内挂招魂的风铃,亭台楼阁,一堂一院,满满的全是,风一摇,铃铃响起,回音不断,飞鸟惊旋,不敢停落,连过路拉车的马和牛也倔着蹄子不敢靠近。

直到第三日夜里,忽然天降大雨。狂风大作,风铃乱摆之声响彻了整个神都,连禁宫之内竟也清晰可闻。那声音,竟像是天唱起的吟诵。

电闪雷鸣中,有人说看见了一只金翅鸾,口衔一枚赤红的珠子,好似一团烈火,在云端时隐时现,忽然,将那珠子当空抛下。那珠子顿时化作炙火,随着电光井雷掣一起从苍穹贯下,竟如天龙临风,落在东阳公主府便不见了。公主府彻夜紫气金红,灵光激荡得不似凡尘物。

又有人说,那一夜,淑妃跪在雨里念了一宿的佛,呕出来的鲜血,把灵华殿里的荷池染得满满殷红。宫人们无论如何也拉她不动,哭喊着奔去启奏。闻讯而来的皇帝亲自将她拖回去,问她这是干什么?浑身雨水未干的淑妃,缓缓睁开眼,却露出一脸茫然,幽幽地吐出一句:“我…不记得了…”

但待到暴雨退去天光放明时,凤阳王竟醒了过来,神清智明,脉息平和。

御医们连连称奇,都惊叹这是天赐下的造化。

强撑了这许多日的公主婉仪,却再也忍不住,扑在夫君怀里大哭一场。“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抱着白弈,泪水簌簌,全洒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

白弈一手揽住妻子,一手抱住缩在身边的小女儿,满腹叹息终作一句怅然:“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有人终于回来,有人却至今未归。

本是获胜凯旋大喜,蔺姜的死讯却像一个巨大的阴影,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来。

蔺国老膝下只此一独子,正当有为之年,怎不叫人唏嘘长叹。

为表英烈功勋,安息英魂,李晗命得道法师开坛超度,并亲自诵祷祭文,又欲追封蔺姜爵位。但蔺国老却执意不受,仿佛一旦接受了这身后荣耀便意味着儿子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恰逢凉州军中有一追随蔺姜奇袭三弥山的小将竟与淑妃容貌颇为相似,令皇帝也十分惊叹。淑妃与其一见如故,将之认作义弟,两人一同拜蔺公为父,要替蔺姜赡养老父,做一双来日披麻戴孝跪灵服丧的儿女。

如今的淑妃已然位同中宫,却有如此义举,朝野上下一片称颂。皇帝赞其义许其功,封授那小将姬显为勇义侯,大为表彰。为中更是纷纷效仿,竞相抚恤赡养阵亡将士家中孤老遗弱。战争消耗了国库钱粮,消耗了军民热血,却没有消耗人心中温暖的情义,反而将他们维系的愈发坚定紧密,所谓大难兴邦,莫过如是。

然而,这依然只是属于寻常人的圆满。

返回神都,将统军符节交还兵部,凤阳王便开始闭门养伤,清酒得好像全天下最清新之人。如今执掌神都兵马的是吴王李宏,交出兵符,他白弈什么都不是。

约摸一月,端敬敏皇后之父左仆射谢蕴告老,李晗顺水推舟,将这左仆射之职给了白弈。但人人都清楚明白,这不过是安抚人心的缓冲之举,不叫人说一辈子亏待功臣良将。皇家借这一场战争回收京畿兵权已做得干净利落,即使这左仆射仍是位高权重,一样意味着防范、戒备、不信任。

但白弈不在乎。又或者说,他早有预料。宦海沉浮,此一时,彼一时,他早看得透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是赢家,自然也未必是输家。他还有朝云,有阿显,有崇俭,有在凤阳根深蒂固的基业,就算他闲下来一阵,又有何关系?权作休息。他如今担心的,反而是白崇俭。

他知道,崇俭恨他杀了刺王妃胡氏,所以才挑起这许多事端。沟通谢后,害死了阿鸾的孩子,那是旧事,尔今端敬皇后之死,怕是件新事。太子与长沙郡王到底是两个不及束发的孩子,任修又是个不擅人脉往来的夫子,怎可能如此轻易混入禁宫?除非禁卫军之中有人援手。

这个崇俭,若是真与谢后之死有所牵连,阿鸾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不出白弈所料,开春时,禁内忽然查起了寒食散,起因却是个吃寒食散吃得神智发狂的宫人,从楼阁上跌落下去,当场摔得面目全非。

这寒食散多食便会上瘾,令人无法自控,自前朝时便已是禁品,私自往内廷输送更是死罪一条。

淑妃立即下令彻查来源,一查之下,却查出几个监门卫,供称有人拿寒食散控制他们为已所用,若有不众,便不给药,其中一件事,便是当初帮着太子等人私入内廷。这等事攀不上太子的罪,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矛头所向,自是不言而喻。

如今只是少许宫人卫军受控,倘若发现得晚了,将些身居要职重位的关键臣工也卷入进去,岂不是亡国之虞?李晗得知此事,大为震惊,勒令三司严查。

白崇俭闻讯惊得坐立不安。他捣腾这寒食散,真实只是给淑妃,但那却不是他自己想到的,而是淑妃问他要的。如今这个女人却要用寒食散来治他,莫非竟是谋划已久只待良机?倒真亏得她煞费苦心。他立即命人将囤配之散销毁,不料竟还是慢了一步,被御史台先查到了证据,发下拘票,要拿他受审。他不得已,只好先逃了,留下那湖阳郡主正怀着四五个月身孕,又惊又怕,连忙去找太后,呆在庆慈殿上日夜哭诉哀求。

私贩寒食散之首魁竟是尚主的大将军、凤阳王的堂弟、皇帝的表妹夫,令三司着实震惊。刑部与大理寺唯恐有差,不敢声张,只想谨慎处置,不要闹得一众皇亲国戚面子难堪,偏御史大夫杜衡是个六亲不认的黑子,早朝时一本当殿捅上,搞得李晗顿时僵信,半晌下不来台。下旨严查的是他,君无戏言,难道如今能为了湖阳郡主,便不了了之么?群臣百官,天下子民,多少乌幽幽的眼在看着他。万般无奈,只得敕令即刻罢黜白崇俭职务,广发海捕文书,捉拿钦犯归案。

那湖阳郡主王妜一惊之下小产,抱着太后哭得死去活来。孩子没了,眼看着丈夫也要没了,当真是好不凄惨。太后心疼侄女儿,却也无可奈何。

但白崇俭自己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救他这一条命,还得要找淑妃。

然而,当他已做足打算,就要自去寻淑妃时,却被傅朝云截下。

“你别去。我去。她不会把我怎样,你去一定自投罗网。”朝云连捆带绑,把崇俭拖回自家去,扔在地上。

如今已是灰头土脸的白崇俭,神气却半点不减从前。“犯不着对我这般好,我自己的事,自己扛不住了大不了一死。”他依旧笑笑的,却是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朝云无语,懒得与他多说,两个麻核先塞进他嘴里,叫他乱喊乱叫也不行,转身便出去了。

灵华殿上不灭的长明灯,是为逝去的小皇子祈求长生的光。

朝云再见到墨鸾,她正对头一支灯,阖目仿佛沉睡。但她却仿佛冥冥中自有感应一般缓缓开了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见我?”

“我怕你直接把他下了刑部大牢。”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白崇俭。”墨鸾却忽然道。

闻言朝云怔了好一会儿,显出些不自在的窘意来。“是。是阿赫让我来的。他觉得…或许,你这会儿,不会那么想见到他。”他只得无奈。

“我如今该怎么称呼你?”墨鸾缓缓回身,双目中直白的探询与审视。许久未见,两人都不再如从前,身份变了,地位变了,人也变了。

朝云默然片刻,叹道:“随意罢…”

“那我喊你朝云大哥,你不会嫌弃罢?”墨鸾却浅浅一笑,眸色中瞬息的锋芒,便像是眉梢飞起的金色蝶纹,凌厉而妖魅。“我知道你要说叙。”她勾起唇角,语声却是凉的,“那你就与我说实话。我的孩儿,是不是白弈害死的?”她眼中忽然射出强悍的光来,便像一只痛苦的雌狮。

“他怎么可能会害你的孩子?”朝云的眉敛了起来,“你不该这么疑心他。”

“那好,你告诉我,是谁?”墨鸾截口质问。

朝云一窒,竟不能应话。

是呵,是谁?

“你们如今却还要替那人求情么?”墨鸾扬眉喝问。

朝云无言良久。赫然发现,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姑娘竟已打磨出如此的锋利,着实令他说不出话来,唯有苦道:“你这么做,叫阿赫很为难。”

“他又何尝替我顾虑着想过?”墨鸾冷嗤。

“但如今郡主小产,崇俭又遭通缉,你总也算是叫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难道非要他一死,才能消你心头恨么?”朝云只觉得噪音干涩。

墨鸾却笑得愈发冰冷,满满的全是嘲讽。“是我害他这样的么?”她一步步逼上前来。

又是怔仲,朝云禁不住挫败地苦笑:“对。不是你。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你——”他忽然觉得再也不知还能与面前这个女人说些什么。他本就不是什么雄辩滔滔之人,如今却走投无路硬要来做这最不擅长的差事。

但墨鸾反而柔和下来。“爱与恨,朝云大哥,你可明白?”她眸中浮现出奇诡的颜色来,仿佛喃喃,犹带着瑰丽奇异的笑容:“被他杀死,又杀了他,爱也不能,恨也不能,这种感觉有多痛,你不能体会。否则,你不会来劝我。”

“没错,我是没法体会。”朝云长叹,“但我以为,正因为如此,你最应该了解他的苦。我只想请你给你们彼此留一条生路。”

“生路。”

墨鸾反反复复琢磨这两个字眼,终于懒懒抬头。“好啊,你让白弈亲自来见我。”她忽然显出一丝又狡黠又索然无辜的笑意,一切的交谈,竟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仿佛之前那些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命题氧气云烟,一挥而散。“过几日,我要去进香。”她盯着那一支跳动灯火,意味深长。

“妃主可是要往国安寺祈福?”朝云拧眉问道。

“不。”她却否认的斩杀截铁,挑眉睨看面前这饱受纠结的老实人,却像是要揭开游戏新启的花采,樱唇轻启,吐出带刺的芬芳:“不去国安寺。我喜欢清净的地方。我要去——卧云寺。”

一瞬,傅朝云只觉得,冰寒透彻,入骨三分。

章六八 卧云旖 作者: 沉佥 非凡TXT电子书论坛蝶梦上传

淑妃归省,与母亲、兄嫂同往京郊碧山里的卧云寺进香。依照往常,皇家进香祈福,每每的都在国安寺,富丽堂皇,伺应周全,又近便。这淑妃却偏要去个深山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无人知其缘故,皆有些莫名。

但沿途百姓却很是开心,浩浩荡荡的车马队过去,争相围观之人熙熙攘攘,竟比逢年过节的集市还要热闹。

人人都想看一看,今上这位淑妃究竟是何等的绝代风华。

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有百千种模样:从太皇太后私宠溺爱的贵主,到遗落民间又重回天阙的沧海明珠;从蔺家将军的无猜檀卿,到吴王殿下的红颜知己;有人赞她是辅佐君王的淑良明妃,又有人骂她是白氏插在陛下枕边的刀,是倾帮祸国的狐妖,只手宫中,魅惑君主,谋害两位皇后…不论怎样都好,当那金屏翠描的车障映入视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凝神屏息。

那是怎样奢华的气象!

是的,奢华,却无一人敢对这奢华说半个不字。

那纯金雕琢的屏障上,竟能那样栩栩如生地描绘出雍容高贵的倩影,金身在内,金影两面,叫人瞧在眼里,似看清了,又似什么也没看见,不及细细回味,已先惊呆在当场。

帘幔随风微摆,沉香苏合精致,又仿佛还夹杂着什么别样花香,淡淡在空气中飘散,一撩而过,若有若无,浸得人痴醉。

待醒回神来,却只余车马远去背影,犹有灵光隐动,遥不可及,仿佛方才那一瞬的观望,也不过是水纹佛光,是天照下来的镜像。

那是不属于这红尘时间的景象。

抵达卧云寺外,早有女尼相迎,领三位贵妇往寺中进香拜佛。

这卧云寺果然是一处深远清幽去处,初入时只觉十分窄小,愈往里走,才发觉别有洞天,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殿一堂,仿佛皆是静止的,却又有无限生气暗涌灵动,竟令人在瞬息之间便沉淀了心神思绪,只想安静感受,凝听魂髓深处传来的声响。

虔诚礼佛,一一进香,罢了,婉仪又说想抄诵一郑经文,祈福求子。她与白弈结为夫妇,一晃也快十载了,只得阿寐一个女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安。若说刚成亲那会儿白弈常寡淡她,这几年来也并没有刻意亏待,但她却迟迟再不见动静。她一时疑心自己生阿寐时伤了元气,请御医却又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疑心是白弈做了什么手脚,可又想不通这人图什么…百思不得其解,道是命中无子,只好相求于神佛。

女尼们引了婉仪却净身沐浴以备焚香抄经。

墨鸾与谢夫人立在观音殿前。初春料峭风寒,吹在身上,瑟瑟的冷。

“你身子弱,找间清净禅房,歇息一会儿去罢。”谢夫人替墨鸾拢了拢披风,软语相劝。

墨鸾微微摇头,她看了看院落中长青的松柏,回身向寺中女尼问道:“敢问,贵寺中,可有一位带发修行的傅居士?”

此言甫出,谢夫人与女尼俱是一默。

“阿鸾…”谢夫人低唤一声,似想开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