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墨鸾却截口打断她。“我想再见姑姑一面。见不到,不回去。”虽是柔声细语,却已不容置辩。

谢夫人见之无奈,只得向那女尼点点头。

墨鸾也不许宫婢们跟随,叫尼人领着她独自走了好几进的深院,只入到一个极僻静的处所,推门入得禅房,见名灰衣女子正静坐持颂,果然是傅芸娘。

转眼七八年不见,再相对,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静立门畔,悄然无声。

但傅芸娘却放下了手中念珠。“过来坐,今年的新茶是还没有,旧冬的花雪、初春的雨水却是有的,将就也能沏。”她一面淡淡对墨鸾招呼,一面动手备茶,仿佛对面立下的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荣宠有加的皇妃,而只是个小姑娘。

那般亲切熟悉相唤,瞬间便叫墨鸾全身端起的架子塌了下来。“姑姑,你教我,怎么才能放下?”她垂了眉眼,喃喃地问。

芸娘却不理会她,只是细细煮了茶,斟一盏递与她,看着她饮罢将茶盏搁在案上,笑着反问:“你为什么放下这茶盏?”

墨鸾由不得双肩微震。

“因为你已喝过这盏茶了,不是么。”芸娘微笑叹息,“你个性太执著,若不将心事倒个通透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放下。”

“若是…不能呢?”墨鸾怔怔地问。

芸娘却又斟了一盏茶在她面前:“若我说,你不能喝这茶,你还会喝么?若有十人、百人、千万人如此说,你还会喝么?你为什么不能?”

墨鸾一时语塞。

芸娘却将那盏端起,扬手泼在地上:“我将这茶泼了,却叫你去擦干,你又会有如何感受?但若是你自己泼的呢?”

墨鸾呆望着芸娘,目光渐渐闪烁着虚了下去。“不,不,不是这样的。”她自语般反复念着。

芸娘看着墨鸾良久,轻叹:“你要如何选择,便要如何承受,这便是因果,只要你承受的起,你就能。能从心事从心,不能从心从自然,顺其自然,你便放下了。”

墨鸾又不由得怔住了,整个人仿佛被悬在了云端山巅,如隐冥思,忽然间,却又崩溃下来。“我好累…”她颤抖着掩了面。

“累了就歇会儿罢。”芸娘执起她手,将她扶进内阁卧榻上躺下,一下下轻抚着她额发,忽然却落下泪来:“傻孩子,你成天的和自己较劲,怎么能不累呢…”

“姑姑…”莫名的,墨鸾只觉心中一酸,伸手去沾那泪水。

芸娘却自己抢先拭了,只是眼眶仍有些泛红。“若是夕风还在,本来不用你受这么多委屈。”

“那…究竟是谁?”墨鸾眸光一颤。

“别问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芸娘却将她摁回榻上去,“你睡罢,我去见见夫人。”她说着,替她盖好被,起身出去掩了门。

房中陡然空落,墨鸾呆倚着半晌,猛回神,竟觉心中空旷,千头万绪,却喊不出半点声响。

佛寺中的禅房,有着特殊的檀香气息,淡淡的,平静祥和。龛中精致的千手观音,凤眸蜂腰,敛眉慈悲,莲台前香烟舒卷,如在云雾中。

即便房门掩闭,玄关不开,依然能够听见,院落中脆生生的春鸟啼鸣,莺莺转转,胜过百样丝竹。

这里没有精致的榻中屏,被褥半点也不细滑,但却柔软而温暖,仿佛浸着阳光的甜香。

墨鸾躺在榻上,困意渐生,半睡半醒间,朦胧胧只觉似有人正立在榻旁看着她。那种被视线焦灼时对温度的触觉,便好似本能。她微微睁开眼,那一抹身影模糊投入灵台,立时惊得她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坐起身。

白弈。

对。是她叫他来,亲自来见她。

瞬间,剑拔弩张。

她下榻步上他面前去,只穿着薄袜。早春寒气从地面升起,刺得脚心酸麻。她将手贴在他腰上,缓缓游移,一言不发地寻找那个伤口。

指尖相触时,明显察觉了他的退缩。

她抬起头,目光瞬间凌厉,刹那,竟令人感到无处可逃的狼狈。

但她却忽然将脸帖在他胸口上。

心跳声。

鲜活,真实,触手可及。

她情不自禁地沉沉叹息,闭着双眼,忽然觉得不想动,什么也不想说。

原来,她想要的,只是这样么?

她忽然又很想嘲笑自己这没出息的嘴脸。

但她却听见他开口:“别这么站在地上。天凉。”

他的嗓音还是那样,仿佛深情流淌,却又平静沉缓得叫人愤恨。

只是仿佛罢,水深火热,疼痛挣扎,都是她一个人的。他却从头到尾自持旁观。凭什么?这分明满身罪孽的男人,竟还要扮作无辜纯良么?为何只有她活该卑微?

她陡然便恼怒起来,甩手推开他。“那你就抱我回榻上去呀。凉着的是我,与你何干?”她侧身挑起眉梢,扬唇挑衅地毫不掩饰。

她讨厌看他这般模样。这虚伪的行骗者!他不坦诚,他装模作样,她便偏要将他扒得通透精光,叫他无所遁形。

她弯腰俯身,褪去一双雪袜,跣足踩在地上,那冰冷的触觉,激得她只想蜷缩起脚趾。但她却习扬跋扈地笑起来,靥上花子或是在辗转睡卧中殒落了,斜红晕染,仿佛桃面。

“阿鸾…”

她看见他眼底饱涨的玄色,听见他低沉的吟唤。她知道,知道这一双莹润玉足落在他眼中是怎样甘冽的诱惑,这些贪心的男人,全都是一个模样,她知道。但还不够,不足够。

“你躲着我干什么?”她笑睨着他,纤手一抹,抽去封腰。对襟衣袍脱去束缚,轻盈滑落足下。香肩赤裸,抹胸长裙下,软玉圆润,绣着莲花的锦袴隐约可见。“这身子,不就是你换权牟利的一枚棋子么?不过是送上床第的莺燕,大王还见得少了?”她冷冷哂笑,摘下髻上凤钗,启齿轻咬,却用钗尾却挑身侧丝结。

“阿鸾…!”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听见他嗓音开始颤抖。他一把将她揽起,塞进被褥里,努力裹得严严实实。那失手掉落的凤钗,坠在地上,状若羽落。

“你——”他将她摁在被褥里,盯着她,双眉紧锁,眸子里满清茶的全是疼痛,嗓音却见了沙哑。

她却快意起来,不待他话出口,一脚狠狠踹在他心口,将他踹在地上。

她听见他痛苦的低吟,看见他摁住伤处时略微发白的面色。

伤还没好利索罢?是呵,天寒地冻里,谁又好得了呢。

她将一条腿从被下伸出来,向他探过去。莹润足尖甚至可以触到他的面颊,戏耍一般轻轻地摩挲,勾勒着那叫她爱恨难名的轮廓。

“很疼么?”她颔首望着他,唇角泛起的笑容,闪烁着凄然的魅惑,那是和着剧毒的蜜糖。“有我心里疼么?”她忽然咬了牙,又要向他脸上踹去。

但他却一把将她捧在掌心里。

男人的手掌,坚硬,厚实,暖得像火炉一般,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又温柔又粗糙的茧。

他将她一只玉足握在掌心,轻轻地搓揉,俯身,落下绵密的亲吻。

他亲吻她,从足心到脚趾,浅尝轻啄,虔诚犹如朝奉。

如雪羊脂称着锦绣莲华,媚态横陈,妍色无双。

酥麻的触感从那肌肤相亲的一点蔓延开去,血液里烧起了炽热的火,渐渐燎原。她抑不住轻吟一声,软了腰肢。

但他却忽然肩头一震,呆楞一刻,似想逃离。

他竟然,又要逃了?

她秀眉拧起,忽然,却扑身将他揽住。

不许逃!

你还想逃去哪里?

唇舌相接。她毫不犹豫地缠住他,放肆地抬腿厮磨他腰身,将所有的羞涩廉耻全抛在脑后。怀抱里暖如烈火,眉弯、眼角、指尖、发梢、鼻息、齿间…全是他的味道。贪恋至忘乎所以。

这才她想要的么?是么?

不。不够。仍然不够。

她的双眼水润起来,狂乱神色间泛起强悍,将唇瓣咬得嫣红见血,就去撕拉他的衣衫。

这不足够。她要彼此赤裸的坦诚以对,没有间隔,没有阻碍,相拥的再无罅隙!

“阿鸾!”

“阿鸾!”

她听见他颤抖而低哑地唤她,“不行…不能这么做…会出事的…”他挣起身来似想躲开,却又似醉酒了一般,连步子也走不稳,晕晕沉沉地跌在榻旁,衣襟凌乱,气喘得粗重。

“还能出什么事?”她闻之竟笑出妖色来。她将他的手拽来,紧贴在小腹,“挨了一刀,整日的吃药,御医说我今后恐怕都不能了…”她向他探身过去,散落青丝垂顺,双唇鲜红欲滴,妩媚得令人目眩。

她看见他无助地垂下头去。“阿鸾…你…你别这样…”她终于看见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低头,看见他流露出那样痛苦的神情,却是如此的令她刺痛,愈发不甘。“口是心非的懦夫!”她扬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在他面颊烙下一道红痕,“你这样的人,你一只手也能掐死我罢?你可以推开我,甚至可以杀了我,对你而言不是很简单么?”她说着又是一巴掌。

但这一巴掌却被他截了下来。“阿鸾!”他扼住她皓腕。这般尖锐的诘问,逼得他无地自容。然而,不习惯解释,不知该如何解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从何时起,面前这个女子成了他唯一的软肋,是他背负不起却也不能放下的原罪。可是,他答应过,立过誓,他要对她解释。“我…”他望着她的眼,深深吐息,却终于还是颓然败下阵来,“抱歉…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做得出,为何说不出?”她却讥笑他的无能,“既没这个担当,何必要做?你连个交代也舍不得给我,还想要我受你摆布?你当我还是那个傻丫头,被骗也要感恩戴德么?!”她挥手拂开他,傲然盯着他。

他默然凝视着她,良久,低声问她:“…你要我怎么给你交代?”

她闻之嗤笑出声来。“你问我?你该怎么交代你却要问我?”她一把拽住他衣襟,紧紧盯着他的眼,“我连怎么给自己交代都不知道…”她忽然涌出泪来。她恶狠狠地撕扯他的衣襟。

男子的胸膛好宽厚,微微带着咸味。这么多年了,他身上依然是那熟悉的薄荷与兰草香,刺得她愈发忍不住流泪。“我恨你!我明明恨死你了!为什么还想见你,还要替你担心,还是那么害怕你会出事?”她忽然俯身,捂着脸大哭起来。

“阿鸾…”他终于再不能自已,一把将她揉入怀中。

还有何好交代?还有何不能交代?都不过是一场至极奢靡的渴求。

要如何交代?要何种交代?是彼此心知肚明却踯躅难越的雷池。

火热灼着火热,可是心贴着心了?

他吻她,吮吸那浸了毒的寸寸柔香,似个贪想了千年的痴儿,死也不怕。

她却像只讨债的妖,索命的冤鬼,媚色张扬地掐进他血肉里去。

阿鸾。

阿鸾。

声声炽烈昵语,落一身放纵,旖旎厮磨。

肩胛上滚烫,那鸾仿佛烧起来一般。

她在浪头上挺起半个身子,眼前那龛中菩萨摇晃得一片斑斓,慈悲竟似染坊打翻,一塌糊涂。

这是怎样的罪孽深重呵。

“滚开!别盯着我!”她掩着脸尖声哀泣,折身在这诱来的坦诚之前。

他将她拉回怀中,细细密密吮吻那双濡湿的眼。

她却一口狠狠咬在他颈侧。

血润咽喉,苦涩腥甜。非凡TXT电子书论坛蝶梦上传

章六九 判官斗 作者: 沉佥【完成】

檀香缭绕,浸染一丝云雨初晴时特有的芬芳,似有似无。一身香汗淋漓,余热未消,半点不觉得冷。墨鸾抿唇懒懒倒在榻上,只觉再也不想将眼睁开了。

亲昵细吻仍旧轻落,面颊,颈项,脊背,那双大手似一尾狡鲤,来回游走身上,滑而有鳞,一半烈火,一半寒冰。

墨鸾察觉他将手抚在自己后腰轻柔,立刻一把将他拿住。“这等手法你大王也会?”她嗤一声,翻身将他推开去。

宫中女子受幸后,若是不想或“不能”留这龙精,便会由宫人将之推出来。他趁着欢好余韵行这等事,女子若是沉溺间不设防备,只当是爱抚,很难察觉。

“难怪公主要诵经求子。你也晓得自己积恶太甚,只好断子绝孙了么。”墨鸾思及冷笑。她心中怨恨的太久,一时之间难以平复,只想拿话刻薄这人才痛快。

白弈眸中一瞬掠过丝丝黯然痛意。“她生阿寐伤了身子,若再怀孕生子,恐怕不妥。”他轻叹,牵来衣衫替她披上,吻着她乌发,束腰时,又将手揉摁下去。

不料墨鸾却一巴掌将他拍开。“真是体贴的好郎君呀。”她睨他一眼,语声见凉,毫不掩饰心中暴涨得尖刻。她再不是从前那事事替旁人着想的小姑娘了,他这般悉心照顾另一个女人,她心底的不悦便像阴暗里潮湿的苔藓一般疯长。

心尖儿上陡然一刺,便仿佛是无影的针扎了进去,想拔也拔不出。男人果然是男人,这种时候也依然能够分得清楚明白。她痛得几乎要掐断自己的指甲。“我知道。她是你的妻,御赐良缘,天经地义,合该受你这千般好的。”她回身望着他,用一种不疾不徐不冷不暖的语调说着,衣衫半掩,垂落青丝衬着如雪玉颜,愈发显得苍白,“只不知大王你可否赐教一二:我是个什么东西?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总之是下贱龌龊见不得人的就对了,是罢。”

那般平静的嗓音,带着些许稀薄晒意,已不再是疑问,而只是自嘲。

白弈拧眉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眼中却流淌出倔强的快意来,赌气使性儿一般。“你怕了么?后悔了?唯恐变成第二个任修,也给捅得筛子一般死无全尸?”她又嘲笑他,一面嘲笑自己,“你怕什么?反正我也是不能了。你在敢动我一下我可就喊了,这会儿夫人在,公主在,估摸着该来的怕是也都来了,我总是个不要脸的,就不知你舍不舍得跟我一起死!”

白弈静静盯着她。“死就死罢。”他忽然长叹,将她搂回怀中,将脸埋在她花香浅浅的长发里,“你要我死几回,才肯带自己好一些?我只怕你伤了自己…”

墨鸾怔怔地偎在那怀抱中,还神,竟不觉已泪流了满面。“说梦话别给人听见。”她猛推开他,整好馁衫下榻去。

那一支坠落凤钗,仍躺在衣袍褶皱之间,寂寥又孤单。

她俯身将之拾起,长发委地,一水儿的乌绸。“你告诉我…”她忽然轻声问道,“若那时候我求你,你会不会舍了这皇亲,娶我为妻?”

白弈微微一颤,默然没有应她。

若当真时光倒回,若此世间却能有这样的假设,他究竟会如何做,真说得清么?心景俱变,人物皆非,说这般空言,纵然哄得一时开心,又有何意义。

她静静的等了许久,等不到答案,终只是轻笑一声,穿起衣袍,坐在一旁梳理长发,再不说话了,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禅房里忽然便静了下来,戚寂得发冷。

忽然,院外却有了人声。

“婢子已说过许多次了,妃主正在院中禅房歇息,杜御史不得无理惊扰!”这宫婢语声由远及近,带着怒意,显然是一路追着拦到了跟前,却拦不住人。

“臣奉旨缉拿钦犯,不会搅扰妃主凤驾!”另一个男声洪亮饱满,底气十足,字字所得斩钉截铁,正是那御史大夫杜衡。

闻声,白弈由不得一皱眉。

这杜圣平是个能吏,颇有捷才,只是个性刚直激烈,有法无情,又是当年跟着东宫出来的人,仰仗陛下多年的亲信,于是更加不屑那些为官之道。他日前一本参了崇俭,湖阳郡主恨他入骨,在太后那儿说尽了他的坏话,却也拿他没有办法。今番他忽然跑来,口称缉拿钦犯,恐怕又跟崇俭这档子事脱不了关系。他拿人倒也罢了,叫他这样横冲直闯进来瞧见些不该见的,却是大为不妥。

白弈一面思度,一面已开始大量这禅房内门窗瓦梁,找寻脱身之策。

墨鸾见他动念,忙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你这会儿怎么走?他来势汹汹少不了带人手围寺,你伤又未痊愈,出去反而撞上了。你别动,我来会他。”她说着步出外间去,掩了里阁的门,才转身,已听院中人声道:“臣杜衡奉旨办案,请妃主莫要为难臣下。”

这话说得,先就把面子撕开了,也不知此人是真不会说话,还是太会说话。

墨鸾不禁发笑,隔门问道:“杜御史为国执法,妾身能怎么为难您?”

那杜衡倒是毫不拖泥带水,单刀直入:“请妃主开门,臣要搜查钦犯。”

“杜衡你好大的胆!”墨鸾冷斥一声,“我虽是女子,比不得你们这些才高八斗满腹锦绣的栋梁,但也知道尊卑礼仪。我身为内妇,本不该管你这外事,但我总好歹是陛下亲封的淑妃,不是街头巷尾猫三狗四的乞丐婆,由得你呼来喝去!你这般杀气腾腾,明知我正休息,连要搜什么人也不与我说明了,就叫我开门与你便宜,未免也太横行霸道了罢!”

“妃主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臣要拿的,自然是那白谨。”外头杜衡受了这好一番斥责,既不见愧,也不见恼,依旧犟在那儿,半步不退。

墨鸾闻之笑道:“杜御史你不要忘了,这寒食散的案子,是我先下手查起的。你怎反来疑我窝藏了人犯?”

“恕臣无理:妃主一查之下,发现案犯乃是本家堂兄,心生回护之意,或许有之。”那杜衡贴面对答。

“杜御史这就诛心了。”墨鸾讥道:“但这卧云寺内全是尼姑和女居士,杜御史要拿白崇俭,也不该找来此间。”

杜衡朗声应道:“御史台今日接得密报,指这人犯窝藏寺内。请妃主开门。”

“密报?”墨鸾心中一震,“杜御史,你虽是执法,却也要负责,无凭无据恐怕不妥罢。”

“追拿逃犯,如战场杀敌,不可小觑,不可疏漏,不可贻误!妃主在此巧词诘难,再三拖延,若是走脱了人犯,妃主负不负这个责?!”杜衡非但不退,反而声声雄辩,一口气发难回来。

墨鸾给他如此呛了一番,心知此人是块砸不穿的铁板,变软下声来冷道:“这么重的责任,妾身不敢担待。但我才睡着还未起身,杜御史好歹让我先略整衣衫,才好开门恭迎大驾。或者,御史送我三尺白绫,将我的尸身与这或许能揪出来的逃犯一齐送还陛下?”她说着,换门外侍婢进来替她梳妆。

她今日随身带来几个婢女,都是在她灵华殿上多年的心腹,各个伶俐,闻声上前来,却也不急着开门,反而冲杜衡道:杜御史请转过身子去罢。

那杜衡不禁一怔。

一名宫婢挑眉道:“妃主尚未穿衣梳洗,御史这样堵在门前,叫我们怎么好开门?我看你凶巴巴的,拦了一路也拦不住,叫你退出院外定是不肯了,只好委屈你背过身去呗!反正你总不能这么盯着罢!”

好一番伶牙俐齿,却也叫人反驳不得。